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草为名
天地初始，万物冰封。谁也不知道，为何极冷之冰封却敢直指骄阳；谁也不清楚，为何极烈之地火会甘被困暗无……
忽然有一天，大地爆裂，地火喷发，焚烧一切……
一颗一万年冰髓之心，沉沦火海……
冰与火，交融、分离，最后重归和谐，焕起一片盎然生气……
……
这是一片广袤的大陆，有山林、有湖泊、有大海……有平凡的人类，也有不甘平凡的修士；有野性的飞禽走兽，也有神通广大的各类妖物……他们相互制约，又互为依存，共同生活在这颗蓝色的星球。
大陆之东，有一片漫无边际的泽林，凡人称之为“云梦泽”。在其边缘有一座无名的村庄，居住着数十户凡人。
盛夏时节，两个孩童站在高大的泡桐树下：
“于翔，太高了，我们换棵树吧。”
“没事，我上去就行。杨雄，你在下面接着。”
叫于翔的男孩长得略微粗壮些，手脚并用，一会儿就爬到了树桠上。在树上一阵摸索后
，兴奋的大喊：“好多啊，接着！”
……
傍晚，于翔的父母在门口架了张桌子，端上简单的饭菜，隔壁杨雄家也拿来饭菜放在桌上。两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来，这是你俩今天摘的蝉蛹，娘给蒸好了，快吃吧。”于翔的娘微笑着将满满一碟蝉蛹推到了两个孩子跟前。
于翔和杨雄相视一笑，俩人早已馋得不行了，一听可以吃了，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这蛹用油炸了是最好吃，可是庄户人家舍不得那么多油，便只能蒸煮。味道差些，但对两个极少吃上荤腥的孩子两说仍是无比的美味。
入夜后，村子里安静起来，孩子们都早早的睡去，只有少数的屋子亮着微弱的光。于翔的娘正在为他缝补白天划破的衣衫，二十五岁不到她，已早生华发。
“私塾先生说翔儿悟性不错，就是贪玩了些。希望他以后能考个功名，我们也好享享清福。”将针在头上蹭了几下，于翔的娘满脸的憧憬，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的孩儿功成名就的样子。
“做好了就早点休息吧……”于翔的爹放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下个月给先生的束脩还没着落呢，他心里沉重不已，可没心思想那么长远的事情。
给于翔掖好被子，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一口，一家人便吹了油灯安歇了。
……
云梦泽密林边缘
“师尊，有一群铁鬃豪猪受惊，朝东跑去了！”
“一群低等的畜牲有什么好在意的，全力维持阵型，这次定要抓住这风魔熊！”
“可是……”黑衣的少年修士原想说东边有一处村落，却被师尊瞪了一眼给吓回去了。
……
清晨，于翔伸了个懒腰——昨晚做了个噩梦，可怕极了，但是梦里感觉到娘亲抱着自己，于是又安稳的睡着了。
伸懒腰的手碰到了什么，没能伸展开，睁开眼睛一看，于翔惊呆了——房子垮了，屋顶砸了下来，娘半跪在炕上，用身子护着自己。她的衣衫，全是血迹，已经干涸了很久；她的眼神那么温柔，好像正注视着自己；她的身上还有泡桐花的味道，那是自己白天从树上摘下送给她的……但是，她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气。
于翔想要呼喊，却感觉喉咙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他浑身颤抖，抱着娘亲冰冷的身体，再次昏睡过去……
烈日当空，知了不遗余力的聒噪着。
于翔抹了抹脸上的泪，从娘亲身下钻了出来，用力将头顶的木梁推开，扒开屋顶厚实的茅草，把头露了出来。强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使他再次流下泪来。
整个村子已经一片狼藉，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清理着废墟，表情木然，唯独双眼不停的流着泪。
他找到了父亲的遗体——于翔的爹手握着砍刀倒在了自家门前，他的肚子被开了个大口子，肠子流了一地。
于翔将双亲遗体从废墟里拖了出来，并排放在泡桐树下，又从废墟里找来父母最好的衣衫为他们穿上。即使是最好的衣服，也不过是没有补丁的粗布衣裳，父母却轻易舍不得穿。
为父母整理完了仪容，于翔跪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救命……救命……”知了鸣叫的间隙里，隐隐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于翔拼命地徒手挖掘着，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双手，如今更是血肉模糊。但是他顾不得疼，低吼一声将一根圆木推开，露出了满脸是血的杨雄。
“咳……咳……救……命……”
泪流满面，于翔却笑着：“活着……还活着……”
……
傍晚，两个孩子坐在自家的泡桐树下，没人说话……
远处的天空，出现两个人影：
“好重的血腥味，怕真是出事了吧。”
“下去看看吧！”
“全毁了，看样子很难有活口了。嗯?那里好像有人！”
两个修士飞到两个孩子跟前，彼此对视了一眼。
“带回去吧，看师尊怎么处置。”
两个修士一人腋下夹住一个孩子，就朝云梦泽深处飞去。两个孩子不挣扎，也不呼喊，眼里只剩空洞。
……
云梦泽拥有广袤的密林，其中不但有普通野兽繁衍，更有妖兽无数；天材地宝自是不用说，更有大大小小的灵石矿脉无数。而这灵石正是修仙之人必不可少的。
在这云梦泽里，有一处连绵的山脉，众山之巅矗立着一个修仙门派——云梦宗！
