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此情无价
fri mar 13 10:02:41 cst 2015
这一夜注定漫长，不仅仅是因为许世雄三人的死，也包括大娃的下落不明。
这几年来，大人们一起出动去找孩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每次的结果都是如人所愿的，可这次却不同，无论怎么寻找，没有半点线索。
整个沈家村头一次这么沉默，所有人心里都笼着一层阴影。
大人们彻夜未归，沈湘也一宿没睡。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面色黯淡，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她的头发也略微凌乱，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悦己者已经不再，容与不容又有何差别。
沈湘又想起许良了。他躺在冰冷冷的地下，会不会冷，会不会饿?
她独自起身静静的往后山走去，此时，大人们大多还在外面寻找大娃，没人注意到沈湘的动作。
到了许良墓前后，忽然发现他的坟堆被挖开了，沈湘吓得不轻，慌慌张张上去一看，坟里空空如也，许良的尸体却不见了。
沈湘脑子里翁的一声，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离谱吗？谁会来抢许良的尸体，难道是大娃？想到这里，沈湘正打算回去找大人，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如果是许良没死呢？
一念及此，沈湘便像发了疯似的在后山找起人来，大人们在外边去找大娃，而沈湘却在后山找着一个死人。
不知道找了多久，沈湘来到了一个湖边，隐约间见到岸上躺着一个人，她小心的靠近，只见到那人**上身，裤子湿漉漉的，像刚从湖里泡了澡出来，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像是在忍受很大的痛苦，沈湘仔细上前来看，这个人正是许良，他胸口微微起伏，分明是活着！
沈湘激动了得，连忙用手使劲的掐了一下脸蛋，只觉得火辣辣疼得离谱，这不是在做梦，许良真的没死。
但是回到现实，许良现在的情况却极不乐观，他身上还有三四个箭头没拔出来，一些伤口已经感染溃烂，他身子本就孱弱，这个状况如果不及时抢救，就算神仙也不能回天了。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爷爷也不在这里，沈湘万般无奈只得将许良背在背上往回走。
沈湘一个女孩子，许良虽然瘦弱，但是背在身上也觉得重量了得。她平日只背过草药，现在背上许良，就感觉像背了一座山似的，步履维艰。许良身上湿淋淋的把沈湘背后的衣服都打湿了，两人第一次贴的这么近，沈湘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太重，还是害羞。但许良此时昏昏沉沉却全然不知。
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沈湘深知许良不能再拖了，她知道失去许良多么痛苦，上天既然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她就绝不能放手，沈湘紧紧的咬住嘴唇，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这一次，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
走了很久，沈湘已经快体力不支，东倒西偏，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沈家村，此时已有不少大人回来，沈济也在其中，看到沈湘竟然背着许良，吓得不轻，慌忙道：“湘儿，你干嘛把他背回来？他都死了！”
沈湘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爷爷，你……快救救许良哥哥，他……他还没死！”
众人听了这话，均感到难以置信，纷纷围上来看，果然见到许良还有气息，只是细若游丝，沈济一见，马上道：“快，快抬进房里！”
大家连忙从沈湘背上接下许良往房里送，许良在送往沈济家中的路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瞥见站在一旁累的直喘气的沈湘，喃喃自语“湘儿湘儿……”没过片刻，又昏昏睡去。
许良慢慢睁开眼，发现沈湘正趴在床边熟睡，嘴角挂着笑，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他四下里看看，原来自己现在在沈济家里，刚想起身，哪知道扯到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冒了几粒豆大的汗水。沈湘也醒了，揉揉眼一见到许良，欢喜道：“许良哥哥，你终于醒了！”
许良茫然道：“我睡了很久么？”
“是啊”沈湘点点头，“爷爷说你没事了，我看你一直不醒还在担心呢……”
她说到后面，声音也渐低下去。
许良靠在床头，道“湘儿，我爹呢，还有兰姑姑。”
沈湘沉默了一会子，才小声道：“他们都死了，埋在后山。”
许良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见到一滴泪落下。
