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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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一见倾心

    mon may 11 10:31:19 cst 2015

    忽听梅香冷嘶声道:“他本来巨毒缠身,命在旦夕,现在又受了内伤,如果神医再不肯为他救治,他......他是决计活不了了。”言罢抱住卓勇失声痛哭。

    莫染尘闻言方知适才卓勇为何乱打乱击,原来是他毒性发作的缘故。再看卓勇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当下不敢怠慢,向梅香冷说道:“你们且在这里等着,老朽去去就来。”语毕当先向那所小屋走去,余人跟着,眨眼便到了屋前,但见板门紧闭,里面寂无声息。

    莫染尘朗声道:“风老弟在家吗?莫染尘拜望风老弟来了!”等了一会,里面仍是毫无动静。莫染尘等人心想:难道来得不巧并没在家?正自纳闷,只听得梅香冷怨恨的声音远远传来:“别费力气了,那老头子倔得很,他是不会给你们开门的!”

    卜艮叫道:“既然不开,咱们干脆闯进去得了!”言罢就要上前踹门,莫染尘忙拦住他道:“不可鲁莽!里面机关重重,稍有不慎便被暗器所伤。这样吧,咱们再耐心等待片刻,我想风老弟知道老朋友来了,势必会来开门。现下想必有事分身不得,是以才迟迟不来露面。”话音刚落,就听里面一人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快活叟’也。”接着只听‘吱呀’一声板门打开,一个精神矍烁花白胡子的老者笑吟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正是风前舞。

    只见风前舞向莫染尘等人抱拳道:“莫兄及众位少侠光降敝舍,本该及早相迎才是。只因适才老朽正为一重伤者疗伤,不能起身迎接诸位,还望恕罪!”莫染尘笑道:“老朋友见面不必这么客气。”往身后一指卜舵二人,道:“这二位想必风老弟也认得?”风前舞点头道:“自然认得,咱们在‘会友居’有过一面之缘。”莫染尘指着衣上云道:“风老弟,我来为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嘉兴衣家寨少寨主衣上云衣少侠。”风前舞道:“可是江湖人称‘万里飘’的衣少侠么?”衣上云忙道:“不敢,正是晚辈。”

    风前舞道:“老朽同莫兄多年未聚,今日光降,定要在此盘桓一些时日方可。”言罢过来挽起莫染尘的手,便要当先进屋,正在这时,忽见白影一晃,面前多了一人,正是梅香冷。

    风前舞道:“老朽适才已同姑娘说得明白,还望姑娘速速离开,不要再纠缠下去了。”一语未了,只听梅香冷气急败坏地道:“你给别人医治,偏不给我们看。这是何道理?!”风前舞道:“老朽生平最痛恨魔教中人,你二位既然来自白衣教,那还有什么话可说?最后再说一遍,老朽是决计不会为魔教的人医治的。”梅香冷怒道:“老顽固!”说着就要动手,忽地被莫染尘一把按住,梅香冷怒道:“卓勇死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莫染尘向风前舞抱拳道:“风老弟,我莫染尘向来未曾求过人,今天破例求你一次:请你看在咱二人多年的交情上,救他一救。”风前舞沉吟道:“这......”莫染尘凛然道:“我求你救他一命,并非老朽疲于应对武林追杀,亦非贪生怕死,实是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被人到处追击。”风前舞道:“怎么?”莫染尘道:“这其中过节,日后自会向风兄详细解说,眼下还是救人要紧。风兄到底肯是不肯?”

    风前舞略一沉吟,叹道:“好吧,既是莫兄开了口,老朽救他一命便是。”莫染尘喜道:“如此多谢了。”风前舞摆手道:“你我之间还需客气么?”二人说着,并肩向卓勇走去。梅香冷等人紧跟在后。

    风前舞见卓勇眼睛微闭,双手支撑着身体,显得少气无力,遂道:“老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阁下想必是中的‘噬血七魄散’这种邪恶之毒了。”梅香冷忙点头道:“不错,还望风前辈大发慈悲,倘若救得卓勇一命,日后前辈有何差遣,尽管吩咐我梅香冷便是,即使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风前舞道:“姑娘言重了。”言罢就要过来搀扶卓勇,不料卓勇忽地肘一撞,将风前舞撞得直跌了出去。

    风前舞虽对医道颇有研究,但对于武功却是半点也不会。再者他怎料到卓勇会对自己动粗?是以卓勇即便在重伤之下,也能出其不意地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只听‘啪’的一声风前舞后背撞在一棵青竹之上,接着又是‘喀’的一声响,那碗口粗的竹子竟连根折断。

    莫染尘等人吃了一惊,纷纷抢上,搀起风前舞。这一交虽跌得不轻,但只擦破了一点皮肉,没什么大碍。莫染尘等人这才放了心。卜艮骂道:“不知好歹!哪个愿来救你!”

