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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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章 不得相追随

    微生月既说洛白衣无事,那便无需过多担忧。尘琴子坚持亲自探望:一则更安心,二则也好借此寻得谢猗谅解。

    对于后者,在别人看來确实是误伤,在谢猗看來情况却完全不同。尘琴子解释无门,因为谢猗“看得分明”,只有另寻他途。

    对于前者,谢猗在第一天未离开洛白衣半步,第二天她突然叫洛无心过來耳语几句,托付之后即匆匆离开房间。

    微生月问洛无心谢猗说了什么,洛无心只说谢猗托她代为守护。微生月出去跟尘琴子说明情况,尘琴子拒绝乘隙而入,即使微生月强调这是目前唯一的机会。

    尘琴子表态后,洛无心除了心酸,犹是心酸,一则为谢猗,一则为尘琴子。

    谢猗每去探望谢飞絮,都温言陈述洛白衣的情况如何一天天好转,却难掩强颜欢笑。

    谢飞絮有微生月作保,自不担心洛白衣会有什么意外,她担心的反而是谢猗。

    谢飞絮深知谢猗心里难过,却不挑破这层纸,每当谢猗过來,她只静静听谢猗说话,绝不刻意去做出什么反应。

    谢飞絮如斯,谢猗终于忍不住,哗哗地直淌泪。

    谢猗心情纠结,她盘算着应该多看望姐姐,可实在放不下洛白衣,总是匆匆离开,又匆匆回來,不时显出慌乱之态。

    谢飞絮看在眼里,自然便找些诸如累了需要休息之类的借口让谢猗回去。

    尘琴子难免会看见谢猗急匆匆行动的身影,心中便又添几分懊悔。

    烟秀月三人闭口不谈大雪山之事,只因时下确实不是好的时机。尚且不论尘琴子听到又将会生出几重波澜,若被千云罗和洛无心知道,实在又是一番波动。

    烟秀月三人只有静待消息。

    一日日过去,微生月早已将洛白衣所受内伤医好,却不见洛白衣苏醒。微生月对此心里也沒有谱,谢猗问他,他只说伤又好了许多,绝不说完全好了。

    谢猗日夜守在洛白衣身旁照看,沒有人能说动她长时间离开,需要休息了便趴在床头就地休息,累日以來,早已是困极倦极。

    这夜洛无心离开之后,谢猗掩上了门,回來走到窗子边向外呆呆地凝望许久。外头是黑漆漆的一片,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已挂在脸上。谢猗默祷一番,回到洛白衣身旁,望着洛白衣苍白而隽秀的脸,渐渐抑制不住,俯身要吻下去,可几滴眼泪并不配合地打在洛白衣的面皮上,发出“嗒嗒”的微响。

    谢猗一个惊魂,伸手擦了擦眼泪,又在洛白衣脸上擦了擦,低声道,“师父,小猗失态了,可小猗…”

    谢猗沒敢说下去,转道,“师父,小猗知道师父有很多事要去做,小猗不会缠着师父要师父教武功了。可是,可是…师父你要快快醒來啊,醒來才能做…师父,小猗现在好害怕,师父,你听得到么,”

    谢猗说着说着,迷迷糊糊,好像有人在抱她,可她醒不來,恍恍惚惚,云里雾里,感觉什么都难以自控。

    是真的有人在抱她。

    洛白衣半夜醒來,谢猗早已迷迷糊糊睡去,青油灯则自顾燃着。

    灯光微弱,更觉迷离惝恍。

    洛白衣恍恍惚惚,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忽然坐起,却见谢猗伏在床头。洛白衣借着灯光端详谢猗一阵,也想起了一些事,伸手抚了抚谢猗的头发,又依稀记起方才似乎有个人在耳边说了许多话,却一句也不记得。

    洛白衣知道那是谢猗,又想这些天谢猗必是寸步不离。看着困极的谢猗,洛白衣心疼不已。

    洛白衣小心翼翼地爬起床,将谢猗抱到床上去睡。两人互换了位置,洛白衣再次借着灯光凝视谢猗。

    谢猗静悄悄的神情蒙着一层哀伤,洛白衣五味杂陈,突然生出一个决心。

    洛白衣俯身过去,吻住了谢猗。

    谢猗梦中只觉得嘴唇湿润,却不知发生了什么,眼泪却似知道真相,直往外淌。

    洛白衣闭着眼睛,眼泪亦是大颗大颗滴落,打在谢猗的眼睛上,看去似乎只是谢猗在梦中流泪、哭泣。

    洛白衣心中郁郁,低声诉道,“小猗,洛大哥并非你的归宿,也无法做到了。洛大哥只愿一生一世做你的师父,但好像…

    “洛大哥知道小猗的心意,今夜还小猗一个吻,希望小猗把心中的‘那个人’忘掉…你有为了师父怨恨尘大哥么,都是洛大哥不对,我好歹跟你说个明白…”

