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尽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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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旧情怎能忘

    fri aug 05 12:00:00 cst 2016

    河面没有异常,楚平将心神投向河底。河底礁石不少,当初浩君跳河的时候没有碰个头破血流也算是奇迹。

    楚平搜寻一周,也没有发现异常,那艘机动船已经快驶出巴雾峡了,回头看看,佘念堇居然还在瞪着瓷坛发呆,看她的神情,好像还十分悲伤。楚平很是奇怪,低低地轻咳了一声。

    佘念堇叹了一声,恋恋不舍地说:“走吧,我们到河底去看看。”

    楚平说:“我刚才已经察看过河底了,似乎没……”话还没说完,他忽然发现大河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地点正是在机动船的旁边,机动船眼看就要翻了,连忙抛下佘念堇,射进了大河底,只见是一个磨盘大的大鼋正在河底吸气,要对机动船上的人不利。看这大鼋,明显也不是尘世中的生物。

    楚平忙御使短剑疾风一剑结果了大鼋,愕然发现大鼋的精气很弱,好像刚刚经过大量消耗一般,不禁有些奇怪。他不愿意惊世骇俗,带着大鼋回到了仙界,将其抛弃在赤水河底后,才又回到了尘世。他动作奇快,一来一回,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此时佘念堇也发现不对,紧随在楚平的后面,稳住了机动船,她的动作没有楚平快,毕竟还是有一个人从船上掉了下来。佘念堇抽出围在腰际的软鞭,也就是浩君看见的宽皮带,轻轻卷起那人,在其落水前将他送回了船上。

    由于她身上一直有隐身符,那人也没看见她,只觉得自己好像是掉下船了,但一定神间他又发现自己还在船上。佘念堇救他的程实在是太快,他也弄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掉下去过,胡乱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后,便忘了此事。机动船上的人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异样,船夫们安慰了游客几句,平静地开走了。

    佘念堇却无法平静,骇然望着刚回到尘世的楚平:“那不是尘世中的大鼋,对么?”

    楚平点点头,疑惑地说:“是仙界的没错,可没什么法力,不知它是如何突破结界到这里的。”大鼋在他面前突破结界他一定会发现,可以肯定它一定不是刚到尘世的。楚平心中十分奇怪,自己刚才勘察河底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发现这只大鼋。念了一个避水咒,和佘念堇一起沉入河底。

    佘念堇惊呼一声,忽然钻进河床不见了。

    楚平于土中的能力有限,要像佘念堇一样钻进土中,只有借助钻地梭才行,即使是查知能力,也不能及远,他只知道佘念堇迅速的朝右边深入下去了,却无法知道佘念堇到了什么地方,只好留在河底等待。

    浩君和温大哥兄弟两人随便找了一家火锅店,要了一个鸳鸯锅,把赢鱼交给服务员后,又点了几个小菜,要了几瓶啤酒。等服务员离开后,浩君先端杯喝了一大口,才问:“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温大哥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菜倒了一半进红锅,又赶了一半进白锅,说:“还说呢,近两个月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心中很是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那天早上我一到公司,就收到了你的遗嘱,看了以后大吃一惊,顾不得其他,立刻按照你发信的地址来到了这里。在路上才打电话通知的我家里,我妈听了也很着急,嘱咐我不找到你不许回家。到了这里以后,我人生地不熟地也不知该怎么找你,只好到县公安局去求助。谁知我到公安局刚刚说明情况后,公安局的人就拿了一个大牛仔背包给我。我一看那包就傻了,我自己买的包我怎么会不认识呢?老大,不是我说你,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答应舒玉的了?‘酒宴歌席莫辞频’,你忘记了?”

    浩君不愿意提起舒玉,歉然笑笑,问:“我的包怎么会在公安局?”

    温大哥吃了一大口菜,说:“你虽然让那个柳叶舟的老板不要报警,但他是一个老实人,回到巫溪县就报了警,连你付给他的三千元的船费也全交了出来。我到的时候,这里公安局已经根据牛仔包中你的资料,和成都的公安局联系过了,所以才一点也没有留难我。我只办了一些简单的手续后,就得到了你的大背包。我离开公安局后,又找到了那个船老板,给了他一笔钱,详细地问了你在柳叶舟上的情况。唉!老大,你怎么这么傻呢?”