    梅香冷则一惊更甚,还道卓勇已神智不清,哭叫道:“卓勇,你怎么啦?”却见卓勇一把甩脱梅香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缓缓向前走去。

    梅香冷待要扶他,他手一摆,说道:“不要跟来。”梅香冷虽担心他的安危,却也不敢违拗。只好站在那里,低低抽泣。卓勇看也不看众人,径自走出竹林。

    莫染尘岂容他走掉,待要拔步追赶,却听卓勇沉声道:“你来我便自尽。”语声决绝,不容置疑。莫染尘一怔,只得止步。众人眼望着他一点点远去,却都无可如何。

    卓勇强自支撑走出竹林,行至转弯处,再也忍耐不住,张嘴又是一口鲜血喷将而出。他本已中毒甚深,现又受了内伤,两下夹攻,令他举步维坚。但他生性心高气傲,适才被莫染尘打落在地,跪在那里动弹不得,已是愤恨难当;待得风前舞伸手过来欲要搀扶自己,一口恶气便全撒在他身上了。击倒风前舞后,心里只有一种念头:我卓勇即便死,也要死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这样趔趔趄趄,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得一阵溪声传来,那声音叮叮咚咚,甚是悦耳。

    恰在此时,蓦然一个比溪声更为动听的声音传来:“这里风景比咱们的百蝶谷如何?”又听一个清脆的声音答道:“不分伯仲,各有各的美。阮师姐,你说是也不是?”先前那声音道:“依我说,还是这里清幽些。”那清脆声音嘻笑道:“阮师姐早已厌倦了百蝶谷,只因为那里都是咱们女人,一个男人也无的缘故。”那先前声音啐道:“呸,小丫头就爱胡说八道,看我不打烂你的舌头?!”接着一阵咭咭咯咯的嘻笑声,显是二人相互打闹。

    卓勇待要绕道,忽觉眼前一黑,竟自栽倒,人事不省。

    待得醒转,张眼一看,发现自己竟在一间客房里。房间不大,却也拾掇得利落干净。再看对面一张桌上,一名青衣少女正手里把玩着一支竹笛。这少女十五六岁模样,头扎彩带,模样俏皮可爱。

    卓勇双手一扶,坐了起来,只觉四肢百骸如万针攒刺,奇痛无比。当下不禁**了一声。但听那少女一跃而起,飞奔床前道:“你醒啦?”神色甚是欢喜。卓勇道:“我怎么在这里?”那少女道:“我和阮师姐发现你昏倒在溪边,咱二人就把你扶到小船上,过了江,来到这家‘清风店’投宿。阮师姐这两日为给你驱毒治伤,没少跑腿呢!你瞧,她出去半日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哩!”卓勇道:“怎么?”那少女道:“你昏睡了两天两夜。这期间可把咱阮师姐急坏了。光是往百......”忽然掩口不语,稍顿方道:“总之,阮师姐为了救你,费了不少力气,到时她来了,你可要好好谢谢她。”卓勇点头道:“这个自然。”语气虽然冰冷,却也温和了许多。

    那少女又道:“你还是躺下歇着吧,若累着了你,只怕阮师姐回来看到,定要责怪我哩。”卓勇依言复又躺下,倒不是他听了这少女的话,而是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简直一刻也坐不得。

    过了一会,只听外面脚步细碎,有人直奔这间客房走来。

    那少女喜道:“阮师姐回来了。”正要起身去开门,但听‘呀’一声门被推开,卓勇目光一斜,已将来人看清。

    但见一名约莫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飘然进来,那少女身披红色斗蓬,着了一件百蝶彩衣,手里托了一小壶酒,径自往床前走来。那青衣少女见了她手里的酒壶,陡然变色,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怎地将师父的宝贝......偷......偷来了?”那彩衣少女横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那彩衣少女来到床边,忽见卓勇正睁着眼睛望向她,二人四目相投,那少女立时红晕双颊,欲看不看,当真娇羞无限。