云梦宗立宗不过数千年，其创宗祖师据说是一位化神期强者，偶然游历至此，见此地灵气充裕，物产丰富，便在此开宗立派，创建了享誉一时的云梦宗。
……
时间一晃，于翔和杨雄两人已经到云梦宗快三天了。杨雄的伤势已经大好，于翔除了还有些呆滞，其他都算正常。这天，他们两人被带到了云梦宗的议事厅。
“这两个孩子说起来也算是因本宗才沦落为孤儿，若两人有仙缘更好，若没有也需稍微安置一下才好。”说话的正是云梦宗的宗主——张道。
“禀宗主，人已带到！”
“带进来吧。”
宗主张道端坐在正中，两边各有四把椅子，坐着各司的长老。被众人围着上下打量，于翔有点木讷，杨雄就自然得多，虽然低着头，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走上前来，让本尊看一看。”
杨雄乖巧的走到张道跟前跪了下去：“拜见神仙爷爷！”
“呵呵……起来吧，把手伸出来让爷爷看看。”不知怎么，张道一见杨雄这孩子就觉得很顺眼。将手轻轻搭在孩子的手腕上，脸上先是犹疑，之后变得惊喜：“哈哈……天佑我宗，竟给我送来个天灵根的好苗子。”
众人听张道这么一说，顿时都站了起来，议论纷纷。原来，云梦宗近千年来，人才凋零。新进弟子但凡有些资质的，都会在成长起来之前莫名陨落。而天灵根的弟子更是千年难得一遇，难怪宗主张道会如此激动。
“宗主，不知此子的天灵根是何种属性，我们好商量看谁来教导更合适啊。”一位长老说道。
张道没有回答，看着杨雄乖巧又机灵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孩子，你可愿意拜爷爷为师，学习仙术啊？”
杨雄眼珠一转，马上跪下磕头到：“拜见神仙师傅！”
“好！好！好！”连说三声好，张道锊着胡须，开怀不已。
一时间，周围的人或是恭贺张道，或是夸赞杨雄，场中呆立的于翔被挤到了一边，无人问津。
“宗主，这里还有个孩子。”终于有人发现于翔的存在，向张道提醒道。
“你便看看他有无灵根，若是没有，便送下山去吧。”张道瞟了于翔一眼，呆呆傻傻的，让人厌烦。
略微查看后：“回宗主，是五行俱全的废灵根。”
“送下山去吧……”摆了摆手，张道已经懒得再看于翔一眼。
“神仙师傅，请你不要赶于翔走！”杨雄突然跪在张道面前，他与于翔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实在不舍得就这样分开。
“这……”
“神仙师傅，于翔跟我就像亲兄弟一样，请师傅收下他吧。我们都是孤儿，都没家了，师傅，你就收下他吧！”想到于翔为了救自己双手都差点废掉，杨雄越说越激动，头磕得跟捣蒜似的。
“好吧，就收他做个记名弟子，留在山上吧。”
“谢谢神仙师傅！”
就这样，于翔和杨雄两人便都留在了这云梦宗。
“这叫水灵决，师尊说这世间万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人体内也有相应的五行，其中一种或者几种属性力量特别强盛的，称之为灵根。师尊说我是唯一属性的水灵根，也叫天灵根；而你五行杂乱，虽然属性力量比凡人强些，但是却难以修炼。不过你也不要难过，我想，师尊说难以修炼，那就是说还是可以修炼的。这本水灵决你拿好，努力修炼，你也一定能炼成的。”
自那天拜完师后，于翔和杨雄便被分开居住，这天杨雄找到正在山脚干杂役的于翔，将一卷水灵决交给了他。
“我要走了，师尊不喜欢我做修炼以外的事情。”
“谢谢！”摩挲着手中的羊皮纸，于翔难得的冲杨雄笑了笑。他还未从丧失亲人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如今在云梦宗的境遇也不算太好，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唯有跟杨雄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话。
云梦宗里门人众多，低阶的弟子更是数以千计。而这些低阶的弟子除了每日的修炼课业外，也有凡人一样的需求，例如吃饭，喝水。那么洗衣、做饭这些杂事便需要人去做了。被重视的弟子当然可以不用做这些杂役，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像于翔这样的弟子身上。
他被安排到一个一百人居住的大院子，每天要将院子里的十口大缸挑满水，再去砍一天烧火所需的干柴，若有换洗的衣服，他还得去山下的河边浣洗衣服。这些事情一个成人都不见得干得了，而于翔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非但没有因为年纪小就得到特别对待，反而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被罚不准吃饭。
为了生存，他开始在山间寻找野果果腹，偶尔运气好了，能抓到些青蛙什么的，也是随便处理一下就吞进了肚子。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后，情况才有些好转。他已经能勉强完成任务了，于是每天也能去饭堂吃上一两餐饭。可是，即使去了饭堂他也吃的是一些残羹剩饭。做饭的厨子长得相当彪悍，养了一只同样彪悍的狗，于翔吃的饭菜就如那狗吃的一样。仅是这样，他也能忍，可是，宗门自从头一年给他发过一件青衣道袍后，就再也没给他任何衣物了。他一去人多的地方，总能引起别人的指指点点。那种异样的眼神，他受不了，于是便再也不去饭堂吃饭了。
自从得到水灵决后，于翔便开始每天修炼。虽然他的灵根不好，但悟性不差。只是稍微琢磨，便知晓了运行之法。每天坚持早晚修习，虽然于翔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神仙法术，却觉得自己骨骼健壮了不少，精力也更加充沛了。
……
