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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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结怨

    tue apr 07 18:00:00 cst 2015

    出了监狱,吴清坚才发现是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伸手不见五指。踏着夜色,他们不辨方向地向前走。穿过城门,越过村庄,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一片空旷地地段停下。夜风吹过,身上凉飕飕。远处几只乌鸦凄厉地叫着,使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就这里吧?”一个衙役说。

    “就这里了。”另一个衙役说。

    他们拿出黑布,蒙住犯人的眼睛。司徒雷问﹕“蒙眼睛干什么?”

    衙役回答道﹕“不让你们看到自己的血迹,否则下辈子就没办法投胎了。”

    蒙好眼睛,衙役把犯人拉成一列。吴清坚对拉他的衙役说﹕“你杀过多少人了?”衙役楞了下纠正道﹕“我没有杀人,我是在执行任务。”

    吴清坚说﹕“就算执行任务好了。”

    衙役说﹕“我做这种事情有十年了。有时一年两个,有时一年一个。不过总的算起来超过十五个了。”

    吴清坚问﹕“第一次杀人时是不是很紧张?”

    衙役道﹕“可不是,手哆嗦成团,刀都拿不稳。砍了三刀才把头砍下来。溅了自己一身血。回去后做了三个月的噩梦。不过现在好了。手法熟练了,也有经验,你不用担心,不会用太多的痛苦。”

    吴清坚道﹕“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杀错人?”

    衙役问﹕“什么意思?”

    吴清坚说﹕“就是冤枉了好人。”

    衙役想了想说﹕“冤不冤枉,那是上面人的事情,我的使命只是执行命令。”

    吴清坚道﹕“如果杀错了人会不会担心他的魂缠着你?”

    衙役说﹕“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冤枉的?”

    吴清坚道﹕“你说那?”

    衙役道︰“我没时间考虑,如果你是冤枉的,就去阎王那里告状好了。不过不要附带我,即便我不杀你也有别人。”

    衙役把吴清坚推开,唰地声响。想必是抽刀的声音,吴清坚寻思。他仿佛看到明晃晃的刀缓缓举起。“一路走好!”衙役大喊一声。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三尺多高。……好久,才听得几具尸体倒地的声音。

    吴清坚扒开黑布,看到躺在自己脚下的衙役,满脸疑惑。是的,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把刀举起了,明明看到刀落下了,明明看到鲜血了,为什么犯人没有倒下。

    他们没弄明白,吴清坚明白了。在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他认识,泪痕和无心。虬髯大汉与冷面无常走到他们跟前。

    “公主。”虬髯大汉抱拳叫道。泪痕微微点头。虬髯大汉走到泪痕的后面。

    泪痕缓缓来到吴清坚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我们又见面了。”

    吴清坚道﹕“我又欠你一条命。”

    泪痕道﹕“我不是有心救你。”

    吴清坚道﹕“我知道,但是你还是救了我。”

    泪痕道﹕“你找到‘万事通’了?”

    吴清坚道﹕“找到了,只是还没弄明白他就死了。”

    泪痕道﹕“没能帮上你我很抱歉。”

    吴清坚道﹕“我已经欠你好多了。”

    无心也走了过来,泪痕与吴清坚就没有说话。司徒雷用胳膊肘顶了顶吴清坚。吴清坚扭过头看到司徒雷点头示意他向前望。顺着司徒雷指示的方向。吴清坚看到远处站着两个黑衣人。一个高个,一个瘦子。他感觉这两人有些眼熟。仔细思考,想起来了。在塞外的船上。他和小蛮躲在一个黑木箱里时就见过这两个人。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两人。

    虬髯大汉走到泪痕身边低声道﹕“伤我们的就是这两个人。”

    “他们的武功不弱。”无心道。

    “我看出来了。”泪痕说。

    “你带着他们先走,我缠住他们。”无心道。

    “你敌得过他们吗?”泪痕问。

    “至少可以拖延些时间。”无心道。

    沉默片刻,泪痕道﹕“这样好了,前面三里处有个密林。你们先过去。咱两联手。”

