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门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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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再见了

    “你......有枪?”常羡实在是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咱俩这次又变成失踪人口了。”他低下头看着望不到底的甬道,用一种恐怖片里配音的声调说道:“好像所有的东西都在他们那里。”

    “别管那么多,先下去再说。”黎少把左轮绕着食指转了一圈,插回了腰带里,“我这还有包饼干,够撑个一天两天的。”

    由于再往下一段的倾斜程度不是很大,偶尔还能碰到几个凸起的石块,再加上没有能起到润滑作用的物质,两个人与其说是滑下去的,还不如说是蹭下去的。不过还好,这里的空间也变大了,不然分分钟就能把一件衣服变成草裙舞娘的表演服。

    黎少从根本就不滑的滑道里钻出来,看着眼前的长廊,“啧”了一声。回头伸出一只手把还在滑道内努力克服摩擦阻力的常羡给拉了出来。

    眼前的不是滑道或者狗洞,而是一个能让人直立通行,而且还有很大活动空间的长廊。有点类似于私人画廊的那种。要知道,自打他们进了这个古怪的建筑,就很少遇到过这么宽敞的地方。

    可能是材料不透光的原因,这里的光很暗,如果没有第二光源,而且在再下走只会更暗。更为奇怪的是,这里和刚才过来的通道根本不是一个材质的。这就说明说如果田溪的分析是对的,那他们现在就已经从脑部血管的位置走进了脑组织。

    黎少的手一直紧攥着常羡的,他的手很干燥,也很温暖。常羡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一层薄茧。他能确定黎少不是因为害怕才这么做。似乎......他是想保护我?常羡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黎少目测比自己还矮半个头,自己甚至能毫不费力地看到他脑袋上不安分翘起的呆毛。

    黎少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迷你手电筒。体积不大,可是属于能直接晃瞎人的。他就这么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拉着常羡在长廊中间走,空荡荡的长廊里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

    “不是应该靠着墙走吗?”常羡不解道,“这样才能最小面积地暴露自己啊。”

    黎少头都没回,说道:“那如果墙上有什么,你信不信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我也未必顾得上你。”

    常羡想说自己不信,但是上次被鸵鸟揍怕了。想想如果当时落在自己身上的不是鸵鸟的拳头,而是子弹、檑木,那还真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去见阎王了。

    “你就是一个闲的没事干的富二代,顶多是比较喜欢冒险。”黎少继续补刀,“你在很多地方都差远了。”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呢。好像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鸵鸟也曾躺在地上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常羡算是明白了,之前他去的那些地方在这些人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之前也确实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这支队伍里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的,大概只有那个小姑娘了。

    “这个地方没有虫子啊,你发现了没有?”常羡问道。

    “怎么,你很希望和他们来个邂逅吗?”黎少回头,手电直接照着常羡的嘴,轻笑道,“在这种地方,乌鸦嘴可是分外的灵呢。”

    常羡赶紧在被晃瞎之前用手遮住了眼睛,推开手电道:“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等下啊。”黎少转过身把他的手松开,掏出一个小型放大镜,把手电筒的光聚焦,点燃了一个火折子。

    “你......”常羡明明记得所有背包刚才都先扔下去了,黎少手里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必备物品?

    黎少问道:“听说过鬼吹灯吗?”

    常羡道:“就天下霸唱写的那个系列?听说过啊,怎么了?”

    “啊?”黎少可能是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小说,愣了一下说道,“我说的是一个现象,在地下如果灯自己灭掉的话就不能再往下走了。听说过吗?”

    常羡道:“哦,知道。不过那不是应该点蜡烛吗?”

    黎少差点被自己的唾液呛到,咳了几声说道:“你当我是小叮当啊,什么都能翻出来?只有这个,凑合用。”接着将火折子往常羡手里一塞,抓起他的另一只手,说道:“这自己拿着,灭了告诉我。”

    “这个真的有用吗?”常羡颠过来倒过去看着手里的火折子,“相当的封建迷信啊。”

    “呵。”黎少道:“测含氧量的,可以了?”他皱皱眉,又问道:“你难道没有闻到什么吗?”

