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之子
秘谷清幽，山岚流转。
阳光恰似仙梭金线缝入此间山林，以及其中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这个村子叫做“龙家坳”，是八十年前大禹灭国后由一众逃难的百姓建立的，由于地处深山，又占着膏腴之地的便利，几十年来村民对于灾祸的概念，撑死就是老天爷少下了几滴雨。
这样一个静谧安逸的所在，此时，却从村外葬首山顶的空地上传来一阵诡异的念咒声。
空地中央有个深坑，坑旁停放着一口漆红棺材。
数十名男丁身穿丧服围在周围，边跟一位瞎老太口念不知名的玄咒，边向空中抛洒白花花的纸钱。
村长龙乾站在山道的入口旁，也是一身丧服，呆愣愣望着棺椁。在他身边站着九岁的儿子龙泽，此时，这小童拉扯着父亲的袖角，不停哭闹道：“爹，不要葬了娘，孩儿不能没有娘呀！”
龙乾神情悲怆，望着幼子道：“泽儿，这生死不是人能左右的，天定了你娘的命数，咱们强求不得。”
龙泽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的，不由怒道：“什么生死天定！爹，你和大伙都疯了不成吗？娘她、她明明还活着！”
话音刚落，山道下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恸哭声。
四名大汉托着一块木板爬上山顶空地。一个白衣染血的美妇人躺在上面，手脚都被拇指粗的钢钉钉在板上，皮肉外翻，鲜血凝固，模样甚为凄惨，然而更加凄惨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
这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乾哥！泽儿！”
妇人看到丈夫与爱子，不禁泣涕如雨。
“娘！！”
龙泽想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村民拽了回来。
妇人悲痛莫名，再望向旁边呆立的丈夫，怆然道：“乾哥，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儿上，就算阿莲真得罪该万死，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罪，你就发发慈悲，放过他吧！”
“阿……阿莲。”龙乾怔怔地向前走了几步。
突然，瞎老太长杖杵地，止住了龙乾的脚步。
“阿莲住口！你这个贱妇还有脸说，你明明知道，这未出世的小杂种就是万恶之源！”瞎老太唾沫横飞，脸上的褶子因为愤怒拧出渗人的沟壑。
听了这话，阿莲的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这死瞎子，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老妪婆，凭什么诋毁我的孩子！”
“凭什么？”瞎老太冷冷一笑，“这世间之子皆是十月怀胎，呱呱坠地，可你那所谓的孩子十五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真当大伙儿不知道你肚子里装了什么！”
众人纷纷射来惊恐、嫌恶的目光，口中皆道“鬼种”“鬼种”“鬼种”……声音起此彼伏，合在一处，竟连山风呼啸声都盖住了。
被这阵势一吓，龙泽茫然地望着父亲，啜泣道：“爹，娘怀得是孩儿的弟弟，要么就是妹妹……什么鬼种呀，大伙在说什么呀……”
龙乾蹲下身子，抱住龙泽道：“你娘怀得不是人，是鬼种，是世上最不详的魔物。如果她不赎罪，龙家坳上下三百余口都难逃一死了。”
龙泽还是不懂，他只知道往日和善的叔叔阿姨们都像变了个人，巴不得他的娘早点死，而平常和娘最要好的姐妹们也是一边唾唾沫，一边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他们的面孔变得狰狞、恶心。第一次，龙泽觉得人比豺狼虎豹更加可怕。
瞎老太翻着浑浊的眼白，此时日上三杆，她突然停下口中怪咒，道：“时辰差不多了，下葬！”
四名壮汉抬着阿莲向木棺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
阿莲不断挣扎，却是徒劳，鲜血从钉口不断涌出。
她侧过头，期望能抓住一丝生机，却见丈夫望向别处，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不由恨道：“龙乾，看着我！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看着我死！”
龙乾周身一颤，绝望的目光投向前方。
那些汉子将木板抬进洞开的棺椁，盖上棺，随后上来一人，啪啪啪啪……抡着锤子用长钉将棺材封死。
阿莲的咒骂声被压在棺盖下细不可闻。众人持铁铲走来，向一丈深的坑中填土。
“住手，不要埋我娘！”龙泽怒吼着想要冲上去，却被龙乾死死抱住，慢慢退下山道。
黑暗。
余下便是愤怒的咆哮。
阿莲以头戗地。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突然，肚腹传来绞痛。