    翌日拂晓,洛无心即端水來给洛白衣擦脸,推门进來,不见谢猗,心中疑道,“小猗终于支持不住,回去休息了么,”这么一思,洛无心不觉微微一笑,端水來到床边。拂晓朦胧,洛无心看了一眼床上的洛白衣,正想把水放下,却是一滞,定神细看,躺着的人却分明是谢猗。

    洛无心猛吃了一大惊,手一抖,任凭脸盆掉落地上。

    “嗙”地一声,洛无心被惊回神來。

    这般动静,也惊醒了其他人,除了谢猗。

    洛无心上來将谢猗摇醒。

    谢猗迷迷糊糊醒來,看见洛无心,娇声道,“洛姐姐,你怎么在这,”突然好似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惊道,“啊。我怎么会在床上,”

    谢猗猛地坐起身來,左右四顾,“师父呢,师父呢,”

    谢猗说着已慌乱起來,急急要下床,却发觉手里好像拽着什么东西,拿到眼前一看,却是一张字条。

    谢猗打开字条与洛无心匆匆看了,因为这时众人的脚步声近了,谢猗忙将字条收起,又看了洛无心一眼。

    洛无心摸了摸谢猗,沒有说话。

    众人进來,洛无心说洛白衣不见了。

    “这…”川江夜和微生月都纠结道,“白衣一定有问題。”

    谢猗忐忑地看着众人,见尘琴子站在门外,也不敢招呼,只低下头。

    沒有人会认为是谢猗疏忽了。

    谢猗却不这么想,她就认定是自己疏忽了,所以在听到川江夜和微生月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洛白衣有问題时,却不敢追问。

    洛无心道,“白衣留字说他去找嫣姐姐了。”

    众人一时无声。

    谢猗听到洛无心这么说,知道不能再藏着字条了,却听洛无心又道,“白衣也只说了这么多。”

    谢猗摸着字条的手又放松了。

    洛无心建议道,“我们到下面再议。”

    谢猗留在房间并未挪步,上官璇玑和黄裳见了,也都留步。

    谢猗闷闷的不知在思索什么,脸色愁结。

    黄裳上前试探道,“小猗,怎么了,”

    谢猗木木地摇摇头。

    黄裳宽慰道,“沒事,不要担心。”

    谢猗却突然拉住黄裳,自责道,“黑衣姐姐,你骂我吧。是我沒有看好师父,是我沒有看好师父,我,我,我…黑衣姐姐,我,我…”

    谢猗沒能说下去,又怨又悔,猛地抱住黄裳,哭了起來。谢猗却不敢发出哭声,在黄裳怀里抖得厉害。

    黄裳拍着谢猗安慰道,“沒事,沒事,小猗已经做到最好了。可弱大哥要走,连姐姐也都沒办法的。”

    谢猗被安慰,嘴里念着“姐姐”,忽然身子一震,放开黄裳,擦了擦眼泪道,“黑衣姐姐,我们去看看姐姐吧,姐姐睡眠不好,这会肯定也在担心,我们去看看姐姐…”

    谢猗说着人已夺步离去。黄裳和上官璇玑在后跟上。

    來到谢飞絮房间,房门敞开着。谢猗进來看见的第一个人自是慕容花城。

    谢猗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转,即扑到谢飞絮怀里,伤心道,“姐姐,师父走了。”

    谢飞絮和慕容花城被响动惊醒,已在担心,慕容花城看着谢飞絮不敢离开半步,只等有人送來消息,甫听到如此“消息”,皆是大为震动。

    谢飞絮顿时脸色煞白。

    慕容花城连忙捧住谢猗暗示道,“小猗,快说这不是真的。”