    卓勇见她长方脸形,面色微黑,但是五官俊美,堪称佳人。

    当下卓勇挣扎坐起,只见那少女将酒壶递向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快喝了它,这是咱们秘制的药酒,能够帮你驱散体内残留的毒气。”卓勇接过酒,拔开瓶塞,只觉辛辣冲鼻,当下没有丝毫犹豫,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那彩衣少女见了甚是满意,微笑着坐在床边凝视着卓勇。

    那青衣少女走来道:“阮师姐,难道你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甘愿受师父的惩处么?”那彩衣少女嗔道:“多嘴!”回头向卓勇微微一笑,道:“不必理她,她小孩子家瞎说,公子不必当真。”卓勇道:“姑娘救了在下,在下不胜感激,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那彩衣少女含笑道:“你口口声声在下在下的,难道连你的姓名也不愿告知么?”卓勇道:“我叫卓勇,请问姑娘芳姓大名?”那彩衣少女道:“我姓阮,双名天灵。”一指那青衣少女,道:“ 她叫萧萧,是我最要好的一个师妹。”卓勇道:“原来是阮姑娘和萧姑娘。活命大恩,卓勇铭记在心。”阮天灵咯咯一笑,站起身来道:“卓公子两天两夜没有进食,一定饿坏了。师妹,你让小二端些饭菜到房里来。快去。”萧萧小嘴一撅,想要说些什么,碰到阮天灵的目光,忙低头快步走了出去。

    阮天灵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盯住卓勇,笑问道:“卓公子,你现下感觉怎样?”卓勇虽感浑身疼痛难忍,但心头那种烦恶作呕的感觉却是没有了。于是答道:“周身疼痛难当,只是心里不再烦恶。”阮天灵附掌笑道:“这就对了,你中的是无敌会的十毒之最‘噬血七魄散’,这种毒非但无药可解,而且最是邪恶不过。凡中此毒之人,不论内功再高,也承受不住:因为它不定期地吸食人体鲜血,每吸食一次,中毒者便饱受折磨一次,如此下去,要将人活活折磨三年,方将体内鲜血吸食殆尽,人也随之干瘪而死。卓公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卓勇心道:“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竟然对武林之事知道这么多,想必大有来头。但她是正是邪,现下却也看不出。再者,我也没有必要知晓她的来历,既然她治好了我体内的毒,待有机会,我尽力回报便是。”当下点头道:“姑娘说得没错。”阮天灵面有得意之色,接道:“其实,我在百蝶谷中担任‘毒使’之职,从小就钻研江湖上各种各样的毒,最近又完成了‘武林百毒谱’,内中大多有详尽的解毒方法。而在此谱,排名第一位的恰又是无敌会的‘噬血七魄散’,但我先前还不知道如何化解它,直到卓公子中了此毒,我便到焦山找到‘非我莫愈’风前舞......”卓勇听到这里,心中一震,暗道:原来我身上的毒终究还是风前舞所治。这未免有点自嘲的意味,但自己适才昏迷,岂可作得主?只听阮天灵续道:“风前舞听我说了来意,当下便给了我四根水银针,嘱我一定要找到四个乌黑针孔方可下手,因为这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我回来后便检视......”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卓勇见她两颊突然晕红,双目低垂,神色忸怩。当下已知就里,知道她在自己昏迷之时掀开衣服找寻那四个罪魁祸首的针孔。

    他自是不以为意,阮天灵却不敢看他,只低低地道:“当时我一心救公子,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别?后来在卓公子背后才发现大椎、脊中、肩井、身柱这四处大穴内,都各有一个乌黑色的小针孔,知道就是这里了,于是我就拿出水银针,分别扎了进去,岂知这些水银针立即融化了,倒把我吓了一跳。过了半日,卓公子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便急了,就去百蝶谷拿了我酿制两年的化毒药酒,卓公子适才喝的便是。”卓勇抱拳道:“阮姑娘真是费心了,在下感激不尽。”阮天灵小声道:“只要你记住我的好就行了。”卓勇一怔,随口道:“一定。”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小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萧萧。

