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商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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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争论

    段灵儿四人在良奴巷下了马车,一般来说,男丁买来做小厮,女子买来做丫鬟,文武官员竞相买良民为奴, 甚至多买馈送亲友。

    段府是大商贾,本身府里就有很多小厮和丫鬟环。

    但是段灵儿决定要自己寻几个合心意的。

    她先挑了一个会功夫的丫头,其他倒没有找到合适的,正准备走,忽然发现坐在树下的一个老仆,这老奴满手都是新旧割痕,手指灵巧,动作飞快,很快便编好了一个精巧的筐,太阳晒得他皱纹内都是汗水,他擦了一把汗水,停下手,双掌置于膝上休息一会儿。

    这个老仆,名叫耿良,年已五十多岁,夫妻两口,也生下一个儿子,还只有十来岁。

    耿良本是扬州边的农户所生,当先因父母丧了,又无力殡殓,故此卖身。

    他为人忠谨小心,朝起晏眠,勤于种作。谁知如今主子也死了,主子儿子分家后因嫌弃他年纪大了,因此没有一个愿意要他,他们这一家子便又落在了人牙子手里。

    人牙子是精瘦的男人,见他年纪有了,便有些厌恶之意。时不时对这老仆高声叱喝,有时还要奉承几下消食拳头。

    但这耿良却一言不发,坐在树下编竹筐。

    人牙子朝着他呸一口:“不知造了什么孽,买了你们一家子奴,卖也卖不出,我们日夜吃辛吃苦挣来,却养你一窝子吃死饭的。我看你和你婆子两个老不死,很快就干不动了,活时三个吃死饭的,死了又要赔两口棺木,呸!”

    耿良气愤道:“这些日子我也编了不少竹筐给你,我媳妇还会绣花,谁不知道我婆子一手好绣工,那绣得精致的梅花,花瓣层叠,颜色渐次染开,枝杆遒劲,像早春墙角斜出的花朵。这些绣品你也都拿去卖了,就是小儿也是个烧饭的好手,你们这些天吃的喝的,哪些不是出自小儿之手?我们一家虽然为奴,但也并没有白吃你的,你这话说的怎能如此不地道?”

    人牙子最近没有开张,正在气头上,一看耿良顶嘴,顿时脸色一变,就要上去打人,拳头挥出,却只听一声阻止:“慢着!”

    人牙子转过头,瞥了一眼段灵儿,马上堆满了笑:“主子大爷们,这是来我家挑人吗?”

    段灵儿点点头:“这位大叔是如何价钱。”

    耿良一愣,看着好似要买自己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身后气质不俗的妇人和少爷,沉声道:“这位主子,我还有个媳妇,还有儿子,要买,恐怕是要一起买了去才行。”

    人牙子上去就是一拳,骂道:“还有你说话的余地,能把你这老叫花子几两银子卖掉,你那媳妇和儿子,随便就能卖,还用得着你挑挑拣拣。他俩实在卖不出,我便送去绣春阁,那里总是要人的!”

    耿良一听绣春阁,顿时就拉住人牙子:“不行,不能卖给绣春阁。”

    人牙子一脚替开他:“不由你,你那老婆子人老色衰,除了绣春阁去烧火还能干啥?倒是你儿子长得白白净净,做个小龟奴也不是不行。”

    “他们一家子,我都要了。”段灵儿走上前去:“这位大叔会编筐,大婶会绣花,你们孩子还会烧饭,是吗?”

    耿良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手持丝扇的段灵儿,点头道:“是的小主子,我们一家会自己挣钱,不是白吃白喝的。”

    段煜也点点头,对人牙子道:“你说说,他们这一家子,如何价钱?”

    人牙子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前的一行人,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一个婆子。

    穿着倒是不俗,可是也并不华贵。

    人牙子心里转了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有钱,且试一试。

    转头跟后面的自己人道:“给主子们来些滚烫的热水”。

    这意思就是要你给点赏钱来。

    段灵儿扔过去一贯钱,人牙子一把接住,人牙子摸着铜钱嘿嘿一笑,想了想回复道:“三个人五十两银子。”

    安娘顿时气得峨眉倒立:“你刚才才说这位大哥没人要,几两银子就给打发了,如今怎么要我们主子五十两?”