沈湘知道他心里难过，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当真也是难受得紧，也差点哭出来，连忙道：“许良哥哥，你刚醒，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许良，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想来，周岂龙的面容在心里便像噩梦一样，但是为什么，从他下令放箭起，自己就像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被埋在地下，他费尽全力从地下爬出来，来到一个湖边，将自己洗干净，之后又像一个梦，只是迷迷糊糊好像见到了湘儿。
许良正百思不解，忽然从门外急匆匆来了两个人，却是沈大娃的父母，沈湘也跟着进来，道：“许良哥哥刚醒，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不行么？”
“不行，只有许良知道了，我们一定要问问。”沈大海道。
许良看着他们，道：“什么问题？”
沈湘见他发话了，也不好意思再说，在一边看着。
沈大海道：“许良，你知道大娃去哪了吗？”
这话说完，许良也迷惑道：“他没回来么？”
沈大海夫妇摇摇头。
许良道：“我记得他躲在竹林中，大娃脑筋聪明，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实质就是连许良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沈大海夫妇见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得失望而归。
时间最能冲淡事情，转眼半月过去，这期间，村里大人常常出去寻找大娃，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日子久了，便渐渐没人去找了，大娃也渐渐淡出了沈家村。
许良从被救活那日起，便住在了沈济家里，依然上学堂念书，放学后与沈湘去山间采药，二人天天见面耳鬓厮磨，感情愈深，沈济和沈湘的父母也有意撮合，更不加干涉。
时光飞逝，一晃四年过去。
许良和沈湘采完药草，又来到那片花海，两年前二人采药经过此处，被这里的美景吸引，于是只要有空便会来这。
此时的许良身长七尺，高高瘦瘦，眉目清秀，摸样英俊。而沈湘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动人，村中不少男子对沈湘暗自倾情，但是，许良与沈湘二人青梅竹马，又是沈湘父母默认，一时也无人表露，免得自找无趣。
微风拂面，花香撩人，执子之手，与子同醉。有如此美景，又有心爱的人儿在侧，许良微微一笑，沈湘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原来自许世雄死后，许良就很少开心过，唯独来这里，他才会发自内心的笑笑，这可能也是他们常来此地的原因。
“花叔叔。”沈湘给正在洒水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那男子披头散发，满脸胡子，口水把胡子打湿成一绺一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听到沈湘的话，回头哼哼啊啊的比划一半天。
这人正是郎守财，自他发疯后，被赶出成都府，一路晃悠，不知是有意无意，便走到了这里，兰芯已死，花海无人打理，他便在这养起花来，他人虽疯癫，世事都不再记得，却依然记得兰芯教他种花的方法。那年，许良二人经过这里，见他种花手法高超，问他是谁，他只是依依呀呀乱哼，偶尔说几个字“兰前辈……兰前辈”，二人知他痴癫，只得自己给他起个名儿，便叫他“花叔叔”。
两人也不再管他，牵着手走在花海之间，许良又开始沉默。
沈湘问他：“你在想什么？”
许良叹了口气，道：“你该知道的。”
沈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年来，许良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未解，那便是他父亲和姑姑惨死一事。
隔了一会，许良又开口道：“湘儿，这些年来，我都不开心，我一直以为时间会淡化那一段往事，但是现在才发现，无论过多久，我都忘不掉那件事。”
沈湘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彼此沉默着走了很久，许良忽然道：“湘儿，我想去报仇！”
沈湘知道他一定会想到报仇，所以听到他说出口，也并不十分吃惊，只是担心道：“可是你怎么去报仇？这么多年了，你连他在不在成都府都不知道？”
许良摇摇头，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报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沈湘咬住朱唇，眉头微皱，她当然希望许良能够开心，但是，她又多么担心那日的事情重演，她再也经受不住失去许良的痛苦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慢慢的往家里走去。
吃过晚饭后，沈湘的父母忽然把许良和沈湘叫到跟前，她父母脸上喜气洋洋，像是有大好事要宣布，只听她父亲道：“许良，你和湘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也很好，我和你婶婶都知道，你看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婶婶计划着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喜事办了得了，好多跟你们小时候一起玩的，现在孩子都有了……”
