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非
thu mar 12 09:43:26 cst 2015
一个人一生要经历很多事情，有些是有准备的，有些措手不及。沈大娃一直觉得掉下悬崖是自己这一辈子经历的最可怕的事，但是此刻，他的看法完全变了。
他忽然觉得一切事情都延缓了，箭飞的那么慢，那么久；自己的心跳那么缓，那么长。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必然是世上最恐怖最可怕的梦。
但这不是，空气中飘扬的刺鼻的血腥味，紧紧揪住沈大娃濒临崩溃的神经。场中的三人已经倒下了，密密麻麻的箭插满了全身上下，像团起身子的刺猬。箭缝之间隐约可见模糊的血肉，惨不忍睹，沈大娃觉得恶心，差点吐出来。
早上还活生生的许叔叔，刚刚还躲在自己边上的许良，还有美丽可亲的兰姐姐，就那么一会的功夫，一切都变了，沈大娃头一次觉得心痛犹如刀割，他躲在竹林中忽然觉得好冷，冷得直哆嗦。
周岂龙从怀中拿出那张手帕，捂住鼻子，面无表情，他静静的看着场中三人，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去，临行时对金木水火土道：“把尸体丢出去，还有那个疯子。”
“是”五人领命。
月正黑，风也高。成都府外荒郊，人影攒动。
大娃紧紧跟在这些下人后面，隐约听到那些人在埋怨：
“这新来的大人真不像话，到任不去对付蒙古蛮子，却来残害城中百姓，你看这三人弄得，怕是连自己亲娘都认不出了……”
“嘘，你小声些……”
“这些那关我们的事，咋们做下人的，老爷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
“哎，真是可怜，这中间的还是个孩子呢……”
一连串叹息声后，便不再发话，只听到挖掘泥土的声音，大娃暗叫不妙：他们必然在挖坑埋人。但又不敢出去阻止，只得蹲在一旁干着急。
隔了半晌，那群人完事后正要离开，忽想到还有一个疯子在边上，其中一个人便问道：“这个疯子怎么办？”
“撵走算了”其余几人异口同声。
众人将那疯子轰出很远后，才返回周府。
沈大娃待那群人走远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出来，夜风吹在身上，凉进了骨子里，沈大娃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服。
今夜特别黑，也特别冷。
由于刚刚覆盖的土还很疏松，沈大娃周围又没有工具，便用手刨开泥土，月黑风高的夜里，一个少年在荒郊野外挖着死人，想想都是一件令人 毛骨悚然的事情，但是对他自己而言，急迫远胜于恐惧。
万一，哪怕只是万一，他们中还有人活着呢？
这唯一的念头，虽然奢侈，却支撑着大娃单薄的身子，不知道挖了多久，大娃的指甲都被掀飞，鲜血淋漓。
许世雄三人的尸体出现在面前，紧紧相拥，面目可怖，大娃吓得脸色发青。他慢慢的伸出手想分开他们，但是无数的钢箭将他们连在了一起，大娃这才发现，虽然两人将许良护在中间，仍然有不少箭头穿过他们的身体插在许良身上。
他伸手去探许良的鼻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动静。如果连许良都死了，剩下的就更不必说，大娃颓然的坐倒在地。
“如果这是一个梦就好了。”大娃喃喃着。如果自己当时没拉许良来，他也不会惨死，大娃从没像现在这样绝望无助过，好像一瞬间，人世间的愁苦让他尝了个够。
他小心翼翼的将兰芯凌乱的发丝理顺，又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泥垢血渍。兰芯美丽的脸颊露了出来，只是那么苍白，那么冰冷。她的脸上再也不会绽放笑容了，大娃多想看她再笑一下，哪怕板着脸也好。
从那年坠落悬崖被她救走，兰芯的音容笑颜便在大娃心中挥之不去，他是那么的眷念兰芯，那是少年心中言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此刻兰芯就倒在他边上，香消玉殒。大娃好像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么脆那么响。
大娃站起身子，眼中泪已风干，双拳握紧，眼神坚毅，心中已有了打算。
天刚明，鸡方唱。沈家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此时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中出来，往村头口跑去，正是沈湘。
原来从昨日许良二人离开后，沈湘没事便来这看看，却左右没等到人，转眼时间过去，才知他们一宿未归，沈湘心里记挂许良，便早早醒来。
哪知她刚到村口，眼前的场景让她差点晕死过去，她见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许世雄三人的尸体。