    无心道﹕“也好,我攻击左边那个高个。”

    泪痕道﹕“要小心。”

    无心和泪痕并肩朝那两黑衣人走去。在距一箭之地时,他们停住了。无心抽出背后的剑,朝高个袭去。高个毫不惊慌。手提板斧迎剑而劈。剑斧相碰,火花四溅。一招过后,两人都估摸出对方的功力。无心剑轻,反招灵敏,是以在气势上他占得先机。高个并不着急。他边守边观察,以待时机,进行反扑。

    那边泪痕与瘦子也交上了。泪痕的“绝命枪”是招招不离瘦子的死穴。瘦子功力稍逊于泪痕,并在气势上处于下风。是以,瘦子只有自保而无还手之力。十招过后,瘦子已经出露破绽,泪痕并未全力进攻。因为她在与瘦子决战时还观测无心与高个的决斗。高个抵住无心一连串的进攻后慢慢占位了脚。是以他在防守时也能伺机取得进攻之机。泪痕明白,照目前情势下去,无心不是高个的对手。她决定要帮无心一把。注意既定,泪痕急攻瘦子三招。趁瘦子手忙脚乱之机,泪痕翻转枪头,一招“凤引九雏”刺向高个后背。高个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人。他觉察到背后有人袭击后并不焦急。一招“声东击西”,虚打无心,实挡泪痕。顷刻间变化解泪痕的攻势。泪痕不待高个喘息。举枪一招“威凤一羽”攻向高个的面门。高个丹田运气,身子上拔,躲过泪痕一击。他乘势自上而下,一招“擒贼擒王”,板斧带着呼啸的风声朝泪痕袭来。

    好个泪痕,只见她柔躯一拧,闪出一箭之地,单手提枪,一招“有凤来仪”,枪尖朝板斧击去。枪斧向碰后立即分开。泪痕并未翻转“绝命枪”。她趁势用枪把攻击高个的背部,高个反手拿斧,挡住泪痕的一击。两人你来我去,势均力敌,战做一起。

    无心此刻也未闲着。他见泪痕的功力不下于高个。便放心地与瘦子战做一团。此刻四人两对,功力都是相当,一时三刻难分胜负。泪痕也明白当前局势。她边打边朝远离吴清坚的方向撤退。高个杀的兴起,也顾不得那几个犯人了。他跟着泪痕慢慢远离吴清坚。无心自然知道泪痕的用意。他也效仿泪痕朝远处撤离,瘦子更是不能体会他的用意。四人边杀边撤,不久就远离众人的视线。

    虬髯大汉扶着冷面无常朝树林方向走去。司徒雷与司徒登个跟着过去。吴清坚想要移动自己的身体时发现自己的左半身又不能动弹了。司徒雷见吴清坚没有跟上,他返回去问吴清坚怎么了。吴清坚自然不便说出原因。司徒雷蹲下身用手揉揉吴清坚的腿,吴清坚慢慢有个感觉。他知道如果不赶快离开,等官兵来了,又要牵连大家。他一咬牙,扶着司徒雷慢慢站了起来。在司徒雷的扶住下,吴清坚一步一步地朝前移动。

    果然,走了约莫三里路,前方显现一个树林。树林虽小,但枝叶茂密,不失为隐身的好去处。司徒雷扶吴清坚钻进树林,寻一个软和的地方躺下,静待泪痕的到来。

    一阵风吹草动,无心回来了,他看到泪痕不在,便转身离开。半柱香时间,泪痕与无心一块回来。

    虬髯大汉再次站起感谢泪痕的救命之恩。泪痕摆摆手毫不在意。虬髯大汉坐下,泪痕问﹕“这小小的县城怎么会出现武功如此高的官府人物?”

    虬髯大汉道﹕“他们是锦衣卫。”

    泪痕惊讶道﹕“锦衣卫?”