    谢猗却不懂,使劲摇头。

    谢飞絮再也缓不过气,晕了过去。

    谢猗见了,不明白是为何,猛地一慌,即大哭起來。

    慕容花城扭头要去找微生月,却见到黄裳,连忙让黄裳上前。黄裳和上官璇玑同时走上前來。

    上官璇玑拍了拍谢猗道,“小猗,快别哭了,让黑衣姐姐看看是什么情况。”

    谢猗闻言自是慌忙让开。

    “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慕容花城冷静下來,向上官璇玑问道。

    上官璇玑未料谢猗竟慌不择言,此时被问,解释道,“小猗是说洛大哥醒了,一个人又离开了客栈。”

    慕容花城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

    谢猗却愣愣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上官璇玑将谢猗拉过來,安慰道,“小猗,姐姐沒事的,不要太担心。”

    谢猗看着上官璇玑,却又哭了,抱着上官璇玑道,“千姐姐,小猗错怪尘大哥了,我知道尘大哥不是坏人。”

    上官璇玑闻言一奇,想起洛无心方才有说留信什么的,话却沒说尽,随即又想到自己留下也正是想听听谢猗的意思。

    现在确定是洛白衣解了谢猗心中的结,上官璇玑顿时安心许多。

    “小猗沒错,都是尘大哥太冲动了。”上官璇玑这样安慰,又道,“不过尘大哥确实是无心之失,小猗能理解就好,能理解就好。”

    谢猗放开上官璇玑,又拿出字条递给上官璇玑道,“千姐姐,这是师父留下的,你给尘大哥也看看,好让尘大哥莫恼师父了。”

    上官璇玑接过字条,问道,“姐姐能看么,”

    上官璇玑实在不敢毫无准备的便让尘琴子看到洛白衣留下的字条。

    谢猗自是点头。

    上官璇玑便打开字条來看。

    谢猗则转身问黄裳,“黑衣姐姐,姐姐怎么样了,”

    黄裳起身笑道,“姐姐只是身子虚,并无大碍。不过以后要注意,不可再让姐姐情绪过于波动。知道了么,小猗,”

    谢猗点点头,却不知黄裳为何要针对自己说这番话。

    “黑衣姐姐,我方才怎么了,”

    谢猗忽然问道。

    黄裳答道,“小猗沒有怎么啊。”

    谢猗却道,“姐姐是因为小猗才昏过去的么,”

    黄裳微微一讶,旋即笑道,“是啊,姐姐看到小猗哭,心里不好受。所以小猗要答应以后不能再哭了,好不好,”

    谢猗被触动心事,即又泪眼婆娑,却努力地擦了擦眼睛,应道,“好。”

    其余诸人走下一楼,越歌诗向來调皮,又与洛无心亲爱,说话便无顾忌,“洛姐姐,方才你话未说尽,必是因小猗在场了,不知洛大哥还说了什么,”

    洛无心听了,只看着尘琴子。

    尘琴子想着方才谢猗目光闪避,完全不同于之前的锐利坚决,此时又见洛无心只看着自己,自已猜知**。

    “洛姐姐,这或许是很好的线索。”越歌诗又道,“还有别的么,”

    洛无心或因思虑太甚,嘴唇微白,摇摇头。

    洛无心弄不清楚洛白衣为何说走便走,这太过反常,想起川江夜和微生月的话,开口问道,“川大哥,你方才说白衣有问題,是什么意思,”

    “白衣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但我弄不懂他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川江夜语气中带有一丝责怪,兀自冥思少刻,又道,“而且他事前那么急切地想在水镜先生身上问到名嫣下落,为何这次醒來却似认定了水镜先生沒有答案,独自离开了呢,”

    “这难道沒有问題么,”川江夜愁道,“白衣确实习惯独來独往,却还不至此。”

    上官镜道,“白衣突然转向大雪山又突然转回客栈,事情已经有些反常。我需要知道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

    上官镜转向月灵风道,“这段时间以來,忧心忧虑,无暇顾及其他,现在是说分明的时候了。灵风,你为何阻止白衣上雪山,”

    月灵风说出尘多海怀孕之事,众人自是大为震动。

    洛无心心中翻滚,责道,“既是如此,三师兄你为何拦阻,你可知道…”洛无心说着忽觉话中责难过重,便不说了。

    月灵风本就为此懊悔,这时被洛无心责难刺激,更是悔极恨极,无话可说。柯灵秀即出声解释,一并将自己跟剑灵烟和月灵风在路上的分析和疑惑也说了,以此转移洛无心的注意力。

    洛无心一时心急,说话不觉的便有些冲,她本是爱极月灵风的,这回瞧见月灵风面容惨淡,猛地心疼,歉道,“三师兄,我不该生你的气,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一起好好思量对策。”

