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锦衣卫
字体: 16 + -

第23章 步步杀机

    魏安君看了眼被禁锢动弹不得的赵斋子,赵斋子眼神焦急,眼珠子乱转,心中有一肚子吩咐要与李猿刀说道说道。

    其实也不过一句话儿:切记不要伤了雅儿。

    “把阙月楼的人都散了去。”魏安君转头向温酒道,叹息一声。情之一字,便是这天下间最无解的弱点,若不是赵斋子挂系在红尘中的情愫,李猿刀与谢玄小师弟,又何必以身犯险。

    温酒神色凝重的点点头,打了个手势,四散在院落各处的锦衣卫知意,扯去了身上的伪装的衣服,露出里面的黑色飞鱼服来,各自从身边的角落中抽出绣春刀,朝着阙月楼涌去。

    魏安君侧头又对身边的钟离昧道,“我们也上去,这茶水太苦。”

    宽大的衣袖在桌面上拂过,刀意构造的阙月楼悄然炸碎,化作一缕清风,萦绕在他周身四处。这位昭庭卫的六师兄微微挑眉,卧蚕般的眉毛仿佛是一柄锋芒并露的利剑,刺入鬓角。

    钟离昧紧紧随在魏安君的身后,古铜色的脸上肃然,他知道,自己的师兄真正的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进入阙月楼,耳畔传来琴瑟和鸣声,女子的侬言软语,男人的开怀或意味深长的大笑,但富丽堂皇的迎客厅中却毫无人影,原本招待贵客的仆人小厮及奴婢们,早不知道躲到何处去了。

    李猿刀扫了周围一眼,脸色收起外面的洒脱轻佻,凝重起来,向身边的谢玄低声道,“小师弟,等下站在我的身后。”

    少年双目看着前方的小厮步态拘谨,想了想,咧嘴笑道,“十二师兄,等会我便站在你身边吧,我可要看你如何风光的斩杀魔头呢!”

    似是察觉到了背后少年的目光,小厮转过头来,擦去了额头涔出的密密汗珠,微佝偻着身子,勉强的笑道,“两位上官,这边请。”

    少年报以笑容,“好的,谢谢。”

    小厮转过头去,蹭蹭上楼,沉闷的响声在楼间传荡,声音淹没在四周喧闹中,却重重敲在少年的心头,如声声擂鼓。

    李猿刀侧看了少年一眼,有些诧异,然后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小厮提着下摆已经上了楼梯大半,步伐慌张,双眸中的杀意渐渐如海浪退去的显露的礁石,嶙峋并露。

    随之杀意似春风般的散去,他爽朗笑了笑,重重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师弟,有点我们昭庭卫的模样了!不错,怕作甚!”

    少年腼腆的一笑,笑容中满是警惕和冷意,抬起头,看向大堂中央处所悬挂的“婵”字,字迹龙飞凤舞,张扬恣意至极,是前朝某位书法大家的手笔。可落在少年的眼中,怎么都像是一个“杀”字。

    少年捏紧了拳头,手心中满满的都是汗珠,汗珠之中,裹着方才李猿刀趁拍肩之际暗中递来的匕首。

    当然,还有李猿刀用密语传到心头的一句简短的话儿,“以防万一。”

    靴子踏在木板上的声音从一楼往四楼去,愈发的急促,像是渐渐变大的夏雨,在最为急骤之时,戛然而止。

    阙月楼小厮在清影阁的门前站定,双手颤抖的抬起袖子,作揖恭敬道,“上官大人,清影阁到了。”

    “好,”李猿刀额首,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眼四周,见周围布置还有几分的眼熟,扬手摸了摸鼻子,鄙夷道,“前两年来过一次,倒是没有变化,怪不得听赵斋子的话说,阙月楼的生意愈发的差了。”

    “上官大人说的极是。”阙月楼小厮拱手低头,连忙附和道。

    “真没意思。小师弟,带你见识见识魔宗中人。”李猿刀兴趣寥寥的撇嘴,再次拍了下谢玄的肩膀,扬手重重推开清影阁的厢门。

    “呀吱”,黄花梨木门被重重推开,李猿刀一抖下摆,坦然然,洒洒然的走了进去,少年谢玄却身体绷紧的如上箭之弦,却还努力的做出一副镇定模样,落后李猿刀一步踏入。

    少年袖中的匕首上,汗珠在锋刃间滚落,如临大敌的看着居中坐在茶桌上独自小酌的青衣文士打扮的年轻男子。

    方才借肩头的动作中,李猿刀密语的语气十分的郑重,“危险,等下看我的手势,跑,有多快跑多快!”

    少年从未听过李猿刀如此的慎重其事,甚于听出一丝决然之意,那便是真的陷入危境了。事实也是如此,于真辛苦月余时间,不惜折损寿元,以自身精血为引,祭毁用了魔宗长老赐予他的上品法器“踏雪”,布下这“终焉彼岸”阵法,为的就是让李猿刀死。

    而谢玄,不过是意外之喜,在魔宗门人、大燕死士的于真眼中,只是小小添头而已。

    “十年一别,李大锦衣卫别来无恙?”于真抬眼淡淡笑着,举起酒杯,“仇人相见,当有好酒配快意恩仇,李大锦衣卫,要不小酌一杯?”