“于翔，我已经炼气九层了，师尊赏了我这个。”两个少年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双脚在水里打着水花。
“这是什么？”于翔看着杨雄手里的藏蓝色小袋子，好奇的问道。
“这叫储物袋，可以装好多东西，一般的弟子都没有，师尊只给了我！”杨雄扬了扬手中的储物袋，脸上写满了得意。
看着杨雄站在石头上，抛接着自己的储物袋，一脸得意的样子，于翔也很为他高兴。
“啊……”
“小心！”
杨雄脚下一滑，于翔赶紧起身将他往岸上一推，自己却掉进了水里，小腿被石尖划开了一道恐怖的口子。他不会游泳，潭里的水又非常的冷，他很快就腿脚抽筋，向潭底沉去……
“于翔！”杨雄在岸边呼喊着于翔的名字，却不敢下水去。他水性非常好，可是一想起别人说这里有水鬼索魂，掉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他就犹豫了。
水潭很深，潭底很黑，于翔一直往下沉着，感觉自己沉了很久很久，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仿佛血液也凝固了。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潭底有一黑一白两条大鱼向自己游了过来……
于翔得救了，至于怎么被救的他不清楚，只是发现手中多了一对黑白的鱼形坠子。说是鱼形，却只是轮廓像鱼而已，两个坠子各自有一个圆形的空洞，通身圆润，咬合在一起，刚好能拼成一个圆。
劫后余生，两人相视一笑没敢再呆下去，收拾了鞋袜，赶紧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此时正是下早课的时间，路上很多人。
“那个好像是宗主新收的弟子，天灵根的杨雄吧，他旁边那人是谁啊，怎么跟个野人似的？”
“那个啊，好像是个叫什么翔的废物。”
“天才和废物在一起，还真有趣！”
议论声、讽刺声、每遇到一群人于翔和杨雄便会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于翔地下了头，杨雄也不再说话，只是渐渐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想起师尊还有吩咐没做，就不陪你去饭堂了，先走了！”也不等于翔回答，杨雄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四年后，云梦宗山下一处僻静的山谷里：
手捂着伤口，捂不住鲜血的奔涌，捂不住心里惊天的骇然，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昔日亲如兄弟的杨雄会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于翔痛苦的质问着。若不是恰巧去捡掉落的石刀，恐怕受伤的就不是他的左肩，而是心脏了吧。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杨雄高高举起的右手，毫无情绪的咒语在指尖凝结成三枚蓝色的冰锥，没有任何迟疑地，右手一挥，将冰锥再次射了出去，直指要害。
心，很疼！曾有那么一刻，自己还在幻想，也许哪里出了误会，也许……
但事实是残酷的，哪怕千万个不愿意相信，可是不反抗，便是死！
没人愿意死，尤其死得不明不白。
忍着剧痛，翻身一跃，致命的冰锥从头顶擦过。没有物理的创伤，却带着惊人的寒气。心似乎被冰锥给冻结了，冷得生疼，生疼的……
落地后，他并没有停下来，疼痛使他清醒——修炼天才的冰锥即使只是听说，也知道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然，身后的冰锥诡异的转了个弯，再次追杀而来。
犹如猫鼠的游戏，一个逃得艰难狼狈，一个追得云淡风轻。
两个来自同一个村子的少年，他们同岁，同时失去亲人与家园。原本相互扶持，相亲相爱，如今，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杀，一个逃！
同时拜入山门，杨雄是单一的水灵根，是修炼天才，称之为“天灵根”；于翔金、木、水、火、土五根俱全，如同凡人，是废灵根！
他是被师门寄予厚望的真正天骄：一年炼气，再一年炼气圆满；一年筑基，再一年筑基巩固，功法有成！
化气为水，凝水成冰，完全凭空使然。
师尊欣喜，宗门哗然，杨雄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他，五年炼气，一无所成。饥不果腹，衣不蔽体，在排挤、欺压、辱骂、殴打之下，仍不要脸的活着！
自己最好的兄弟是天才，他骄傲。哪怕再苦，他要陪着他活着，跟随他的脚步，为他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因为，他是他今世唯一的亲人！
如今，冰冷的眼神，强烈的杀气，这是自己的兄弟吗？
看着于翔迂回地向自己跑来，杨雄眼中满是不屑。
“想引了我的冰锥来伤我吗？太天真！”
双手结印，左脚猛的一跺，只见原本在于翔身后仅隔两尺不到的冰锥，在杨雄的全力操控下竟突然加速，冰锥带着血柱从于翔的胸前喷出。
跪坐在杨雄面前，大口地吐着血，呼吸急促——如此轻易的，他就要死了。
手掌颤抖着撑着地面，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仰起脸，胸口的剧痛让他的面孔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不懂，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让杨雄非杀自己不可。小时候，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玩伴；五年前，杨雄为了让宗门收留自己磕破了额头；几个时辰前，他们有说有笑，亲如兄弟……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绝望却倔强地嘶吼着，他需要一个死而瞑目的理由。
