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春风何事入罗帏
sat nov 07 09:19:09 cst 2015
天边逐渐现出鱼肚白，黎明就降临了。蟋蟀们的叫声也渐渐停歇了，月儿挂在西天，极淡极淡如一抹伤痕。春寒虽然淡薄，却有使人伤感的力量。段南雁心想自己嘻嘻哈哈地过了十五六年，不知愁为何物，偏偏在今天内心充满惆怅，前路如何，倒不放在心上，总有个去处吧。如果连死都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值得难过呢！想起二哥，他真是个可怜人，上天从来不知怜惜好人！妹妹呢？宛白啊，你可怎么办，你能不能自己坚强些！马儿越走越慢，露水已经沾湿了他乱糟糟的头发。
阳光马上就出来了，温暖充满人间。四匹马四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谁都没有说话，万物一片沉寂。一夜的奔跑，腰背的伤势又加重，他小心的扶住马鞍，尽量减轻震动，可是无济于事，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额头上却泌出汗珠。木连舟骑马靠近他，关切的问：“怎么了，段公子是受了伤吗？对了，一定是被你大哥踢伤了。我们慢慢走，前方有客栈，马上就到地方了，到时好好调养，不要几天就痊愈了。”
顿了顿又说：“你可能觉得疑惑，我跟你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跟你说明的一点是，我二哥木连声曾经强逼过你，我大哥木连岸也曾经与贵府为敌，你可能以此怀疑我的动机，这点请你放心，我和大哥二哥，甚至整个家族都不是一路人，我们形同仇人，甚至早已刀兵相见。哎，他们太过贪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说无耻之极。哎，家门不幸，没脸详说，以后再跟你说吧。”
“那天你我相见，小兄弟你慷慨仁义，老朽十分欣赏，便想与你结交。分开之时，你知道的，我中了二哥木连声的暗算，腰间中了一记凿木指，只得找地方调息，心想恢复功力就来救你，等我调息完成，找到木连声时，他已经中了大公子的破玉拳，一身功力都被震散，哎，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听说你已经被大公子带走，就放下心来。第二天知道滇池门欧阳白纠集佟云凤兄弟和田千叶兄弟等人到贵府寻仇，我大哥木连岸也在其中。
我知道这些人去段府寻仇是假，抢夺燃木剑诀是真，我想段府未必真得到了燃木剑诀，就算真是段府得了，也理所当然，令尊段大侠侠名播于武林，事实上已经是西南武林的领袖。我怕大哥作出遗羞武林的事情来，就暗中跟随前往。好在段大侠和大公子大展神威，击败了这群宵小之辈，后来二公子不幸受伤，大公子又带着人骑马出去了。我本想去见小兄弟一面就走，没想到我刚进段府就听见东面厢房传来吵闹之声，我循声走过去，却听见段大侠和段二侠段三侠正在吵架，我想段大侠不是受了伤在调息吗，这时候动气岂非大大不利。只听见段大侠越说越激动，只差破口大骂了，好像是骂二弟三弟人面兽心，引狼入室之类的话……后来声音就小了很多，我担心段大侠内功精深，不敢靠得太近，就没有听得后面的话。
这时候却听得二公子房中一声惨叫，后来就听见三公子你的哭声，我看见一条黑影从二公子房中穿窗而出，飞身上房，只一晃就在数丈开外。我追上去想看看是谁，但那人轻功之高，可以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三晃两晃就影踪不见。我跑回来，躲在二公子门外，想看个究竟，这时候大公子纵马回来，先我一步踢开房门，把你踢在一边，就查看二公子的伤势。这时候却突然听到萧伏虎大喊，你父亲不见了，那大哥急忙冲出门外，跑进东厢房去了。我想，如果段大侠也出了事，你大哥在气头上，他回来必定会杀了你。我冲进二公子的房间，看见二公子直挺挺躺在床上，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已然无救。你已经昏倒在门边，我紧忙抱着你，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城外，我侄女正等着我，她的黑马跑得快，我让她驮着你先跑，这时候你二师兄神算子白枫已经领人到处找你，我得先去引开他们。我好不容易引开他们，赶来和你们相见，却没找到你们的踪迹，幸好遇到我师侄冷罗刹萧栋，我俩寻找一天，多方打探，才发现你们被马北斗和蓝月陌的人抓走了。马北斗倒无所惧，蓝月陌一身剧毒，杀人于无形，不可小觑，我和师侄只能等到晚上动手，没想到出奇顺利，马北斗已经被毒死，只是不知是否蓝月陌所为，看手法倒是很想，被毒杀于无形之中。如果是蓝月陌所为，此事就甚是蹊跷，好端端的为何内讧？只是这妖女的行径，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且不管了。”
