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苦学苦练
sun mar 08 21:30:40 cst 2015
现在的我们，在睡觉前，有什么事需要在什么醒来，有不有什么办法？问得也太小意思了，还不就在手机上做几下手脚就行了，拿一个闹钟扭动几下也行，到时还有可能唱支歌给你听，逗得你心情舒畅，或许还有一个装着公鸡在叫的家伙哄你。
可是在没有这些玩意儿的时代，那是说你在说神话，或许说你的牛皮吹得没边了。
特别是在这个世界里的那个年代，少说些这样的话为好，免得说你是神经病。
但也怕特别有意志的人，有特别的办法，像张海要在离天亮一个时辰起床，他有一个蛮办法，睡之前，他闭着眼睛用脑子自己在里面挖一挖，好似他预先在睡觉的那条路上离天亮半时辰的点上挖了一个坑，睡觉睡到了那个地方，一下掉进那个坑里就醒了。
醒了就不恋床，下到了地上，他就想，不洗脸了，洗脸要时间，用这段时间换成去马房里看那马回了没有，就知道了他心里悬着的师父回了没有，然后就去变靠背椅子去。
张海穿好的衣服走到了房门前。
多半的是，师傅回来了，这房门要轻轻地开，不要惊醒了他，他睡得比我迟。
很小很小的声音，还当不得豆腐坊里早起的人磨豆腐的声音。
奇怪，在他小心地拉着门页，小心得到了间断了一下的一忽儿里，怎么听得对面也有一种比磨豆腐还要小的声音，难道……
肯定！张海一忽儿就断定下来：师傅也在开门了。
那就用不着这样了，一下打开！
“吱呀”。
接着，对面，也发出吱呀一声。
“师父，你回来了。”
“张海，我今天与你同学。”
“‘同削’可以。”
“同学好！”
“那就‘同削’好。”其实张海不知道师父要与他一同削（学）什么，如果要削一根扦担出来倒是能算他的。
张海这时想的不用到马厩时里去看了，但也还洗不洗脸？
决定是：如果师父洗的话他就洗一下，师父不洗他就也不洗了。
师母站在了师父的后面了。
这下糟了，他估计师母是肯定要洗的，好像凡是女人早晨就都洗脸，师母那样的有钱人家女人更是会洗脸的，师父就肯定会跟着洗，那么他只好也洗一个了。
幸好，师父洗脸还是很快的，没有跟着师母那样的洗呀洗。
洗脸这个事，天天要洗，其实不必，还不是一张现脸，天天洗干什么，还怕别人不认识你？
他和师父一起出去了，让师母一人去洗，任她洗到什么时候。
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张海他今天下蹲没有昨天早晨那么要命的痛一些了，太阳穴里两个开窗户的锤子敲得没有那么的重了。
秦寻看了看张海摆的姿势，暗里欣慰。
张海看着师父也摆好了，他的头就定时的往师父那面摆一下，好像得了一个这样的症候似的，而且每摆一下他的身子也会轻轻地动一下。
他是要看师父摆的个什么样子，自己的要与师父的一丝一厘一毫都不差。
师母的脸也太洗得马虎，她也跑来了，而且她一跑出来就不制动，两手将裤腿往上扯了扯，背靠着师父的背，膝头就开始弯起来。
张海明白了，心想你这是算什么，你用背去靠着我师父的背擦下去，顶着，摆出来的骑马式也算骑马式吗？我去靠着一块墙，也算吗？那样的有用？怎么不向天弯在床上，叫躺马式
张海没有猜错，果然师母的背是擦着师父的背在慢慢地向下。
就这样的擦下去，擦下去，也像个骑马式了，是该停住的时候了。
师母却发出了叫声，她就连靠出一个骑马式来都靠不住了，一直的擦下去。
终于，师母由靠马式变成了坐在地上的坐地式了，只不过是没有像昨天师奶一样的躺在地上，张海估计如果这时师父站起来，师母也会是师奶一样的摆躺马式了。
张海想到了师奶，师奶就出现了！她站在了张海面前，而且是一个刚洗了脸的那种样子和表情。
师奶不去管他们那一组没有靠得住的骑马式，却向张海说：“照你说的，我来喂你的字？”
“我想好了，您就不要去拿什么师父的教本了。”
“拿什么？板子？”师奶很严肃。
“我怕您不会起得这样早，要不我早就拿来了，我是准备了一块板子。”
“你真的只是要读板子？”