    虬髯大汉道﹕“不错,上次我们与他交手时看到了他们的腰牌。”

    泪痕沉吟片刻道﹕“鸩盘荼,说说你们是怎样被逮捕的?”

    鸠盘荼——也就是虬髯大汉——道﹕“三日前,我和饿鬼,罗刹接到门主的命令。便动身前往邻县。”

    泪痕打断鸠盘荼的话,问道﹕“饿鬼那?”

    鸠盘荼低着头道﹕“饿鬼受伤太重,在监狱里死了。”

    泪痕没有说话,许久,她才道﹕“接着讲。”

    鸠盘荼道﹕“执行任务过程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困难。在撤退途中,我们遇到了刚才那两人。当时我们以为他们只是县衙的小喽啰,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一招之后,我们便负伤了。幸亏我们有迷雾弹,否则早就被捕了。在逃跑途中,我们不觉间来到一片荷叶之处,属下曾听门主说过,当今有位名医酷爱荷花,属下判断哪名医应该就在附近。果不出属下所料。属下三人找到了‘芙蕖仙医’。只是那老头太可恶,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后,借故到县衙通风报信。属下实在无力抵抗,便束手就擒了。”

    鸠盘荼讲完,泪痕秀丽的脸上隐现一股杀气。她冷冷地道﹕“‘芙蕖仙医’竟敢给我们捣鬼,他是活腻了。”

    吴清坚把身体支起来道﹕“能不能问你们几个问题?”

    泪痕转脸看着吴清坚道﹕“你想知道什么?”

    吴清坚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如果你说是偶遇,我不会相信。”

    泪痕道﹕“不是偶遇,是他们告诉我的。”

    “他们?”吴清坚不理解了。

    泪痕道﹕“就是鸠盘荼。”

    吴清坚看着鸠盘荼,鸠盘荼没有讲话。泪痕道﹕“告诉他也无妨。”

    得到允许,鸠盘荼才说﹕“你们可记得我给过老黄十两银子?”

    司徒雷抢着说﹕“当然记得,你是让他给你买酒,但是他没有给你买,你还生他的气啊?”

    鸠盘荼笑了笑说﹕“给他钱时我就知道他不会给我买酒的。”

    司徒雷问﹕“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钱?”

    鸠盘荼道﹕“我是让他为我们通风报信。”

    司徒雷疑惑道﹕“通风报信?”

    鸠盘荼道﹕“你们可知道,我给他的银子上面有我们‘婆罗门’特有的记号。”

    司徒登道﹕“那又能怎么样?”

    鸠盘荼道﹕“只要那十两银子一在市面上出现,我们‘婆罗门’的人就会发现。”

    司徒雷道﹕“哦,我明白了。可是,假如老黄一个月后在花那十两银子,‘婆罗门’的人不就一月后在发现吗?那是我们就成了骷髅了。”

    鸠盘荼道﹕“不会的。”

    司徒登问﹕“你怎么知道?”

    鸠盘荼道﹕“老黄告诉我们了。”

    司徒登道﹕“我们?我怎么不知道。”

    鸠盘荼笑了笑道﹕“你们还记得老黄给咱们送饭时与公鸭嗓子谈的话吗?”

    司徒雷道﹕“当然记得。老黄说他赌钱又输了,公鸭嗓子说他的运气也不好。最后他们又谈到‘花常开’的女人。哎,‘花常开’是什么地方?”

    司徒登清了清嗓子道﹕“‘花常开’你竟然不知道。告诉你,‘花常开’是个天天有花的地方。”

    司徒雷有所怀疑地点点头,嘴里喃喃地道﹕“有花的地方和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吴清坚不愿见他们两兄弟在此出丑,便解释道﹕“‘花常开’是个妓院的名字,里面的都是妓女。”

    吴清坚讲完,泪痕的脸刷变得绯红,吴清坚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在泪痕面前讲的太露骨,为缓和泪痕的尴尬,吴清坚忙问﹕“你知道这些又能怎样?”