    “好。”李猿刀认真思嘱片刻,点头问道,“你是谁?”

    几乎同时,身边的少年向将酒杯轻轻推开一寸之远的于真高声问道,“我是谁?”

    “我叫于真。”于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摇了摇头,颇有几分自嘲的苦笑道,“也是,李大锦衣卫杀人无数,何尝记得十年前大名府威武校尉灭门案中苟活的小卒,拜李大锦衣卫所赐,我孤身逃入北燕,当了燕国魔宗的走狗死士,从北地人人赞誉的青年才俊,变成了这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李猿刀面露恍然,大晋大燕,分据浩然人间的南北,彼此仇视,视对方为心腹之患,自然明里暗中的动作绝少不了。于真口中的大名府威武校尉,不过是大燕安插在大晋的众多密谍棋子之一,只可惜身份暴露,校尉府上下男子及幕僚,被楚白带着李猿刀杀了个干净,府中女眷被贬为奴,有送往边疆为军中娼妓,也有送往教坊司为婢。

    “哦,此仇的确不共戴天。”李猿刀咧嘴笑了笑,手按腰间晴雪,握紧了刀柄,“既然如此,喝酒就没大意思了。”

    “也是。”于真附和赞同道,看向谢玄,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幽幽叹气道,“你是谁?不过和我一般的可怜虫罢了,不要怪我,只怪这座天下,没有我等的容身之处。”

    于真将手中的酒杯再往前推出一寸。

    “放离雅走,我们之间的事。”李猿刀看了眼琵琶的清倌人,挑眉道,握住刀柄的右手,再紧一分。

    于真点头挥手,离雅怀抱琵琶,怯怯的看了眼于真,向李猿刀鞠身感谢了一句,这才款款向外走去。

    李猿刀向前重重踏出一步,身体微弓,开始拔刀,体内气机顿时蓬勃如大江翻涌,一泻千里,从道台而起,纵走体内经脉窍穴,最后喷薄而出。周身一寸之内,冷气盎然,华贵的衣服无风自鼓,衣服之上,无数的雪花浮现,转眼又逝。

    有暴风而起,席卷整个小小厢房,寒风呼啸,声音冷冽,所遇桌椅,不过须臾间,便冻成冰塑,随风化作齑粉。

    唯有于真身前的木桌不坏,于真淡然将手中的酒杯再往前推出一寸,恰入阵眼。

    房间突然的昏暗了起来,厢房周壁之上,有无数道血色符文浮现,交至一起,犹有百人以自身为祭品,向长生天献祭。猩红的血丝从血色符文内流出,汩汩不绝,仿佛是山间清泉趵突泉涌,顺着墙壁流下,仅是刹那间,整座厢房的地面,便已陷入了鲜血沼泽。

    血腥味充斥着小小厢房,谢玄身躯微颤着,神经已绷到最紧处,他的眼中,除了声势愈来愈大的狂风,便是一片鲜红,仿佛在这个小小厢房中看见了尸山血海,分外可怖。

    终焉,死也。彼岸,生也。死在前,生在后,那便是十死无生。

    一只鲜红的血爪,从洞开的门口,悄然的拍向了谢玄,血爪之大,完全可以将削瘦的少年吞没其中。

    可怜可悲又可叹可恨的于真不知,在他魔宗中的长老眼中,谢玄这个似乎蝼蚁般渺小的少年比起李猿刀,还要重视,更要杀之于后快。

    浩然人间与青冥天下两座天下,有无数的人希望看到少年的死,却也有人会让少年如石缝中野草般倔强的生,比如在昭庭楼青云楼中,蜷缩在谢玄床上来场春秋大梦的黑猫。

    此时的黑猫没有半点的睡意,蹲坐在窗户之上,遥望阙月楼的方向,竖瞳散开,星河涌动,一只猫爪已然抬起。

    可是他没有落下,若是能够落下,整个昭庭楼便消失在了洛阳之内,无数的人,都将成为他轻描淡写的一爪下的亡魂。

    因为在九层浮屠之内,有双眸子看住了他,他并不害怕那双仿佛洞悉一切的佛子双眸,而是忌惮眸子下方的大手之中所托的一座外观与九层浮屠无异,只不过体积极小的宝塔。

    弥天大妖的下方一层,楚白站在门口,目光同样的遥望阙楼方向,双眸中几分的怒意,冷声道,“终焉彼岸,若是李猿刀、谢玄有半点闪失……”

    “那便用魔宗七大宗堂中的一堂来陪葬吧。”纳兰若从背后走来,与楚白并肩站在了一起,“光明鉴?李猿刀破阵有几成把握?”

    “五成。”楚白轻声道。

    (本章完)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