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志异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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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清水芙蓉

    mon sep 26 21:02:52 cst 2016

    第二天,归思醒来,桓之问:“醒啦。”她抬头看桓之,两人相视一笑,发觉桓之一直保持着她睡前的动作,心想:难道我就枕着他胳膊睡了一整夜?马上起来,揉着他胳膊:“一定很麻吧。”桓之却眉都不皱一下,指着洞外:“你看。”

    归思转头惊叹:“哇哦!”

    洞外山气缥缈如仙镜,头顶有仙鹤飞过,云梦学院的飞檐在山气中时隐时现,云梦飞瀑如仙河磅礴而下,经过风雨一夜洗礼,山中空气清新干洁,归思深吸了一口气,感叹:“原来我们一直住在仙境里呢。”

    桓之:“世人都称云梦仙境,这可不是浪得虚名的,你等我一下,昨天我看到上面不远有棵树,结有野果子,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

    归思:“我不饿,我跟你一起上去吧,不如干脆去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

    桓之:“你真确定那里有个人?”

    归思:“我当时下来得快,只恍惚看到,去看看嘛。”

    桓之无奈:“好吧。”

    待两人爬到归思所指之地时,真真是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真的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与其说他是人,不如说具尸体贴切一些。他形容枯槁,干瘦的只剩皮包骨,穿着僧袍,须发拖地,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头微低坐在那个洞口,像具干尸,但皮肉完好,脸色蜡黄,又像是个活人。

    归思:“他到底是死是活,按我的经验,这应该是个活人,难道是个得道高僧在此坐化了吗?听说高僧坐化,尸体都是不烂,面目栩栩如生的。”她又端详了半响:“但是这也太生了吧。根本就不像具尸体。”她伸出手去,想触触他的脸,半途却又缩了回来。看了看桓之:“不如模模看他看是暖还是冷的,如果真是尸体,我们就把他埋了吧。”说完拿起桓之的手,伸向那尸体的脸。桓之有点无语:她自己不敢模,拿我的手去模,却也随着她,伸出一指。

    归思拿着桓之的手,在他手指刚要触到那尸体的脸上皮肤之睦,那尸体紧闭的双眼突然一睁,两人吓得:“啊!”一声向后仰去!尸体本来合十的双手如电闪出,扣住两人腰间衣服用力一拉,两人尖叫着被他拉入了洞中,一切发生得非常快,归思感觉风声一响,眼前一花,腰间衣服一松,对方放开了自己,看了下周围,才知道是在一洞中,归思躲在桓之身后,探出头来:“你这死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唬人?”

    桓之把她往背后推了推,双手作辑施礼道:“前辈,我俩是云梦学院学子,碰巧经过,无心打扰,更是无意冒犯,请前辈见谅!”

    那老头形容枯槁,似行将就木一般,但双目却是熠熠有神,打量了他俩一眼,指了指归思:“你上去。”然后指了指桓之:“你,留下。”

    归思:“为什么?我不上去。”

    老头:“不上去,就下去。”

    归思拉了拉桓之:“我们走吧,这老头神经兮兮的。古怪得很。”

    老头:“走不了。”

    归思哼一声说:“我倒看看怎么走不了。”衣袖一挥,数十飞针飞刺老头全身数十处奇经八脉,又刁又狠!

    桓之眉一皱叫:“住手!”但她飞针已出。

    谁知这老头也是衣袖一挥,然后站在那里若无其事,那针竟被他随意一挥之间全收了。

    归思心一惊:早想到他是高手,竟没想到会如此之高,看来我与桓之联手都未必脱得了身。

    她大眼睛盯着那老头嘟嘴道:“前辈你欺负人,都一大把年纪了,这么小气,我们都说了是无心打扰,无意冒犯了。”

    老头依然面无表情:“你,上去。”

    桓之:“你先上去等我。”

    归思看着他:“要走一起走。”

    桓之:“我不会有事,前辈可能有事跟我说,你先上去,小心点。”

    归思低着头不肯走,想了一会,抬头看了看那老者,扭捏了一下,居然双手抱拳,深深施一礼道:“前辈,刚才多有冒犯,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试试您武功,并不是真的要伤你。”

    老头:“不怪你。”

    归思:“那,我跟他可以一起走吗?”

    老头:“不可以。放心,我不为难他。”

    归思心里嘀咕:强留下他就是为难他,但知道这老头似无恶意,总算有点放心了。

    桓之:“你上去吧,自己小心点,在思过崖等我,不要再乱跑了。”

    归思点了点头,自己住思过崖上爬去,待爬到崖顶,她一个人坐在那里,看周围冷冷清清的,委屈得很,想:死老头,干嘛要留下桓之,我一个留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会死的。

    正郁闷间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归思,你坐在这干嘛呢,桓之呢?”