    鸠盘荼道﹕“从他们的谈话中我可以判断出他们不仅好赌,还好嫖。”

    吴清坚郑重地点点头,眼睛却斜视着泪痕,他发现泪痕也正朝他望,四目以对,赶快分开,两人的心像有个小鹿,突突乱跳。

    司徒雷问﹕“知道这些又能怎样?”

    鸠盘荼道﹕“好堵好色的人必定存不住钱。再者,老黄还说他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是以,我断定,我给老黄钱后老黄会立刻去赌场。”

    无心接着说﹕“不错,乾洇魔的人就是在赌场发现了印有‘婆罗门’标志的银子。那人立刻告诉了乾洇魔,乾洇魔到赌场后就问赌场的老板是谁使用了那银子,老板也说不清楚。最后,乾洇魔用悬赏的方式找出五个说自己使用过那银子的人。乾洇魔把他们带到一秘密处,杀了两个明显冒充的后,老黄才主动说出银子的出处。乾洇魔不敢怠慢,他汇报给我,我又联系到公主,天黑前编赶到了邻县。以我的主意,我主张直接杀入大牢,搭救处你们,公主不同意。她不希望把事情搞大。最后,公主抓了一个牢头,毒打下他告诉我们今晚在城西的空地处死你们。公主怕情报有误,又抓了三个。他们的口供相同后,公主才放心。我两就在天黑时赶到这里,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你们。”

    无心讲完。吴清坚带有嘲讽的意味赞叹道﹕“果然是一个好计划。从开始到结束都完美无缺。我现在真的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婆罗门’不能完成的?”

    无心道﹕“‘婆罗门’众人一心,门主英明。只有我们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吴清坚道﹕“好个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我真希望你们不要想到那么多的馊主意,否则江湖不得安宁。”

    无心怒视着吴清坚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清坚淡淡地笑了笑道﹕“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我告诉你,还有你们这些‘婆罗门’的人,你们可知道你们门主下令让你们杀的那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无心道﹕“我无须知道。”

    吴清坚大声道﹕“你们必须知道,他为了不让自己的百姓挨饿,而把自己的儿子,亲生的,饿死了。这么一个好人你们却把他杀了。你们还是人吗?你们畜生不如。”

    吴清坚说完,无心的脸都白了。他拔出剑,架在吴清坚的脖子上,威胁道︰“你在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泪痕忙支开无心。她冷冷地对吴清坚道﹕“有些事情是不能看一时的表面。就像一段开错头的历史,它在怎么做也是在错误的路线上。我们的事情你最好不要管。”

    吴清坚道﹕“我不想管你的事情,我只是尽我的本分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泪痕冷冷地笑道﹕“我不知道你的本分是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时不是敌人。”

    泪痕一挥手,鸠盘荼与罗刹跟着走了。无心愤怒地望了望吴清坚也不甘心地走了。

    路上,吴清坚在前面艰难地走着。司徒雷与司徒登在后面边走边吵。司徒雷抱怨道﹕“都怪你。”

    司徒登不服气地说﹕“怎么怪我了?”

    司徒雷道﹕“当然怪你了,不知道还乱解释,害得我也跟着你出丑。”

    司徒登道﹕“你当时不是问我了吗?我好心才告诉你的。”

    司徒雷道﹕“我有问你吗?”

    司徒登道﹕“你当然问了。你当时这么说:哎,花常开是什么地方?”

