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最后一片拼图
菁方神社。
天与地辉映着淡淡的流光，清朗如微风，神社透出一股悠久的古韵。在木质结构的高大祭堂后，草木倾动，淡绿色的生机隐隐聚集着，向着斑驳的零散石板上低伏，恰似古梦于今日重来。
琐证——
或者说学神。
他静静地站在此处。督察使「疾病」已经离去了。苍苍的白发白须轻轻抖动，眼眸如古井无波，但深处却隐隐闪着光芒。
神明在意万事万物，因而从某种程度上又能说是不在意一切——除开神明自己。不过凡事必有其例外。假设是现世众生成神，那自然有其例外。
举例，便有已经死去的那一位德胜太祖。德胜太祖乃古时名帝，死后万民敬仰。是故，灵荡七日，化成神明。他便有着强烈的目的性。但是关于这一点，已经没有记载了。
可神祇的资历长短也并非没有意义。越是强大或古老的神明，对于信徒的依赖就越低，本身就能成为概念一样的存在。所以德胜太祖尽管强大，却并不稳固，底盘在于人世间的万民营养。
所以，因为某种连琐证都不清楚的原因，当时的现世爆发了突如其来的惨烈战争。德胜太祖之后原本是无双盛世，谁又知天降大祸，万里山河烽火燎原，正是尸骨百万。
于是德胜太祖迅速虚弱，后死于不知名者之手。由于是古纪之前的历史，而且又涉及针对德胜太祖的秘辛，所以即使是学神也未敢探究下去。
然而——
强烈的目的性能扭曲「规则」吗？
琐证能够毋庸置疑地说——他很少下断言——那位神祇是他曾经见过的、最可怖也最固执的存在。那也是人成神。
他在横山捕捉到了类似的气息。
可琐证记得无比清楚：那位早就被剥去了神髓。莫不是目的性的情绪过于强烈，从而那股狂怒都扭曲了「无神髓必失格长眠」的规则？
并且在长眠的那一瞬间——琐证可以说他永远都能记住——那位被三十三矛审判之光钉在了宏大的祭坛之上，发出的咆哮声甚至让在场的诸神都为之色变。
仿佛灭世的火焰。
然而。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人，也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琐证，明确地、再一次地感知到了那股宏伟狂暴的气息。
他的身影逐渐在菁方神社后消散，化作粒粒灿烂光影，飞快地弥散在无形之中。天空飞过一群振翅的鸟，流云间阳光明艳。山下游人如织。
现在「疾病」约莫正匆匆赶往怪异出现的地点，然而那里想必早已没有了任何人。伊洛不至于连处理痕迹也不会。琐证在离去的最后一刻叹息一声，心想自己下次不可能再拖延那位督察使了。
不过，即使可以拖延，他也自认为自己已经对伊洛仁至义尽。无论他是否和那位有关，既然牵扯进了横山市里的漩涡，自己也不可能再帮他多少。
——
「疾病」和学神交流了隐秘的信息，离去是发现怪异的出动。遂赶往市区。任何怪异都有弑神的潜质。然而，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包括交战的双方。
如果不是学神特意拖时与「疾病」攀谈，或许「疾病」会恰巧与伊洛和怪异相遇。
——
另一边，普通人正在向神明倾诉着烦恼。
“大致上就是这样……”
堀北居中，伊洛和程端相对而坐。后者左手撑着膝盖，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眼睛里满是忧虑和无奈。一旁，打包的食物已经放在了包装袋里，而桌上也大多被横扫一空。少数留下的也被打包了。
周围有些嘈杂，光线黯淡而暧昧，透着一股暖暖的感觉。程端觉得有些难受，双耳嗡嗡作响。蒜蓉和芥末的味道还在空中久久不散，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
“啊……感觉很难办啊。”
伊洛随口应了一句，毕竟程端才讲述的经历堪称诡异至极。
……
程端有一个妹妹，名字是程依依，现在是初中生，关系一般。
事情发生在一周以前。首先是消失。他的妹妹消失了。家门没有被打开的痕迹，窗户锁死，甚至房门都没有开过。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程依依消失了。
程端报了警。但第二天夜里程依依忽然又出现在了卧室里。
于是警方作离家出走的案件结论，并就此结案。可同样地，那一天程端全天请假在家。也是在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下，打开女孩的房间门——
他的妹妹茫然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没有从某个地方回过神来。
简直就像是灵异事件一样。
可事情如果只是至此为止，那程端还不会这样忧虑。
