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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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修仙

    fri apr 03 00:22:49 cst 2015

    “……收聚神光,达于天心,进入泥丸,降至气穴。绵绵若存,用之不勤……”,坐在其中一辆最普通马车里的贺光远闭着眼睛,将心神放松到了极致。他心里默默念着那些熟悉到了极点的口诀,模仿着传说中高人的样子冥想着。

    半柱香的时间后,贺光远有些失落和不甘的睁开眼睛,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能修行。

    在很早很早以前,贺光远就已经知道了这个让人无比无奈的事实,他曾经失望甚至绝望过,可是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关于在这方面的尝试。

    当贺光远十岁的时候,他咬着牙将自己打猎积攒下来的所有钱财花了出去,然后换来了一本叫《元气感应诀》的基础修炼心法。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将这本书里的所有文字刻在了脑子里。可是按照书里的内容冥想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感觉。

    当贺光远十四岁第一次进入洛州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那本《元气感应决》根本就是大路货色,几乎每一个小地摊上都可以看到那本书的身影,他被那个糟老头子骗了。

    只是幸运或者不幸的是,所有的能够修行的人,他们走上修行这一条通往天堂道路的第一步,正是通过那本廉价的随处可见的《元气感应诀》。

    也就是说,贺光远十岁得到的那本书上的内容是真的。同理可证,他的确是不能修行。

    其实在大陆上,绝大多数人是不能感应到天地元气的,是的,那些传说中的世外高人都不是正常人,他们都是变态的。因为只有少到极少的变态者,才能感悟到天地元气,踏上修行的道路。

    否则,为什么《元气感应诀》这本书满地都是,可是能够踏着飞剑漫天乱飞的神仙却几乎看不到?

    贺光远不能修行,至少说明他是一个正常人,或者说是一个普通人。可是他不想正常,更加不想做一个普通人,不是因为他羡慕那些传说中的修仙者,也不是因为他渴望站在世界的巅峰然后体会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而是因为他的敌人,更确切的来说,是因为他的仇人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贺光远永远也忘不了十一年前的那一晚上。

    魏历天元十二年,以威武著称的宣武将军柳擎山,因为得罪了大将军吕布诺,所以再也不能威武。在这一年夏天的某一日,吕布诺与皇宫里的贵人里应外合,将宣武将军府所有的人都全部屠杀,之后又将叛国的帽子,牢牢的扣在了柳擎山的头上。

    那一夜,只有五岁的贺光远因为某些原因,并不在自己的家里,所以极为幸运的活了下来。可是为了能够真正的活下去,他再也没有去过京都。不,莫说京都,他甚至连人数稍多的城池都没有去过。

    十三岁以前,贺光远一直生活在荒漠野林间,与野兽共舞,茹毛饮血!

    大将军吕布诺也不能修行,但他是武道巅峰的强者,肉体力量强横到了极致。更加重要的是,吕布诺是从文昌书院正常毕业的学生。

    贺光远从离家到现在,将杀死吕布诺这件事情,已经深深根植在了他的骨子里,他这么辛苦的活到了现在,唯一目的就是杀死吕布诺。

    不论是他吃饭上厕所,还是上阵杀敌,他都在想着一件事情:怎样杀死吕布诺。

    想了好久,假想了无数种方法,可是这些方法的前提条件都是必须要能够修行。只有能够修行,才可能拥有超越武道巅峰的强大实力,才可能拥有和吕布诺齐平甚至更胜一筹的地位,才能真正杀死他!

    一个在边城挣扎度日的小兵,一个连天地元气都无法感应的普通小人物,居然整体都在想着杀死武道巅峰强者,全魏国排名前三的大将军吕布诺,世界上单单出现这个事实,都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荒谬,更何况让这件事情变为现实。

    即便是那位站在云端的大人物,真的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贺光远的小人物在随时想着杀死他,这位大人物也只会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巨龙,怎么可能会在乎一只蚂蚁的仇恨?

    可是贺光远这只蚂蚁在乎,所以他必须要能够修行。可是莫说修行了,数年来,他无数次的诵读着元气感应诀,却连空气中随处漂浮的元气都无法感应。

    怎么可能修行?