    司徒雷道﹕“我是这么说,可是我没有问你。”

    司徒登道﹕“你是对着我说的,当然问我了。”

    司徒雷道﹕“我又没起你的名字,怎么就是问你了。是你想显自己有本事,才抢着说,要不他也会说的。”司徒雷指着吴清坚。

    司徒登没有话说了。突然,他放了一个屁,司徒雷嘲笑道﹕“你是不是不服气。”

    司徒登没有说话,捂着肚子朝路边的草地跑去。“呵呵……”司徒雷还未笑完,也捂着肚子朝路边的草地跑去。

    吴清坚发觉后面没有动静,回头望,他两已经没了踪影。吴清坚无奈地笑了笑,任他两去了。

    中午时分,吴清坚方赶到“芙蕖仙医”的住处。还未走进茅屋,吴清坚感觉气氛有些异样。附近太安静了,还有淡淡的血腥,这种血腥是那种常在江湖走动的人才能闻到的。吴清坚提高警惕,慢慢地朝茅屋走去。临近茅屋门口时,他听的里面有人抽泣。吴清坚身形一闪,来到屋内,他看到阿蒂坐在那里掩面哭泣,在她面前则躺着一个人。细看,是张溪客。只见他面色坦然,嘴角挂血,青色的衣服已被鲜血浸湿。吴清坚轻轻地走过去,用手在他鼻孔处轻试。没有喘息,他已经死了。

    阿蒂发觉有人。她抬起头,看到是吴清坚。一把扑在吴清坚身上,失声痛哭。吴清坚理解阿蒂此刻的心情,他没有动弹,任阿蒂宣泄。好久,阿蒂才停止哭泣。

    吴清坚蹲下,扶着阿蒂的肩膀问﹕“这是怎么回事?”

    阿蒂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前日,张伯伯给阿狗的母亲治病时把医箱落下了。阿狗的母亲要我送回来。我今天有空,便把张伯伯的医箱带了过来。当我来到这里时张伯伯已经躺在血泊里。虽然张伯伯当时还能说话,但没过多久就不行了。”

    吴清坚问﹕“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杀死了张伯伯?”

    “没有。”阿蒂说,“可是我来时遇到四个人从这面走出去。”

    “四个人?什么长得什么样子?”吴清坚问。

    “有一个女人,白衣服,挺漂亮。就是看着太冷淡了。还有三个男人,两个像是受伤了。”阿蒂说。

    吴清坚没有说话,从阿蒂的描述中,吴清坚已经猜出他们是谁了。也对,方才鸠盘荼讲述时,泪痕就表示过要让他付出代价,可是张溪客没有到衙门通风报信?他们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无辜,实在太可恨了。

    阿蒂看着吴清坚逐渐变青的脸色,担忧地问﹕“你在想什么?”

    吴清坚装作无事的样子道﹕“没什么?张伯伯临终时有没有说与我有关的事情?”

    阿蒂道﹕“说了,他要你好好照顾他的师侄司徒什么,还有张伯伯要你去昆仑查清十多年前的一段冤案。”

    吴清坚问﹕“什么冤案?”

    阿蒂说﹕“要你查明玉玄子到底是被谁杀死的。张伯伯还说要是不弄明白这件事情,他没办法见红凤仙。”

    吴清坚问﹕“红凤仙是谁?”

    阿蒂道﹕“我也不知道,张伯伯说小蛮知道这件事情。”

    提到小蛮,两人都沉默了。许久,吴清坚道﹕“你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吧?”

    阿蒂道点点头,但她不明白吴清坚这话的意思。吴清坚说﹕“你回家吧。免得你阿爸担心你,这里的事情由我来处理。”

    阿蒂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顺从地站起来,低着头说了句你保重就转身离开了。

    阿蒂走后,吴清坚开始收拾张溪客的茅屋。在一个抽屉里,吴清坚找到了那本曾经轰动一时的《毒经》,在《毒经》下面,有张白纸。吴清坚打开,上面是张溪客的笔迹。

    “幸赖天命,赐吾宝经。昼研夜读,终得天成。吾尚自明,未敢罔负天恩。遂痛下重誓,以残生之年,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为正吾行,立吾德,特立下款,供吾自查。一不图财,二不求名,三不恃强,四不凌弱。设此四款,为吾行医之本也。”

    读完字条,吴清坚唏嘘不已。在这个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人性泯灭的时代,难道就真的没有正义,没有天理了?他不相信,但不相信又能怎样?