沈湘吓得尖叫失声，正手足无措之际，忽然见到躺在二人怀中的许良，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沈湘瞪大了眼晴，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立在原地，像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大人们听到叫声，纷纷往这赶来，见到尸体后，不少妇女直接呕吐起来，大人都捂上孩子的眼睛不让看。村长沈文吓得脸色发青，结结巴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们是听到湘儿的叫声出来的……”……大人们炸开了锅。
沈文轻轻拍拍沈湘的背，尽量冷静的问道：“湘儿，这怎么回事？”
他话刚说完，沈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文连忙安慰她，沈湘哭的伤心欲绝，话都说不清楚，只听她断断续续道：“许许……许良……哥哥，在那……”
大家听了这话，果然发现许良躺在那，此时村中人大多都到了，沈济慌忙叫来几个大汉帮忙把三人分开，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忙活半晌才将三人分了开了，许世雄和兰芯身上千疮百孔已经辩不出样子，许良也中了七八箭，虽然伤口不深，但可能因为体质太弱，也已断气。
沈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沈湘此时情绪稍缓，挤进人群中，给许良检查伤口把脉，见沈济摇头，连忙去求道：“爷爷，你不要放弃他，他伤口都不致命，没理由会死的，爷爷，你救救他……”
沈济哪里不想救他，他本就很喜欢许良，原打算待他们长大，便将沈湘许配给他，在他心中，早将许良看做一家人，若是能救怎会不救，伤心道：“湘儿，你也知道，许良断气已经很久了……没人能救他了……”
沈湘不理他，继续去医治许良，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娃呢？你们有没有见到大娃？”
说话的是他的父亲沈大海，原来，他们见到许世雄几人惨死，便想到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大娃也一宿未回。
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从一早到现在，的确没见到过沈大娃。
沈大娃的娘急得要哭出来，“大娃呢，他没事吧？为什么不在这？”
一提到大娃，沈湘才想起来，昨天就是大娃急匆匆去找许良，还把自己的手撞伤了，此时她心里本就难过，便将罪责怨到大娃身上，道：“昨天就是大娃把许良哥哥带去成都府的，现在许良哥哥死了，他一定又像上次那样。”
沈大娃的娘听着话中味道不对，回应道：“那你是说是我家大娃害他们的喽？”
沈湘冷冷道：“我可没说，反正大娃心眼坏，肯定是做了坏事不敢回来。”
沈大娃的娘听她分明将过错怪在大娃身上，正想再回她几句，这时候沈文开口了“都不要说了，一个大人和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说完，又看了看湘儿，道：“湘儿平日最听话，今天怎么跟长辈这样说话！”
沈湘听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一热，也不再说了。
沈文见大家都静下来了，道：“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们先把许世雄家的后事处理了，虽然他原本不是我们这的，但是多年相处，也有感情。”
大家都觉得村长的话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这时候，沈大海又开口道：“那村长，我家大娃怎么办？他现在生死还不明。”
沈文道：“你们想，死人怎么会回来，一定有人送回来的，而且我猜送的人必然是大娃，等我们把许世雄的事处理了，就一起去找他。”
沈大海听了，便不再说话。
山风微凉，大家将许世雄三人埋在后山山腰上。
众人忙活完后，便渐渐散去，唯独沈湘坐在许良墓前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不知道她在望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湘的父母正打算叫她走，却被沈济拦下了，沈济摇摇头道：“湘儿对许良的感情，我们都知道，她为什么学医，我们也心照不宣，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让他们多待会儿吧……”