    归思惊喜地抬头,一看来人跳起来说:“神仙哥哥,快快救救桓之,我们在崖下碰到一个武功高强,丧心病狂的老头,非要留下桓之,却把我赶了上来。”

    他笑呵呵地道:“是不是一个精瘦的,穿着僧袍的老头啊?”

    归思:“对啊,您也见过这老头?”

    他:“呵呵,见过,见过,他武功是很高强,但却绝不丧心病狂,你个小孩子,可不能胡乱诽谤前辈。”

    归思脸一红,低头道:“谁让他强留下桓之呢,您认识他吗?”

    他:“认识,他叫云卷,几十年来,他大多时间都在那洞中修行,从没被人打扰过,你说你们俩怎么想的,崇山危崖的,你们爬下去干嘛呢?”

    归思一哂:“嗯,我一时心血来潮,想下去玩一下,桓之跟着我下去了,云卷?他就是云卷上师吗?”

    他:“对啊,你这心血来潮可真是会要命的,这危崖别人躲都来不及呢,你倒想下去玩,不过这倒歪打正着,遇上了云卷,他留下桓之大概是看到与桓之有师徒之缘,想指点他武艺呢”

    归思:“真弄不明白他看中桓之哪一点?他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之外,没一个优点,哼!居然把我赶上来。”

    他:“看你这酸溜溜的样子,你也想当云卷的徒弟吗?”

    归思:“才不要呢,那是个怪老头!说话惜字如金,不行,不可以,你,上去!闷都被他闷死。”他学着云卷说话的样子逗得他哈哈大笑说:“那,你当我徒弟如何?”

    归思双眼一亮:“好啊。”似怕他反悔一般马上跪下叩了三个响头,叫声:“师傅。原来神仙也会收徒弟的啊”

    他微笑地扶起归思:“我不是神仙,我叫云舒。”

    归思:“云舒?您难道您是云舒上师!这云梦山的上师不都是老头来的吗”

    云舒:“对啊,是老头,你以后称呼我为死老头我也不介意。”

    归思吐了吐舌头:“那,我还是叫师傅吧。”

    就这样,这一思过,居然思了整整十九天,桓之上来时,正四处找归思,心里正担心她十几天一人呆在这地方,不知会是怎样一种惨状,却看到归思居然从纤纤索上走过来,眉眼带笑,俏皮欢乐,感到很惊奇:“什么情况?”

    归思:“哼,你以为只有你才有人教吗?我也有了个新师傅呢。”

    桓之一笑:“我还担心你在上面无聊,不知会弄出什么怪事来呢,看来你过得很不错啊,不知令师是哪位高人啊?”

    归思:“神仙哥哥咯。”

    桓之:“哦,原来是云舒上师。”

    归思:“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云舒上师?”

    桓之:“云卷上师告诉我的啊,我问他认不认识走纤纤索的高人,他告诉我的。”

    归思:“那个字都不多说一个的怪老头,居然会跟你聊天?”

    桓之:“归思,不得无礼,云卷上师是个非常好的人。”

    归思努嘴:“好,好,好,你师傅最好。我们回去吧,已经过来差不多二十天了,我师傅让我回去,有空,或者有什么疑问可以经常过来请教他呢,你的师傅是不是也这样跟你说。”

    桓之点头。归思得意地说:“那我们回去吧,你走凌云渡,我走纤纤索,我们一起走,我的轻功现在可是更历害了哦。”

    说完踏上纤纤索,还回头对桓之调皮的眨眨眼,从容而去。桓之看得暗暗叹服:看来归思此行受益匪浅啊。

    想完自己也踏上了凌云渡。与来时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况。

    离殇看到两人回来时,夸张地说:“我的天啊,我认为你俩在那鸟不拉屎之地十九天,会精神萎靡,凄凄惨惨切切呢,谁知却这是这样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转着桓之转了一圈:“我怎么感觉你变了啊,似乎长高长壮了一点,那气度似乎也变了几分。”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间离殇已跟云游学了一个多月,他记忆力很好,领悟力也很高,云游很是开心,就让他以后不必每晚过去,把心法口决先都学了,平时自己领悟修行,如有不懂再来问他即可。

    自从在分水河与鲁依斯矛盾之后,离殇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其实如果这个秘密公诸于世,单对于自己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坏事,甚至还觉得会是一种解脱,不用总感觉自己整天躲躲闪闪的了,至于别人怎么鄙视自己那是别人的事。但是这关系到南湘国,关系到祖父家人与师傅,真不敢想象到时会掀起怎样的风浪,越想越心里不安。