“还有一条凳子，纸、笔、墨、砚。”
“怎么行？书呢。真读木板子？”
“今天开张，不去拿书，您就磨好墨，在纸上写，您就为我写‘姓樱的杀了菊庄主和三个家丁，我要为他们报仇’，您就写大点，放在凳子上，凳子放在我前面，我就摆着骑马式一个字一个字的吞，等到我吞好了，您就把纸拿走，摆过一张纸来，我就站着骑马式在新的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如果写错了，您就用您先说的板子在我屁股上打一板子，还不要打轻了。”
“所以你就还准备了一块板子？”师奶有四分之一的要笑了。
“放在我的床底下了，我是怕您不会起这样早，要不我也就带来了。”
“不要打重了吧？”师奶声音里有五分之一的玩笑腔。
“要重点打！是我说了叫把您写的纸拿走的，写不出不是该打吗？打得重才会怕打，才会认真。”
“你还知道哪里有纸笔黑砚吗？”
“也准备好了，我睡的房子里的书桌里就有，我都齐好放在书桌上了，磨墨的水也用一个小瓶子装上了，也在书桌上。”
师奶没有作声了，走向他睡的房子里去。
“师奶，书桌上还有一盏油灯，我把它放在砚池的旁边，这时天还没亮，您要带来。”
师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走进了后门。
师奶拿来了很多东西：纸笔黑砚，油灯，打屁股的板子。
不是拿着，是端着。纸笔墨砚、油灯、打屁股的板子也横放在凳子上，怕板子从凳上掉下来，她走得很小心，就像端着满满的一钵油。
先前师奶端着从后门出来的时候是将板子调直出来的，如果用我们的尺去量，会要超过一米的，用这样的板子打屁股，不说像拍苍蝇一样的拍下去，就是做个样子扇过去，做得不好都会扇出血来的。
我们这里过去衙门里打杀人犯的屁股的板子正是这样的板子，戴着一边有一个坨的官帽的官老爷丢下一块令牌来，口里叫着“打二十大板屁股”！二十响板子过后，那块屁股就皮开肉绽，基本上没有的要了。
师奶走近张海，放下凳子，把凳子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然后再拿起板子，将板子前头抵着地面，双手握住上面的一头，看去随时要将这板子打在谁的屁股上的对着这时在准备又一次去摆“靠马式”的隐说：“这是张海自己准备的板子，他如果默写错了一个字，就叫我打他一板屁股，现在我宣布，这板子不一定只是打张海的！”
菊隐看了看那块板子，心里暗叫，“不好了”！
还要一条矮凳，这就不用问张海了，师奶放下板子，走向厨房去，她走得匆忙，尽管这时的光线朦胧，她的走路，总像那么的微风拂柳。
厨房里也还有一条比一块砖头高不了多少的小凳，似乎是与张海找的那条凳是配套的，如果坐在小凳上在那条凳上写字是最合适不过了的。
突然，樊楚也像是发了神经病似的踢了这小凳一脚，空手走了出去。
要是平常，樊楚是非要拿了这小凳出去不可，但他一想，这是什么时候，这等同于战场，写字的虽不能摆着骑马式来写，但也要蹲着写，半半的骑马式也行！
师奶很快的磨好了墨，在一张纸上端端正正的按照张海的意见大点儿的写上“姓樱的杀了菊庄主和三个家丁，我要为他们报仇”。
逐字逐笔的检查了三遍，没有什么地方多了一笔，也没有什么地方少了一笔。
她把纸倒过头，小水瓶压在纸上：“张海，你就开始认，第一个字就是那个‘姓’字，你就按照你说的那个顺序识下去。”
“好！”摆着骑马式的张海像战场上喊出一个“冲”字一样，只喊了个“好”。
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尖刀刺在纸上。
然后“尖刀”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师奶写的从左向右的刻划过去，有如我们这里现在的秒钟摆在摆动，仿佛还能听到他的目光一下又一下的擦着纸张的声音。
站在旁边的师奶想要去拿起板子，这样就更有压力，有些事情就是要压力，油榨铺里榨油就是靠压力，越压力大油就出得越快！
