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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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送客

    thu mar 05 14:34:36 cst 2015

    张海不是见客人要走了而硬是客人已经在开始走了,他不向客人表示送马给他的感谢,而是跑步去厨房将这一重大情况告诉师奶和师母。

    因为他猜到她们这时正在厨房里煮最好吃的东西,如果客人走了,就不必煮得那样好,可以节约点。那送一担柴到县城肚子里空得像一只里面没水了的瘪瓦壶也只吃三个烧饼在他脑子里烙下的印是永远抹不去的。

    再者,如果不是招待客人,这时吃晚饭时间上也太早。

    听说客人就要走,而且马都牵出来了,他们那里的情况比厨房里的生米就要煮成熟饭了还要快,这叫她们怎么能过得去呢,抛开这位先生给他们送来了这么两个大礼,如此之远的山路,就是来走走,瞧得起,也要举举筷,沾沾酒杯才走方能使这里的主人心安。

    樊楚丢下手里的瓢,一边解着身上作炊的围兜,一边走出厨房。

    拿着烧火棍在手的菊隐听张海跟妈妈说客人在走了,而且妈妈已经走出门去,她也忙不迭将火处理一下,丢下烧火棍,跳着起了身,追着妈妈。

    坪的那头,走在牵着马的秦寻前面的客人是不免有点留恋的一步一步也可以说走一步算一步了的,一边还和这个此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的秦寻谈着话的在走着,他心里还要装着按照来要报东去要辞主的规矩,要去向厨房里的她们母女告别。

    见走在前面的一嫂手着拿着她那块白色的东西,大概也是因为这个他心中的天下第一嫂的美丽,太阳光里他以为是那炊兜也是一朵白色的花,在这个世界里拿着一朵白色的花朵相送客人对客人是一种最高的礼遇,这时的客人欢喜极了,高兴极了。

    后面是她的女儿也追着来了,客人知道了这一定是那个赤膊徒儿去告诉她们的,他是跑着去的叫她们送他这个客人,心想这个孩子的没错,不是对他送马说些怎么涕淋的感谢话,而是马上去报告这两个女人,毕竟有一个她现在是他们这里最大的主人。

    而幸好的是,菊隐丢了那根烧火棍,不然拿着烧火棍出来送客在这个世界里是最不礼貌的了,手拿烧火棍送客,不用想,那就连最不礼貌了的都还不是。

    客人要与一嫂说明的是,他本是想要努力的往厨房那边走的,而且他和她的儿子也说了,要来向她辞行,怎奈她的儿子还在苦苦的留他,连这匹马也是,也是想要留他,它也走得慢,所以他就也只是慢慢地在走。

    樊楚是个很有修养的人,平素的话语不多,在这种情况下她走起了快步也喊得烈:“先生怎么如此仓促的就要走呢?我儿子似乎知道先生会来似的,上午恰恰进了些像样的酒菜,只是怕我们外地的厨习不合先生的口味,至少也要鉴鉴我们的厨艺吧……”

    坪毕竟是坪,说它大,是从坪的角度上来说,而且这坪是它的从后门到倚着山壁的石墙之间的距离特长,客人要是从那头走着快步过来的话,这头的母女想要抢先到达居在坪的中点上的后门处,留住客人以示诚意,她们娘女俩就是起飞脚也做不到。正如在军事上想要抢先占领一个要塞是不行的。

    太阳扫在母女俩的脸上,几百岁了的樊楚虽受着丧夫的切肤之痛和她所遭受的肉体上的折磨,骤然减去了五成光彩的脸,由于这个代表世上还是好人为主的客人的来到,由于还有一个连这个客人都不知道的密洞的发现,复仇的希望已不是那样的渺茫,她刹时坚定了她要等到他们杀了樱庄主,菊田庄重回儿子和女儿的手中她才去死,才去追她的丈夫的决心,心情很激荡,斗志亦是昂扬。