——事实上，程依依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在那天夜里重新出现之后，她每天拒绝上学，把自己锁在房里，并且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断写着什么。
程依依原本是一名喜欢写作的女孩，并且喜欢使用打字机。
可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病态的程度了。
借着送饭的机会，程端曾经透过门缝，悄悄往里面瞄了一眼。满地的纸张，上面是混乱般的词句、英文单词和连续几百条的、意义不明的数字。黑暗之中只有显示屏的微微荧光。当时他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一片混乱。
他也曾试过询问程依依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打开房门。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妹妹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话，甚至还在自己的房门上安装了铁链锁——也是关于这一点，程端哪怕是耗尽脑细胞也没能想通：
妹妹根本没有出过房间，究竟是如何能得到铁链锁？
谜点无数。只是得到程端所知的信息，伊洛几乎判断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遭遇了非正常事件」是唯一能绝对肯定的事情。但他是神明，现在已经算是形式上的接受委托了。
所以他一定会解决这件事。
“对不起，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程端站了起来，低首把木椅摆正，同时稍稍露出歉意的表情，“而且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事情，浪费了你很多时间吧？”
伊洛伸手握住包装袋的提绳。
“程端哥哥，不要这么说嘛，我稍微晚点回去可以的。还有——”少年神明抬起视线望向程端，露出鼓励的微笑，真诚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灰心啊。”
敏锐地察觉了程端话里的无可奈何，伊洛发自内心地如是鼓励了一句。而程端无奈地笑着应付过去，心中却丝毫没有把他的那句话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眼里——自称「佐伊」的伊洛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少年罢了。
或许他才是初中生呢？程端笑着想道，内心却微微苦涩起来。
天与地辉映着淡淡的流光，清朗如微风，神社透出一股悠久的古韵。在木质结构的高大祭堂后，草木倾动，淡绿色的生机隐隐聚集着，向着斑驳的零散石板上低伏，恰似古梦于今日重来。
琐证——
或者说学神。
他静静地站在此处。督察使「疾病」已经离去了。苍苍的白发白须轻轻抖动，眼眸如古井无波，但深处却隐隐闪着光芒。
神明在意万事万物，因而从某种程度上又能说是不在意一切——除开神明自己。不过凡事必有其例外。假设是现世众生成神，那自然有其例外。
举例，便有已经死去的那一位德胜太祖。德胜太祖乃古时名帝，死后万民敬仰。是故，灵荡七日，化成神明。他便有着强烈的目的性。但是关于这一点，已经没有记载了。
可神祇的资历长短也并非没有意义。越是强大或古老的神明，对于信徒的依赖就越低，本身就能成为概念一样的存在。所以德胜太祖尽管强大，却并不稳固，底盘在于人世间的万民营养。
所以，因为某种连琐证都不清楚的原因，当时的现世爆发了突如其来的惨烈战争。德胜太祖之后原本是无双盛世，谁又知天降大祸，万里山河烽火燎原，正是尸骨百万。
于是德胜太祖迅速虚弱，后死于不知名者之手。由于是古纪之前的历史，而且又涉及针对德胜太祖的秘辛，所以即使是学神也未敢探究下去。
然而——
强烈的目的性能扭曲「规则」吗？
琐证能够毋庸置疑地说——他很少下断言——那位神祇是他曾经见过的、最可怖也最固执的存在。那也是人成神。
他在横山捕捉到了类似的气息。
可琐证记得无比清楚：那位早就被剥去了神髓。莫不是目的性的情绪过于强烈，从而那股狂怒都扭曲了「无神髓必失格长眠」的规则？
并且在长眠的那一瞬间——琐证可以说他永远都能记住——那位被三十三矛审判之光钉在了宏大的祭坛之上，发出的咆哮声甚至让在场的诸神都为之色变。
仿佛灭世的火焰。
然而。
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人，也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琐证，明确地、再一次地感知到了那股宏伟狂暴的气息。