她倒抽一口凉气，抬头只见白衣之下，有团荧光在腹部忽明忽暗，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肚皮上竟被撑起一块，赫赫然是一个小小的掌印。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棺椁之中。
……
三日后，铅云蔽日。
龙家坳外的土路上走来四人，三男一女，最前面的是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年轻道士。
和尚僧衣破旧，脑门光亮，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他精瘦精瘦，举手投足间颇有修行人的风骨。道士则不像道士，胡子拉碴，嘴里叼着一根路上折来的菖蒲，末端的“狗尾巴”一跳、一跳，只惹得旁边的和尚眸中带火，想揍人。
在他们身后，一匹高头大马上趴着一个乌发云鬟，年值豆蔻的少女。她有一双十分明亮的星眸，只是眸子里有股遣不散的倦意，和她绵软的趴姿相得益彰。
“哥，我好累，还没到吗？”少女可怜巴巴地望着为她牵马的年轻人。
这个人年纪比少女大，眉眼间渗着书生隽雅，当听到少女的抱怨后，叹声道：“我堂堂七尺男子汉，给你牵马执鞭走了两个多时辰，该喊累的是我才对吧。”
少女嘟嘟囔囔。“你还不知道我，肚子一饿就手软脚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年轻人知道这鬼灵精撒娇任性惯了，不由无奈道：“再忍忍吧，翻过前面的岗子就该到了，等办完差，我带你去附近捉几只山妖吃，总行了吧。”
少女一听吃便来了精神，连忙直起腰道：“哥，你可不能骗我，快点走哇。驾。驾！”
年轻人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呀，都多大人了也该有所担当了，总不能赖着你哥一辈子吧。”
“就赖一辈子，死都不撒手。”少女突然搂住哥哥的脖子。
“撒手，撒手。再不撒手我就没气了。”
他们一阵胡闹，走在前面的和尚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道：“练凰，练青，你俩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被这一喝，叫做练青的年轻人连忙收手，然而他的妹妹却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道：“老秃驴，我和我哥过家家，碍着谁了？要你多管闲事！”
和尚脸色一变。“你，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就是，你这小妮子也忒无法无天了，在本道爷面前还狂得人五人六的，过来，把屁股撅着等挨板子！”道士跟着起哄，唯恐场面不乱似的。
练凰被他的话臊得脸红，不由发狠道：“萨兮鹄，你以为自己是持戒人就了不起了？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把你烧成一块炭！”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就在大家都有些下不来台时，练青突然纵身而起，给了妹妹一记重重的脑瓜蹦儿。
阳光恰似仙梭金线缝入此间山林，以及其中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这个村子叫做“龙家坳”，是八十年前大禹灭国后由一众逃难的百姓建立的，由于地处深山，又占着膏腴之地的便利，几十年来村民对于灾祸的概念，撑死就是老天爷少下了几滴雨。
这样一个静谧安逸的所在，此时，却从村外葬首山顶的空地上传来一阵诡异的念咒声。
空地中央有个深坑，坑旁停放着一口漆红棺材。
数十名男丁身穿丧服围在周围，边跟一位瞎老太口念不知名的玄咒，边向空中抛洒白花花的纸钱。
村长龙乾站在山道的入口旁，也是一身丧服，呆愣愣望着棺椁。在他身边站着九岁的儿子龙泽，此时，这小童拉扯着父亲的袖角，不停哭闹道：“爹，不要葬了娘，孩儿不能没有娘呀！”
龙乾神情悲怆，望着幼子道：“泽儿，这生死不是人能左右的，天定了你娘的命数，咱们强求不得。”
龙泽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的，不由怒道：“什么生死天定！爹，你和大伙都疯了不成吗？娘她、她明明还活着！”
话音刚落，山道下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恸哭声。
四名大汉托着一块木板爬上山顶空地。一个白衣染血的美妇人躺在上面，手脚都被拇指粗的钢钉钉在板上，皮肉外翻，鲜血凝固，模样甚为凄惨，然而更加凄惨的是她的腹部高高隆起。
这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乾哥！泽儿！”
妇人看到丈夫与爱子，不禁泣涕如雨。
“娘！！”
龙泽想要冲上去，却被旁边的村民拽了回来。
妇人悲痛莫名，再望向旁边呆立的丈夫，怆然道：“乾哥，看在你我夫妻多年的份儿上，就算阿莲真得罪该万死，可我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罪，你就发发慈悲，放过他吧！”
“阿……阿莲。”龙乾怔怔地向前走了几步。
突然，瞎老太长杖杵地，止住了龙乾的脚步。
“阿莲住口！你这个贱妇还有脸说，你明明知道，这未出世的小杂种就是万恶之源！”瞎老太唾沫横飞，脸上的褶子因为愤怒拧出渗人的沟壑。