    服务员端来了切好的赢鱼片,浩君接过来到了一些进锅里。

    温大哥很习惯浩君的沉默,叹了一声,自顾自的接着又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说你,今天你是死里逃生回来,我实在是不想责备你,但不说我又怕你以后再做傻事。老大呀,你做事向来决断,自己的主意又重,不太听人的劝说,但你自己说过的话总不会忘记吧?你说过要保重自己的,可别忘了!”

    浩君淡淡说:“别说那些了,反正我也平安的回来了。”笑了一笑,用筷子点着火锅打岔说:“来,尝尝我带回来的鱼好不好吃。”

    温大哥夹了一片鱼片,放进油碟中,再接再厉地说:“老大,我知道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些,也不愿意听这些,但我现在可以算是你最亲的人,我不说你,就没人可以说你了。你将舒玉安排到了那么特殊的一个地方,证明你临到头也忘不了舒玉,那为什么你就不能听从舒玉的劝说呢?你这样不是让舒玉在地下也不安!”

    浩君放下筷子,说:“大哥,你的心意我能明白。但你不用再劝我了,已经有人劝过我了。从前的那个浩君已经跳进大河了,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拥有新生命,和尘世没有瓜葛的浩君。我们不要再说这些好么?”

    温大哥虽然没全懂浩君的话,还是放心了一些,夹起油碟中的赢鱼片咬了一口,只觉香滑软嫩,十分可口,讶然说:“这是什么鱼,是大河的特产吗?怎么这么好吃?这几年我山珍海味也吃了不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呢。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带一些给我妈和娟娟。”忽然想起还没有给家里报信,忙摸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片刻后他把电话递给浩君,因为温大妈要听听浩君的声音才放心。

    趁着浩君打电话的空隙,温大哥招呼服务员要来两个空碗,替自己和浩君一人舀了一碗白锅中的火锅汤晾着。

    浩君终于摆脱了唠唠叨叨的温大妈,将手机还给温大哥,见温大哥正在津津有味地大吃赢鱼,自己也捞了一片来吃,发现果然是很好吃,微笑说:“原来真的很好吃,可惜娟姐和大妈没有口福。”

    温大哥喝了一口汤,不在意地继续大吃:“我们回去的时候带几条回去,她们不就可以吃到了,只是没这么新鲜了。”

    浩君摇摇头,说:“这种鱼是很罕见的,以后不一定还可以遇见。你后来是怎么遇见黄大哥的?”

    温大哥疑惑地说:“黄大哥? 你说黄彦吗?他人虽然很老练,可看来还不到二十岁,你怎么叫他大哥?”

    浩君想起楚平对黄彦的介绍,心中好笑,说:“认识黄彦的人都叫他黄大哥,我也跟着叫习惯了。”

    温大哥释然,说:“我离开船老板后,心中还存着万一之想,总希望你被人给救了。就跑去印了很多的寻人启示,许以重酬,无论生死,我自少要见着你才甘心。于是雇了几个人帮我张贴,我自己也在张贴。就在帖启示的时候,黄彦找到了我,告诉我你已经被一个叫佘念堇的姑娘救起来了,但还是受了一些伤,有一个什么楚平公子和于娜小姐正在帮你疗伤,让我不要担心,说你过几天就来看我。”

    温大哥接着说:“老实说,我不担心是假的,公安局连死亡证明都给我开好了,我说要找你的时候,那些帮我贴启示的人也都劝我不要妄想了。说大河的水那么野,早不知把人冲到什么地方去了。那个黄彦问了我一大堆的问题,又不肯说你在什么地方,也不肯告诉我楚平公子和于娜小姐究竟是何许人,我一直是半信半疑的,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在这里等了。还好,他刚走,你就来了。你这段一时间究竟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都找不到你?还有,黄彦他们是些什么人?对你好不好?”