她还是不去拿板子，好些事情压力大了就压崩了，油榨铺里榨油压力太大了也会爆箍！
他总共还只认识世界上的这么多字中的六个字，许多字，虽然碰到过，也是擦肩而过，什么偏旁呀部首呀，对于他，还没听说过吧。
等于我们对于银河系里的星星，虽然懂事起就看见过银河系，但那只有看见过而已。
是不是先教给他些容易的字，先教他偏旁部首的，就算是搞速成法，也不能这样来吧。师奶在想着。
她还想：我应该针对他编出一个适合他的教学大纲……
“师奶，您把板子拿在手里，举着，我在板子下面写写看，如果我写错了，你就重点打，我这个家伙不痛就不行。”
张海这样的说了，不过师奶的对他这种信心只有三分，她没有拿板子，将写着字的纸拿掉，铺上一张新纸，她是怕榨油铺子里那样的爆箍的事。
“您要举起板子。”张海似乎你不举板子他就会不写。
隔壁“铺子”里摆着骑马式的秦寻头伸长得像一只长颈鹿似的望着张海前面的纸和笔，憋住了呼吸。
几次“靠马式”都失败了的菊隐这时她的背又一次从秦寻的背上滑了下来，生怕妈妈的板子忽然一下落在自己的屁股上，但这时也忘记了，爬起来，跪在地上，仿如蹲着的一只狗的看着张海，特别的看了一下他的屁股。
樊楚只好真的举起板子，但只是看着纸上，没有去看女儿女婿他们两个，所以这时也是菊隐不会挨板子的安全期。
连同张海的，这纸上叠落着四重目光。
张海手里的笔陌生地不快不慢的划动。
一个“女”旁出来了，旁边配上一个“生”了，接着一个“木”旁出来了，旁边来了两个“贝”，下面还来了一个“女”。
孔夫子不嫌字丑，只要笔笔有，只能按这个要求，不然，按照一定的要求这个字还得重写，不然会叫人分作四个以上的字，还要慢慢来认。
师奶想将板子放下，又怕张海发现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而影响他，但她暗暗的作了决定：一个字上多写了一笔少写了一笔她的板子不会落在他的屁股上，就是多写了几笔少写了几笔，一个字只是写了一半板子也不会落下去，就是中间一个字甚至两个字完全写不出来她的板子也不会落下去。张海要怪也不过是说她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严格办事，顶多不过落个她没有执行他的规定的罪名，他怎么也是不值得打的。
算是出奇了啊，纸上竟出现了“姓樱的杀了菊庄主和三个家丁”了。
用我们这里玩魔术的人的一名常用语“奇迹就要出现了”来看张海面前的纸上，他已经写完了那个“报”事，只待最后一个“仇”字写完，奇迹就出全了！
旁边的“长颈鹿”开始放松他绷紧着的神经。
果然不负众望，一个“仇”字最后胜利的“报”出来了！
在张海写着“仇”字的过程里，师奶的板子不是放下而掉下了，板子落在地上一声响，她才意识她手里的板子怎么掉在了地上。
她的精力全集中在那张纸上啊，那里还记得她还举着一块板子，心在跟着他走着“仇”字。
由于他的骑马式摆得基本稳了，所以他面前的纸上字架子也基本上是稳的，只不过是笔划多的字比笔划少的字的面积要大得四、五倍。挑剔一点，要单独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每一个字基本上都能看得出是某一个字。
师奶是跟着他的第一个字的第一笔到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走过来的，心中最有数了，她长长的松出一口气，像我们这里一只气充得太足的汽车轮胎被戳了一个孔，这时嗤嗤的放着，将她从他动笔时就憋起的，憋得肚子都快要胀破了的气全部放尽了。
松了这口气，师奶一身轻了，似乎她的肉和骨头都轻了。
师父马上想到了内洞里的那些书，幻出一个孩子正在那里如饥似喝的啃着，于是这个孩子在迅速的长大，形象丰满。
“师奶，你坐着休息一阵，让这些字在我的肚子里还稳一稳，今后在什么地方碰到它们哪一个我都能认识，我在什么地方要用它们哪一个随便的就能吐得出来。等到我说行了，您就帮我写下一个我想好了的句子。