木连舟停了一会，说道：“段小公子，事情就是这样了。尽管你并没有问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但我还是告诉你吧，从这条路上一直朝西南走，到明日晚些时候，我们就能到无量山，无量山上我大师兄在那里出家，冷罗刹萧栋就是他的大徒弟，我侄女也在那里跟随我师嫂学艺。我想暂时把你安置在师兄那里，至于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我们再考虑你的出路。你看行不行？”
段南雁道：“木老伯，我有一些想法想说，若有得罪之处请你见谅。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关心我的生死，我的出路？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这样费心。”
木连舟道：“小公子的顾虑也完全可以理解，我只能说，身为江湖中人，救困扶弱是我辈本分。再说了，小公子那日在酒楼上没看不起乞丐老农装扮的老朽，足见内心善良，慷慨仁义。我听侄女说，你为了能让她脱险，完全不顾自己安危，如此知恩重义，实所罕见。今日江湖上却人人为己，自私丑恶。老朽不以善人自居，也不常救人，甚至做过一些坏事。今日相助小公子，也并未希冀什么回报。若段小公子放心，就把老朽当个忘年之交如何？朋友相助，天经地义。”
段南雁道：“老伯相救，恩情深重，容他日相报。请你别叫我段公子了，我不再是什么段公子，可能从来也没是过段公子，你叫我南雁吧。”
木连舟点点头，拿出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三颗药丸，让他服下，说是能够缓解疼痛。南雁依言服下，果然从腹中升起一股暖意，伤痛如得抚慰，马上就没有那么痛了，心中渐渐平静，觉得木连舟的安排很好，起码比没有安排好。木连舟纵马上前和他师侄聊天去了，女衫少女慢慢落后，和他并辔而行，跟他说道：“臭小子，我三伯父跟你说什么了？说这么久的话。你的伤还痛吗？你小子虽然脾气臭，而且头发稻草一般。不过你小子最后一刻都在尝试救我，我还是感激你的。”说着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眼中露出生气至极的表情，狠狠地打了黑马一鞭，黑马与其说是疼痛，莫如说是疑惑，它抬起大眼睛无奈地看看生气的小主人，拿她没办法，只得假装发力，紧走几步上前去了。
段南雁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脸上有什么能够让她如此生气，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急忙用袖子擦擦脸，袖子上留下淡淡的胭脂红，是蓝月陌亲她脸时留下的唇印。怪不得绿衫少女如此生气，但是这生气也由来无名，她生气什么吧，他只不过是在极其失意，或者莫如说是生不如死的时候让她看到裸体而已，他自己都不当回事，早已开始遗忘了。没想到她还耿耿于怀，少女真是小气啊！
这一刻内心深处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觉得或许还好，也许还能得到快乐，除了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要给二哥报仇，要给妹妹愉快的生活。除此之外呢，甚至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段府未尝不好，终于离开了痛恨之地，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太沉重，够他一生来承担。这一丝生机一旦产生，就像一颗种子，在内心深处立刻生根发芽，渐渐就有枝叶丰茂了。可能有一段时间会与这少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认识一下也好。于是策马紧走几步跟上绿衫少女，在她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穿着绿衣，我总不能叫你小绿吧！”