    月灵风更心疼自己的师妹,笑道,“沒有事,就算无心师妹生了不该生的气,三师兄也不会往心里去。何况无心师妹生的是该生的气,这本就由我而起。”

    洛无心心情纠结,眼中已含着泪,使劲地摇了摇头。

    柯灵秀道,“安适离开,若真是因为知道多海怀孕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白衣显然不知情。”

    千云罗沉思良久,此时接道,“将身比身,安适知道这件事,是不是跟白衣也…”

    尘琴子面对现实,接道,“姨母,你是想说白衣跟名嫣也,也…”

    尘琴子沒说完,这终究令他难以启齿。

    千云罗不觉间已满眼泪花,回道,“也只有这样安适才会知道多海怀孕,白衣在沒有被告知之前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而安适一定是在沒有告诉白衣自己怀孕之前便知道多海和白衣的事,不然她会告诉白衣她怀孕了。”

    洛无心快速回想前事,接道,“久前多海写信回來,说自己很能吃,然后嘱托白衣将信带给嫣姐姐,难道是在这个时候嫣姐姐发现了什么,”

    众人都觉得在理,微生月辟开话題道,“但这些都是名嫣离开的可能原因,而白衣的反常又是缘何,”

    上官镜皱了皱眉头,道,“白衣并不知道名嫣决意远走之事,现在他留下讯息,却是执意去找不知所踪的安适而非身在大雪山的多海,也许…”

    上官镜顿了顿,又道,“白衣是希望说清楚某些事。他选择沒有明确方向的那个,也许是因为时间紧迫。”

    上官镜故意把话说得委婉。

    微生月听了脸色瞬间煞白,“不会是这样。我有把握,不会是这样。”

    洛无心咬紧嘴唇,极力将那慌闷的兆头压下去,又压下去。

    剑灵烟出声道,“大家都希望这只是猜测,但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柯灵秀即道,“不错,我们先去把人找回來,事情还在掌握。白衣既然是去找安适,必然要询问路人分析安适的行踪讯息,这样不会行走得太快。白衣特点显著,我们赶在他前面再往回找,极有可能截住他。”

    上官镜接道,“安适失去行踪前是往波澜台、观星海等东部北部有海一带方向,白衣的大致方向也不会有失,我们分头寻找吧。”

    事不宜迟,众人即分头行动。

    上官镜和千云罗往回赶去波澜台,尘琴子和上官璇玑、曲一帆往东回望海楼,川江夜和凌尺素及微生月往北去观星海,剑灵烟和越歌诗赶往淮海无常岭一带,柯灵秀和洛无心则去往望海楼以南沿海一带。

    月灵风独自去往铸剑谷以东。

    众人约定往回皆以孤落客栈为方向。

    众人散去,客栈里只余黄裳、慕容花城、谢飞絮和谢猗四人。

    谢飞絮醒來听到众人要出发寻人,深觉无能出力,黯然神伤。微生月深知谢飞絮需要的只是好好疗养,便叫黄裳留下照看,黄裳自然听话。

    此时见谢飞絮沉溺不能自拔,黄裳急中生智,出主意道,“飞絮,大家都以为弱大哥会往北往东去寻嫣姐姐下落,我看不无可能是往花城方向去了。我们一起回花城吧,若不能碰到弱大哥,我们就在一字渡口休养,那里可是我们三姐妹的绝妙好地。”

    原來黄裳首先是想到要让谢飞絮离开客栈,以免整日触景伤情,随即便想到自己作为黑衣姐姐时候的领地,脑中便跳出來这个绝好的主意。

    慕容花城也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听到黄裳的主意,一时豁然开朗,“对对对,这真是个绝妙的想法,是大家都沒想到的。飞絮,我们就回花城,碰到白衣自然极好,沒碰到的话,不论是一字渡口还是我们家的水方阁,都是极好的疗养之所。”

    谢飞絮听到慕容花城说“我们家”,心道,“凤皇难得也慌不择言,这般亲昵,必是有心迎我过门…”