    吴清坚在茅屋不远的莲花旁用手挖了一个坑。之后,他用那双满是血肉模糊的手抱起张溪客,轻轻地把他放在坑里。吴清坚整了整他那凌乱的衣服,还有头发。

    是到分手的时候了,他扬起土,一把一把撒向那个沉寂的身体。这是他第二次为人送行。两次的感触各是不同。上次,他感到活着的失落和迷茫。现在,他明白死亡的残酷。他无法想象这里没有了“芙蕖仙医”,附近百姓有病后该如何处置。更为实际的例子便是阿狗他母亲,没有张溪客的照顾,阿狗他妈还能坚持多久?或者,她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不知何时,乌云堆积了天空。黑压压,成团成团的往下坠。一道闪电,一声闷雷。雨水像开了闸的山洪,咆哮而下。树弯了,草倒了。刚堆的新土也冲了下来。雨水像发怒的牲畜扑打着吴清坚的头,脸,还有眼睛。

    突然,吴清坚感觉左脚有些僵硬,继而是小腿,大腿。瞬间就蔓延到腰部。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雨继续下着,地下的积水很快就埋没到他的半个身体。一只黑色的蝎子从泥土里钻出来,笨拙地爬到吴清坚的腿上,并顺着他的腿慢慢地朝上爬。当黑色的蝎子爬到吴清坚的下巴时,它左右张望,似乎在寻找避雨的地方。打探一周,它似乎意识到吴清坚张开的嘴巴是个很好的洞穴。于是乎,黑色的蝎子顺着吴清坚的嘴钻进了他的肚子。

    当吴清坚再次有知觉时,他看到满天的乌云已经散去,蔚蓝的天空中挂着一道彩虹。当他再想细看时,一个粗糙的脸呈现在他面前。那人看到吴清坚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等那人远离吴清坚后,吴清坚才看清是司徒雷。

    吴清坚支起身体,问﹕“你们回来多长时间了?”

    司徒雷道﹕“一个时辰了。”

    吴清坚锤锤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些。司徒登道﹕“你睡觉的样子真难看。”

    吴清坚问﹕“是吗?”

    司徒登道﹕“当然了,嘴巴张着,身体硬邦邦的,好像个僵尸。”

    吴清坚知道刚才是“无毒软骨散”的毒性发作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醒过来?不清楚的事情他也懒得考虑,毕竟能醒过来是件好事。

    他看着浑身湿透的司徒两兄弟道﹕“我记得你们说是解手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提及此事,司徒雷兴奋起来了,似乎他正盼望着吴清坚问他。“我们遇见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司徒雷道。

    “什么奇怪事情?”吴清坚问。

    “要说清楚这件事情可就麻烦了。”司徒雷道。

    “我们可以从头说起。”司徒登道。

    “那就从我们解手开始说吧。”司徒雷道,“本来,我解完手就去找你。”

    “你不是解完手又捉蟋蟀去了吗?”司徒登问。

    “我是说解完手,捉完蟋蟀再来找他,可以了吧?”司徒雷岔岔地说。

    “你刚才怎么不说清楚?”司徒登问。

    “我不想说清楚,怎么样?”司徒雷道。

    “好了,好了。司徒雷说。”吴清坚知道他们吵起来又没完没了,是以他插口道。

    “我捉着蟋蟀时就发现远处有红光,我让司徒登看。”司徒雷道。

    “你不告诉我我也看见了。”司徒登道。

    司徒雷朝司徒登做了个鬼脸继续说﹕“那红光越来越亮,我知道前面着火了,我就问司徒登我们是不是要过去救火…,”

    司徒登忙插口道﹕“你是这么说的吗?”

    司徒雷不服气地道﹕“我怎么说的?”