    当时黄彦在的时候,温大哥不自觉的就相信了黄彦的话,但黄彦离开后,他却发现了很多疑点,但他找遍了巫溪县的所有医院,也没有找到浩君,才闷闷的在旅店中等候。浩君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刚回旅店没多久。

    浩君笑笑,说:“大哥,你的问题可真多。黄大哥他们是有一些特殊,但都是好人,而且都对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这段时间一直住在一个山洞里面,你当然找不着了。”

    温大哥猛地被辣椒一呛,咳了起来,脸胀得通红。浩君忙端起火锅汤让他喝了一大口,温大哥才好过一些,他立刻叫道:“什么,山洞里面?黄彦他们是三星堆的猿人吗?都什么时代了,还住山洞?”

    浩君摇摇头,好笑地说:“大哥,三星堆住的是猿人么?我怎么记得北京周口店住的才是猿人呢?再说现代人就不住山洞了?那窑洞怎么说, 就不是山洞了?不过我这几天住的山洞只是堇姑娘的家。黄彦和楚平、于娜是不住山洞的,我以后会和他们在一起,所以以后不用住山洞。”

    温大哥大吃一惊,差点又呛着了:“你说什么?以后你要和什么人在一起?你不回成都了吗?”

    浩君点点头,抢先一步堵住温大哥的话,缓缓地说:“彦芹,你不用再劝我,我暂时还不会回成都。一来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还必须要楚平和于娜的照顾;二来我想换一个环境,尽量忘掉从前的事情。你放心,我真的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了,况且楚平的身手好得不得了,就是我想要做什么,他也一定可以阻止。等我彻底好了,我就到成都去看你们。但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成都常住了,你没把我还活着的事情告诉别人吧?”他想着跟随楚平修道的事情解说不易,干脆就说自己的身体没复原,温大哥还好理解一些。

    温大哥疑惑地摇头,说:“我根本不敢确定那个黄大哥的话,怎么会随便告诉别人?到现在我手里还有你的死亡证明呢,等我明天去消了它。”

    浩君淡淡的说:“你别去撤消那个证明,反正那些钱我也用不上了,就都给你吧。趁没人知道我没死,你拿着我的遗嘱,把我的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吧,省得以后有麻烦。”

    温大哥大怒,拍桌子瞪眼说:“你娃娃明摆着活得好好的,想让人家说我谋财害命啊?”

    浩君笑笑,不在意地说:“我以后真的不会回成都常住了,拿着那些财产一点用也没有,我是想让你名正言顺的管理公司。你不办就算了,以后有麻烦了别来找我!”

    看了看温大哥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浩君又说:“大哥,你真的可以放心,我绝对不会再做傻事了。”

    温大哥更是生气,放下筷子语重心长地说:“老大,你叫我怎么放心?你以前也曾经答应过我,还答应过舒玉,但你还是做出了那么叫人不放心的举动。苍天有眼,你这次算是得救了,但下次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何况我对黄彦他们一点也不了解,你又说得那么含糊,我又如何能放心呢?”

    浩君也放下筷子,靠在椅子背上,淡淡地叹息说:“不是我说得含糊,实在是他们那个地方不方便让你知道得太多了,你可以把那里理解为不能让外人发现的桃花源。你如果还想要你兄弟活命的话,请不要阻止我回到那里去,也不要问那么多,只有那里才能治好我的伤。”

    浩君从来也没有说过这么严重的话,温大哥骇然观察浩君说:“你的伤有这么严重吗?可你的气色看来还不错呀!”

    浩君黯然摇头,说:“大哥,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的伤在这里。”他指着自己的心口。

    温大哥明白了,虽然不赞成,他还是理解地说:“换个环境也好。但你记住了,今后一定要常到成都来看我们。我老妈,还有娟娟,都很关心你,不许你再说不回成都的话。成都是你的家呢,哪有人永远不回家的?”