绿衫少女不答，自顾自地信马而行。段南雁说道：“你生什么气啊，我脸上只不过沾了点血迹而已，昨天白天，我被马北斗带了出去打了一顿板子，打伤了，脸上就沾了点血迹，现在全身都不能动弹呢，你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呢？你是不是把血迹当成了其他什么东西呢？”绿衣少女惊慌失措，生怕他说出来。段南雁假装想了想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把它当做……不对，你是担心我受伤啊！没事，我撑得住。”绿衫少女明知道他不是这意思，故意让她难为情。就骂道：“臭小子，你做梦，我才没有担心你呢。”心中着实不信，但她更愿意相信是受伤时沾上的血迹。
段南雁道见她已经露出笑脸，知道已经搪塞过去了。于是说道：“小绿，据你三伯父说，我们可能要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这些天感激你的关照，今天当面道谢，你救了我，如此恩情，来日再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绿衫少女心想，以后要跟这小畜生生活在一起，不知道会多么难过，同时心中又有一丝窃喜，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好乱。段南雁见她没有答话，笑道：“不告诉我是吧，我也能猜得到你叫什名字。我猜猜啊，你姓木，又这样冷漠不爱说话，你应该叫做木头，或者叫做木柴也挺好。”
绿衫少女嗔道：“你才叫木头、木柴呢？我叫木语馨了。”段南雁笑道：“我就说嘛，这名字好，木语馨，意思就是一根会说话的木头。我猜得没错。”木语馨怒道：“你再胡说，我不会理你，还要拿鞭子打你。”
木连舟为了照顾段南雁的伤势。一路走走停停，晚上住店的时候，要了三间房，木语馨一间，段南雁一间，木连舟自与他师侄冷罗刹萧栋住一间。冷罗刹萧栋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总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为人冷静，沉默寡语，对段南雁更是爱搭不理，如果是十天前的段南雁，自然没事找事，痛加讥讽。但这些日子变故太大，段南雁一夜之间成长很多，觉得自己太年轻，锋芒毕露，对人丝毫谈不上和善。也许正是这样才使父亲和大哥那么不喜欢他。所以他对冷罗刹也只是同样置之不理，偶尔眼神相交，也只是含笑点头而已。
第二天一早，走到官道上，马儿跑得不快不慢。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叫：“站住。”回头看时，只见两人疾奔而来，速度飞快，眼看就要追上马匹，这时候马儿受惊，一齐发力疾奔。这两人也应声发力，几步就抢到马匹前面，萧栋和木语馨并排跑在前面，这二人各伸出一只手，分别抓住二人的马缰绳，大喝一声，就把马儿给勒住了，两匹马前蹄提起，拼力朝前，却是微丝不动。二人勒住了马，其中一人冲着四人呵呵笑道：“四位慢走，我们找一个人，只要确定没在你们之中，我们都会赔礼道歉，让大家继续赶路，不要惊慌。”
这两人一胖一瘦，大约五十岁上下，长得极为滑稽。胖子可是既矮又胖，身高只有四尺左右，却肚满肠肥，挺着个大肚子，弯下腰去摸不到自己的腿，整个人看上去十足像个肉球。站在马前没有马高，如果不是太胖，骑在马上都难以看到他。瘦子却是既高且瘦，身高六尺开外，却像根竹竿一样，风吹即倒的样子。两人有一个共同点是跑起来飞快，而且力大无穷。只是胖子跑起来像一阵旋风，瘦子跑起来像一道影子。
胖子和蔼可亲的道：“只要几位配合，我们今天不杀人，几个时辰前有几个人出言不雅，又极为不配合的样子，我兄弟二人才迫不得已，杀了他们。今天是绝不杀人了。”
瘦子却一脸严肃地道：“大哥此言不妥，要是这几个人也表现出一幅十分不合作的态度，难道当真不杀，大哥说话就是相当不严谨。就算当真不杀，也不能说在前面，他们知道你不杀人，说话难免不尽不实，岂不白费我们一番功夫。大哥，不是我说你，跟你出来办事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胖子大怒道：“二弟，作为兄弟，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一直教导你，做人最重要的是以德服人。你一天就想着杀杀杀的，你既要杀别人，别人心存不满，如何还能尊重你，如何还能尽心尽力替你办事。再说了，江湖人物一听到胖瘦二尊者之名，都当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避之唯恐不及，都是你喜欢乱杀无辜造成的，从今以后我要对你严加管教，再也不准你胡乱杀人。”