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手背，于翔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看到了杨雄冰冷的眸子。
“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肯给我？”他的心好疼，好疼，疼得他弓起身子，紧紧抓住他破损的胸口。
一股暖流，从胸口向周身扩散，让他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他感到自己的伤口正在愈合……短暂的失神后，扒开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露出一只白色鱼形坠子。这坠子就好像从太极八卦图里抠出来的一只阳鱼。原本应该有一颗黑色珠子的鱼眼处空着，正好被于翔穿了草绳系在脖子上。
奶白色的光华从胸口的阳鱼坠子上荡漾开来，于翔被一层薄薄的光茧包裹着，伤口处肉芽蠕动，很快就愈合如初。
恍然间，于翔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抓握着氤氲的阳鱼坠子，抬起头，眼中满是苦涩。
“是为了这个吗？”
杨雄无语，但是双眼迸射的火热与贪婪已经回答得很清楚了。
“哈哈……哈哈……咳咳……”
止住咳嗽，落寞的情绪从于翔身上散发开来，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悲伤。
“我当你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想要这个坠子，开口便是，我又岂会不给？”
“亲人……”杨雄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想我们刚入师门，你难得被师尊放出来，又贪玩，险些掉进后山的寒潭，是我救了你，自己却掉了进去。”
……
“寒潭的水很深，又很冷，我撞到了石尖，血流了出来，我就看着自己一边流着血，一边往下沉，以为就这样死掉了。是潭底突然出现一个光球将我浮了起来。等我清醒时，手中便握着这对阴阳鱼。就算不去想，也知道这是一对稀世奇宝。可我毫不犹豫的把他们给你了，因为比起我这个修炼废物，他们对你更有用。可你却分我一个，说我们兄弟一人一个，是情义，也是缘分。”
心中苦涩，幽幽吐了口气，接着说道：
“你可知道，在师门，人人骂我是废物，他们欺负我，让我干最累的活，却不给我饭吃。只有你，帮我，给我送吃的，偷偷传我修炼的法决。于是，我想为你做些事情，哪怕数次掉入山涧也要为你担来最清甜的泉水，山路再崎岖，也要下山，上山为你送去最新鲜的蔬果。可如今，哪怕我在山间来去如飞，再也不会跌落山涧，也不会被山石磨破了手脚，可你已修仙有成，再也不需要这些俗物了。我跟你的身份早已云泥之别，你注定会是云梦宗最有望成为师祖那般强大的天骄，而我却只是一介凡人……是我没用，不但帮不了你，还连累你被他们嘲笑。”
长吁一口气：“你要这坠子也好，要我的命也罢，就都给了你吧。”
风，吹开了散乱在额前的发，露出了一张了无生趣的脸。于翔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
回忆一幕幕浮现脑海，短暂的生命里有苦难也有欢笑。
他只有十三岁，八岁以前他有快乐而幸福的童年，有疼他的爹娘，有一个贫穷却幸福的家，还有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杨雄。杨雄日出前生，他日落前生。杨雄说自己是哥哥，他便叫杨雄哥哥。如今，哥哥不要他了，他好想爹，好想娘。
他只有十三岁，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悲痛。他好累，好累，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和爹娘在一起，也再没人骂他是废物了。
杨雄并不意外于翔的反应，也不在乎他的反应。他已经厌恶了别人在他面前拿于翔说事，更讨厌别人一说于翔就提到自己，这简直是种侮辱。他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求师傅收留他，怎么会把那么好的宝贝分给一个废物。
可是他毕竟救过自己，在村子遭逢厄运的时候，是他从废墟里将自己挖了出来；差点掉进寒潭，也是他救了自己。
“杀你，也许会损了心境，留下心魔。但不杀你，如此重宝你保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真的世界你不了解，杀人夺宝再正常不过了。你若被人盯上，宝物丢了不说，还会连累我身上带着的阴鱼被人知晓。你可知道他们的手段？搜魂炼魄，生不如死。我虽杀你，也可以说是救你。那等痛苦，我不忍你去承受。而只有杀了你，才能让你少受些痛苦，才能保住我们的宝贝，顺便也能保住我的命。”
说着，杨雄的手再度扬起，冰锥凝聚的光芒在指尖闪烁。
“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安心上路吧。来世投个好胎，我等着你，咱们再做兄弟！”
于翔是十三岁，不是三岁。那些话，他听着就觉得虚伪。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宝物？来世再做兄弟，难道还要让你再杀我一回吗？