“好！”师奶也只说出一个字，她的眉毛扬得像鸟在扑动的两张翅膀。
师奶没有坐到凳子上去，而是捡起了地上的板子，也是照样的举着，表情变得很快，一脸严肃的走向她的女儿。
现在的我们，在睡觉前，有什么事需要在什么醒来，有不有什么办法？问得也太小意思了，还不就在手机上做几下手脚就行了，拿一个闹钟扭动几下也行，到时还有可能唱支歌给你听，逗得你心情舒畅，或许还有一个装着公鸡在叫的家伙哄你。
可是在没有这些玩意儿的时代，那是说你在说神话，或许说你的牛皮吹得没边了。
特别是在这个世界里的那个年代，少说些这样的话为好，免得说你是神经病。
但也怕特别有意志的人，有特别的办法，像张海要在离天亮一个时辰起床，他有一个蛮办法，睡之前，他闭着眼睛用脑子自己在里面挖一挖，好似他预先在睡觉的那条路上离天亮半时辰的点上挖了一个坑，睡觉睡到了那个地方，一下掉进那个坑里就醒了。
醒了就不恋床，下到了地上，他就想，不洗脸了，洗脸要时间，用这段时间换成去马房里看那马回了没有，就知道了他心里悬着的师父回了没有，然后就去变靠背椅子去。
张海穿好的衣服走到了房门前。
多半的是，师傅回来了，这房门要轻轻地开，不要惊醒了他，他睡得比我迟。
很小很小的声音，还当不得豆腐坊里早起的人磨豆腐的声音。
奇怪，在他小心地拉着门页，小心得到了间断了一下的一忽儿里，怎么听得对面也有一种比磨豆腐还要小的声音，难道……
肯定！张海一忽儿就断定下来：师傅也在开门了。
那就用不着这样了，一下打开！
“吱呀”。
接着，对面，也发出吱呀一声。
“师父，你回来了。”
“张海，我今天与你同学。”
“‘同削’可以。”
“同学好！”
“那就‘同削’好。”其实张海不知道师父要与他一同削（学）什么，如果要削一根扦担出来倒是能算他的。
张海这时想的不用到马厩时里去看了，但也还洗不洗脸？
决定是：如果师父洗的话他就洗一下，师父不洗他就也不洗了。
师母站在了师父的后面了。
这下糟了，他估计师母是肯定要洗的，好像凡是女人早晨就都洗脸，师母那样的有钱人家女人更是会洗脸的，师父就肯定会跟着洗，那么他只好也洗一个了。
幸好，师父洗脸还是很快的，没有跟着师母那样的洗呀洗。
洗脸这个事，天天要洗，其实不必，还不是一张现脸，天天洗干什么，还怕别人不认识你？
他和师父一起出去了，让师母一人去洗，任她洗到什么时候。
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张海他今天下蹲没有昨天早晨那么要命的痛一些了，太阳穴里两个开窗户的锤子敲得没有那么的重了。
秦寻看了看张海摆的姿势，暗里欣慰。
张海看着师父也摆好了，他的头就定时的往师父那面摆一下，好像得了一个这样的症候似的，而且每摆一下他的身子也会轻轻地动一下。
他是要看师父摆的个什么样子，自己的要与师父的一丝一厘一毫都不差。
师母的脸也太洗得马虎，她也跑来了，而且她一跑出来就不制动，两手将裤腿往上扯了扯，背靠着师父的背，膝头就开始弯起来。
张海明白了，心想你这是算什么，你用背去靠着我师父的背擦下去，顶着，摆出来的骑马式也算骑马式吗？我去靠着一块墙，也算吗？那样的有用？怎么不向天弯在床上，叫躺马式
张海没有猜错，果然师母的背是擦着师父的背在慢慢地向下。
就这样的擦下去，擦下去，也像个骑马式了，是该停住的时候了。
师母却发出了叫声，她就连靠出一个骑马式来都靠不住了，一直的擦下去。
终于，师母由靠马式变成了坐在地上的坐地式了，只不过是没有像昨天师奶一样的躺在地上，张海估计如果这时师父站起来，师母也会是师奶一样的摆躺马式了。
张海想到了师奶，师奶就出现了！她站在了张海面前，而且是一个刚洗了脸的那种样子和表情。
师奶不去管他们那一组没有靠得住的骑马式，却向张海说：“照你说的，我来喂你的字？”
“我想好了，您就不要去拿什么师父的教本了。”
“拿什么？板子？”师奶很严肃。
“我怕您不会起得这样早，要不我早就拿来了，我是准备了一块板子。”
