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修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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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回访

    李老先生对元的学习是以兴趣引导为主的,外表看来是放任其行的,元要睡多久,玩什么,去哪里,他都不过问,元有问题了,只要不是见识类的他也不直接回答,可以思考推理而得的,大都一步步引导元自己思考。不带任何的强制性。

    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他这一觉睡了近一天一夜,之前的疲惫已然消失。他吃过饭走了出去,李老先生坐在院子里,神情专注,像是在观察面前的草坪。元走过去,坐在老先生旁边,也不说话,伸着懒腰打着嗝,倍感轻松自在。顺着老先生的目光看过去,出了草坪,什么也没有。

    “我说老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老先生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面前的草坪。

    “青草?有什么可看的,不到处都是吗?”

    “你仔细看看再想想。”

    元认真地看了起来,这种草名叫细叶尖,几乎随处可见,在东离州也一样到处都有。因为太过平常,以前倒是真没有仔细观察过。即使是他看过的那些书里,除了一本《植物录》有一小段提及,其他的书里最多也就是出现过一个草名,基本上都是环境描写时一语带过的。

    “我昨晚看《沧木游历》时,在里面看到一段专门写沧木州植物的,其中提及了细叶尖,特征提及叶厚一毫,叶柄生有细小绒毛,叶脉突出,最宽处一至两厘。和《植物录》中描述的有所不同,之前仔细一观察,发现此地的细叶尖和《沧木游历》与《植物录》里描写的又都有所出入,这里的细叶尖叶脉内敛,叶柄不见绒毛,最宽处达到一厘的几乎少见,更不用说超过一厘的,达到一厘半的,我找了一早上都没发现一叶。”老先生把自己的观察的缘由直接告诉了元。

    《沧木游历》元没看过,但经老先生这么体提醒,一对比《植物录》里的描述和此地的细叶尖,还是看出了差异。他没有急于发表自己的观点,仔细思考了起来。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也不是现在这样,有什么想法了有什么态度了,都急于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是慢慢地,他就发现自己的这些理解太过幼稚,倒不是老先生在打击他,只是他自己的自我察觉,是他的认识广度和深度在不断拓展的结果。他想到了诸多的可能,也许是海水的原因,也许是种植的问题,或者根本就是记载的不同植物,只是混淆在了同一个名称下……但是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他能想到的,老先生自然也能想到。他在不断地思考,肯定之后又否定,否定之后又假设。想了半天,也没有得到一个令自己满意地结论。老先生虽然见多识广,知识渊博,但如他自己所说的,他也只是在这广阔的世界的一个角落里,他所看的书籍相比与漫漫书海,也只是一叶扁舟,还有太多他所不知道的了。在别人看来,他这是谦虚,但与他自己而言,这是实话。眼前的细叶尖,老先生也赶到了困惑。

    两人在书楼里找寻了半天,仍旧毫无结果,月星上中天时,老先生做决定,带元出访友人,寻求解惑。正巧的是,拜访的刚好就是昨天来访的爷孙两,姓孙。

    元和李老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到了孙老先生这里,轻易就得到了答案。两本书中描绘的都是细叶尖,是同一种植物,是自然环境选择的结果,和海水的关系也不大,与光照降水的关系倒是明显。孙老先生本身也对这气候问题没研究,只是看过一本《气候异志》,里面提及了各种植物的生长条件,不同的植物适应不同区域的气候,同一种植物在不同的气候条件下也会出现差异。里面甚至记载了部分永夜极的植物,记载曾有人获得仙人馈赠一株永夜极的药草,有驱寒除病奇效的玉叶竹,将它种植在沧木州后,不仅其本身的药性流失严重,用其培养的玉叶竹不仅没了药性,和沧木州本地的青竹也越来越像,几代之后已然看不出区别,据种种类似的事例推测,永夜极的玉叶竹和沧木州的青竹本是同一品种,只是生长环境的不同导致了差异。书籍的作者用植物做类比,在结尾处还写了一篇《人论》,说天下人本是一样的,各种天赋也不过是不同的环境选择的结果。元不知道的是,之前他遇到的那个中年强盗恰巧也看过《气候异志》。

    关于天赋天定的观念是从古至今的,甚至李老先生潜意识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所谓虎父无犬子,老鼠的儿子天生会打洞,这些天赋遗传的俗语也不过是天赋天定的变相维护,尤其以帝王家,以此来正定自己的血统统治的合理性。天定皇者,遂称天子