时间流逝，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沈湘呆呆的望着火红的天边，忽然想到和许良在山洞里看日出的那天，呢喃着“那天的太阳也这样红，可一个是生，一个是死。”一滴泪从眼角流出，划过脸庞，在下巴久转不下。
一个人一生要经历很多事情，有些是有准备的，有些措手不及。沈大娃一直觉得掉下悬崖是自己这一辈子经历的最可怕的事，但是此刻，他的看法完全变了。
他忽然觉得一切事情都延缓了，箭飞的那么慢，那么久；自己的心跳那么缓，那么长。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必然是世上最恐怖最可怕的梦。
但这不是，空气中飘扬的刺鼻的血腥味，紧紧揪住沈大娃濒临崩溃的神经。场中的三人已经倒下了，密密麻麻的箭插满了全身上下，像团起身子的刺猬。箭缝之间隐约可见模糊的血肉，惨不忍睹，沈大娃觉得恶心，差点吐出来。
早上还活生生的许叔叔，刚刚还躲在自己边上的许良，还有美丽可亲的兰姐姐，就那么一会的功夫，一切都变了，沈大娃头一次觉得心痛犹如刀割，他躲在竹林中忽然觉得好冷，冷得直哆嗦。
周岂龙从怀中拿出那张手帕，捂住鼻子，面无表情，他静静的看着场中三人，看了很久，才转身离去，临行时对金木水火土道：“把尸体丢出去，还有那个疯子。”
“是”五人领命。
月正黑，风也高。成都府外荒郊，人影攒动。
大娃紧紧跟在这些下人后面，隐约听到那些人在埋怨：
“这新来的大人真不像话，到任不去对付蒙古蛮子，却来残害城中百姓，你看这三人弄得，怕是连自己亲娘都认不出了……”
“嘘，你小声些……”
“这些那关我们的事，咋们做下人的，老爷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办……”
“哎，真是可怜，这中间的还是个孩子呢……”
一连串叹息声后，便不再发话，只听到挖掘泥土的声音，大娃暗叫不妙：他们必然在挖坑埋人。但又不敢出去阻止，只得蹲在一旁干着急。
隔了半晌，那群人完事后正要离开，忽想到还有一个疯子在边上，其中一个人便问道：“这个疯子怎么办？”
“撵走算了”其余几人异口同声。
众人将那疯子轰出很远后，才返回周府。
沈大娃待那群人走远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出来，夜风吹在身上，凉进了骨子里，沈大娃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衣服。
今夜特别黑，也特别冷。
由于刚刚覆盖的土还很疏松，沈大娃周围又没有工具，便用手刨开泥土，月黑风高的夜里，一个少年在荒郊野外挖着死人，想想都是一件令人 毛骨悚然的事情，但是对他自己而言，急迫远胜于恐惧。
万一，哪怕只是万一，他们中还有人活着呢？
这唯一的念头，虽然奢侈，却支撑着大娃单薄的身子，不知道挖了多久，大娃的指甲都被掀飞，鲜血淋漓。
许世雄三人的尸体出现在面前，紧紧相拥，面目可怖，大娃吓得脸色发青。他慢慢的伸出手想分开他们，但是无数的钢箭将他们连在了一起，大娃这才发现，虽然两人将许良护在中间，仍然有不少箭头穿过他们的身体插在许良身上。
他伸手去探许良的鼻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动静。如果连许良都死了，剩下的就更不必说，大娃颓然的坐倒在地。
“如果这是一个梦就好了。”大娃喃喃着。如果自己当时没拉许良来，他也不会惨死，大娃从没像现在这样绝望无助过，好像一瞬间，人世间的愁苦让他尝了个够。
他小心翼翼的将兰芯凌乱的发丝理顺，又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泥垢血渍。兰芯美丽的脸颊露了出来，只是那么苍白，那么冰冷。她的脸上再也不会绽放笑容了，大娃多想看她再笑一下，哪怕板着脸也好。
从那年坠落悬崖被她救走，兰芯的音容笑颜便在大娃心中挥之不去，他是那么的眷念兰芯，那是少年心中言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此刻兰芯就倒在他边上，香消玉殒。大娃好像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么脆那么响。
大娃站起身子，眼中泪已风干，双拳握紧，眼神坚毅，心中已有了打算。
天刚明，鸡方唱。沈家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此时却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中出来，往村头口跑去，正是沈湘。
原来从昨日许良二人离开后，沈湘没事便来这看看，却左右没等到人，转眼时间过去，才知他们一宿未归，沈湘心里记挂许良，便早早醒来。
哪知她刚到村口，眼前的场景让她差点晕死过去，她见到了让她毕生难忘的一幕――许世雄三人的尸体。