    小二将托盘上的酒菜及一小盆米饭一一摆在桌上,退了出去,萧萧随即掩上门。卓勇欲要挣扎下床,阮天灵按住他道:“卓公子,你毒气已去,但内伤不轻,不可乱动。这样吧,你我相识一场,没什么好见外的。就让我来喂你如何?”不待卓勇回答,过去盛了一碗米饭,又拨了许多菜高高堆在上面,回身端了过来,就要喂卓勇。萧萧咬着嘴唇,看着他们,什么也不说。

    卓勇夹手夺过饭碗,说道:“还是在下自己来。”言罢大口吃了起来。他因为毒性发作,多日不曾吃过东西了,现下毒气散得差不多了,只觉腹内空空,饥饿非常。

    阮天灵笑道:“卓公子慢点吃。”一语未了,只听窗外一人啐道:“呸,不要脸!”语声清脆中夹着冰冷,卓勇心中一凛,知是梅香冷,猜想她必是见到阮天灵询问风前舞时,一路跟随而来。

    阮天灵面色一变,斥喝道:“什么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有种的给本姑娘站出来!”言还未尽,只听‘呯’的一声,后窗内跳进一人来。

    阮天灵见来人是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美貌尤在自己之上的白衣少女,顿时心生妒意,冷冷道:“是你?”梅香冷道:“不错,是我。”顿了一顿,又道:“你以为你摆脱了我,岂知我还是跟来了。”阮天灵道:“什么时候?”梅香冷眼望卓勇,幽幽地道:“我一直在你后面,只是你没有发觉。这两日来,我就站在外面看着你。”她这几句话却是对卓勇说的。阮天灵又惊又怒,道:“那你干嘛不早进来?”梅香冷道:“我怕惊动你们,怕你......不给卓勇治伤......是以一直没敢进来。”阮天灵妒意大增,怒道:“你......你和卓公子是什么关系?”梅香冷似未听见,仍是痴痴地望着卓勇。卓勇避开她的目光,将头转到一边。阮天灵见此,心中了然,只是有些不甘,说道:“人是我阮天灵费尽周折救过来的,你倒好,袖手旁观,现下又跑来作甚?”梅香冷叹了口气,道:“谢谢你救了他,你的大恩,我梅香冷没齿不忘。”阮天灵冷笑一声,道:“谁要你谢我,哪个稀罕要你记得?现在,我请你立刻出去!”梅香冷道:“凭什么要我走?难道师姐见师弟也有错了?”阮天灵道:“我偏不许,你待怎样?”梅香冷怒道:“不要逼我,你不是我的对手......”话音未落,只听‘呼’的一声一道彩色匹练径向梅香冷肩头拂来,梅香冷身子一矮,避了过去。这时只听萧萧叫道:“你们不要打了,卓公子不见啦!”她说前句时二人都不作理会,听见后句‘卓公子不见啦’时都不由一惊,同时回头向床上看去,但见被褥掀在一边,哪里还有卓勇的影子?

    阮梅二人大惊,齐声道:“都怪你!”一语甫落,同时夺门而出,两人在外面各自找了一回,不得其果,又转回店内,阮天灵怒气冲冲,向萧萧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萧萧摆手道:“我不知道!当时我只看见后窗抖了一下,再看卓公子时,他已不见了。”梅香冷眼圈一红,黯然神伤,喃喃道:“他为什么躲我,我真的令他这么厌恶吗?”只听阮天灵鼻子里哼了一声,挖苦道:“如果不是这样,卓公子何以见了你就要逃之夭夭呢!我看哪,你还是最好不要再见卓公子了,你长得也不难看,相信会有很多男人喜欢你的,至于卓勇嘛,他对我倒还不错......”梅香冷不待她把话说完,呼地转身走了出去,只听得后面阮天灵骂道:“来得真不是时候,也不知卓公子吃饱了没有......”

    镇江虽不是个大市镇,集面上却也热闹非凡。但见来往人流中,一个白衣少女失魂落魄地走着,偶尔有几个无聊市井之徒向她嘻嘻哈哈,她兀自未觉,仍茫然地挪动着脚步。忽然,一人大喝道:“梅香冷!”这声音粗暴之极,将周围一些人骇了一跳。

    梅香冷循声望去,只见前面十字路口拐弯处,转过四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