沈湘听他在说跟许良的婚事，羞得满脸通红，小声道：“爹，你在说什么呢。”
她娘见了，便将沈湘拉过来抱在怀里，笑道：“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有什么害臊的？”
沈湘听她说得直白，羞得将头埋在她怀里。
许良心中喜欢沈湘，本是十分欢喜的，但是想到日前对沈湘提到的报仇，想到许世雄和兰姑姑被乱箭射死，便难以接受，道：“叔叔，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我一无所有，你们还愿意将湘儿许配给我，你们的好意本不该辜负，但是我忘不掉父亲和姑姑的死，我想去报仇。”
这话一说出来，房中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沈湘虽然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心里还是一阵难过，躲在母亲的怀中，偷偷的抹泪。
过了一会，沈湘的父亲道：“你主意已定了么？”
许良坚定地点了点头。
沈湘的父亲叹了口气：“许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没有下次了，我知道湘儿喜欢你，她愿意等你，但是我和你婶可等不了……”
许良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那么令人窒息，沈湘的父亲接着道：“许良，你报父仇，叔没理由拦你，你自己小心。”
许良知道，到这时再想反悔已是不能，箭已上弦，不得不发，站起身子，跟叔叔婶婶告别后便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湘在母亲的怀中“哇”的哭出声来，削肩耸动，楚楚可怜。她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可哪里能管用，沈湘越想越伤心，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许良独自走出很远，想到自己伤到了最喜欢的人，心里便是一阵难受，他是那么的喜欢湘儿，却又不得不亲手伤害她，这种痛苦谁能了解？
正忧伤难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许良哥哥，你等一等……”
许良停下脚步，来人正是沈湘，不由得心中惊喜，只见沈湘拿着一包干粮，走到面前道：“许良哥哥，这里有些干娘和钱，你拿在路上用……”
许良接下，心中满是歉意，道：“湘儿，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沈湘便用手贴住他的嘴，许良只觉得她指上有种淡淡的药香，这是寻常姑娘没有的。此时，沈湘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许良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道：“湘儿，不要哭了，我报了仇就会来找你。”
“嗯”沈湘点点头。
许良转身离开，刚走出不远，就听见沈湘的声音：
“许良哥哥，我等你，无论等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今生今世，我只嫁你一个人！”
这一夜注定漫长，不仅仅是因为许世雄三人的死，也包括大娃的下落不明。
这几年来，大人们一起出动去找孩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每次的结果都是如人所愿的，可这次却不同，无论怎么寻找，没有半点线索。
整个沈家村头一次这么沉默，所有人心里都笼着一层阴影。
大人们彻夜未归，沈湘也一宿没睡。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面色黯淡，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她的头发也略微凌乱，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既然悦己者已经不再，容与不容又有何差别。
沈湘又想起许良了。他躺在冰冷冷的地下，会不会冷，会不会饿?
她独自起身静静的往后山走去，此时，大人们大多还在外面寻找大娃，没人注意到沈湘的动作。
到了许良墓前后，忽然发现他的坟堆被挖开了，沈湘吓得不轻，慌慌张张上去一看，坟里空空如也，许良的尸体却不见了。
沈湘脑子里翁的一声，还有什么会比这个更离谱吗？谁会来抢许良的尸体，难道是大娃？想到这里，沈湘正打算回去找大人，但是电光火石之间，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如果是许良没死呢？
一念及此，沈湘便像发了疯似的在后山找起人来，大人们在外边去找大娃，而沈湘却在后山找着一个死人。
不知道找了多久，沈湘来到了一个湖边，隐约间见到岸上躺着一个人，她小心的靠近，只见到那人**上身，裤子湿漉漉的，像刚从湖里泡了澡出来，只是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像是在忍受很大的痛苦，沈湘仔细上前来看，这个人正是许良，他胸口微微起伏，分明是活着！
沈湘激动了得，连忙用手使劲的掐了一下脸蛋，只觉得火辣辣疼得离谱，这不是在做梦，许良真的没死。
但是回到现实，许良现在的情况却极不乐观，他身上还有三四个箭头没拔出来，一些伤口已经感染溃烂，他身子本就孱弱，这个状况如果不及时抢救，就算神仙也不能回天了。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爷爷也不在这里，沈湘万般无奈只得将许良背在背上往回走。
