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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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流放

    “恭喜店家,又来生意啦。”少女笑盈盈道,说话的声音像银铃般好听。

    “同喜同喜,你先从我家房顶上下来说话。”店主心疼地说,真怕这丫头一脚将家房子跺踏。

    少女作了个鬼脸,转身一跳,便不见了踪影。

    “请问这姑娘什么来路?”龙泽问道。

    店家望着他,见一个和尚露出那种“窈窕淑女,我很好逑”的表情,疑惑道:“住店?”

    “住店,你就告诉我?”

    店家点了点头。

    龙泽嘿嘿一笑,将一块碎银子塞到他手上。

    “多了。”

    “多了好,多出来的你就给我安排一个临近那姑娘的房间,好坏都行,”龙泽看了龙斗一眼,又望向店家小声道,“至于这位小兄弟,您给他安排一个好房间,要离我远的那种。”

    店家哦了一声,将二人迎进去。

    一进店门,龙泽挂在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这里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分为上下两层的大马店上层住人,可并没有所谓的房间,只是将十几张木床用草席隔开,而下层是吃饭的地儿,桌椅板凳倒是全,只是又腻又脏又旧。总之,这就是一家破店。

    “那姑娘就住那儿。”店家指了指二楼最里头被草席隔开的木床,又指向它旁边第五个位置,对龙泽说道,“你住那儿。”

    龙泽一愣。“等等,这跟那姑娘隔得太远了吧。”

    “我这儿就草席作墙,你要住隔壁,人家姑娘不就被你看光了吗。隔壁的那床位,你好意思要,我还不好意思给呢。”

    龙泽气闷,却无反驳之词。

    “好,住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也成,你总该告诉我那位姑娘的来历吧。”

    “那丫头是前天住进来的,就一人,你说也真怪,南阳这么乱,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敢孤身行路。”店家摇了摇头道。

    “完了?”

    “完了。”

    “就这些?”

    “哎呀,客官,肯住这破店的都是我的爷,伺候还来不及呢,我怎会多嘴问人家姓甚名谁,家在何处,又要去往何方呢?”店家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客官若对那姑娘有意,不妨自己问问。”敷衍了这么一句,他转身离去了。

    龙泽呆立当场,这玩鹰的让鸡给啄了,还白白赔进去一块碎银。龙斗站在一旁乐不可支,看他大哥出糗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娱乐。

    龙泽摸着光头,坐在一张板凳上,这时,从房顶翻下来的少女自后门而入,落座于近邻桌前,给自己倒茶。

    龙泽见状,心想机会来了,连忙摸出一块碎银,屈指弹到少女脚边,只要她捡起银子向他询问,搭话的机会就来了。

    少女低头一看,见脚边有块银子,兴高采烈地捡了起来。龙泽笑了笑,正想着接下来的说辞,却听少女道:“这种地方都能捡到钱,运气真好。”说着,就把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龙泽犹如挨了一记闷棍。“我去,不按套路出牌!”他心思数转,连忙道:“恭喜姑娘,白日生财,看来最近要好运连连了。”

    “大师真会说话。”少女以手支颐,看着龙泽。

    “所谓相逢即是有缘,贫僧法号云方,敢问姑娘芳名?”龙泽道。

    “我叫……”少女眼眸一转,“大师你猜。”

    龙泽愣了愣,尴尬地笑道:“这……贫僧不晓占卜之术,这人名倒是猜不出来。”

    “既然如此,大师不妨猜猜我是从哪儿来的?”

    龙泽看着这少女,心想此人口音是纯正的大禹官话,禹朝灭亡虽久,但官话各国通用,其中在自诩为大禹正统继承的启国中最为流行。只是启国女子受礼教约束,多温婉贤良,这个少女性子灵活又放得开,倒有些南诏女子的风范。

    想不出来,龙泽打诨道:“若我所料不错,姑娘当来自天界。”

    “我去,得了吧你。”龙斗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身对少女道,“这个家伙就是对你有意思,想打听你的事情。”

    “小斗!”龙泽老脸通红,拽了拽弟弟的衣袖小声道。

    龙斗甩袖道:“有话就直说,你这婆婆妈妈的样子很恶心知不知道!”

    “哈哈哈……你们太有意思了!”少女乐不可支,“一僧一俗,一大一小,你二人走在一起倒更让人在意呢。”她话里有话,眼神也是意味深长。

    龙泽略显尴尬,自古以来,六道院的持戒人行走于世都要伪装成僧人或者道士。他从小就觉得这个制度并无卵用,因为和鬼种在一起,这样的组合显得特别扎眼,所以他更愿意相信这是祖师爷的某种情结在作祟。

    龙泽自然不能说出他们的身份,就在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有人吗,我们住店!”

    “有有有!客官里面请!”那包头巾似乎对此类事情特别敏感,健步如飞地跑出后厨,来到正厅,可一看到门口站着的人,他立马刹住脚步,面露惧色。

    他害怕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人身上穿得衣服。

    那是一件差役的官服。

    来人腰间跨刀,背着包袱,约莫不到三十,方脸虎目,胡子拉碴,一脸嫌弃地看着店内布局道:“你这鬼地方不会连个房间都没有吧!”

    店家笑脸相迎道:“官爷,鄙店简陋,能睡人的床倒是有,不过这房间就……”

    来人怒目而视,正要抬手打人,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喝阻住了:“童寿住手!”

    与此同时,又一个官差走了进来。

    这人四十来岁,皮肤黝黑,健壮如牛,一双眸子时有寒光,龙泽见之也不觉一凛。

    “冉大哥,这店太破了。”童寿抱怨道。

    “不愿意住,那你可以在方圆十几里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一处遮瓦之地。”被称作冉大哥的人冷冷道。

    童寿抿了抿嘴,不敢在他面前继续抱怨。

    姓冉的中年人手里拽着一根绳子往里走,紧接着就把一个蓬头垢面,身穿流放犯服饰的老者拽了进来。

    此人年过花甲,戴着一副木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的眼中并没有一般犯人的顺从与绝望,反而透着不屈和倔强。

    看到这样的眼神,童寿大为光火,朝老者踢了一脚道:“老东西,麻利点往里走,还当自己是朝廷大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