    浩君感激地说:“有你这么一个理解人的大哥真好。放心,我也非常挂念你们,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以后一定会常常来看你们的。大哥你尽管放心好了,楚平他们对我真的不错。”

    温大哥叹息一声说:“反正你已经决定了,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不过你看来是比以前开朗了很多,嗯,有点像舒玉还在时的样子了。记着,你以后一定要常来看我们,我们不仅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亲人。”

    浩君笑着点头,岔开话题:“对了,现在公司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楚平在河底等了好一会儿,佘念堇才从土中又钻了出来,满脸地惊疑:“楚平,你也来看看,这地底有一个好奇怪的东西啊。”

    楚平无奈地摊手道:“可惜我没有带钻地梭来,有心也无力。”

    佘念堇自豪地笑笑,牵着楚平的手说:“你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娲族人么?你放松一些,只管把自己交给我就行了。”带着楚平钻进了江底的地下。

    楚平还是第一次不借助器具在土中行动,感觉很是新奇,周围的土好像不存在了似的,他觉得自己像在空中飞行一样自在。楚平仔细观察佘念堇的做法,立刻发现她改变了自身的属性,她不仅自己和周围的泥土和谐的融合了,还在他的周围也布下了一个类似钻地梭的厚实气罩,所以能让他也在泥土中穿梭。不过钻地梭是木性的,凭借的是木克土的特性在土中移动,佘念堇的气罩却是土性的,将自己融合在土中了,比钻地梭还要灵活。

    楚平了解了土中行动的原理后,立刻也自己布下了一个土性的气罩,代替了佘念堇的那一个,同时微笑说:“阿堇,我自己走可以了。”

    他的气罩的土性虽然不如佘念堇的纯粹,但他的功力却比佘念堇深多了,威力大了很多,移动的速度一点也不比佘念堇慢。他从前也想到过要这样在土中行动,但布下的气罩太薄了,一进土中,就被土给消耗掉了。看了佘念堇的做法后,他才知道土行术需要的气罩不仅要有足够的厚度,还要随时补充,与飞翔完全不同,要消耗大量的真气。

    佘念堇大是惊奇,说:“楚平,你什么时候学会土行术的?”

    楚平微笑说:“说起来这就要多谢你了。因为这是你在刚才教我的。”

    佘念堇更是惊奇,瞪了楚平两眼,指着前面说:“那个奇怪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她不用照顾楚平,加快了速度,很快便带着楚平到了一个洞穴中。

    地洞很小,比刚才的那个大鼋大不了多少,空荡荡的,只在正中间有一个暗红色的土台凸起。看来楚平探查河底的时候,大鼋正是待在这里,楚平才没有发现。

    佘念堇指着土台说:“这东西不是这里的本来就有的,看情形是最近才到这里的,和周围的土质一点也不一样,也不像是泥土,更像是一个护罩,别看它只露出来这么一点,其实它很大,而且在它里面还有一个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用佘念堇说,楚平到了这里,便立刻察觉到了土台的不寻常,问:“你在它周围察看过没有,能不能进去?”

    佘念堇说:“要进去不难,绕到下面就可以了,那下面有一个洞。不过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我不敢一个人进去,才上去叫你的。”其实他们现在待的地方也是黑漆漆的,但他们都能黑暗中视物,没有光线也没关系,佘念堇之意是指土台中知觉不能透进。

    她带着楚平从土台边上继续沿土台外壁向下,转了一个半圆,到了土台底下,果然有一个小洞,仅容一人进入。

    楚平艺高人胆大,片刻也不耽搁地对佘念堇说:“阿堇,你在外面等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

    佘念堇还没来得及反对,楚平已经进了小洞。佘念堇大急,也跟了进去。

    洞里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和洞外截然不同,这里有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暗红色的微光,四周景象一目了然。楚平正在洞的中央察看一团黑烟,看她进来微笑说:“你说的洞里有东西,是不是就是这团黑烟?”

    佘念堇看了看黑烟,疑惑地说:“我不知道。洞里就只有这个,那多半是它了?”

    楚平说:“这黑烟是一种生物,有一些古怪的能力,但我进来以后,它一直在变淡,似乎它的生命就快要消失了,但不知的什么缘故。”

    佘念堇仔细看了看,说:“真是奇怪,一点也看不出黑烟的构成来,而且它的力量还不小呢。”正说话间,黑烟突然又变浓了,佘念堇讶然说:“这是怎么回事?”