    常羡使劲嗅了嗅,说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闻到。”

    黎少“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脚步开始放慢了,手电的光斑也不再直射在正前方的地上,而是一次次地打在四周的墙壁上。

    “你觉得最危险的是什么?”到了一个拐角处,黎少轻声问道。他有些不安。该来的终归还是该来,不想面对,自欺欺人都没有用。也许就是今天了。

    常羡还没来得及回答,整个人都被压在了墙上。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一捆钢筋击中了腹部,接着甩到了墙上。混沌了几秒之后,他才意识到,哪里有什么钢筋,分明就是黎少的小臂。他疑惑地看着黎少。对方的侧脸出人意料的平静,平静得毫无波澜。如果不是看到他的胸膛正在剧烈地起伏,常羡甚至会认为他只是在吓唬自己。

    他虽然很好奇是什么能让黎少这么大的反应,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还是闭嘴保持安静比较好。

    前面有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一只被揉的正舒服的猫咪,又像是一群在拱食的猪。中间好像还夹杂有吸溜鼻涕口水的声音。如果有专业仪器能够测空气成分的话,一定会显示硫化氢和氨气超标的。

    黎少松开手推了推他,示意他往后退。

    “别看,一会一定要从大路走,千万不要回头,听得到没有?”黎少似乎在躲些什么,每说几个字就往回头往后看看。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听我的,我让让你走你再走。”

    常羡还想问前面有什么,但是黎少用眼神制止了他。他就算知道也没有用,何必呢。

    黎少思考了一下,掏出左轮和压缩饼干,还有一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防水布袋,并上手里的手电一起塞给了常羡,轻声道:“记住,千万别看别回头。”

    黎少转身往前走的样子,竟然让他想起了易水河畔的任狂风卷起衣襟的荆轲。

    黎少的身影在转角处一闪就不见了。那头的声音一下子高亢了起来,像是雷阵雨的时候,远处炸开的闷雷。他甚至能想象那边的怪物做出了公牛看见红布时的反应。

    常羡很多次想要冲出去,但是一次他没有。害怕了?就这么怂了?还算不算男人?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质问着自己。可是心理上的恐惧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克服。他把自己贴在圆弧形的墙壁上,听着几米远处传来的巨大声响。感受着自己身体的颤抖。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背靠的墙壁在震动,还是自己的肌肉不自觉的颤栗。

    “走!”黎少嘶吼着,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常羡打开手电,从转角处走了出去。有什么液体流过了嘴唇,滚烫而又咸涩。

    眼前什么都没有没有想象中七横八竖的尸体,也没有遍地的血渍。所有黎少和那个不知名怪物在这里存在过的痕迹似乎都凭空消失了。他已经习惯了,看似最安全的,总会藏着最危险的因子。或者说,那些真正可怕的,都是善于伪装成无害的。他必须小心,没准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影子上又多出来一个黑影呢。在这种地方发生的事谁知道。

    “黎少?黎少?”常羡试探着问道。没有人回答。倒是从旁边的一处岔道里传来了一阵不详的呼噜声。

    常羡僵硬地回头,看见了让他再次刷新三观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勉强可以称之为脸的东西从石壁上伸了出来。那应该是一个经过了精心伪装的巢穴。一根长满倒刺的舌头从一个要烂不烂的“嘴”里面进出,地下已经有了一滩的涎水,在“嘴”的上方,没有鼻子,也没有眼睛,起码这些器官都不明显。整张脸简直就是照着贵州的地形长的,上面全是疙瘩,蚊子落上去都能崴了脚。头上还很不协调地几个支愣着不知道是犄角还是肉瘤的东西。而现在这张脸正在向他无限靠近。

    常羡虽然被恶心到了,但是按照禅理来说,体积越大、毒性越强的反应速度就该越慢才对。常羡一个侧身避开它的臭嘴,他还没有理解,为什么一向冷静的黎少会用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告诉他,快走,别回头。

    不过他马上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