    此时的太阳在她的脸上一抹,这张美丽的脸孔照样是那样红霞满天,回到了她的丧夫之前的容貌。

    菊隐呢,在厨房里生火,跳动的火焰焙着她的脸,现在太阳还要来添她一笔,使得五月的石榴花见了这张脸也会要请风刮起树叶来藏起它们的面孔了。

    果然她们还是抢先两步到了后门口,也有是可能客人故意放慢两步,愿意接受她们母女颁发对他和他的先人的一份荣誉证书――秦楚手里的一朵白花――他以为是白花的那块白色的围兜。

    等到他看清了这是一块白布,过细的一看还是一块系在身上做炊的白色围裙,他的心里仍是一样的高兴,是一块围裙又怎么样呢,更好!谁说用白色的围裙无意间折成的花不美?谁说这个就不能表示这个世界对一种美德的敬仰?谁说这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对客人的一曲赞美谱?

    他听着她们母女的话,就像在听着一首对美德的歌唱。

    想想看,如果在我们这里,有一个客人要上飞机了,在机场,有绝世的礼仪小姐向他献花,还有男孩子要来捧着他,多光彩!

    可是,去去去,真心去,再三留不住。

    终于成了一场欢送仪式。

    如果说这是一个送行仪式,那么这还是第一个程序,更隆重的第二大程序还将在围墙外的坪不像坪路不是路的地方举行呢。

    这里没有侍女,也没有侍男,除了张海是徒儿,其他全是主人,而张海却是客人心中挺有抱负的,所以客人就把身段放得很低,按规矩客人上马的时候还得用侍童扶一扶,客人才能很体面而且才有力气上马。可是,这个客人不准备要求来这一套。

    先是客人扭转面,辑手一躬,表示谢意和送客到此为止,似乎在告诉他们前面就是雷区。

    她们母女还是以围裙代替盛开的白花,亮着四个“红灯笼”,(两张脸上的四只金鱼眼睛),高举双手对客人扬着。

    张海还是赤膊,但是他肚子里藏着的南瓜不见了,虎背熊腰,两眼灼灼,十分讨客人喜欢,

    客人要上马了。

    张海要来扶一扶,客人连连摇手且有如战场上准备打肉博一样的拦着他。

    樊楚要来扶一扶,客人视这位女人为菩萨,她要来扶他,这是女侍才可以的事,岂敢当!他甚至将身子折成了一个九十度的角,此时他的腹语是:我的娘娘,千万不要来扶我!他用头来顶着不受。

    菊隐要来扶一扶,她是一个晚辈,怎可以吧,也不行!她也是主人,是这位先生的妻子,原来还为他沏过茶,已经谢罪不起了,哪里还敢接搀扶!他就只是将他的角加大一点,大约是百二十度了,还像一架中等风力下的风车一样的摇着双手。

    然后,他一纵身,上了马。

    秦寻也飞身上马,还是坐在了客人的前面,客人飞上去时坐得很退,差一点就坐在马屁股上了。客人在马上扭着身子,深情的看了看张海,再看了看她们母女,抱着拳,对着他们说:“我叫格琅,下次你们有人到小镇来,进屋!”

    “我们当来拜访!欢迎再来”樊楚这样喊。

    赤脚的张海在马蹄开始撒起时就认真的看着,追了好多步,他虽然没有说话,却有也想跳到马背上去的架势。

    马走在虽说也是路的一派乱陡的陡坡上,柴茅很快就将马背上的他们遮遮掩掩,半山腰上的人就只能看到稀稀烂烂的变动着的有一块没一块的他们了。

    下了山,那里的地势最顽皮了,随便的一下,就把客人全遮没了。

    张海的身上的痛似乎不算怎么回事了,他走进屋去时显得很有力而且又快,他是去看他的马?不是,那他就把他的马忘了?也不是,他是看到师父的骑马,骑得很稳,明显的要比那个叫格琅的伯伯客人坐得坚实,他看出来了,师父的两腿夹得马肚很紧,而脸上的表情却比客人的轻松,一个比客人还没用力的样。

    这是为什么?师父的腿力好。

    师父的腿力为什么会比客人的好,而且那样自然而然的有力?师父的功练得好。

    那么为什么他自己没有应了客人说的“没有第二个人能骑得成他的马”?他在马上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两天不是摆骑马式把他的两条腿摆酸了他才根本不怕它,这时想到那才不是,恰恰是由于这两天的摆骑马式把他的劲摆出来了,要不他真会从马上摔了下来!