他的身影逐渐在菁方神社后消散，化作粒粒灿烂光影，飞快地弥散在无形之中。天空飞过一群振翅的鸟，流云间阳光明艳。山下游人如织。
现在「疾病」约莫正匆匆赶往怪异出现的地点，然而那里想必早已没有了任何人。伊洛不至于连处理痕迹也不会。琐证在离去的最后一刻叹息一声，心想自己下次不可能再拖延那位督察使了。
不过，即使可以拖延，他也自认为自己已经对伊洛仁至义尽。无论他是否和那位有关，既然牵扯进了横山市里的漩涡，自己也不可能再帮他多少。
——
「疾病」和学神交流了隐秘的信息，离去是发现怪异的出动。遂赶往市区。任何怪异都有弑神的潜质。然而，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包括交战的双方。
如果不是学神特意拖时与「疾病」攀谈，或许「疾病」会恰巧与伊洛和怪异相遇。
——
另一边，普通人正在向神明倾诉着烦恼。
“大致上就是这样……”
堀北居中，伊洛和程端相对而坐。后者左手撑着膝盖，右手轻轻揉着太阳穴，眼睛里满是忧虑和无奈。一旁，打包的食物已经放在了包装袋里，而桌上也大多被横扫一空。少数留下的也被打包了。
周围有些嘈杂，光线黯淡而暧昧，透着一股暖暖的感觉。程端觉得有些难受，双耳嗡嗡作响。蒜蓉和芥末的味道还在空中久久不散，也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
“啊……感觉很难办啊。”
伊洛随口应了一句，毕竟程端才讲述的经历堪称诡异至极。
……
程端有一个妹妹，名字是程依依，现在是初中生，关系一般。
事情发生在一周以前。首先是消失。他的妹妹消失了。家门没有被打开的痕迹，窗户锁死，甚至房门都没有开过。但就是这样的情况下，程依依消失了。
程端报了警。但第二天夜里程依依忽然又出现在了卧室里。
于是警方作离家出走的案件结论，并就此结案。可同样地，那一天程端全天请假在家。也是在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下，打开女孩的房间门——
他的妹妹茫然地坐在床上，似乎还没有从某个地方回过神来。
简直就像是灵异事件一样。
可事情如果只是至此为止，那程端还不会这样忧虑。
——事实上，程依依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在那天夜里重新出现之后，她每天拒绝上学，把自己锁在房里，并且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样不断写着什么。
程依依原本是一名喜欢写作的女孩，并且喜欢使用打字机。
可现在这样已经算是病态的程度了。
借着送饭的机会，程端曾经透过门缝，悄悄往里面瞄了一眼。满地的纸张，上面是混乱般的词句、英文单词和连续几百条的、意义不明的数字。黑暗之中只有显示屏的微微荧光。当时他心里“咯噔——”一声，脑海一片混乱。
他也曾试过询问程依依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打开房门。然而事与愿违，他的妹妹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话，甚至还在自己的房门上安装了铁链锁——也是关于这一点，程端哪怕是耗尽脑细胞也没能想通：
妹妹根本没有出过房间，究竟是如何能得到铁链锁？
谜点无数。只是得到程端所知的信息，伊洛几乎判断不出什么具体的内容。「遭遇了非正常事件」是唯一能绝对肯定的事情。但他是神明，现在已经算是形式上的接受委托了。
所以他一定会解决这件事。
“对不起，其实你不用放在心上……”程端站了起来，低首把木椅摆正，同时稍稍露出歉意的表情，“而且我给你讲了这么多事情，浪费了你很多时间吧？”
伊洛伸手握住包装袋的提绳。
“程端哥哥，不要这么说嘛，我稍微晚点回去可以的。还有——”少年神明抬起视线望向程端，露出鼓励的微笑，真诚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灰心啊。”
敏锐地察觉了程端话里的无可奈何，伊洛发自内心地如是鼓励了一句。而程端无奈地笑着应付过去，心中却丝毫没有把他的那句话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眼里——自称「佐伊」的伊洛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少年罢了。
或许他才是初中生呢？程端笑着想道，内心却微微苦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