曾为救他，双手几乎残疾；曾为救他，差点淹死；当他兄弟，当他亲人，就沦落这样的结果吗？
不甘心，自己的真心付出算什么？
不甘心，就因为自己是废物所以就该这么死掉吗？
随着杨雄的一步步临近，于翔浑身抖得厉害。
是的，他怕了，是人都怕死，这是一种本能，与胆气无关。
死亡的气息变成无形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当他再也抵抗不住猛地睁开双眼时，杨雄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冰冷致命的蓝色冰锥就悬在自己头顶。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鱼是指太极图中间的部分，其形状如阴阳两鱼互纠在一起，其黑白两个鱼眼代表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本章完)
忽然有一天，大地爆裂，地火喷发，焚烧一切……
一颗一万年冰髓之心，沉沦火海……
冰与火，交融、分离，最后重归和谐，焕起一片盎然生气……
……
这是一片广袤的大陆，有山林、有湖泊、有大海……有平凡的人类，也有不甘平凡的修士；有野性的飞禽走兽，也有神通广大的各类妖物……他们相互制约，又互为依存，共同生活在这颗蓝色的星球。
大陆之东，有一片漫无边际的泽林，凡人称之为“云梦泽”。在其边缘有一座无名的村庄，居住着数十户凡人。
盛夏时节，两个孩童站在高大的泡桐树下：
“于翔，太高了，我们换棵树吧。”
“没事，我上去就行。杨雄，你在下面接着。”
叫于翔的男孩长得略微粗壮些，手脚并用，一会儿就爬到了树桠上。在树上一阵摸索后
，兴奋的大喊：“好多啊，接着！”
……
傍晚，于翔的父母在门口架了张桌子，端上简单的饭菜，隔壁杨雄家也拿来饭菜放在桌上。两家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
“来，这是你俩今天摘的蝉蛹，娘给蒸好了，快吃吧。”于翔的娘微笑着将满满一碟蝉蛹推到了两个孩子跟前。
于翔和杨雄相视一笑，俩人早已馋得不行了，一听可以吃了，立马大快朵颐起来。
这蛹用油炸了是最好吃，可是庄户人家舍不得那么多油，便只能蒸煮。味道差些，但对两个极少吃上荤腥的孩子两说仍是无比的美味。
入夜后，村子里安静起来，孩子们都早早的睡去，只有少数的屋子亮着微弱的光。于翔的娘正在为他缝补白天划破的衣衫，二十五岁不到她，已早生华发。
“私塾先生说翔儿悟性不错，就是贪玩了些。希望他以后能考个功名，我们也好享享清福。”将针在头上蹭了几下，于翔的娘满脸的憧憬，好像已经看到自己的孩儿功成名就的样子。
“做好了就早点休息吧……”于翔的爹放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下个月给先生的束脩还没着落呢，他心里沉重不已，可没心思想那么长远的事情。
给于翔掖好被子，轻轻的在他脸上亲一口，一家人便吹了油灯安歇了。
……
云梦泽密林边缘
“师尊，有一群铁鬃豪猪受惊，朝东跑去了！”
“一群低等的畜牲有什么好在意的，全力维持阵型，这次定要抓住这风魔熊！”
“可是……”黑衣的少年修士原想说东边有一处村落，却被师尊瞪了一眼给吓回去了。
……
清晨，于翔伸了个懒腰——昨晚做了个噩梦，可怕极了，但是梦里感觉到娘亲抱着自己，于是又安稳的睡着了。
伸懒腰的手碰到了什么，没能伸展开，睁开眼睛一看，于翔惊呆了——房子垮了，屋顶砸了下来，娘半跪在炕上，用身子护着自己。她的衣衫，全是血迹，已经干涸了很久；她的眼神那么温柔，好像正注视着自己；她的身上还有泡桐花的味道，那是自己白天从树上摘下送给她的……但是，她一动不动，已经没有了生气。
于翔想要呼喊，却感觉喉咙被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来。他浑身颤抖，抱着娘亲冰冷的身体，再次昏睡过去……
烈日当空，知了不遗余力的聒噪着。
于翔抹了抹脸上的泪，从娘亲身下钻了出来，用力将头顶的木梁推开，扒开屋顶厚实的茅草，把头露了出来。强烈的阳光，刺痛了他的双眼，使他再次流下泪来。
整个村子已经一片狼藉，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清理着废墟，表情木然，唯独双眼不停的流着泪。
他找到了父亲的遗体——于翔的爹手握着砍刀倒在了自家门前，他的肚子被开了个大口子，肠子流了一地。
于翔将双亲遗体从废墟里拖了出来，并排放在泡桐树下，又从废墟里找来父母最好的衣衫为他们穿上。即使是最好的衣服，也不过是没有补丁的粗布衣裳，父母却轻易舍不得穿。
为父母整理完了仪容，于翔跪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救命……救命……”知了鸣叫的间隙里，隐隐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于翔拼命地徒手挖掘着，原本就伤痕累累的双手，如今更是血肉模糊。但是他顾不得疼，低吼一声将一根圆木推开，露出了满脸是血的杨雄。
“咳……咳……救……命……”
泪流满面，于翔却笑着：“活着……还活着……”
……
傍晚，两个孩子坐在自家的泡桐树下，没人说话……
远处的天空，出现两个人影：
“好重的血腥味，怕真是出事了吧。”
“下去看看吧！”
“全毁了，看样子很难有活口了。嗯?那里好像有人！”
两个修士飞到两个孩子跟前，彼此对视了一眼。
“带回去吧，看师尊怎么处置。”
两个修士一人腋下夹住一个孩子，就朝云梦泽深处飞去。两个孩子不挣扎，也不呼喊，眼里只剩空洞。
……
云梦泽拥有广袤的密林，其中不但有普通野兽繁衍，更有妖兽无数；天材地宝自是不用说，更有大大小小的灵石矿脉无数。而这灵石正是修仙之人必不可少的。