    谢飞絮这般想着,不禁甜甜一笑,回道,“好,我听你的。”

    慕容花城可沒有留意自己说了什么,见谢飞絮笑着答应,当即大喜,激动道,“好。说定了。我这便去收拾。”

    谢飞絮來不及点头,却急着拉住慕容花城,慕容花城见谢飞絮动作过大,连忙回身顾好,又怕谢飞絮改变主意,双倍紧张道,“怎么了,”

    谢飞絮努力笑道,“凤皇,我们去一字渡口,好么,”

    慕容花城自然连连点头,迭声应道,“好啊,当然好了。”又戏道,“谢少女说去哪便去哪,对不对,”

    谢飞絮又甜甜一笑,点了点头。

    谢猗心中忧心洛白衣,此刻也暂忘了,添油加醋道,“姐夫,我们赶紧收拾行囊吧,别黏着姐姐啦。”

    “你这丫头。”慕容花城瞧见谢猗又开始油嘴滑舌,自是开心,转身勾指往谢猗脑门上一敲,又笑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黄裳只在一旁微笑。

    谢飞絮道,“裳姐姐,你不去收拾行囊么,”

    黄裳应道,“不着急,待小猗回來了,我再去。”

    收拾了行李,慕容花城驾了一辆马车,载着三姝往花城而去。到了花城,慕容花城将谢飞絮三人带入慕容宅,休整了一两日,说明情况,四人便向一字渡口而去。

    來到一字渡口,安排妥当,谢猗和黄裳陪伴数日,告辞回转孤落客栈。

    谢飞絮在谢猗和黄裳离开后跟慕容花城道,“凤皇,你为我准备笔墨,我须写封长信跟阿爹阿娘说明情况。”

    慕容花城自去准备,回來铺好纸笔,要为谢飞絮代写。谢飞絮却拒绝道,“阿爹阿娘认得我的笔迹,若是代写,他们会多心的。”

    慕容花城道,“你叫小猗回去看望,为何不在那时便跟小猗说清楚,你是怕小猗说不好么,”

    谢飞絮点点头,“小猗现在心情忧伤,不宜多话。有裳姐姐陪着我才放心,若不然让阿爹阿娘知道,会更加糟糕的。”

    慕容花城心酸一笑,道,“好了,我扶你起來,你若吃力,一定要跟我说,咱们慢慢写,不打紧。”

    谢飞絮幸福地笑着,又道,“凤皇,你以前很闹很闹,我好奇怪。”

    “奇怪什么,”

    “奇怪那么闹的你,怎么会喜欢上这么静的我。”

    慕容花城见谢飞絮说话都吃力,心疼不已,忙道,“如果我们都爱闹,那就天天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斗嘴吵架了,哪还有时间爱上对方,”

    谢飞絮一笑,假嗔道,“裳姐姐曾经骂你油嘴滑舌,果真不错。”

    慕容花城反驳道,“你记差了,她赞我口舌招尤。这不你看,我现在不正招惹着花城的小尤物么,”

    谢飞絮脸颊羞红。

    慕容花城接道,“小尤物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写,你说好不好,”

    谢飞絮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个什么情况,又见慕容花城拐着弯不让心上人劳神劳力,满眼是泪,点了点头。

    慕容花城伸手拭泪,一面又柔声安慰道,“傻丫头,不能再哭了,再哭的话林子里的熊啊豹啊就会出來吃人啦。”

    谢飞絮果然被逗笑,道,“这是哄小孩的,唬不了我。”

    慕容花城也笑了,让谢飞絮躺好,又问道,“你要吃什么,我去做。”

    谢飞絮甜甜道,“有小米么,我想吃点粥。”

    谢猗依言回谢家探望,但只住了一两日,便同黄裳一起又回客栈。

    黄裳好奇心胜,又是调皮的女子,这回难得机会,脱口问道,“小猗,你是怎么爱上弱大哥的,”

    谢猗闻言一怔。

    黄裳也忽然觉得造次了,连忙补充道,“姐姐只是好奇,你不说也沒什么的,不要想太多就好。”

    谢猗却道,“我也不知道,那日我看见师父从楼上飞下來,我就呆了。”谢猗想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一幕,嘴角不自觉地便露出笑意,忽然笑道,“姐姐你呢,你又是怎么爱上明月医的,”

    黄裳冷不防也是一愣,旋即哈哈一笑,道,“你想知道,”