“你真的只是要读板子？”
“还有一条凳子，纸、笔、墨、砚。”
“怎么行？书呢。真读木板子？”
“今天开张，不去拿书，您就磨好墨，在纸上写，您就为我写‘姓樱的杀了菊庄主和三个家丁，我要为他们报仇’，您就写大点，放在凳子上，凳子放在我前面，我就摆着骑马式一个字一个字的吞，等到我吞好了，您就把纸拿走，摆过一张纸来，我就站着骑马式在新的纸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出来，如果写错了，您就用您先说的板子在我屁股上打一板子，还不要打轻了。”
“所以你就还准备了一块板子？”师奶有四分之一的要笑了。
“放在我的床底下了，我是怕您不会起这样早，要不我也就带来了。”
“不要打重了吧？”师奶声音里有五分之一的玩笑腔。
“要重点打！是我说了叫把您写的纸拿走的，写不出不是该打吗？打得重才会怕打，才会认真。”
“你还知道哪里有纸笔黑砚吗？”
“也准备好了，我睡的房子里的书桌里就有，我都齐好放在书桌上了，磨墨的水也用一个小瓶子装上了，也在书桌上。”
师奶没有作声了，走向他睡的房子里去。
“师奶，书桌上还有一盏油灯，我把它放在砚池的旁边，这时天还没亮，您要带来。”
师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到，走进了后门。
师奶拿来了很多东西：纸笔黑砚，油灯，打屁股的板子。
不是拿着，是端着。纸笔墨砚、油灯、打屁股的板子也横放在凳子上，怕板子从凳上掉下来，她走得很小心，就像端着满满的一钵油。
先前师奶端着从后门出来的时候是将板子调直出来的，如果用我们的尺去量，会要超过一米的，用这样的板子打屁股，不说像拍苍蝇一样的拍下去，就是做个样子扇过去，做得不好都会扇出血来的。
我们这里过去衙门里打杀人犯的屁股的板子正是这样的板子，戴着一边有一个坨的官帽的官老爷丢下一块令牌来，口里叫着“打二十大板屁股”！二十响板子过后，那块屁股就皮开肉绽，基本上没有的要了。
师奶走近张海，放下凳子，把凳子上的东西都拿下来。
然后再拿起板子，将板子前头抵着地面，双手握住上面的一头，看去随时要将这板子打在谁的屁股上的对着这时在准备又一次去摆“靠马式”的隐说：“这是张海自己准备的板子，他如果默写错了一个字，就叫我打他一板屁股，现在我宣布，这板子不一定只是打张海的！”
菊隐看了看那块板子，心里暗叫，“不好了”！
还要一条矮凳，这就不用问张海了，师奶放下板子，走向厨房去，她走得匆忙，尽管这时的光线朦胧，她的走路，总像那么的微风拂柳。
厨房里也还有一条比一块砖头高不了多少的小凳，似乎是与张海找的那条凳是配套的，如果坐在小凳上在那条凳上写字是最合适不过了的。
突然，樊楚也像是发了神经病似的踢了这小凳一脚，空手走了出去。
要是平常，樊楚是非要拿了这小凳出去不可，但他一想，这是什么时候，这等同于战场，写字的虽不能摆着骑马式来写，但也要蹲着写，半半的骑马式也行！
师奶很快的磨好了墨，在一张纸上端端正正的按照张海的意见大点儿的写上“姓樱的杀了菊庄主和三个家丁，我要为他们报仇”。
逐字逐笔的检查了三遍，没有什么地方多了一笔，也没有什么地方少了一笔。
她把纸倒过头，小水瓶压在纸上：“张海，你就开始认，第一个字就是那个‘姓’字，你就按照你说的那个顺序识下去。”
“好！”摆着骑马式的张海像战场上喊出一个“冲”字一样，只喊了个“好”。
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尖刀刺在纸上。
然后“尖刀”一下又一下的按着师奶写的从左向右的刻划过去，有如我们这里现在的秒钟摆在摆动，仿佛还能听到他的目光一下又一下的擦着纸张的声音。
站在旁边的师奶想要去拿起板子，这样就更有压力，有些事情就是要压力，油榨铺里榨油就是靠压力，越压力大油就出得越快！
她还是不去拿板子，好些事情压力大了就压崩了，油榨铺里榨油压力太大了也会爆箍！