在这云梦泽里，有一处连绵的山脉，众山之巅矗立着一个修仙门派——云梦宗！
云梦宗立宗不过数千年，其创宗祖师据说是一位化神期强者，偶然游历至此，见此地灵气充裕，物产丰富，便在此开宗立派，创建了享誉一时的云梦宗。
……
时间一晃，于翔和杨雄两人已经到云梦宗快三天了。杨雄的伤势已经大好，于翔除了还有些呆滞，其他都算正常。这天，他们两人被带到了云梦宗的议事厅。
“这两个孩子说起来也算是因本宗才沦落为孤儿，若两人有仙缘更好，若没有也需稍微安置一下才好。”说话的正是云梦宗的宗主——张道。
“禀宗主，人已带到！”
“带进来吧。”
宗主张道端坐在正中，两边各有四把椅子，坐着各司的长老。被众人围着上下打量，于翔有点木讷，杨雄就自然得多，虽然低着头，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走上前来，让本尊看一看。”
杨雄乖巧的走到张道跟前跪了下去：“拜见神仙爷爷！”
“呵呵……起来吧，把手伸出来让爷爷看看。”不知怎么，张道一见杨雄这孩子就觉得很顺眼。将手轻轻搭在孩子的手腕上，脸上先是犹疑，之后变得惊喜：“哈哈……天佑我宗，竟给我送来个天灵根的好苗子。”
众人听张道这么一说，顿时都站了起来，议论纷纷。原来，云梦宗近千年来，人才凋零。新进弟子但凡有些资质的，都会在成长起来之前莫名陨落。而天灵根的弟子更是千年难得一遇，难怪宗主张道会如此激动。
“宗主，不知此子的天灵根是何种属性，我们好商量看谁来教导更合适啊。”一位长老说道。
张道没有回答，看着杨雄乖巧又机灵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孩子，你可愿意拜爷爷为师，学习仙术啊？”
杨雄眼珠一转，马上跪下磕头到：“拜见神仙师傅！”
“好！好！好！”连说三声好，张道锊着胡须，开怀不已。
一时间，周围的人或是恭贺张道，或是夸赞杨雄，场中呆立的于翔被挤到了一边，无人问津。
“宗主，这里还有个孩子。”终于有人发现于翔的存在，向张道提醒道。
“你便看看他有无灵根，若是没有，便送下山去吧。”张道瞟了于翔一眼，呆呆傻傻的，让人厌烦。
略微查看后：“回宗主，是五行俱全的废灵根。”
“送下山去吧……”摆了摆手，张道已经懒得再看于翔一眼。
“神仙师傅，请你不要赶于翔走！”杨雄突然跪在张道面前，他与于翔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实在不舍得就这样分开。
“这……”
“神仙师傅，于翔跟我就像亲兄弟一样，请师傅收下他吧。我们都是孤儿，都没家了，师傅，你就收下他吧！”想到于翔为了救自己双手都差点废掉，杨雄越说越激动，头磕得跟捣蒜似的。
“好吧，就收他做个记名弟子，留在山上吧。”
“谢谢神仙师傅！”
就这样，于翔和杨雄两人便都留在了这云梦宗。
“这叫水灵决，师尊说这世间万物都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人体内也有相应的五行，其中一种或者几种属性力量特别强盛的，称之为灵根。师尊说我是唯一属性的水灵根，也叫天灵根；而你五行杂乱，虽然属性力量比凡人强些，但是却难以修炼。不过你也不要难过，我想，师尊说难以修炼，那就是说还是可以修炼的。这本水灵决你拿好，努力修炼，你也一定能炼成的。”
自那天拜完师后，于翔和杨雄便被分开居住，这天杨雄找到正在山脚干杂役的于翔，将一卷水灵决交给了他。
“我要走了，师尊不喜欢我做修炼以外的事情。”
“谢谢！”摩挲着手中的羊皮纸，于翔难得的冲杨雄笑了笑。他还未从丧失亲人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如今在云梦宗的境遇也不算太好，更是变得沉默寡言，唯有跟杨雄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话。
云梦宗里门人众多，低阶的弟子更是数以千计。而这些低阶的弟子除了每日的修炼课业外，也有凡人一样的需求，例如吃饭，喝水。那么洗衣、做饭这些杂事便需要人去做了。被重视的弟子当然可以不用做这些杂役，这些事情自然就落到了像于翔这样的弟子身上。
他被安排到一个一百人居住的大院子，每天要将院子里的十口大缸挑满水，再去砍一天烧火所需的干柴，若有换洗的衣服，他还得去山下的河边浣洗衣服。这些事情一个成人都不见得干得了，而于翔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非但没有因为年纪小就得到特别对待，反而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没有完成任务而被罚不准吃饭。
为了生存，他开始在山间寻找野果果腹，偶尔运气好了，能抓到些青蛙什么的，也是随便处理一下就吞进了肚子。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后，情况才有些好转。他已经能勉强完成任务了，于是每天也能去饭堂吃上一两餐饭。可是，即使去了饭堂他也吃的是一些残羹剩饭。做饭的厨子长得相当彪悍，养了一只同样彪悍的狗，于翔吃的饭菜就如那狗吃的一样。仅是这样，他也能忍，可是，宗门自从头一年给他发过一件青衣道袍后，就再也没给他任何衣物了。他一去人多的地方，总能引起别人的指指点点。那种异样的眼神，他受不了，于是便再也不去饭堂吃饭了。
自从得到水灵决后，于翔便开始每天修炼。虽然他的灵根不好，但悟性不差。只是稍微琢磨，便知晓了运行之法。每天坚持早晚修习，虽然于翔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神仙法术，却觉得自己骨骼健壮了不少，精力也更加充沛了。
……