    “嗯。”谢猗猛地点点头。

    黄裳眼珠子往上一瞟,翘了翘嘴,笑道,“你也知道黑衣姐姐以前有另一个身份。我那天是出任务…”

    黄裳娓娓道來,“我本是想挑弄弱大哥的,可阿月却抢过來捏住我的手腕,并且在我说非礼的时候,他狡辩说‘我是大夫’,那一瞬间的感觉,阿月像极了,像极了…”

    “像极了什么,”

    “哎呀,像极了什么不重要。”黄裳避过去,又笑道,“就在那一刻,我莫名地便想跟阿月闹下去,阿月也算伶牙俐齿,愣是把我打败了。”

    “怎么打败的,”谢猗好奇极了。

    黄裳便又细说。

    谢猗笑得合不拢嘴,道,“明月医承认姐姐是姑奶奶啦,哈哈,那我岂不也是明月医的姑奶奶,”

    黄裳咯咯一笑,点头俏皮道,“这个可以。”

    两人笑了一路,谢猗末了问道,“姐姐,你方才说是想挑弄师父的,师父确实是要比明月医漂亮,可姐姐后來为什么却沒对师父动心呢,”

    黄裳乍然一愕,转而笑道,“小猗,你在姐姐面前说弱大哥比阿月漂亮,你叫姐姐情何以堪呀,”

    谢猗咦了一声,道,“我有说这样的话么,”

    “哦。”谢猗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黄裳可不饶人,戏道,“姐姐从头到尾都沒有说沒动心,姐姐肯定是动心了,要不然干嘛弱大哥长弱大哥短呀,”

    “黑衣姐姐你…”

    谢猗果然沒辙了。

    黄裳又笑道,“你也说了弱大哥是那么美,怎么能不动心呢,不过动心也是不一样的动心,要不然姐姐就不叫弱大哥,叫阿衣了。”

    谢猗扑哧一笑,追着黄裳要打,“黑衣姐姐,你又逗我。”

    黄裳笑道,“谁叫你当着我的面说阿月长得丑。”

    谢猗较真辩解道,“哪有。我沒说阿月…哦,我沒说…啊,姐姐,你真坏。”

    谢猗知道黄裳是在逗她了,羞得说不出话。

    谢猗追了黄裳一阵,突然想念洛白衣,又静下來,黄裳过來问她,谢猗想了想,便跟黄裳泄露道,“姐姐,师父离开那个晚上,我感觉有人抱我吻我,你说是不是师父,”

    谢猗满脸通红,黄裳则微微一讶,应道,“抱你上床的肯定是弱大哥。不过,你确定有人吻你么,”

    谢猗摇摇头,依旧满脸通红道,“我不知道,那晚我很困,感觉有人抱我,然后嘴唇好像被封住了,湿湿的。”

    黄裳瞧了瞧谢猗,暗忖道,“小猗心心念念的都是弱大哥,做这样的梦也正常。不过弱大哥真的吻了小猗,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难道…”

    黄裳思及此处,扑腾一下,脑中闪出一个不好的兆头,“难道果真跟水镜先生猜测的那般,之所以吻小猗,为的是还…”

    “姐姐,”

    “姐姐。”

    “哦。”黄裳猛地回神,瞧见谢猗正看着自己,笑道,“莫不是你做梦,”

    谢猗一羞,摇摇头,正想说不知道,却突然“哦”了一声,道,“还有啊,师父好像还哭了,眼泪都滴到我的脸上來了。”

    黄裳更确定,也更慌了,却镇静道,“你越说越神奇,这是个梦无疑了。”

    谢猗却沒有这么简单地被瞒过去,满脸娇羞道,“不行,我要问师父去。”

    谢猗这般又胡思乱想起來,不觉间脸上已全是泪。

    黄裳看见,柔声道,“小猗,怎么又哭了,”

    “师父还会回來么,”

    黄裳心肉一跳,猛然道,“当然。当然会回來了。你放心,弱…洛…啊,是师父,你师父只是出去走走,不刻便会回來的。”

    谢猗抱住黄裳,伤心道,“姐姐,师父去了哪里,为什么又丢下小猗不管,”

    黄裳笑道,“师父说了去找嫣姐姐啊,师父不会丢下小猗不管的,师父会回來的,你要有信心呀。”

    黄裳却也忍不住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