沈湘一个女孩子，许良虽然瘦弱，但是背在身上也觉得重量了得。她平日只背过草药，现在背上许良，就感觉像背了一座山似的，步履维艰。许良身上湿淋淋的把沈湘背后的衣服都打湿了，两人第一次贴的这么近，沈湘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太重，还是害羞。但许良此时昏昏沉沉却全然不知。
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沈湘深知许良不能再拖了，她知道失去许良多么痛苦，上天既然愿意给她一次机会，她就绝不能放手，沈湘紧紧的咬住嘴唇，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这一次，我绝不会把你一个人留下”。
走了很久，沈湘已经快体力不支，东倒西偏，摇摇晃晃的回到了沈家村，此时已有不少大人回来，沈济也在其中，看到沈湘竟然背着许良，吓得不轻，慌忙道：“湘儿，你干嘛把他背回来？他都死了！”
沈湘气喘吁吁，断断续续道：“……爷爷，你……快救救许良哥哥，他……他还没死！”
众人听了这话，均感到难以置信，纷纷围上来看，果然见到许良还有气息，只是细若游丝，沈济一见，马上道：“快，快抬进房里！”
大家连忙从沈湘背上接下许良往房里送，许良在送往沈济家中的路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瞥见站在一旁累的直喘气的沈湘，喃喃自语“湘儿湘儿……”没过片刻，又昏昏睡去。
许良慢慢睁开眼，发现沈湘正趴在床边熟睡，嘴角挂着笑，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他四下里看看，原来自己现在在沈济家里，刚想起身，哪知道扯到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冒了几粒豆大的汗水。沈湘也醒了，揉揉眼一见到许良，欢喜道：“许良哥哥，你终于醒了！”
许良茫然道：“我睡了很久么？”
“是啊”沈湘点点头，“爷爷说你没事了，我看你一直不醒还在担心呢……”
她说到后面，声音也渐低下去。
许良靠在床头，道“湘儿，我爹呢，还有兰姑姑。”
沈湘沉默了一会子，才小声道：“他们都死了，埋在后山。”
许良慢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见到一滴泪落下。
沈湘知道他心里难过，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当真也是难受得紧，也差点哭出来，连忙道：“许良哥哥，你刚醒，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便出去了。
房间里只留下许良，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想来，周岂龙的面容在心里便像噩梦一样，但是为什么，从他下令放箭起，自己就像睡着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被埋在地下，他费尽全力从地下爬出来，来到一个湖边，将自己洗干净，之后又像一个梦，只是迷迷糊糊好像见到了湘儿。
许良正百思不解，忽然从门外急匆匆来了两个人，却是沈大娃的父母，沈湘也跟着进来，道：“许良哥哥刚醒，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不行么？”
“不行，只有许良知道了，我们一定要问问。”沈大海道。
许良看着他们，道：“什么问题？”
沈湘见他发话了，也不好意思再说，在一边看着。
沈大海道：“许良，你知道大娃去哪了吗？”
这话说完，许良也迷惑道：“他没回来么？”
沈大海夫妇摇摇头。
许良道：“我记得他躲在竹林中，大娃脑筋聪明，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但实质就是连许良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沈大海夫妇见问不出什么东西，只得失望而归。
时间最能冲淡事情，转眼半月过去，这期间，村里大人常常出去寻找大娃，但是每次都无功而返，日子久了，便渐渐没人去找了，大娃也渐渐淡出了沈家村。
许良从被救活那日起，便住在了沈济家里，依然上学堂念书，放学后与沈湘去山间采药，二人天天见面耳鬓厮磨，感情愈深，沈济和沈湘的父母也有意撮合，更不加干涉。
时光飞逝，一晃四年过去。
许良和沈湘采完药草，又来到那片花海，两年前二人采药经过此处，被这里的美景吸引，于是只要有空便会来这。
此时的许良身长七尺，高高瘦瘦，眉目清秀，摸样英俊。而沈湘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美丽动人，村中不少男子对沈湘暗自倾情，但是，许良与沈湘二人青梅竹马，又是沈湘父母默认，一时也无人表露，免得自找无趣。
微风拂面，花香撩人，执子之手，与子同醉。有如此美景，又有心爱的人儿在侧，许良微微一笑，沈湘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原来自许世雄死后，许良就很少开心过，唯独来这里，他才会发自内心的笑笑，这可能也是他们常来此地的原因。
“花叔叔。”沈湘给正在洒水的中年男子打招呼。
那男子披头散发，满脸胡子，口水把胡子打湿成一绺一绺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听到沈湘的话，回头哼哼啊啊的比划一半天。