    按照道理来说,能否修行是天地决定的,与后天的努力没有丝毫的关系,不甘心绝望甚至怨恨,那也只能怨恨天地。

    可是贺光远没有怨恨,他只是将目光盯向了文昌书院,这个随时都发生着奇迹的神圣之地。

    文昌书院有过这样的例子,将一名普通人成功改造成了修炼的天才的例子。而这个人,就是书院的现任院长大人。

    “一次成功,就会两次改造成功”,贺光远心里默默想着,接着闭上了眼睛,继续开始没有任何效果的冥想。这个动作,他已经做了快十年,他还想继续做下去。

    车夫看了一眼马车内闭着眼睛的贺光远,心里暗暗摇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年纪轻轻的,居然惫懒到了这个程度,从出发到现在这都几天过去了,这家伙出了指路外,居然一直在睡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瞌睡。”

    车队碾过一条极不起眼的小溪,贺光远被震得睁开了眼睛,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此时刚好是黄昏,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下来了。于是他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朝着后方用力挥了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来准备扎营。

    在其他人眼中,这长得和娘们儿一样漂亮的可恶家伙,刚刚一睡醒就要求队伍扎营,根本没有勘察地形和思考防御。

    如此行事,再加上后贺光远那张惫懒的脸庞,显得他这个向导不负责任和胡闹到了极点。可是对此安排,没有人表达反对意见,即便是走在最中间那辆最华贵的马车,对此安排也没有任何异议。因为这少年所做的每一个决定,在事后都被证明是正确的。无论是从路径选择、营地防卫、用水进食还是便于逃遁考虑,都找不出丝毫毛病。

    更令人感到佩服的是,队伍走到速度还挺快。

    与贵人随行的侍卫,刚开始还有些看不起这个除了长得好看外一无是处的洛州边军,可是一路走来,他们对这家伙做向导的本事,只剩下了佩服。

    在溪畔,人们开始沉默的挖土砌灶拾柴烧水做饭,那位清秀的婢女走下那辆被重点保护的名贵马车,看着不远处向郊游一样自在半躺在马车上的贺光远,看着他那半眯着眼睛的惫懒模样,清秀的眉宇间蹙起了小褶子。

    她承认这个叫贺光远的家伙确实很有能耐,比书院一层楼里面那些自称俊彦的家伙们要有本事的多,然而看着他那张漂亮的有些混蛋的脸庞,看着他那副满不在乎却分外惫懒的模样,她总是感到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火。

    或许在她看来,像这样有本事却出身寒苦的少年,应该表现的更加沉稳更加勤奋更加坚毅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幅模样。

    看着婢女已经距离自己只剩下一米的距离了,贺光远才从马车上下来,抹了抹衣衫上的褶皱,微笑行了一礼。

    婢女骄傲而冷漠的看着他,淡淡说道:“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和我套近乎。像你这种从表面看上犹有稚气、待人温柔可亲,实则骨子里充满老朽之气的人,实在令人感到厌恶。”

    没有任何情绪的音调,微微抬起的下巴,虽然没有刻意表现自己的高傲,却天然透露着一份居高临下的贵气。

    作为贵人的贴身婢女,即便是对于一郡的最高长官,依旧可以颐指气使,更何况是像贺光远这样的小角色。

    苦笑着摇了摇头,贺光远向着远处走去。对于婢女毫无道理的厌恶和指责,他没有任何不舒服感觉,更加没有丝毫负面的情绪,一是因为他那张厚道了极致的脸皮,二则是因为他早就猜到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眯着眼睛想着离开洛州后的点滴,贺光远觉得对方是一个很好的演员。无论在洛州内,还是在路途中,无论是她对下属的态度,还是对于侍卫自然流露出来气质神情,都很难看出她不是一名……婢女。

    这正是贺光远感到奇怪的地方,依照对方的成长经历,她应该很难体会到当下人的感觉才对。

    然而这并不是林光远真正关心的事情,他真正关心的是那位一直坐在马车里的肮脏老人。如果猜测的不错,那位地位明显不同于其他人的老人,就是一位传说中的修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