“于翔，我已经炼气九层了，师尊赏了我这个。”两个少年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双脚在水里打着水花。
“这是什么？”于翔看着杨雄手里的藏蓝色小袋子，好奇的问道。
“这叫储物袋，可以装好多东西，一般的弟子都没有，师尊只给了我！”杨雄扬了扬手中的储物袋，脸上写满了得意。
看着杨雄站在石头上，抛接着自己的储物袋，一脸得意的样子，于翔也很为他高兴。
“啊……”
“小心！”
杨雄脚下一滑，于翔赶紧起身将他往岸上一推，自己却掉进了水里，小腿被石尖划开了一道恐怖的口子。他不会游泳，潭里的水又非常的冷，他很快就腿脚抽筋，向潭底沉去……
“于翔！”杨雄在岸边呼喊着于翔的名字，却不敢下水去。他水性非常好，可是一想起别人说这里有水鬼索魂，掉进去的人没有活着出来的，他就犹豫了。
水潭很深，潭底很黑，于翔一直往下沉着，感觉自己沉了很久很久，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仿佛血液也凝固了。恍惚间，他好像看见潭底有一黑一白两条大鱼向自己游了过来……
于翔得救了，至于怎么被救的他不清楚，只是发现手中多了一对黑白的鱼形坠子。说是鱼形，却只是轮廓像鱼而已，两个坠子各自有一个圆形的空洞，通身圆润，咬合在一起，刚好能拼成一个圆。
劫后余生，两人相视一笑没敢再呆下去，收拾了鞋袜，赶紧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此时正是下早课的时间，路上很多人。
“那个好像是宗主新收的弟子，天灵根的杨雄吧，他旁边那人是谁啊，怎么跟个野人似的？”
“那个啊，好像是个叫什么翔的废物。”
“天才和废物在一起，还真有趣！”
议论声、讽刺声、每遇到一群人于翔和杨雄便会遭到别人的指指点点。于翔地下了头，杨雄也不再说话，只是渐渐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想起师尊还有吩咐没做，就不陪你去饭堂了，先走了！”也不等于翔回答，杨雄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四年后，云梦宗山下一处僻静的山谷里：
手捂着伤口，捂不住鲜血的奔涌，捂不住心里惊天的骇然，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昔日亲如兄弟的杨雄会想杀了自己。
“为什么？”于翔痛苦的质问着。若不是恰巧去捡掉落的石刀，恐怕受伤的就不是他的左肩，而是心脏了吧。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杨雄高高举起的右手，毫无情绪的咒语在指尖凝结成三枚蓝色的冰锥，没有任何迟疑地，右手一挥，将冰锥再次射了出去，直指要害。
心，很疼！曾有那么一刻，自己还在幻想，也许哪里出了误会，也许……
但事实是残酷的，哪怕千万个不愿意相信，可是不反抗，便是死！
没人愿意死，尤其死得不明不白。
忍着剧痛，翻身一跃，致命的冰锥从头顶擦过。没有物理的创伤，却带着惊人的寒气。心似乎被冰锥给冻结了，冷得生疼，生疼的……
落地后，他并没有停下来，疼痛使他清醒——修炼天才的冰锥即使只是听说，也知道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果然，身后的冰锥诡异的转了个弯，再次追杀而来。
犹如猫鼠的游戏，一个逃得艰难狼狈，一个追得云淡风轻。
两个来自同一个村子的少年，他们同岁，同时失去亲人与家园。原本相互扶持，相亲相爱，如今，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杀，一个逃！
同时拜入山门，杨雄是单一的水灵根，是修炼天才，称之为“天灵根”；于翔金、木、水、火、土五根俱全，如同凡人，是废灵根！
他是被师门寄予厚望的真正天骄：一年炼气，再一年炼气圆满；一年筑基，再一年筑基巩固，功法有成！
化气为水，凝水成冰，完全凭空使然。
师尊欣喜，宗门哗然，杨雄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他，五年炼气，一无所成。饥不果腹，衣不蔽体，在排挤、欺压、辱骂、殴打之下，仍不要脸的活着！
自己最好的兄弟是天才，他骄傲。哪怕再苦，他要陪着他活着，跟随他的脚步，为他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因为，他是他今世唯一的亲人！
如今，冰冷的眼神，强烈的杀气，这是自己的兄弟吗？
看着于翔迂回地向自己跑来，杨雄眼中满是不屑。
“想引了我的冰锥来伤我吗？太天真！”
双手结印，左脚猛的一跺，只见原本在于翔身后仅隔两尺不到的冰锥，在杨雄的全力操控下竟突然加速，冰锥带着血柱从于翔的胸前喷出。
跪坐在杨雄面前，大口地吐着血，呼吸急促——如此轻易的，他就要死了。
手掌颤抖着撑着地面，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仰起脸，胸口的剧痛让他的面孔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不懂，究竟发生什么事情让杨雄非杀自己不可。小时候，他们是穿一条裤子的玩伴；五年前，杨雄为了让宗门收留自己磕破了额头；几个时辰前，他们有说有笑，亲如兄弟……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绝望却倔强地嘶吼着，他需要一个死而瞑目的理由。
泪水混着血水滴落在手背，于翔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只看到了杨雄冰冷的眸子。
“为什么，连个理由都不肯给我？”他的心好疼，好疼，疼得他弓起身子，紧紧抓住他破损的胸口。