    要骑得好马,要杀得了樱庄主,就要练功,就要像师父说的,首先就摆好骑马式,再一步步来!听师父的,听师父说的那些书上的,他要抓紧摆骑马式去,刚才不是耽了这么久?师父说的练功就是打对水爬爬,停了就会退!

    她们母女走出后门,第一个撞着樊楚的视线的就是摆得像一把靠背椅子的张海,师奶也以为他是去看马去了,小孩子的,得了这样的一个活宝,还有不去看看的?少年时代,添置了一个新的陀螺都一个晚上睡不好觉。

    然而这个孩子却没有去看他的远不是陀螺的大活宝,难道他是把它忘了?难道干这个是一种享受,看马是一种受罪?

    从儿子的口中和与这孩子见面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知道和觉得这孩子对樱庄主有一股极大的仇恨,他和樱庄主不共戴天,难道是樱庄主杀了他的亲人抢了他的庄田?

    被樱庄主杀死的是她的丈夫!被樱庄主抢走的庄田是菊家的,应属她的女婿和女儿所有的庄田!而为了报仇雪恨,这个孩子也在舍身投入。

    你樊楚现在还算中年半纪的人,你就只知道哭?你就只有等着他们给你报了仇夺回了我们自己的庄田再胜利的去死,去告诉你的丈夫?

    她想到了上午的开内洞的双锁,虽然她和隐只有那么大的力气,但就是加了她们的那一点点力气,那块石头才露坼了!她们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就是这样的站着,这样的想着,这样的看着。女儿初以为妈妈为了什么在想,竟不顾厨房里锅里歇烂了的菜,看妈妈的神情,她不好叫她,久了,女儿心里一震,难道妈妈也想摆骑马式?!为了……那怎么不让我来!

    果然,这时妈妈出声了:“隐,你从后面抱住我。”

    以前爸爸说的话她从来不会执拗,那才是对她的命令,妈妈说的呢?有时她就要磨磨蹭蹭,搞不好还要强强嘴。

    现在要她从后面抱住妈妈,被她猜中了,这怎么能行?

    她在磨磨蹭蹭了。

    “从我后面抱住我!”妈妈声色俱厉。

    看样子,她会要打她了!隐只好慢慢的从后面抱住了她。

    妈妈开始将脚与腿去折成直角的动作。

    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妈妈以为女儿会抱得住她,放心的坐下去,女儿以为妈妈可能也会像张海一样站得稳,两只手十个指头倒是交叉在妈妈胸前了,可是手并没太用力。

    一声不大的响声,妈妈顿在了地上,接着仰倒。女儿在妈妈胸前的十根交叉着的手指来不及分开,她的身子就被没有松得赢的手带着下去弯成了个钓鱼钩。

    弯成了钓鱼钩就算了,还尚可,却还要往前一栽,扑在了妈妈的怀里。

    张海不是感觉不到身后跌倒了人,他是面朝山峰摆着的,在她们母女走近他好一阵没有听到声响时他就知道她们是站在后面看着他,不过他就是神仙也会想不到师奶会要来学他的样。他秉承着不到昏死就不动的原则,拘死着这个靠背椅形式。

    听到了师奶要师母从她的后面抱着她,这师奶到底是没有做过事的人,送送客人就累得要站不住了。

    听到师奶发了脾气似的,他想师母这样也要不得,你妈妈叫你抱住她你怎么不去抱住她。

    直到听到响声,他才蓦地站起――一定是师奶跌倒了!

    一看,师奶和师母像是在打架的似的叠在一块,是怎么在搞,她们就打起来了。

    他就不管三七十一,扳着师母的肩头就往上拉,你把你妈妈打到了地下哪里是理!

    然而师奶和师母都笑了起来,这是这几天来她们两个的第一次的在笑。

    张海楞了一下,但马上明白了,她们是也想摆骑马式,而且摆了一下,却是摆到地上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