沈湘吓得尖叫失声，正手足无措之际，忽然见到躺在二人怀中的许良，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沈湘瞪大了眼晴，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立在原地，像钉在地上似的，一动不动。
大人们听到叫声，纷纷往这赶来，见到尸体后，不少妇女直接呕吐起来，大人都捂上孩子的眼睛不让看。村长沈文吓得脸色发青，结结巴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们是听到湘儿的叫声出来的……”……大人们炸开了锅。
沈文轻轻拍拍沈湘的背，尽量冷静的问道：“湘儿，这怎么回事？”
他话刚说完，沈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沈文连忙安慰她，沈湘哭的伤心欲绝，话都说不清楚，只听她断断续续道：“许许……许良……哥哥，在那……”
大家听了这话，果然发现许良躺在那，此时村中人大多都到了，沈济慌忙叫来几个大汉帮忙把三人分开，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忙活半晌才将三人分了开了，许世雄和兰芯身上千疮百孔已经辩不出样子，许良也中了七八箭，虽然伤口不深，但可能因为体质太弱，也已断气。
沈济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沈湘此时情绪稍缓，挤进人群中，给许良检查伤口把脉，见沈济摇头，连忙去求道：“爷爷，你不要放弃他，他伤口都不致命，没理由会死的，爷爷，你救救他……”
沈济哪里不想救他，他本就很喜欢许良，原打算待他们长大，便将沈湘许配给他，在他心中，早将许良看做一家人，若是能救怎会不救，伤心道：“湘儿，你也知道，许良断气已经很久了……没人能救他了……”
沈湘不理他，继续去医治许良，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大娃呢？你们有没有见到大娃？”
说话的是他的父亲沈大海，原来，他们见到许世雄几人惨死，便想到和他们一起出去的大娃也一宿未回。
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从一早到现在，的确没见到过沈大娃。
沈大娃的娘急得要哭出来，“大娃呢，他没事吧？为什么不在这？”
一提到大娃，沈湘才想起来，昨天就是大娃急匆匆去找许良，还把自己的手撞伤了，此时她心里本就难过，便将罪责怨到大娃身上，道：“昨天就是大娃把许良哥哥带去成都府的，现在许良哥哥死了，他一定又像上次那样。”
沈大娃的娘听着话中味道不对，回应道：“那你是说是我家大娃害他们的喽？”
沈湘冷冷道：“我可没说，反正大娃心眼坏，肯定是做了坏事不敢回来。”
沈大娃的娘听她分明将过错怪在大娃身上，正想再回她几句，这时候沈文开口了“都不要说了，一个大人和孩子一般见识什么？”
说完，又看了看湘儿，道：“湘儿平日最听话，今天怎么跟长辈这样说话！”
沈湘听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一热，也不再说了。
沈文见大家都静下来了，道：“村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我们先把许世雄家的后事处理了，虽然他原本不是我们这的，但是多年相处，也有感情。”
大家都觉得村长的话有道理，纷纷点头称是，这时候，沈大海又开口道：“那村长，我家大娃怎么办？他现在生死还不明。”
沈文道：“你们想，死人怎么会回来，一定有人送回来的，而且我猜送的人必然是大娃，等我们把许世雄的事处理了，就一起去找他。”
沈大海听了，便不再说话。
山风微凉，大家将许世雄三人埋在后山山腰上。
众人忙活完后，便渐渐散去，唯独沈湘坐在许良墓前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不知道她在望哪，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湘的父母正打算叫她走，却被沈济拦下了，沈济摇摇头道：“湘儿对许良的感情，我们都知道，她为什么学医，我们也心照不宣，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让他们多待会儿吧……”
时间流逝，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沈湘呆呆的望着火红的天边，忽然想到和许良在山洞里看日出的那天，呢喃着“那天的太阳也这样红，可一个是生，一个是死。”一滴泪从眼角流出，划过脸庞，在下巴久转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