    楚平心念一动,说:“我们到刚才的地洞看看去。”

    他们迅速来到刚才的地洞,地洞中不知何时又来了一只一丈长的赢鱼,正趴在土台上面,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对楚平和佘念堇的到来一点也没有反应。

    原来黑烟是靠吸食怪物的精气来维持生命的。楚平微笑说:“浩君正想陪张虎一颗内丹,这可不是有了么?”一剑结果了赢鱼,取出内丹。

    佘念堇也高兴地说:“这下张虎可高兴了,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原来仙界的妖怪都是那团黑烟弄进尘世的,这黑烟好坏呀,吸食别种生物的精血。走,我们再去看看那团黑烟,是不是又变淡了。”

    再次回到地洞后,黑烟果然是变淡了,体积还小了很多。楚平一掌结果了黑烟,淡淡的说:“让这样的东西留在尘世,会毁了尘世的正常秩序。”

    黑烟被灭后,土洞也塌了, 今后再也会有仙界的怪物莫名其妙的到尘世中来了。但楚平心中不免还是奇怪,这东西明显也不是尘世的生物,就是在仙界中也没有听说过,不知当初又是如何来到大河底的?

    离开火锅店,浩君和温大哥回到旅店,温大哥找出浩君的牛仔背包,放在椅子上,说:“这包里除了几件衣服外,都是你最重要的东西,特别是有不少舒玉的书,以前你宝贝得不得了么?连我要看,你都不让碰一下,现在你可真是舍得,居然轻易地都送了人。现在你回来了,还是自己把包带走吧。”

    浩君拿起床上的《珠玉词》,随手一翻,正好翻到舒玉送给他的那阕《浣溪沙》,心中痛楚依然,怅然念道:“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以前种种比如昨日死,背包就留在大哥这里好了。”接过牛仔背包,把《珠玉词》小心的放了进去,拉好拉练,说:“还是你帮我带回成都吧。”

    温大哥试图做最后地努力:“老大,你真的不回成都去看看?”

    浩君苦涩地笑笑,振奋了一下精神,说:“这次出来是肯定不行了,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了。等楚平和堇姑娘来了以后,我问问楚平,看什么时候能有空,让你回去好跟大妈交代。”

    温大哥一看就知道,浩君又忆起了伤心事,也不再提回去的事情,只是奇怪地问:“楚平和堇姑娘也来了?堇姑娘就是救你的那个佘念堇吗?他们怎么没和你在一起?现在去什么地方去了?堇姑娘长得漂亮吗?你回成都怎么还要问楚平?楚平真的很能干吗?”

    浩君不想让温大哥为自己担心,故意轻松地大笑说:“大哥,大哥,你的问题真的很多呢。记得我们刚开始交往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为了一个小问题,足足缠了我一个晚上,最后还差点被小流氓给修理了。”

    温大哥想起从前,也是好笑:“还好意思说呢你,我问了一晚上,你当时就回答了我一句:‘不为什么!’根本和没说一样嘛。”

    浩君微笑说:“可最后你还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温大哥得意地大笑说:“那是你最后被我缠怕了。快点回答我的问题,不然还要缠你一晚上。”

    浩君犟不过他,淡淡说:“堇姑娘就是救我的佘念堇,她很漂亮,为了我们能安静的叙旧谈话,她现在和楚平出去玩了。我以后要跟着楚平学习适应新的生活,他可算是我的师傅,所以我回成都要问问他。你满意了吗?大哥。”

    温大哥好奇地问:“你拜楚平当你的师傅了?我听黄彦的口气,那个楚平公子是一个大有本事的人,是不是啊?”