一股暖流，从胸口向周身扩散，让他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他感到自己的伤口正在愈合……短暂的失神后，扒开胸前早已破烂不堪的衣服，露出一只白色鱼形坠子。这坠子就好像从太极八卦图里抠出来的一只阳鱼。原本应该有一颗黑色珠子的鱼眼处空着，正好被于翔穿了草绳系在脖子上。
奶白色的光华从胸口的阳鱼坠子上荡漾开来，于翔被一层薄薄的光茧包裹着，伤口处肉芽蠕动，很快就愈合如初。
恍然间，于翔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抓握着氤氲的阳鱼坠子，抬起头，眼中满是苦涩。
“是为了这个吗？”
杨雄无语，但是双眼迸射的火热与贪婪已经回答得很清楚了。
“哈哈……哈哈……咳咳……”
止住咳嗽，落寞的情绪从于翔身上散发开来，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悲伤。
“我当你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想要这个坠子，开口便是，我又岂会不给？”
“亲人……”杨雄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想我们刚入师门，你难得被师尊放出来，又贪玩，险些掉进后山的寒潭，是我救了你，自己却掉了进去。”
……
“寒潭的水很深，又很冷，我撞到了石尖，血流了出来，我就看着自己一边流着血，一边往下沉，以为就这样死掉了。是潭底突然出现一个光球将我浮了起来。等我清醒时，手中便握着这对阴阳鱼。就算不去想，也知道这是一对稀世奇宝。可我毫不犹豫的把他们给你了，因为比起我这个修炼废物，他们对你更有用。可你却分我一个，说我们兄弟一人一个，是情义，也是缘分。”
心中苦涩，幽幽吐了口气，接着说道：
“你可知道，在师门，人人骂我是废物，他们欺负我，让我干最累的活，却不给我饭吃。只有你，帮我，给我送吃的，偷偷传我修炼的法决。于是，我想为你做些事情，哪怕数次掉入山涧也要为你担来最清甜的泉水，山路再崎岖，也要下山，上山为你送去最新鲜的蔬果。可如今，哪怕我在山间来去如飞，再也不会跌落山涧，也不会被山石磨破了手脚，可你已修仙有成，再也不需要这些俗物了。我跟你的身份早已云泥之别，你注定会是云梦宗最有望成为师祖那般强大的天骄，而我却只是一介凡人……是我没用，不但帮不了你，还连累你被他们嘲笑。”
长吁一口气：“你要这坠子也好，要我的命也罢，就都给了你吧。”
风，吹开了散乱在额前的发，露出了一张了无生趣的脸。于翔已经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死亡。
回忆一幕幕浮现脑海，短暂的生命里有苦难也有欢笑。
他只有十三岁，八岁以前他有快乐而幸福的童年，有疼他的爹娘，有一个贫穷却幸福的家，还有那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杨雄。杨雄日出前生，他日落前生。杨雄说自己是哥哥，他便叫杨雄哥哥。如今，哥哥不要他了，他好想爹，好想娘。
他只有十三岁，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经历了太多不应该承受的悲痛。他好累，好累，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他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和爹娘在一起，也再没人骂他是废物了。
杨雄并不意外于翔的反应，也不在乎他的反应。他已经厌恶了别人在他面前拿于翔说事，更讨厌别人一说于翔就提到自己，这简直是种侮辱。他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会鬼迷心窍求师傅收留他，怎么会把那么好的宝贝分给一个废物。
可是他毕竟救过自己，在村子遭逢厄运的时候，是他从废墟里将自己挖了出来；差点掉进寒潭，也是他救了自己。
“杀你，也许会损了心境，留下心魔。但不杀你，如此重宝你保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修真的世界你不了解，杀人夺宝再正常不过了。你若被人盯上，宝物丢了不说，还会连累我身上带着的阴鱼被人知晓。你可知道他们的手段？搜魂炼魄，生不如死。我虽杀你，也可以说是救你。那等痛苦，我不忍你去承受。而只有杀了你，才能让你少受些痛苦，才能保住我们的宝贝，顺便也能保住我的命。”
说着，杨雄的手再度扬起，冰锥凝聚的光芒在指尖闪烁。
“答案我已经告诉你了，安心上路吧。来世投个好胎，我等着你，咱们再做兄弟！”
于翔是十三岁，不是三岁。那些话，他听着就觉得虚伪。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宝物？来世再做兄弟，难道还要让你再杀我一回吗？
曾为救他，双手几乎残疾；曾为救他，差点淹死；当他兄弟，当他亲人，就沦落这样的结果吗？
不甘心，自己的真心付出算什么？
不甘心，就因为自己是废物所以就该这么死掉吗？
随着杨雄的一步步临近，于翔浑身抖得厉害。
是的，他怕了，是人都怕死，这是一种本能，与胆气无关。
死亡的气息变成无形的压力，让他呼吸困难，当他再也抵抗不住猛地睁开双眼时，杨雄已经走到了他跟前。冰冷致命的蓝色冰锥就悬在自己头顶。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阴阳鱼是指太极图中间的部分，其形状如阴阳两鱼互纠在一起，其黑白两个鱼眼代表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