这人正是郎守财，自他发疯后，被赶出成都府，一路晃悠，不知是有意无意，便走到了这里，兰芯已死，花海无人打理，他便在这养起花来，他人虽疯癫，世事都不再记得，却依然记得兰芯教他种花的方法。那年，许良二人经过这里，见他种花手法高超，问他是谁，他只是依依呀呀乱哼，偶尔说几个字“兰前辈……兰前辈”，二人知他痴癫，只得自己给他起个名儿，便叫他“花叔叔”。
两人也不再管他，牵着手走在花海之间，许良又开始沉默。
沈湘问他：“你在想什么？”
许良叹了口气，道：“你该知道的。”
沈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年来，许良心中一直有个心结未解，那便是他父亲和姑姑惨死一事。
隔了一会，许良又开口道：“湘儿，这些年来，我都不开心，我一直以为时间会淡化那一段往事，但是现在才发现，无论过多久，我都忘不掉那件事。”
沈湘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
二人彼此沉默着走了很久，许良忽然道：“湘儿，我想去报仇！”
沈湘知道他一定会想到报仇，所以听到他说出口，也并不十分吃惊，只是担心道：“可是你怎么去报仇？这么多年了，你连他在不在成都府都不知道？”
许良摇摇头，道：“我不管，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报仇，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沈湘咬住朱唇，眉头微皱，她当然希望许良能够开心，但是，她又多么担心那日的事情重演，她再也经受不住失去许良的痛苦了。
两个人不再说话，各怀心事，慢慢的往家里走去。
吃过晚饭后，沈湘的父母忽然把许良和沈湘叫到跟前，她父母脸上喜气洋洋，像是有大好事要宣布，只听她父亲道：“许良，你和湘儿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也很好，我和你婶婶都知道，你看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我和你婶婶计划着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喜事办了得了，好多跟你们小时候一起玩的，现在孩子都有了……”
沈湘听他在说跟许良的婚事，羞得满脸通红，小声道：“爹，你在说什么呢。”
她娘见了，便将沈湘拉过来抱在怀里，笑道：“姑娘家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有什么害臊的？”
沈湘听她说得直白，羞得将头埋在她怀里。
许良心中喜欢沈湘，本是十分欢喜的，但是想到日前对沈湘提到的报仇，想到许世雄和兰姑姑被乱箭射死，便难以接受，道：“叔叔，你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感激不尽，我一无所有，你们还愿意将湘儿许配给我，你们的好意本不该辜负，但是我忘不掉父亲和姑姑的死，我想去报仇。”
这话一说出来，房中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沈湘虽然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心里还是一阵难过，躲在母亲的怀中，偷偷的抹泪。
过了一会，沈湘的父亲道：“你主意已定了么？”
许良坚定地点了点头。
沈湘的父亲叹了口气：“许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可能就没有下次了，我知道湘儿喜欢你，她愿意等你，但是我和你婶可等不了……”
许良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间那么令人窒息，沈湘的父亲接着道：“许良，你报父仇，叔没理由拦你，你自己小心。”
许良知道，到这时再想反悔已是不能，箭已上弦，不得不发，站起身子，跟叔叔婶婶告别后便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湘在母亲的怀中“哇”的哭出声来，削肩耸动，楚楚可怜。她母亲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可哪里能管用，沈湘越想越伤心，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许良独自走出很远，想到自己伤到了最喜欢的人，心里便是一阵难受，他是那么的喜欢湘儿，却又不得不亲手伤害她，这种痛苦谁能了解？
正忧伤难遣，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许良哥哥，你等一等……”
许良停下脚步，来人正是沈湘，不由得心中惊喜，只见沈湘拿着一包干粮，走到面前道：“许良哥哥，这里有些干娘和钱，你拿在路上用……”
许良接下，心中满是歉意，道：“湘儿，对不起，我……”
话没说完，沈湘便用手贴住他的嘴，许良只觉得她指上有种淡淡的药香，这是寻常姑娘没有的。此时，沈湘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刚哭过，许良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道：“湘儿，不要哭了，我报了仇就会来找你。”
“嗯”沈湘点点头。
许良转身离开，刚走出不远，就听见沈湘的声音：
“许良哥哥，我等你，无论等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今生今世，我只嫁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