    “当然不是了!”楚平在门外接口说,“我哪有什么本事,也不是星熠的师傅。”

    浩君打开房门,说:“师傅,大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成都。”

    楚平径自在床边坐下,微笑说:“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等张虎的伤全好了以后,我们就要回洗剑园了,既然温总有意,到时候我们顺便到成都去弯一下好了。大概是后天吧。”

    自佘念堇一进门,温大哥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佘念堇,心忖这个女孩还真的很漂亮,看老大的眼神也有点意思,说不定老大是为了她才留下来的,听了楚平的话,高兴地说:“这就太好了,免得我又被老妈骂死。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堇姑娘也一起来吗?到时候我准备一些小菜,好好地谢谢你们和堇姑娘,堇姑娘喜欢什么菜,我多准备一些。”

    谁知佘念堇却冷冷地说:“不用了麻烦了,到时候我不会去,楚平和于娜他们也不会吃东西的。”

    温大哥大是失望,又很奇怪,将目光投向楚平,发现他是出奇的年轻英俊,看来也不到二十,笑容虽然温和,可气度非凡,不禁暗暗地奇怪,心忖他们究竟是什么地方的人?

    楚平微笑说:“我们没多少机会去成都,要趁机会好好看看成都,就不去你家了,也免得让你们拘束,你们准备星熠一个人的就好了。”

    温大哥有些生气地说:“你们是老大的救命恩人,到了成都怎么的也要到我家去坐坐才行。”

    楚平并不在意,依然笑笑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坐坐吧。”

    回到仙界后,浩君满怀感触,又回到从前郁郁寡欢不言不语的样子。奇怪的是,佘念堇不知何故,也有些闷闷不乐地沉默着不说话。

    一回到娲族,佘念堇便独自离开了。楚平暗暗纳罕,带浩君回到屋子里。

    屋子里除了于娜和黄彦外,还有一个青年也在,楚平介绍说那就是张虎。和楚平、黄彦的斯文秀气不同,张虎长得五大三粗的,相貌平平,穿着一身武士服,却也颇为威武。光看外貌,他的年纪比黄彦,楚平等人都要大,可他神色间对自己的师傅和楚平、于娜都很恭敬,让人颇觉怪异。

    楚平在矮几前坐下,首先看了看张虎的气色,满意地道:“果然是全好了。你把这个吃了吧,明天让黄大哥护法,打坐一天,也算你没有白来娲族一次。”将赢鱼内丹放在桌子上。

    于娜疑惑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明天还有事呢,刚刚族长告诉我,这附近有一个蛇精在害人,让我们帮着除害。”

    楚平谨慎地道:“真的是在害人么?你们调查清楚了?”

    黄彦笑道:“公子,你放心了,我们不会乱伤无辜的。你和浩君去尘世的时候,我和小姐已经到附近调查过了,那个蛇精确实害了很多的人命,而且道行很深,上次佘梦榉遇见了他,还差点伤在他手里。这个蛇精以前就在这一带作乱,只是要间隔一段时间才出来一次,可他近些日子显得特别猖獗,已经连伤了好几条人命。萝夫人早就想让我们去除害,只是看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很忙,才没有开口的。不过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蛇精现在躲在什么地方,我和小姐找了一圈也没有找着。”

    楚平点点头,笑道:“一个蛇精,不用麻烦黄大哥了,交给我和于娜好了。黄大哥还是专心给张虎护法就行了。”沉吟道,“这样的话,我们的时间会有点紧,我答应了星熠的朋友温大哥,后天要到成都去。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先给星熠说说修道的事情,下午和于娜去除了蛇精。”

    瞥见浩君对他们的话题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张脸从尘世回来后便没了表情,有意指着珠子道:“这东西说来也不希奇,名字你们都知道,但还没见过,张虎是非常想要的,就是为了它才离开同心苑。不过张虎的心情还不算迫切,我们这里有一位仁兄,比张虎还想得到这玩意儿,曾经异想天开的想自己培养一个出来。”

    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那是赢鱼的内丹了。浩君虽然吃了一颗在自己的肚子中,却没看见过它的样子,不禁仔细地多看了两眼。见那内丹样子也还普通,是一颗直径大约三厘米的白色半透明珠子。

    黄彦拈起内丹看了看,半凑趣半认真地问:“公子,能长到一丈长的赢鱼很是罕见,你又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谁又要培养这没用的东西了?”