瘦子听了也怒气勃发：“大哥，你声称要对我严加管教已经几十年了。你只不过比我大两岁，你也好意思说要对我严加管教。再说了，这些年你杀的人总数可比我杀的多。你说是我败坏了名声，是你败坏了我们的名声才对。”
胖子语重心长的说：“二弟，我是你兄长，对你严加管教是爱护你，怕你被别人打了，甚至杀了。这有什么不对！你说我杀的人比你杀得多这是当然了，因为我比你大两岁，当然多了两年的杀人经历。等你到了我这年纪，杀的人没准比我杀的多。我每次杀人都是因为别人不配合，事先我都要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要求他们配合，实在是他们不配合我才被迫出手的，这点你无论如何不能否认！”
瘦子道：“还彬彬有礼，你也不怕别人耻笑，你彬彬有礼地要求别人束手就擒，你彬彬有礼地要求别人自杀，那叫作以德服人，依我看那叫虚伪！还说你怕我被人杀了，我看你是希望我给人杀了。你倒是找人来杀杀看，看谁杀得掉我。”
胖子怒不可遏，吹眉瞪眼，大叫道：“老二，你越来越没大没小，竟敢说我虚伪。今天要是没事，我非跟你大打一架不可，我打断你的骨头，看你还嚣不嚣张。”
瘦子也大叫道：“胡吹什么大气，你打断我的骨头！哪次不是大战一日一夜难分高下！”
胖子一想也是，慢慢口气放缓，说道：“我是大哥，我让你一步，我们要冷静，打起来叫人笑话。”
瘦子也突然通情达理地道：“大哥说得有理，先办正事，要打架以后再说。”
胖子满含赞许地看了一眼二弟，好像很为他的懂事欣慰似的。转头看着四人，说道：“我们要找个人，这个人叫做段南雁，你们好好配合，主动告诉我，不要惹我二弟生气，你们看见了，我都有些怕他，别说你们了，一不小心被他杀了，我可不负责。”
冷罗刹萧栋一直冷眼看着这两个怪老头胡搅蛮缠，早就心中有气，这会儿再也忍不住，开口骂道：“两个老匹夫瞎了你们的眼，敢小看小爷，我割了你们舌头，看你们还能不能胡言乱语。”
瘦老头疾风一样窜到半空，不由分说一抓抓向萧栋咽喉，萧栋速度也十分迅疾，长剑出鞘，一剑也刺向瘦老头咽喉。瘦老头突然中途变招，一把夺下萧栋手中长剑，随手折断扔向一边，一抓又抓向萧栋咽喉，萧栋大吃一惊，躲避已然不及。生死关头，萧栋只得大叫一声：“别杀我。”木连舟见状大惊，施救已然不及，正惊讶万分之时，瘦老头突然停在半空，不能移动一寸。原来胖老头从后面抓住了瘦老头的衣领。
天边逐渐现出鱼肚白，黎明就降临了。蟋蟀们的叫声也渐渐停歇了，月儿挂在西天，极淡极淡如一抹伤痕。春寒虽然淡薄，却有使人伤感的力量。段南雁心想自己嘻嘻哈哈地过了十五六年，不知愁为何物，偏偏在今天内心充满惆怅，前路如何，倒不放在心上，总有个去处吧。如果连死都不放在心上，还有什么值得难过呢！想起二哥，他真是个可怜人，上天从来不知怜惜好人！妹妹呢？宛白啊，你可怎么办，你能不能自己坚强些！马儿越走越慢，露水已经沾湿了他乱糟糟的头发。
阳光马上就出来了，温暖充满人间。四匹马四个人的影子越拉越长，谁都没有说话，万物一片沉寂。一夜的奔跑，腰背的伤势又加重，他小心的扶住马鞍，尽量减轻震动，可是无济于事，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额头上却泌出汗珠。木连舟骑马靠近他，关切的问：“怎么了，段公子是受了伤吗？对了，一定是被你大哥踢伤了。我们慢慢走，前方有客栈，马上就到地方了，到时好好调养，不要几天就痊愈了。”
顿了顿又说：“你可能觉得疑惑，我跟你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首先跟你说明的一点是，我二哥木连声曾经强逼过你，我大哥木连岸也曾经与贵府为敌，你可能以此怀疑我的动机，这点请你放心，我和大哥二哥，甚至整个家族都不是一路人，我们形同仇人，甚至早已刀兵相见。哎，他们太过贪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说无耻之极。哎，家门不幸，没脸详说，以后再跟你说吧。”
“那天你我相见，小兄弟你慷慨仁义，老朽十分欣赏，便想与你结交。分开之时，你知道的，我中了二哥木连声的暗算，腰间中了一记凿木指，只得找地方调息，心想恢复功力就来救你，等我调息完成，找到木连声时，他已经中了大公子的破玉拳，一身功力都被震散，哎，也是他咎由自取。我听说你已经被大公子带走，就放下心来。第二天知道滇池门欧阳白纠集佟云凤兄弟和田千叶兄弟等人到贵府寻仇，我大哥木连岸也在其中。