    心里有事,在行动上就会有所表现,当他泡完澡回来,有点失魂地推开六居门时,正看书的神姒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书,他往自己床上一躺抱着枕头,就睡了。一声不响。

    神姒奇怪,再抬头看了他一眼。离殇的性格与归思这调皮鬼有点像,归思有时不开心时也会这样。

    神姒把明珠收了,掀开布帘,过自己那边睡了。

    离殇最近两头奔波累得很,一沾床就睡着了。睡梦中,离殇又来到那个地方,这是他梦中的世界。

    离殇的人生一直有两个世界,一个在梦中,一个在现实里。

    十几年来,已习以为常了。只要白天他有修练,晚上必定会到这个世界来,再将白天所修所练,再重新修练一遍,只是在这个梦中世界里,自己就如变了一个人一般,是个可修存内力的正常人,能将师傅所教一重重练上去,如遇不懂的地方,他会在现实世界里请教他的师傅。

    离殇至今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情况出现?也许正是因为现实中的自己令人失望,所以才在梦中创造一个完美强大的自己吧。

    这一个自己像往常一样,盘膝坐下,双手合十,修练云游师傅白天所教的心法。

    这奇怪的情况又来了!自从学了云游师傅的武学以来,梦中的自己就开始不太对劲,每次一练云游的心法武学,就感觉体内潜藏的内力似隐隐有异动,一开始这感觉很微妙,就好像是见到不喜欢的人向自己走来,还不至于与之动手,但心内会有点讨厌。渐渐的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好像这个讨厌的人进了自己的地盘,总有种冲动要把他赶出去。越修行这感觉越强烈!

    此刻离殇正修练云游的归一神功,正是由第三重突破到第四重的要紧处,那感觉又来了,且越来越强烈,体内的阳刚正气涌起,离殇顿感修练被制,无法寸进。但他天性执著不信邪,越突破不了他反而更要去突破。如果云游知道离殇的归一神功即将达到第四重之镜定会震惊异常!

    因为归一神功乃惊世绝学,高深莫测,异常难练,他自己本就是武学奇材,但当初修练之时,还是修了五年才由第一重突破到第二重,第二重修练则需十年。而第三重则需二十年才达第四重,整整修了一百多年,才修得了第九重,第九重之后一直无法寸进,至今还达不到第十重之镜。而离殇短短一个月之间竟将到达第四重之镜界!

    也许梦中的自己总是强横逆天的吧。

    伏隐所传武学阳刚霸道,而云游所传阴柔野蛮。由于离殇的执著强练,使得新练之气在体内乱窜,想突破却被阳气封死,两强一遇水火不容。

    阴柔之力瞬间冰冷异常,似势要反客为主,而体内淳厚的阳气受冰力所激瞬间刚烈如火,两股内力在体内交战,令离殇顿陷冰火两重天之境,此时两股内力已是失控,欲罢不能,大有走火入魔之状,轻则内力尽失,重则有生命之虞!

    现实中的离殇满身是汗,辗转反侧,痛苦得脚一撑床。

    神姒正安稳沉睡,突听咚的一声,惊醒过来。侧头一看,惊见离殇那边异光闪动,心想:他在搞什么鬼?

    披衣过去,吓了一跳,离殇浑身光华乱转,满头大汗,脸色泛红泛紫,这是体内内力失控,走火入魔之状!

    心内大惊:这人睡个觉也能睡得走火入魔?且一个不会武功内力全无的人,怎么会有走火入魔之状?

    暗运内力,伸手一探其脉门,心内更是大惊:离殇体内一阳一阴两股强横内力正横冲直撞,两两相斗相克,大有同归于尽之态!

    心想:难道是我之前弄错,离殇他真的已得伏隐前辈真传,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这两股内力是怎么回事?

    突然想起伏隐乃是佛门俗家弟子,而云游据传来自于道家。佛道相争自古有之,两者一阴一阳。

    想到这更是奇怪:这一阴一阳,离殇他应该知道不能同练,如果强行修练,两者相克,不但不能增强实力,还会削减本身修为,甚至会走火入魔危及生命。离殇如果真的已得伏隐真传,修有深厚阳刚内力,那么在修练云游武学之时,就应该发现不对劲而停止。那他为什么还强行修练下去呢?

    神姒不知,现实中,离殇本不懂得这些,懂也不在意,因为他认为自己是个不能修存内力的废人,而那个世界强大的自己只是自己的一个幻梦而已。而云游知道他不能修存内力,自然不会担心这些。

    谁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呢。一个梦中虚构的人,居然会危及现实中自己的性命?

