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人心隔肚皮

    

    佣人阿萍走到花园时，看到的便是少爷和少奶奶玩得热火朝天的模样。她在顾家帮佣这么多年，有多久没见到少爷笑得如此开怀了？

    

    “少爷，少奶奶，夫人找你们。”阿萍走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

    

    江轻言回过神，笑容却没有消失，她冲着阿萍应了一声，“好，萍姨，我们马上过去。”

    

    客厅里，坐着那么多人，可是其中对自己带着善意的人又有多少？江轻言看了看顾夫人，看了看江旭，又看了看白木语，只觉得他们都是虎视眈眈的。

    

    “轻言，快来坐。刚才顾妈妈和我们说起她年轻时候的那些趣事，怪有意思的，笑得我肚子疼。”魏嫒亲热地招了招手，把江轻言拉到了自己身边的沙发上，她们手牵着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江旭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俩，视线一直停留在两个女人紧牵的手上。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个妹妹还是这么傻乎乎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明白人心隔肚皮这个道理。

    

    不过这样也好，江旭低下头轻笑了一声。也只有这样，他才可以确定，江轻言是单纯的，是不谙世事的，如此一来，他便更有把握拿下她。

    

    “她懂什么呀？不气我就已经不错了，我还指望她和你们一样欣赏我的冷笑话？”顾夫人不说话倒好，一说话便像是吃了火药一般冲着江轻言来。

    

    江轻言唇边带着礼貌的微笑，很自然，也很坦荡。她早就已经习惯了顾夫人的冷言冷语，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的这个婆婆什么时候给过好脸色？她早就已经不介意这些了，受着就是。

    

    “妈，你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顾如风淡淡地开口，他本想护着江轻言，可是刚才与父亲的一番谈话，让他回忆起母亲的不易之处，冷漠的话到了嘴边，又便他吞回肚子里去。

    

    “怎么，没什么事情，就不能找我的儿媳谈谈了？”顾夫人冷哼一声，在这些个孩子面前，她说话的态度更差了，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的威严似的。

    

    “当然可以了，妈妈。”江轻言想要息事宁人，便笑道。

    

    “妈妈？”顾夫人的眼中闪过几分不怀好意，她挑了挑眉，对江轻言说，“轻言，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你，你何必开口妈妈闭口妈妈？是不是因为你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喊过这两个字，所以才那么心驰神往的？”

    

    顾夫人说话的语气是心平气和的，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刀子一般，直接冲着江轻言来了。

    

    边上的顾如风冷着脸，保持沉默，眼神却是不由自主地转到了白木语身上。白木语正坐在一边，偷偷笑着，虽然她尽量想要保持淡定与平静，但她眼神中的窃喜是骗不了人的。

    

    本来都想着饶她一马了，可她却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知是觉得他顾如风的妻子好欺负，还是根本不把他顾如风看在眼里？

    

    捕捉到顾如风眼中的凌厉光芒，魏嫒不自觉勾了勾唇。好啊，她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这热闹是越来越刺激了，眼下不管是白木语或是江轻言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挂不住脸，对她来说都是好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这个道理了。

    

    “妈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轻言坦然一笑，“你是如风的母亲，我是他的妻子，我理所应当叫你一声妈妈。当然，若是你不喜欢，不愿意接受，那我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喊你一声顾妈妈。”

    

    江轻言说话时的语气和眼神是不卑不亢的，若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此时或许已经见好就收了。可是顾夫人并不，她可是堂堂顾家的夫人，是顾如风的母亲，是她江轻言的婆婆，哪有这么好说话？

    

    “轻言，你这话说得太冲了。我只不过是关心你而已。我听说你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自小就没有母亲，所以才想知道你是不是非常渴望有一个妈妈。”顾夫人没有恼，只是淡淡地笑着，说话时却有些阴阳怪气。

    

    不论是谁，看着顾夫人这个时候的表情，都能看得出，她并不是真正关心江轻言。相反的，她是在挖掘人家心中最阴暗湿冷的角落，那里似乎有一个伤口，顾夫人狠心地拨开伤口，往上面撒着盐巴。

    

    江轻言一怔。

    

    妈妈，如果你还在世该有多好，我就不会被人这样欺负了。江轻言这么想着，心中便有些感伤。

    

    “嗯，我很想我的妈妈。”江轻言抬起头，没有流露出自己的脆弱，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你说得没错，我真的非常，非常渴望我的妈妈回到我的身边。”