我知道这些人去段府寻仇是假，抢夺燃木剑诀是真，我想段府未必真得到了燃木剑诀，就算真是段府得了，也理所当然，令尊段大侠侠名播于武林，事实上已经是西南武林的领袖。我怕大哥作出遗羞武林的事情来，就暗中跟随前往。好在段大侠和大公子大展神威，击败了这群宵小之辈，后来二公子不幸受伤，大公子又带着人骑马出去了。我本想去见小兄弟一面就走，没想到我刚进段府就听见东面厢房传来吵闹之声，我循声走过去，却听见段大侠和段二侠段三侠正在吵架，我想段大侠不是受了伤在调息吗，这时候动气岂非大大不利。只听见段大侠越说越激动，只差破口大骂了，好像是骂二弟三弟人面兽心，引狼入室之类的话……后来声音就小了很多，我担心段大侠内功精深，不敢靠得太近，就没有听得后面的话。
这时候却听得二公子房中一声惨叫，后来就听见三公子你的哭声，我看见一条黑影从二公子房中穿窗而出，飞身上房，只一晃就在数丈开外。我追上去想看看是谁，但那人轻功之高，可以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三晃两晃就影踪不见。我跑回来，躲在二公子门外，想看个究竟，这时候大公子纵马回来，先我一步踢开房门，把你踢在一边，就查看二公子的伤势。这时候却突然听到萧伏虎大喊，你父亲不见了，那大哥急忙冲出门外，跑进东厢房去了。我想，如果段大侠也出了事，你大哥在气头上，他回来必定会杀了你。我冲进二公子的房间，看见二公子直挺挺躺在床上，鲜血流得到处都是，已然无救。你已经昏倒在门边，我紧忙抱着你，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城外，我侄女正等着我，她的黑马跑得快，我让她驮着你先跑，这时候你二师兄神算子白枫已经领人到处找你，我得先去引开他们。我好不容易引开他们，赶来和你们相见，却没找到你们的踪迹，幸好遇到我师侄冷罗刹萧栋，我俩寻找一天，多方打探，才发现你们被马北斗和蓝月陌的人抓走了。马北斗倒无所惧，蓝月陌一身剧毒，杀人于无形，不可小觑，我和师侄只能等到晚上动手，没想到出奇顺利，马北斗已经被毒死，只是不知是否蓝月陌所为，看手法倒是很想，被毒杀于无形之中。如果是蓝月陌所为，此事就甚是蹊跷，好端端的为何内讧？只是这妖女的行径，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且不管了。”
木连舟停了一会，说道：“段小公子，事情就是这样了。尽管你并没有问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但我还是告诉你吧，从这条路上一直朝西南走，到明日晚些时候，我们就能到无量山，无量山上我大师兄在那里出家，冷罗刹萧栋就是他的大徒弟，我侄女也在那里跟随我师嫂学艺。我想暂时把你安置在师兄那里，至于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我们再考虑你的出路。你看行不行？”
段南雁道：“木老伯，我有一些想法想说，若有得罪之处请你见谅。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关心我的生死，我的出路？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这样费心。”
木连舟道：“小公子的顾虑也完全可以理解，我只能说，身为江湖中人，救困扶弱是我辈本分。再说了，小公子那日在酒楼上没看不起乞丐老农装扮的老朽，足见内心善良，慷慨仁义。我听侄女说，你为了能让她脱险，完全不顾自己安危，如此知恩重义，实所罕见。今日江湖上却人人为己，自私丑恶。老朽不以善人自居，也不常救人，甚至做过一些坏事。今日相助小公子，也并未希冀什么回报。若段小公子放心，就把老朽当个忘年之交如何？朋友相助，天经地义。”
段南雁道：“老伯相救，恩情深重，容他日相报。请你别叫我段公子了，我不再是什么段公子，可能从来也没是过段公子，你叫我南雁吧。”
木连舟点点头，拿出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三颗药丸，让他服下，说是能够缓解疼痛。南雁依言服下，果然从腹中升起一股暖意，伤痛如得抚慰，马上就没有那么痛了，心中渐渐平静，觉得木连舟的安排很好，起码比没有安排好。木连舟纵马上前和他师侄聊天去了，女衫少女慢慢落后，和他并辔而行，跟他说道：“臭小子，我三伯父跟你说什么了？说这么久的话。你的伤还痛吗？你小子虽然脾气臭，而且头发稻草一般。不过你小子最后一刻都在尝试救我，我还是感激你的。”说着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眼中露出生气至极的表情，狠狠地打了黑马一鞭，黑马与其说是疼痛，莫如说是疑惑，它抬起大眼睛无奈地看看生气的小主人，拿她没办法，只得假装发力，紧走几步上前去了。