    于娜指着浩君笑道:“不用问也知道,要培养赢鱼的一定的我们这位仁兄了。”乐不可支地问浩君:“你是不是想培养了来还给张虎?但你知道要多长时间赢鱼才有内丹么?张虎如果到了那时候还需要这种东西,也算是笨到姥姥家了,黄大哥非把他逐出门墙不可。”

    浩君虽然没说什么,但一直不见表情的脸上也有些尴尬。

    大家都很好笑。张虎对浩君道:“谢谢你。其实我有没有那颗内丹都没什么区别,你是不用将这事放在心上的。”

    浩君淡淡地笑了笑,算是答复了张虎。

    于娜笑道:“好了,现在张虎也有内丹了,星熠你也不用内疚了。”然后又追问楚平:“你不是带星熠去尘世看温大哥了么?怎么会遇见赢鱼,又取了它的内丹呢?”

    楚平说了大河的事情,然后卖关子道:“张虎得到一颗内丹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我却有了一个大收获。你们猜猜,是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猜了许多,气氛很是热烈,可惜楚平一直都是摇头。

    黄彦忽然对一直默不做声的浩君道:“你是和公子一起去的尘世,知不知道公子有什么收获?”

    浩君和周围的欢乐极不融洽,见黄彦问到了自己,也不回答,只是看着楚平。

    楚平笑笑,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忽然一指戳进了面前的矮几中,一只食指全没了进去。紧接着他又拔出手指,矮几上居然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浩君今天神奇的事情见多了,不知其中奥秘也就罢了,黄彦却看得大惑不解,惊道:“公子,你是怎么办到的?”

    楚平笑道:“阿堇带我钻进了土中,我发现她带我土行时是替我布了一个土性的厚实气罩,气罩不断消耗,她就不断补充。原理有点像是钻地梭带我们在土里行动,只不过钻地梭是木性的,于是我就自己也学着布了一个气罩,虽然没有阿堇的精纯,但将就着用也还可以。”

    于娜欣然叫道:“我明白了。一理通,百理通,能在土里行动,也便可以在任何介质中移动,只要在食指外布下一个木性的气罩,而气罩又有足够的强度就行了。”也伸出食指一指戳进了矮几中,在矮几上游走了一圈后才拔了出来,矮几上果然也是没有任何痕迹。

    黄彦原理是懂了,却没办法像楚平和于娜那样随心所欲的控制真气的性质,根据需要布下气罩。气罩是无形无影的东西,他勉强可以改变气罩的性质,却无法控制气罩的厚薄,最多是能控制其细密程度罢了。羡慕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公子和小姐一般,随意控制自己的真气?”

    张虎也是大感兴趣,只是师傅都不行了,他知道自己就更不用想了。只有浩君对楚平和于娜的表演依然没有兴致。

    当夜,楚平安排浩君自己住了一个房间。尽管已经有五六天没有睡过觉了,浩君还是没有一点睡意,躺在床榻上辗转反复不能入眠。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努力,穿好衣服离开了房间。

    补天宫里,法术变出来的天空上,月亮总是又大又圆,映衬着周围一点也不熟悉的景色朦胧恍惚,看来有几分冷清,几分凄迷。浩君沿着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这里的植物虽多,动物却很少,白天还可以看见一些燕子在飞,到了晚上连燕子也去休息了。补天宫中既不闻虫鸣蛙唱,也没有丝竹乱耳,四周安静得出奇,唯有浩君脚步声孤独地响着。

    不知不觉间,浩君来到了一条小溪旁。对着如梦如幻的异乡景色,随便找了一块大石头,他坐了下来,心神却回到初识舒玉的日子。

    舒玉是他的第三任秘书,也是他最后一任秘书。那时候公司才刚成立没多长时间,还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公司,他们常常需要加班,但成效却不大。秘书的工作非常繁忙,工资又不高,前面的两个都受不了工作的压力和他的沉默和冷酷,没干多长时间就辞职了。然后舒玉来了,公司的业务也恰好开始好转,并在以后一直顺风顺水地蒸蒸日上。

    浩君那时很忙,开始时并没有太注意到舒玉的存在。实际上他从来也不去注意女人,再说舒玉也很安静,从来也没有一句废话,一点也不引人注目。但所有的公事她却总是能迅速地办得妥妥当当,从来也不抱怨工作量太大。