    

    说话间，江轻言的眸光中荡着涟涟的水气。在空气中，她与江旭对视，而后便像是仓皇逃跑的小兔子一般，背过脸去。

    

    在江旭的眼中，此时的江轻言是楚楚可怜的。她像是在渴求哥哥的保护，渴求哥哥为她出马，可她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哥也不是个好人。这样的发现让江旭有些欢喜，一方面，他在心底嘲笑江轻言的愚笨，过去有认贼作父，现在她是认贼作哥。可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本事，明明做了这么多坏事，可是却仍是伪装地那么好，让这个妹妹服服帖帖的。

    

    更何况，这个妹妹还那么迷人。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开口。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此时他若是开口，或是默认江轻言是父母领养来的，或是承认自己才是那个被领养的儿子，这对他来说并不是聪明的做法。虽说现在这件事是被摊开来了，可他并不介意人们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顺其自然就好，他不愿意去过问太多。

    

    似乎大家都为江轻言所说的话动容了，一个女孩，在这么多人面前怀念自己的妈妈，眼神中甚至带着最深切的期盼与渴求，怪可怜的。边上工作着的佣人们都是当母亲的人了，此时不免有些黯然神伤，心中对少奶奶的怜惜更加深了几层。

    

    可是顾夫人却是不依不饶的。

    

    她抬了抬眼皮，不耐烦道，“你别来这一套的。你们孤儿院长大的，哪来什么妈妈？”

    

    顾如风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却还是没有开口，想要给顾夫人留下一些尊严。魏嫒审时度势，便在边上小声地插了几句，“顾妈妈，轻言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妈妈呀！”

    

    顾夫人哼了一声，“我就是看不惯她这幅样子。”

    

    白木语在边上观察了许久，她在判断，这个家里，究竟是顾夫人说了算，还是顾如风说了算。若是顾如风说了算，那她是真不敢在老虎面前耀武扬威，可若是顾夫人说了算，那她是真的站对边了。

    

    仔细观望了许久，白木语发现，顾夫人似乎是有威严的，因为看着她这么欺负自己的妻子，顾如风都没说半句话。

    

    这个发现让白木语感到欣喜，她不自觉笑出声来，心情大好。

    

    “阿姨，听说轻言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父无母。”她斟酌了一番，既要让自己的丈夫觉得自己是个白莲花，又必须在顾夫人这把火上再浇一些油。

    

    顾夫人一听，又是哼哼了两声，“我也听说了。轻言，你在嫁进我们顾家之前，为什么没有把这个真相说出来？如果我早知道这样，还会让你这样身份不明不白的人进门吗？”

    

    白木语在边上添油加醋，“阿姨，我爸爸妈妈说了，娶儿媳妇一定要找那种正经人家出来的女孩。就是怕一些莫名其妙的穷人家庭里，那些女孩的出身不太好，把坏基因给带过来了！”

    

    她说话时声音很轻，江轻言看着这样的白木语，不由冷笑。难道只要压着嗓门轻声说话，别人就听不见她的话语有多么恶毒了吗？这与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白木语的话，是真说到顾夫人的心坎上了，一时之间，她觉得自己简直是找到了罕见的知己。若是时光倒流三十年，顾夫人甚至愿意取两瓶二锅头，坐下来与白木语把酒言欢。言的便是江轻言的坏话！

    

    顾夫人恶狠狠地瞪着江轻言，皱着眉问，“江轻言，你这个女孩子的心思真是太重了！”说着，她又转过脸去，对顾如风说道，“如风，从头到尾，你是不是也是个受害者？这个女人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孤儿院里的孤儿！”

    

    顾夫人仍旧是抱着一丝希望，她希望顾如风能够认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知道江轻言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女人处心积虑，从一只乌鸦，一步一步修炼自己，最后成了他们顾家的儿媳妇。对顾夫人而言，江轻言永远都是一只野乌鸦，可是在众人眼中，她早就已经是飞上枝头的天鹅了！

    

    顾夫人怎能忍受江轻言踩着自己儿子的肩头，变成一只金凤凰？

    

    她沉着脸，逼问顾如风，“如风，你告诉妈，你是不是也被她给骗了？只要你一句话，妈就会为你做主，像这样心机重的女人，不配进我们顾家大门！”

    

    顾父听着外面的响声，也揉着太阳穴出来了，他看着自己妻子咋咋呼呼的声音，有些烦躁。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总不好拂了自己人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