听了这话，阿莲的目光陡然变得凶狠起来。“你这死瞎子，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老妪婆，凭什么诋毁我的孩子！”
“凭什么？”瞎老太冷冷一笑，“这世间之子皆是十月怀胎，呱呱坠地，可你那所谓的孩子十五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真当大伙儿不知道你肚子里装了什么！”
众人纷纷射来惊恐、嫌恶的目光，口中皆道“鬼种”“鬼种”“鬼种”……声音起此彼伏，合在一处，竟连山风呼啸声都盖住了。
被这阵势一吓，龙泽茫然地望着父亲，啜泣道：“爹，娘怀得是孩儿的弟弟，要么就是妹妹……什么鬼种呀，大伙在说什么呀……”
龙乾蹲下身子，抱住龙泽道：“你娘怀得不是人，是鬼种，是世上最不详的魔物。如果她不赎罪，龙家坳上下三百余口都难逃一死了。”
龙泽还是不懂，他只知道往日和善的叔叔阿姨们都像变了个人，巴不得他的娘早点死，而平常和娘最要好的姐妹们也是一边唾唾沫，一边咒她下十八层地狱。
他们的面孔变得狰狞、恶心。第一次，龙泽觉得人比豺狼虎豹更加可怕。
瞎老太翻着浑浊的眼白，此时日上三杆，她突然停下口中怪咒，道：“时辰差不多了，下葬！”
四名壮汉抬着阿莲向木棺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
阿莲不断挣扎，却是徒劳，鲜血从钉口不断涌出。
她侧过头，期望能抓住一丝生机，却见丈夫望向别处，连看都不敢看自己，不由恨道：“龙乾，看着我！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看着我死！”
龙乾周身一颤，绝望的目光投向前方。
那些汉子将木板抬进洞开的棺椁，盖上棺，随后上来一人，啪啪啪啪……抡着锤子用长钉将棺材封死。
阿莲的咒骂声被压在棺盖下细不可闻。众人持铁铲走来，向一丈深的坑中填土。
“住手，不要埋我娘！”龙泽怒吼着想要冲上去，却被龙乾死死抱住，慢慢退下山道。
黑暗。
余下便是愤怒的咆哮。
阿莲以头戗地。
“我诅咒你们，我诅咒你们所有人不得好死……”
突然，肚腹传来绞痛。
她倒抽一口凉气，抬头只见白衣之下，有团荧光在腹部忽明忽暗，没一会儿的功夫，她的肚皮上竟被撑起一块，赫赫然是一个小小的掌印。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回荡在棺椁之中。
……
三日后，铅云蔽日。
龙家坳外的土路上走来四人，三男一女，最前面的是一个和尚，还有一个年轻道士。
和尚僧衣破旧，脑门光亮，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他精瘦精瘦，举手投足间颇有修行人的风骨。道士则不像道士，胡子拉碴，嘴里叼着一根路上折来的菖蒲，末端的“狗尾巴”一跳、一跳，只惹得旁边的和尚眸中带火，想揍人。
在他们身后，一匹高头大马上趴着一个乌发云鬟，年值豆蔻的少女。她有一双十分明亮的星眸，只是眸子里有股遣不散的倦意，和她绵软的趴姿相得益彰。
“哥，我好累，还没到吗？”少女可怜巴巴地望着为她牵马的年轻人。
这个人年纪比少女大，眉眼间渗着书生隽雅，当听到少女的抱怨后，叹声道：“我堂堂七尺男子汉，给你牵马执鞭走了两个多时辰，该喊累的是我才对吧。”
少女嘟嘟囔囔。“你还不知道我，肚子一饿就手软脚软，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年轻人知道这鬼灵精撒娇任性惯了，不由无奈道：“再忍忍吧，翻过前面的岗子就该到了，等办完差，我带你去附近捉几只山妖吃，总行了吧。”
少女一听吃便来了精神，连忙直起腰道：“哥，你可不能骗我，快点走哇。驾。驾！”
年轻人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呀，都多大人了也该有所担当了，总不能赖着你哥一辈子吧。”
“就赖一辈子，死都不撒手。”少女突然搂住哥哥的脖子。
“撒手，撒手。再不撒手我就没气了。”
他们一阵胡闹，走在前面的和尚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道：“练凰，练青，你俩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被这一喝，叫做练青的年轻人连忙收手，然而他的妹妹却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道：“老秃驴，我和我哥过家家，碍着谁了？要你多管闲事！”
和尚脸色一变。“你，你。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就是，你这小妮子也忒无法无天了，在本道爷面前还狂得人五人六的，过来，把屁股撅着等挨板子！”道士跟着起哄，唯恐场面不乱似的。
练凰被他的话臊得脸红，不由发狠道：“萨兮鹄，你以为自己是持戒人就了不起了？信不信姑奶奶现在就把你烧成一块炭！”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就在大家都有些下不来台时，练青突然纵身而起，给了妹妹一记重重的脑瓜蹦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