段南雁不知是什么原因，自己脸上有什么能够让她如此生气，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急忙用袖子擦擦脸，袖子上留下淡淡的胭脂红，是蓝月陌亲她脸时留下的唇印。怪不得绿衫少女如此生气，但是这生气也由来无名，她生气什么吧，他只不过是在极其失意，或者莫如说是生不如死的时候让她看到裸体而已，他自己都不当回事，早已开始遗忘了。没想到她还耿耿于怀，少女真是小气啊！
这一刻内心深处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觉得或许还好，也许还能得到快乐，除了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比如要给二哥报仇，要给妹妹愉快的生活。除此之外呢，甚至内心深处隐隐觉得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段府未尝不好，终于离开了痛恨之地，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太沉重，够他一生来承担。这一丝生机一旦产生，就像一颗种子，在内心深处立刻生根发芽，渐渐就有枝叶丰茂了。可能有一段时间会与这少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认识一下也好。于是策马紧走几步跟上绿衫少女，在她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穿着绿衣，我总不能叫你小绿吧！”绿衫少女不答，自顾自地信马而行。段南雁说道：“你生什么气啊，我脸上只不过沾了点血迹而已，昨天白天，我被马北斗带了出去打了一顿板子，打伤了，脸上就沾了点血迹，现在全身都不能动弹呢，你生气的原因是什么呢？你是不是把血迹当成了其他什么东西呢？”绿衣少女惊慌失措，生怕他说出来。段南雁假装想了想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把它当做……不对，你是担心我受伤啊！没事，我撑得住。”绿衫少女明知道他不是这意思，故意让她难为情。就骂道：“臭小子，你做梦，我才没有担心你呢。”心中着实不信，但她更愿意相信是受伤时沾上的血迹。
段南雁道见她已经露出笑脸，知道已经搪塞过去了。于是说道：“小绿，据你三伯父说，我们可能要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了。这些天感激你的关照，今天当面道谢，你救了我，如此恩情，来日再报。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绿衫少女心想，以后要跟这小畜生生活在一起，不知道会多么难过，同时心中又有一丝窃喜，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好乱。段南雁见她没有答话，笑道：“不告诉我是吧，我也能猜得到你叫什名字。我猜猜啊，你姓木，又这样冷漠不爱说话，你应该叫做木头，或者叫做木柴也挺好。”
绿衫少女嗔道：“你才叫木头、木柴呢？我叫木语馨了。”段南雁笑道：“我就说嘛，这名字好，木语馨，意思就是一根会说话的木头。我猜得没错。”木语馨怒道：“你再胡说，我不会理你，还要拿鞭子打你。”
木连舟为了照顾段南雁的伤势。一路走走停停，晚上住店的时候，要了三间房，木语馨一间，段南雁一间，木连舟自与他师侄冷罗刹萧栋住一间。冷罗刹萧栋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总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为人冷静，沉默寡语，对段南雁更是爱搭不理，如果是十天前的段南雁，自然没事找事，痛加讥讽。但这些日子变故太大，段南雁一夜之间成长很多，觉得自己太年轻，锋芒毕露，对人丝毫谈不上和善。也许正是这样才使父亲和大哥那么不喜欢他。所以他对冷罗刹也只是同样置之不理，偶尔眼神相交，也只是含笑点头而已。
