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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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sat jul 18 16:32:39 cst 2015

    众人来到寒明寺门前,高大的山门让安儿不住惊叹。似乎有大人物到,门前停着一辆轿子,同时有家仆站在一边看护着。

    进入山门,沿着青石台阶往上。台阶依山而造,每一百零八级一拐弯,共九个拐角。不管老弱妇孺,皇亲国戚皆无特权,倒很好的体现了众人平等。

    台阶前的寺门有些冷清,一边的竹管将泉水引下来,涌入一个小石槽。竹管不时磕在石头上,发出“嗒”的声音。隐隐有檀香的味道从门内传出,然而因有影背墙挡着不知其后景象。

    众人来到石槽处净手,流水冲过双手,仿佛带走污秽般落尽石槽,随着石槽不知去往哪里。

    众人从左门进入,影背墙上刻着万佛朝宗,盛大的场景让人不由呼吸凝滞。白天泽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眼前的事物不知为何给他一种极其强烈的熟悉感。苏如是饶有趣味地凝视着他,嘴角是令人看不透的笑容。

    这个男人很危险!谭明不动声色地将手搭在剑上,似乎随时都会拔剑而出。苏如是忽然转头看他,眼中的凌厉一闪而过。谭明一惊,抽剑指向苏如是。

    安儿疑惑地看着两人,柳依兴致勃勃地观戏,有趣地眯起眼。樊世臣这时反倒没什么反应,只是心不在焉地不停瞥向影背墙后面。白天泽挡住剑,警告地瞪了眼谭明,歉意地对苏如是微笑。

    苏如是耸肩,温和有礼地对谭明道:“寺中最好不要带剑这种凶器哦。”

    白天泽示意谭明将剑放在一边,然而谭明却只是将剑抱在怀中,把头撇向门外:“剑是剑客的生命,岂有舍弃之理。我在外面等就好。”

    “呵,”苏如是轻笑一声,藏着读不懂的情绪,“这不是**的很好吗?”

    白天泽没有理会,往后面走去。院中有一株古树,两人合抱才勉强能围住。粗糙的,带着岁月流逝的痕迹,静静站在那里,光看就有一种对生命的感动。树上有许多被红绳挂着的木牌,有些红绳已经褪色,有些刚挂上没多久。

    樊世臣不知何时站在了树下,他抬头看着树上的木牌,仿佛在寻找什么,然后停下了目光。白天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个空白的木牌,红绳已经褪色。木牌带着树木的纹理,安静地垂着,像是在诉说着难以言表的故事。

    小小的人,大大的树,静静的牌,隔着时光互相凝视着。它们在诉说,在渴求,在悲伤,那不复的昔人,那流失的过往。

    柳依的视野只容得下那男人和古树,你能否参悟呢?他当初的思绪。忽然起风了,钟声随着湿润的空气吹来。木牌摇晃着,互相敲击发出钝响。

    突然红绳断裂,木牌脱离了树木,朝白天泽飞去。如同树灵的邀请,将请柬送给那沉默的男子。白天泽怔忪,下意识地抬手抓住,手中冰凉朴实的触感让他手一时僵住。

    有小沙弥见状连忙跑去找大师,也有小沙弥过来道歉。小沙弥在说什么白天泽显然没有听,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木牌。樊世臣示意沙弥安静,安儿蹲在地上,吓一跳地看向白天泽,小声嘀咕着真危险。苏如是站在她身边,点头附和。

    木牌是花梨木,依稀可见岁月的痕迹,想必挂得有几年了。白天泽抚摸着木牌表面,原本平滑的表面上有一道划痕,只入刀深,然后就是浅浅的一道长痕迹,仿佛突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只一笔,白天泽沿着划痕摸下去,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不甘的感觉。说不清情绪的来源,只是觉得那个人刻这个字的时候想必心中的感情极其矛盾,刻下去又后悔,最后长出的笔划更是决绝,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什么觉醒了。

    有水珠从树上脱落,如同一滴泪,砸在木牌上。白天泽眨了眨眼,手指按在那个地方,冰凉的水因为体温而温暖起来,让白天泽一阵恍惚,仿佛,那真的是一滴泪水。

    “这树真没成精吗?”安儿双手叉腰,眉毛挑起一边,一脸纠结,突然惊恐地叫起来,“喂喂喂!”

