直播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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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应裁此歌半阙

    一个人,有时候其实也挺好的。那时的我总是这样想。因为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村中的小孩子们才不会来嘲笑我,用石头来砸我,骂我是没有人生养的孩子。可是这样的生活也被打破了,那一天,村中来了一批鬼物。

    其实在我的心目中,鬼物妖族魔物都没有甚么区别,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似乎也同我没有甚么关系。可是,那些鬼物一到村子里后便开始大肆的屠杀村民。我的父亲,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青壮年,同时还是一个道士。

    所以他首当其冲的挡在了村民的最前面,我和父亲没有什么感情,我甚至不知道父亲这个名词是用来做什么的。所以当村民们都担忧的看着父亲和鬼物斗法的时候,我还是同往常一样,准备自己的晚饭。在村口人们丢弃废物的地方捡了两个窝窝头。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父亲是受村民敬仰的英雄,他每天吃的喝的都是上好的琼浆玉露,珍馐佳肴,为什么他的儿子却要去捡别人丢掉的东西吃呢?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啊,难道我比那些鬼物还要不堪,竟然不能换来父亲看我一眼?

    但是这些,我都不在乎,真的。因为已经习惯了,便不会觉得受人在乎是一件多稀罕的事儿了。也许我曾经也在乎过吧,也渴望过那被小伙伴们挂在嘴边的亲情,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我便知道,这些东西对我我来说,一直都是那样的虚无缥缈,我就是个有娘生没人养的野孩子啊。

    那天,我照常的拿着自己的两个窝窝头钻进自己破败的跟狗窝一样的小茅草屋里,啃着两个冰冷冷的比石头还硬的窝窝头。外面打的热火朝天,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后来,便是我父亲的尸体直挺挺的躺在我面前了。他追求了一生的长生之法,修习了一世的道术,却最终不敌那些鬼物。我曾经看着父亲专心修研道术的背影,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做这个世上最强的道士,让父亲知道,不在乎我这个儿子是多么不理智的决定,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我也是在那天,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在世上,不管生前的执念有多深,在死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鬼物们也被父亲诛杀殆尽,村子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太平和安静,这时候,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村民们便想起来诘问我了。

    一直就对我没有好脸色的村民们面红耳赤的站在我面前,指着我父亲的尸体,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是没有心的么?你的父亲在外面为村民们拼死拼活,但是你呢?你除了吃,你还能做什么?

    这样的打骂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不过都没有这次严重就是了。但是在我眼中,这并没有什么区别,我平静的又咬了一口窝窝头,然后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村民们,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那么我不吃又能做什么呢?

    你们说这个人是我的父亲,他在为你们拼命,但是这同我有什么关系?他从来没有养活过我,甚至没有村口的大黄狗和我亲,他是在为你们拼命,而不是我。

    村民们似乎想不到我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气的鼻子都歪了,颤巍巍的指着我的鼻子骂,骂我不是人,骂我没有心,骂我良心狗肺,良心被狗吃了!我一笑置之,全盘接受。我多想,我真的是这样一个人。

    可惜我做不到,我自始至终都没能做到那样的冷血,所以我落得了今天的下场,身死魂灭,归于忘川。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么?

    摆渡人点了点头,他也跟着傅长渊一起躺在草地上,看着傅长渊冷静坚毅的侧脸棱角,心里说不出的酸涩难受,他看上的这个人,原来经历过这么多的磨难。但他却坐享其成的,在他最好的岁月里遇见了他,没能去参与他过往的悲惨岁月。也不知道,这是宿命对他的公平还是不公。

    摆渡人不知道,若没有那些磨难,傅长渊还会不会是如今的傅长渊。也许他只会是一个碌碌无为受父亲宠爱的小道士罢了。

    也许,如果没有这些,他就不会在看到傅长渊的第一眼,便被他眼中埋到了骨血深处的光芒给吸引。就像古人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得先弄死他,起码弄的半死不活。阿弥陀佛,没有错,古人云古人云,劳资与天同寿,可不是古人么?我说的什么都是对的哼唧!

    撇开这些题外话不谈,傅长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后来,我便被村民们赶出村子去了啊,理由是大逆不道,不肖子孙。唔,对比我没有半点疑义,毕竟我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孝顺的事。我想,被赶出去了就被赶了吧,在那个村子里,左右也收获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啊,一个十岁的少年,便开始了自己悲惨的一生了。

    哦不,这个少年的一生,从出生起便是悲惨的,没有什么时候开始这一说。我出了村子以后,漫无目的的走着,天下之大,我却只离开过我的小破屋去过村口的大黄的狗窝里而已,我曾经听村子里有见识的人说过,人间有最美丽的花灯会,有最繁华的皇城长安,然而,这些东西都离我太遥远,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

    现在的我,只是想一个靠着乞讨度日的小乞丐而已啊。我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多久,只知道春夏变化了三个轮回,我乞讨时住的那间小破庙前的柳树枯了三次又绿了三次,嫩芽拂过我脸庞三载,庙前的富人家一年一度的施粥大会开了三次,那个嫁去领村的漂亮小姐姐回来省亲了三次。我便知道,时光荏苒,已经过去了三个年头了。

    这三个年头里,我从一个十岁的毛头小子长成了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除了更黑了些,更高了些,更瘦了些之外,什么都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