    司徒登道﹕“你说前面着火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热闹。”

    司徒雷说﹕“我的意思是顺便看热闹。”

    司徒登说﹕“你没有说顺便。”

    司徒雷说﹕“我想说,可是还没有说你就同意了。”

    吴清坚不耐烦了,他大喝一声﹕“道,司徒登说,司徒雷不准插话。”

    司徒登得意地白了司徒雷一眼,清了清嗓子说﹕“我们赶到着火现场的时候已经有好多人围住了。我就抓住其中的一个人问他怎么回事?他罗里啰嗦地说了半天,幸亏我聪明,才听明白是县衙门着火了。你一定很奇怪,县衙门怎么会着火吧?其实我也很奇怪。所以,我又抓了一个老头,我想老头讲故事的能力一定比年轻人强。哪知道这个老头是个结巴,他又讲了大半天,幸亏我足够聪明,才听出来是有人故意放火烧了衙门。你一定又很奇怪,衙门烧了,那县太爷为什么不抓那个放火的人?我也很奇怪。原本我还想在抓一个人,但又怕运气不好,抓个结巴。还不如我自己偷听好那。我就在人群周围望啊望,终于发现有一群人在叽叽喳喳的讲故事。我慢慢地走过去,听了一个时辰才知道县太爷被人杀了。”

    司徒登啰啰嗦嗦说了半天,吴清坚方听明白是县太爷被杀了。他刚想问是谁杀了县太爷时,脑海里浮现一个人来,是她,一定是她。司徒登看着发愣的吴清坚说﹕“你怎么不问杀死县太爷的是谁?”

    吴清坚不愿扫司徒登的兴,便顺从他问了这个已经有知道答案的问题。司徒登很神秘地把嘴凑在吴清坚耳边小声说﹕“那个人是…”司徒登突然不说话了。吴清坚看到司徒登直直地看着前方,魂魄似乎丢了。

    吴清坚回过头,看到小刀与小蛮走来。他明白了。以前这两兄弟得罪过小刀,今日在此见到他,他们怕小刀找他两寻仇。

    吴清坚有意戏耍司徒登,他在司徒登耳边低声说﹕“还不快跑。”

    司徒登感激地看了吴清坚一眼,撒腿就跑。司徒雷也不甘落后。瞬间,他两就没了踪影。

    “你两怎么在一块?”吴清坚问。

    小刀笑了笑说﹕“我的事情比较长,晚点再告诉你。”

    小蛮没来得及和吴清坚打招呼就往茅房里跑。片刻,他焦急地跑了出来。“张溪客那里去了?”小蛮问。

    吴清坚低下了头,极不情愿地用手指了指新堆的坟墓。小蛮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她疯了似地跑过去,围着坟墓转了三圈,嘴里还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

    吴清坚知道小蛮的心思。他走过去,把小蛮搂在怀里。说﹕“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我知道你的辛苦。”

    小蛮从吴清坚怀里挣脱开,她看着吴清坚平静而又坚强的面孔,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小刀朝吴清坚走来,两人相距一肩之距时,小刀突然拔刀朝吴清坚刺来。由于事发突然,小蛮大叫一声,不仅花容失色。吴清坚也是一愣,但他很快就镇定了。只见他身子后仰,左手张开,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小刀的刀。这功夫说来话长,实则闪电之间。等吴清坚夹住刀。小蛮才喘过气来。她大喊﹕“小刀,你是不是疯了。”

    小刀松开手,笑着说﹕“我是疯了,竟然敢偷袭多情剑客。”

    吴清坚也笑了。他知道,刚才小刀是在检验他的武功。“如果你在多用半分的力气我就要束手就擒了。”吴清坚道。

    “你的功力是怎样恢复的?”小刀问。

    “我也不知道。”吴清坚说,“在你们来之前我全身僵硬,就躺在地上。等我醒过来就这样了。”

    小刀说﹕“我知道,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

    小蛮糊里糊涂地看着他两。焦急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吴清坚和小刀相视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