他总共还只认识世界上的这么多字中的六个字，许多字，虽然碰到过，也是擦肩而过，什么偏旁呀部首呀，对于他，还没听说过吧。
等于我们对于银河系里的星星，虽然懂事起就看见过银河系，但那只有看见过而已。
是不是先教给他些容易的字，先教他偏旁部首的，就算是搞速成法，也不能这样来吧。师奶在想着。
她还想：我应该针对他编出一个适合他的教学大纲……
“师奶，您把板子拿在手里，举着，我在板子下面写写看，如果我写错了，你就重点打，我这个家伙不痛就不行。”
张海这样的说了，不过师奶的对他这种信心只有三分，她没有拿板子，将写着字的纸拿掉，铺上一张新纸，她是怕榨油铺子里那样的爆箍的事。
“您要举起板子。”张海似乎你不举板子他就会不写。
隔壁“铺子”里摆着骑马式的秦寻头伸长得像一只长颈鹿似的望着张海前面的纸和笔，憋住了呼吸。
几次“靠马式”都失败了的菊隐这时她的背又一次从秦寻的背上滑了下来，生怕妈妈的板子忽然一下落在自己的屁股上，但这时也忘记了，爬起来，跪在地上，仿如蹲着的一只狗的看着张海，特别的看了一下他的屁股。
樊楚只好真的举起板子，但只是看着纸上，没有去看女儿女婿他们两个，所以这时也是菊隐不会挨板子的安全期。
连同张海的，这纸上叠落着四重目光。
张海手里的笔陌生地不快不慢的划动。
一个“女”旁出来了，旁边配上一个“生”了，接着一个“木”旁出来了，旁边来了两个“贝”，下面还来了一个“女”。
孔夫子不嫌字丑，只要笔笔有，只能按这个要求，不然，按照一定的要求这个字还得重写，不然会叫人分作四个以上的字，还要慢慢来认。
师奶想将板子放下，又怕张海发现没有按照他的要求而影响他，但她暗暗的作了决定：一个字上多写了一笔少写了一笔她的板子不会落在他的屁股上，就是多写了几笔少写了几笔，一个字只是写了一半板子也不会落下去，就是中间一个字甚至两个字完全写不出来她的板子也不会落下去。张海要怪也不过是说她没有按照他的要求严格办事，顶多不过落个她没有执行他的规定的罪名，他怎么也是不值得打的。
算是出奇了啊，纸上竟出现了“姓樱的杀了菊庄主和三个家丁”了。
用我们这里玩魔术的人的一名常用语“奇迹就要出现了”来看张海面前的纸上，他已经写完了那个“报”事，只待最后一个“仇”字写完，奇迹就出全了！
旁边的“长颈鹿”开始放松他绷紧着的神经。
果然不负众望，一个“仇”字最后胜利的“报”出来了！
在张海写着“仇”字的过程里，师奶的板子不是放下而掉下了，板子落在地上一声响，她才意识她手里的板子怎么掉在了地上。
她的精力全集中在那张纸上啊，那里还记得她还举着一块板子，心在跟着他走着“仇”字。
由于他的骑马式摆得基本稳了，所以他面前的纸上字架子也基本上是稳的，只不过是笔划多的字比笔划少的字的面积要大得四、五倍。挑剔一点，要单独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去看，每一个字基本上都能看得出是某一个字。
师奶是跟着他的第一个字的第一笔到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走过来的，心中最有数了，她长长的松出一口气，像我们这里一只气充得太足的汽车轮胎被戳了一个孔，这时嗤嗤的放着，将她从他动笔时就憋起的，憋得肚子都快要胀破了的气全部放尽了。
松了这口气，师奶一身轻了，似乎她的肉和骨头都轻了。
师父马上想到了内洞里的那些书，幻出一个孩子正在那里如饥似喝的啃着，于是这个孩子在迅速的长大，形象丰满。
“师奶，你坐着休息一阵，让这些字在我的肚子里还稳一稳，今后在什么地方碰到它们哪一个我都能认识，我在什么地方要用它们哪一个随便的就能吐得出来。等到我说行了，您就帮我写下一个我想好了的句子。
“好！”师奶也只说出一个字，她的眉毛扬得像鸟在扑动的两张翅膀。
师奶没有坐到凳子上去，而是捡起了地上的板子，也是照样的举着，表情变得很快，一脸严肃的走向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