第二天一早，走到官道上，马儿跑得不快不慢。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叫：“站住。”回头看时，只见两人疾奔而来，速度飞快，眼看就要追上马匹，这时候马儿受惊，一齐发力疾奔。这两人也应声发力，几步就抢到马匹前面，萧栋和木语馨并排跑在前面，这二人各伸出一只手，分别抓住二人的马缰绳，大喝一声，就把马儿给勒住了，两匹马前蹄提起，拼力朝前，却是微丝不动。二人勒住了马，其中一人冲着四人呵呵笑道：“四位慢走，我们找一个人，只要确定没在你们之中，我们都会赔礼道歉，让大家继续赶路，不要惊慌。”
这两人一胖一瘦，大约五十岁上下，长得极为滑稽。胖子可是既矮又胖，身高只有四尺左右，却肚满肠肥，挺着个大肚子，弯下腰去摸不到自己的腿，整个人看上去十足像个肉球。站在马前没有马高，如果不是太胖，骑在马上都难以看到他。瘦子却是既高且瘦，身高六尺开外，却像根竹竿一样，风吹即倒的样子。两人有一个共同点是跑起来飞快，而且力大无穷。只是胖子跑起来像一阵旋风，瘦子跑起来像一道影子。
胖子和蔼可亲的道：“只要几位配合，我们今天不杀人，几个时辰前有几个人出言不雅，又极为不配合的样子，我兄弟二人才迫不得已，杀了他们。今天是绝不杀人了。”
瘦子却一脸严肃地道：“大哥此言不妥，要是这几个人也表现出一幅十分不合作的态度，难道当真不杀，大哥说话就是相当不严谨。就算当真不杀，也不能说在前面，他们知道你不杀人，说话难免不尽不实，岂不白费我们一番功夫。大哥，不是我说你，跟你出来办事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胖子大怒道：“二弟，作为兄弟，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我一直教导你，做人最重要的是以德服人。你一天就想着杀杀杀的，你既要杀别人，别人心存不满，如何还能尊重你，如何还能尽心尽力替你办事。再说了，江湖人物一听到胖瘦二尊者之名，都当我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样，避之唯恐不及，都是你喜欢乱杀无辜造成的，从今以后我要对你严加管教，再也不准你胡乱杀人。”
瘦子听了也怒气勃发：“大哥，你声称要对我严加管教已经几十年了。你只不过比我大两岁，你也好意思说要对我严加管教。再说了，这些年你杀的人总数可比我杀的多。你说是我败坏了名声，是你败坏了我们的名声才对。”
胖子语重心长的说：“二弟，我是你兄长，对你严加管教是爱护你，怕你被别人打了，甚至杀了。这有什么不对！你说我杀的人比你杀得多这是当然了，因为我比你大两岁，当然多了两年的杀人经历。等你到了我这年纪，杀的人没准比我杀的多。我每次杀人都是因为别人不配合，事先我都要彬彬有礼地说明来意，要求他们配合，实在是他们不配合我才被迫出手的，这点你无论如何不能否认！”
瘦子道：“还彬彬有礼，你也不怕别人耻笑，你彬彬有礼地要求别人束手就擒，你彬彬有礼地要求别人自杀，那叫作以德服人，依我看那叫虚伪！还说你怕我被人杀了，我看你是希望我给人杀了。你倒是找人来杀杀看，看谁杀得掉我。”
胖子怒不可遏，吹眉瞪眼，大叫道：“老二，你越来越没大没小，竟敢说我虚伪。今天要是没事，我非跟你大打一架不可，我打断你的骨头，看你还嚣不嚣张。”
瘦子也大叫道：“胡吹什么大气，你打断我的骨头！哪次不是大战一日一夜难分高下！”
胖子一想也是，慢慢口气放缓，说道：“我是大哥，我让你一步，我们要冷静，打起来叫人笑话。”
瘦子也突然通情达理地道：“大哥说得有理，先办正事，要打架以后再说。”
胖子满含赞许地看了一眼二弟，好像很为他的懂事欣慰似的。转头看着四人，说道：“我们要找个人，这个人叫做段南雁，你们好好配合，主动告诉我，不要惹我二弟生气，你们看见了，我都有些怕他，别说你们了，一不小心被他杀了，我可不负责。”
冷罗刹萧栋一直冷眼看着这两个怪老头胡搅蛮缠，早就心中有气，这会儿再也忍不住，开口骂道：“两个老匹夫瞎了你们的眼，敢小看小爷，我割了你们舌头，看你们还能不能胡言乱语。”
瘦老头疾风一样窜到半空，不由分说一抓抓向萧栋咽喉，萧栋速度也十分迅疾，长剑出鞘，一剑也刺向瘦老头咽喉。瘦老头突然中途变招，一把夺下萧栋手中长剑，随手折断扔向一边，一抓又抓向萧栋咽喉，萧栋大吃一惊，躲避已然不及。生死关头，萧栋只得大叫一声：“别杀我。”木连舟见状大惊，施救已然不及，正惊讶万分之时，瘦老头突然停在半空，不能移动一寸。原来胖老头从后面抓住了瘦老头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