    四人随后就陷入了对天赋何来的讨论中。讨论主要以两个老者为主,两个年轻人虽偶尔也表态几句,但与两个老人相比,还是有些稚嫩。李老先生用虎父无犬子等现象来证明天赋的天定性和遗传性。孙老先生却恰恰相反,他以虎父无犬子来反证,说虎子不成犬,是虎父作为环境影响的结果,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引导,把幼子的天赋引导向了虎父,成了虎子,人的天赋并无区别,最终表现出来的不同只是环境引导的结果。

    李老先生以元为例,说若不是元天赋出众,到了他这个年龄才开始学习文字,是不可能学得这么快的,若是换作了其他天赋一般的人,早就不了了之,再以孙老先生的孙子孙女们为例,说若不是她这孙女天生天赋在文,早就也同她的兄弟姐妹或经商或学武或纺织去了,他们生在相同的家庭环境下,但却发生了巨大的差异,不是天赋天定,难以解释。

    李老先生的这番话让孙老先生陷入了沉思,实际上天赋环境选择这个观点他也只是从《人论》上得来的,本来就没有深层次的去研究过,现在和李老先生这么一辩论,认真思考了起来。

    “你说的天赋环境选择,也有其立足的道理存在,我刚一反思自己的这些依据,也产生了一种直觉,我只是被自己的见闻给蒙住了双眼,这个问题我们或许可以深入研究一番。”李老先生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后开口。

    “看来是应该反思一下我们自己的认识及其过程了。”孙老先生把自己的方向提了出来。

    实际上这两个老人一生的研究都在文化领域,诗词歌赋小说散文等文学作品类的说他们是权威也不为过,再就是历史知识了,这是研究文化必不可少的。但是其他的,他们很清楚什么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所以当天赋天定还是环境选择这个问题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并没有直接给出一个定论,而是选择了去做进一步的深入的研究,因为他们清楚,这是他们所不知道的,他们清楚自己自以为清楚的也不过是皮毛。

    两个年轻人见老人们陷入了一些他们不大听得懂的讨论和研究之后,离开两个老人开始了他们自己的交流,主要是交换一些他们看书时的心得体会。

    令两人惊讶的是,他们之间的差异是如此的大。同一本书他们的关注点和着眼点往往出入非常,思考的方向有时候更是大相径庭。对有的书的体会让他们甚至怀疑是不是看的同一本。

    就比如一本《鸳鸯怨》,在孙家姑娘看来是可歌可泣的真挚爱情,只是世俗太过顽固,两家人的传统仇恨,生生将两人逼迫到了殉情的地步。是以对超凡脱俗的爱情歌颂的来批胖无情的世俗仇恨,用悲剧来揭露众人的冷血无情。

    但是到了元这里,《鸳鸯怨》完全像变样了。他觉得这悲剧恰恰是在批判爱情,说爱情让人失去了选择的自由,变得盲目,甚至是目中无人,眼里除了自以为的情人,再也容不得其他人,而且在面对情人时,对事物的认识也是失去了理性的,两方的仇恨是由来已久的,这种仇恨的本质是破坏性的,是水与火的矛盾,两人盲目地把爱情建立在这破坏性的基础上,悲剧是难免的。

    再比如一本历史题材的《战功录》,元对里面的英雄人物的胆略魄力是歌颂有嘉的,说能在血与火的厮杀中能面不改色冷静杀敌的壮士是勇士,夸赞能在战马嘶吼烟尘满天的混乱中能镇定自若地指挥作战的将帅的雄才大略。把《战功录》说成了男儿热血的荟萃,他有很强的认同感。

    但是孙家女儿却不这么认为,说那就是一本罪恶集,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血泪埋藏沙场。这不过是那些枭雄的野心,不过是众军阀的欲望。他们为了角逐天下,阴谋诡计用尽,不惜血流成河。他们不过是披上了所谓的道德外衣的强盗,他们为了自己的江山,完全不顾谁家孩子生来就没了父亲,谁家老人从此孤苦无依,谁家新婚妻子思念成疾…..他们肆意夺取他人的性命,还以此为功勋,与凶猛野兽无异,对他们的歌颂只是对残忍的褒扬,不该提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