    人牙子眼睛盯着安娘,咕噜噜转:“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五十两就是五十两,一分都不低的。”

    “你这人!”安娘一跺脚。

    段灵儿摆了摆手:“写字据,我们交银子后,把他们三位的卖身契给我们吧。”

    这才忙不迭地点头,快速去收了银子去立字据,

    人牙子进了屋,本想着如何再敲一笔,他移开茶壶盖,象征性地加了一点热水,再把茶壶盖上,这才看见买家段府的名字。

    他先是愣了愣,接着拿着字据急奔出来,把耿良一家子的卖身契交给安娘。拍了拍耿良的肩膀:“你运气好,遇上段府,以后富贵了别忘了我。”

    耿良一甩肩膀,喊了声:“兰娘,小柱。”

    很快后面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旁边一个十五六九岁的少年。

    那妇人圆脸杏眼,一副老实模样,满脸皱纹但是手却很细嫩。

    少年高高黑黑,看上去颇为腼腆,满手都是伤痕。

    他们俩向沈氏叫了一声主子,看了一眼沈氏髻间插的云钗和绿翡簪,就吓得立即低下头不敢再看。

    段灵儿微微一笑:“今天之后,你们便是段府的人了。这位是我母亲,也是以后你们的主子。”

    耿良领着妻儿跪在沈氏面前,连磕了几个头:“夫人,虽然我年纪不是年轻人了,但是也不是没用,我要给主子争口气,挣个事业起来,绝不让您收了我们吃白饭。”

    段灵儿点点头:“耿叔,我之所以看上你,正是因为你在如此绝境却依然不屈不挠,靠本事活着,而且手脚勤快全家都有挣钱的本事,这是很难得的。我家刚好是经商之人,因此见了你,觉得是合适用的。”

    耿良眼中闪了一丝泪花道:“若论老奴,年纪虽有,精力未衰,路还走得,苦也受得。那经商道业,虽不曾做,也都明白。就是我的婆子,平昔勤于纺织,亦可少助薪水之费。至于小儿不仅有力气,还会烧火做饭,给主子们添补肠胃,是绝不比那酒楼的差的。”

    沈氏亲自将耿良拉起来,诚心道:“老陈,以后咱们主仆,还需要互相照料。”

    耿良哪里见过这样温和性子的主子,立即又磕倒在地,老泪纵横。

    就这样,段灵儿买了一个丫鬟和耿良一家子,准备跟母亲哥哥说上马车去田庄。

    然而段煜拳头紧握,似乎心里有事。

    沈氏也叹声叹气,似乎不太想走。

    段灵儿想了想,只好把一百两银子给了耿叔,两头奔跑,将那文家母子和那被打得半死的世家女子秀珠也买了来。

    耿叔不愧是一把好手,跟那两个人牙子讨价还价,五十两银子就将事情办成了。

    段灵儿和沈氏互相看了一眼,眼中全是赞赏之意。

    于是一共一百两银子,花得干干净净,添了丫鬟如意,秀珠,原来染布坊的老板娘文姐,小文以及耿良一家。

    这几个本在人牙子手上任人凌辱的仆人,如今都满眼含泪,稳稳坐在段府的第二辆马车上,跟着段灵儿,一起往田庄去了。

    马车在路上跑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田庄附近。

    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猫叫声和婆子们的斥责声。

    段灵儿命停了马车,她和段煜带着安娘和如意先下了马车,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三个婆子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拿长竹竿打着上面的一只长毛白猫。

    “这猫敢偷我晾晒的鱼干,我今天非宰了它,做一道山珍来尝尝,都说猫肉是酸的,我不信,这就把它皮扒了煮一锅猫肉汤!”

    另一个圆脸的婆子猛点头:“一年四季连个肉都吃不上,刚好尝尝鲜,拿它打打牙祭。”

    另一个细高个儿的婆子不耐烦地说道:“你们把那竹竿子往上捅,我刚才打了它腿,它跑不掉了。”

    白尖脸的婆子举起了手中的竹竿子,只见上面绑着半扇镰刀,眼见就要挥下去。

    段灵儿清楚地看到那木棒所绑的镰刀,刀光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令人心底直冒寒气。

    段灵儿看了一眼如意,此时刚好试一试这丫头的身手。

    递了一个眼神给她。

    如意稍微一动手指,只见一颗石子像流星似的飞过,“咚”的一声打在了尖脸婆子的后脑勺上。

    “哎哟!”尖脸婆子痛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四下看了起来,“谁?谁干的?!”说着,她把怀疑的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个婆子。

    那两个婆子连连摆手,异口同声地道:“不是我,不是我。”

    细高个儿婆子指着一个方向道,“我好像看到石子是从那个方向飞出来的。”

    尖脸婆子闻言,看了过去,只见一棵挺拔的大柳树后露出麻布衣角,似有人影晃动,顿时怒喝道:“谁,鬼鬼祟祟的,还不给老娘滚……”

    话音未落,就只见柳树后窜出一道灰黄的身影,紧接着无数颗石子像天女散花似的飞向了三个婆子。

    那三个婆子左躲右闪,可是还是被打得抱头鼠窜。

    此时,段灵儿也从柳树后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的几个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