    此时离殇已是危急至极,神姒心想:当下必须要马上分开这两股内力,也知道即使能分开,但无处导引,危险根本没有解除,但情势危急,顾不了那么多了,急急暗催功力,谁知那两股内力太过强横,似斗红了眼的杀父仇人一般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根本无法分开,再加上自己内力的介入,状况更坏了,离殇更是感觉整个人似要被几股怪力撕裂开一般。神姒感觉离殇的手挣了一下,似要挣脱自己的手,还听到他痛苦地呻 吟了一下。

    神姒觉得如果此时抽手,他就死定了。心思急转,突然想起在落凤村的那天晚上,与黑衣人对阵时,内力被吸的情形来,智上心头,想:我且试一试吧,生死看他造化了。又想起若以自己内力为引,那岂不是将自己置身于与他生死相依之地?叹了一口气,我终不能不管他,尽力吧,自己的生死也看自己造化吧。

    神姒内力在离殇体内一旋,卷入两股相对内力之中,将自己内力当成一轴心,两股相对之力被一搅,跟着一转向,被带成一漩涡。相克相斗顿时被融合在一起,形成相融相生。

    冰火两重天的离殇,感到自己突然掉入一潭神奇的清泉之中,火消了,冰融了,浑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

    而神姒则陷入煎熬!

    她内力一带,想将他这些胡乱走失了的内力带回他的气海穴之中去,谁知这些内力到了气海穴后一个拐弯,往一个未知之处拐去,本来还在自己控制范围的内力漩涡,顿时失控,神姒觉得这个漩涡忽然像刮起一阵恐怖的龙卷风般源源不断吸着自己内力,带往一个无穷无尽之处!

    心内大骇!

    睁开眼睛,看离殇已经恢复,像无事人一般,正安稳沉睡,急叫他:“离殇,住手!快醒来!”

    却毫无用处,他似一无所知,而自己的内力正源源不断被他吸走!

    只能靠自己了!

    但又不能像对付巫山人一般用幻冰神力对付他!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内力不回气海穴,到了哪里去?

    神姒左手双指一并,往自己眉心一点后往离殇眉心一指,神眼之力一看,竟看到离殇穴内藏穴,源源内力,竟穿过汽海穴,往那穴中穴而去。

    神姒眉心一亮,神眼之力一引,正被离殇吸走的内力一个拐弯,被神眼之力引回,神姒看到那穴中穴突然一个闭合,竟消失一见,如从没出现过一般。难道这就是他气海穴内空粉荡荡无一丝内力的原因吗?

    神姒将手从离殇脉门拿开之时,已是满头满身的冷汗,内力损耗实在惨重!累得趴伏下来,头枕于他肚子上,差点就要睡过去。

    过了好一会才站起来,却看到离殇像无事人般正睡得香甜,似做了个美梦般,嘴角居然还带笑意!

    神姒嘀咕:这都什么人啊。

    也不打扰他。掀帘过自己地盘来,却感觉浑身汗粘粘的不舒服得很:我得马上洗个澡。

    想起云梦山上有同窗和师兄上师们,如果在山上各处泉水中泡澡都不太安全,想起曾在山脚下,无意间发现的一处山谷中,有一处清泉,心想:我就去那泡个澡吧,反正晨课也没人管,我就顺便在那直到晨课时间过后再回来吧。

    说走就走,神姒施展绝世轻功,来到了这处幽静的山谷中,来到清泉边,用手拨了一下泉水,清凉清凉的直泌人心脾,虽知道此时夜深人静,且这处清幽,根本不可能有人来,但还是凝神细听了下周围,待确定真无人后,才将全身衣服除去,如一尾鱼般,滑入泉中。

    实在太久没这样痛快的洗过澡了!神姒痛快玩了一会水后,背靠着一块圆石,抬头看月,月亮圆圆高挂于天空,月光皎皎,长舒了一口气,这样无束无缚自然而然的感觉真好!

    本身就内力损耗过度,再加上后来动用神眼之力,疲累异常,现在神情一松,头枕大石,看着明月,居然渐渐睡去。

    一浑身黑衣的蒙面人正在夜色之中施展轻功潜行,本来是往飞霞山方向而去,却突然停了下,闻一闻身上的汗臭嘀咕:那骚娘们用的什么香,居然现在还沾在我身上不去。想起今夜的风流,笑道:要不是上山拜学不便,我真想日日把她带在身边,不过这香加上身上的汗臭还真是难闻,既然下来了,干脆舒舒服服泡个澡再回去好了。

    一个转身,居然是往神姒所在的山谷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