    那天因为刚谈妥一笔大生意,浩君的心情不错。温大哥的臭毛病又发作了,非要喝酒庆祝不可,还一定要拉上劳苦功高的舒玉。

    记得那天也是吃的火锅,但与今天的路边小店不同,他们去的是火锅厅的包间。因为舒玉劝阻了温大哥逼他开荤,他才首次注意到这个已经在他身边有一段时间,却还没有被他的冷淡吓走的女人,并从此就将她深深地烙进自己的心里。

    舒玉是典型的中国古典美女。瓜子脸,柳叶眉,眼若秋水,口似樱桃,一颦一笑都含蓄婉约,说起话来轻言细语。特别是她的眼神,充满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给人的感觉柔柔的,弱弱的,让人直想将她拥入怀中细心呵护。但她行动之际却总是不自觉地微微偏偏头,使得她一头乌黑的短发轻轻飞扬,带着那么股倔强不服输的抗争味道,又与她的无奈绝不相同。她走路时还总爱轻踮着脚,轻盈美妙得像在飞翔,带着那么股飘逸出尘的雅淡如仙的味道,使她显得与众不同。所有的这一切都令浩君怦然心动。

    此后,他便开始注意舒玉,又发现舒玉非常善解人意,像是他肚里的蛔虫一样,不需他多费唇舌,也总能了解他的心意,然后轻轻巧巧地替他把事情办妥当。最主要的是,舒玉话不多,却总能说到他的心里,而且从来也不劝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包括吃肉在内,很多时候还能帮他挡住了温大哥好心的恶意轰炸。她就那么偏偏头,轻言细语地说:“食肉使人浊,食素使人清。”就令素来固执温大哥听她的话。这一点连温大哥自己都很奇怪,不得不承认舒玉很有魅力,让人愿意听她的话。

    很快,浩君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舒玉,但舒玉虽然对他关怀备至,照顾得也无微不至,却总是跟他不亲近,令他有隔山隔水的感觉,除了舒玉对他的称呼。“小星星”,一个多么别致而亲切的称呼,他喜欢,因为这是舒玉对他的呼,因为只有舒玉这么称呼他。

    但现在舒玉在什么地方?浩君抬头看着天空明亮的圆月,不禁要问为什么月圆人却不能圆?“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这是谁说的?真是如此么?这里的月亮是变出来的,他也能和她共明月么?他真是一点也不能肯定。其实就算是到了外面,对着天上的月亮,他也不能肯定是否能和舒玉共明月。仙界和尘世是那么的不同。

    他宁愿现在他还是在地狱中忍受酷刑,也不愿意自己真的是到了仙界,因为那时他还是满怀希望的,一心认为自己就快要见到舒玉了。仙界神奇的东西确实很多,楚平会飞,佘念堇可以变掉蛇尾巴,还有奇怪而美味的赢鱼,现在又冒出来了一个蛇精,看来生活是绝对不会沉闷,但这里为什么没有他最思念的人?

    长期以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舒玉的日子,但今天他突然知道前几天的希望都是空的,加上温大哥一再提起舒玉,他的思念之情再难以遏制,猛然喷发且不可收拾。

    低头面对潺潺流水,浩君心怀感触,熟得不能再熟的词句涌上心头,不觉茫然低吟:“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同样满怀心事佘念堇幽幽道。她今夜没有心思练功,发现了浩君一个人在补天宫中漫步,便跟了过来。

    浩君微微一惊,心中再掠过一阵伤感,不禁想起作者的另一阕相同风格的词“问世间,情是何物”,心忖真该好好问一问。

    他有些害怕佘念堇把这阕充满无力感的词念完,定了定神,站起来打断佘念堇,淡淡道:“是堇姑娘啊,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就那么转身走了。

    他走得干脆,一点也不知道佘念堇满怀心事地立在小溪边,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惘然不胜。她的双腿还在,穿了一条曳地的红裙,看来楚楚动人,可惜一首词也没念完,浩君就走了。

    回去后浩君更睡不着了,干脆依照楚平教他的方法,一直打坐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