    白天泽收回心神,抬头看向那棵树。一个白色身影晃荡着双腿,黑发随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他的眼睛四处张望,然后猛地抓住不远前的木牌,孩子气地笑起来。白天泽缓缓睁大了眼,张开嘴,一个名字刚打算出口而出,却卡在了喉咙里。

    那人从树上跳下来,脸脱离了阴影映入白天泽眼中。那是苏如是,他甩着手中的木牌,不断地和自己身边的小沙弥道歉,而那个小沙弥则被吓得惨白了脸。

    树叶沙沙作响,木牌摇摆,像是树的笑声。“你……你这太过分了。”小沙弥用颤巍巍的声音控诉着。

    “啊啊,这不是不用劳烦你们吗?”苏如是丝毫没有歉意的笑。

    “可是,可是,那是菩提树啊!”小沙弥像是要被他急哭了。

    “哎哎?你别哭啊!”苏如是这时才有些惊慌失措。

    苏如是不停地表示自己是无心的,而小沙弥则无论如何也不听他解释,一个劲地掉眼泪。

    “太差劲了,明明是男人不是吗?”白天泽看了一会他们的互动,冷冷地开口。

    小沙弥泪眼婆婆地看着他,依旧小声啜泣着。

    “他还不是男人吧。”苏如是提醒道。白天泽只冷然地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苏如是被那眼神惊到,有趣地轻笑起来,这就是上位者的压迫感吗?

    之前离开的小沙弥跟在一个穿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身后慢慢走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个老人。

    老和尚长得和蔼,脸上的皱纹仿佛和他一样微笑着。他看着哭泣的小沙弥,目光询问,小沙弥此刻恭敬地行礼,一五一十地道出。

    老和尚目光温和地放在白天泽身上,白天泽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老和尚也还礼,然后开口:“贫僧戒道,不知是否是施主拿到木牌?”

    白天泽捏紧木牌,目光有些执拗,似在纠结什么。戒道一直微笑着,就保持那个姿势看他:“若是施主拿到的,带走也没关系,这是它主人的意思。”

    白天泽惊讶地看他:“此话怎讲?”

    戒道目光落在菩提树上,树叶繁茂,没有其它树木新芽初长的样子:“那位施主说,这次将命运交给菩提树,由它来定夺木牌的有缘人。”

    白天泽低头看着木牌,不屑嗤笑。将命运交给一棵树?是那人太天真,还是太随意,当绳子不再结实,随时都会掉不是吗?

    见两人聊完,苏如是探出身子,对一直呆立的老人挥了挥手:“顾老,安好啊!”

    老者这才注意到苏如是,对他行礼。苏如是连忙走过去扶起他,有些头疼:“顾老一拜我可受不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

    顾老听到他的话微微笑起来,又把目光放到了白天泽身上。白天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实在是太老了,皱纹深深地刻在他的皮肤上,双手干枯,只有一双眼异常清明。顾老眼睛有些困惑,然而苏如是适时地扯了扯顾老,顾老了然地点头,转身对戒道说:“我先离开了。”

    戒道点头,目送着两人往寺中后山走去。他转身看向努力降低存在的樊世臣,然后走到他面前:“施主,看来贫僧猜对了?”

    樊世臣有些郁闷地干咳了一声,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啊――一半一半啦,目前。”

    戒道从怀中拿出一串滴血莲花手串,莲花顶端已变红,表面由于把玩而流转着细腻的光。十二片花瓣,加上大师的雕琢与加持,已然是位列精品。戒道小心翼翼地将手串送到白天泽面前,白天泽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这也是施主的意思,若你们相见便将这手串归还给他。”戒道看着手中的手串,眼中满是慈悲,若能派上用场就好了。

    白天泽接过手串,隐约的檀香从莲花里传出。每两朵莲花间都有一粒月光石,石头上用微雕刻了整部《大悲咒》,煞是喜人。戒道双手合十,对手串微微一拜:“若相遇,即是缘,阿弥陀佛。”说罢便转身离开。

    白天泽把玩了一下手串,然后放入怀中,偏头对樊世臣挑眉:“樊兄可是上次陪赤盟主一起来的?”

    樊世臣懒洋洋地抬头看他一眼,用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似是打算无视他。

    白天泽也不介意,抬步往一边的藏经阁走:“不知你们在这寺庙里发生了什么?”

    柳依和安儿都好奇地看着他,樊世臣有些无奈地摇头,耸肩:“也没什么,只是不停闯祸罢了。”

    “闯祸?你说的是那个赤剑?”安儿不由惊呼出声,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嘛,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孩子。”樊世臣笑了笑,望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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