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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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往事(二)

    fri apr 03 15:18:35 cst 2015

    在他的记忆中,那年似乎没有秋天。夏日的酷暑还未消退,冬的严寒已铺天盖地。一夜之间,满山的绿叶枯了,满山的百花残了。游目所及,说不出的荒凉和冷清。更为让他心痛的是他最珍爱的红凤仙也不见了。

    之前,至少在遇到她之前,他不喜欢红凤仙,因为它是一种毒花。他自认为是名门之后,思想品味自然要正直。喜欢一种毒花会让他人耻笑。她却不然,为了使人知道她喜欢红凤仙,她私自把自己的名字改叫红凤仙。她有她的理论,女人就像花,若没有毒就会随意被人采取。毒其实是花儿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有毒的花虽然招人讨厌但却能保全自己的纯洁,这是她所希望的。为此,她练就了一身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武功——下毒。经“万事通”统计,死于她毒手的男人不下十人。之中还不乏武林高手,譬如,新近丧命的“昆仑三子”之三玉玄子。

    他与她一见钟情。只一个眼神,她回眸一笑,他含情脉脉。两颗孤独的心在刹那融为一体。他认定她就是他的天使,所以,他接受了她身上所有的优点和缺点。她的爱好也变成的他的爱好。曾经有那么一段日子,他与她一块采集红凤仙,在月光下,在红凤仙旁,他拥她入怀,他们彼此讲述自己的梦想,也彼此分享着对方的梦想。红凤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美好时光的封存。在她离开的时候,怎能没有红凤仙。

    她是在九月九日离开的。九月九日,一个遍插茱萸,登高望远,思念亲人的日子。她却要走了。带着幸福和遗憾永远地离他而去。他拼命挽留,但命运就是无动于衷。当他拼劲最后的力气伸手拉她时,拽到的却是一缕清风。面对残酷的现实,他承认自己的无能。在她远行的最后时刻,他唯一可做的就是用双手一把一把的抓起泥土为她铺平远行的道路。最后,他再在她身躯停留的地方植上一株红凤仙。

    当他做完该做而又能做的事情后,他累了。躺在摇曳的红凤仙旁,他睡着了。

    当他再次醒来后,他看到一群人围住他。为首的就是他的师傅玉珠子。不知谁喊了声﹕“掌门人来了。”

    有人让出了道路,玉虚子昂首走了过来,在离张溪客三米远的地方站住。玉珠子走向坟前,朝坟头恭敬的拜了拜,说﹕“老夫也不是有心伤你,没料你功力竟如此不济。老夫判断有误,望你能原谅老夫。”

    张溪客坐在地上看着玉珠子说﹕“你是该道歉,但是你说的不对,不是她武功不济,是你根本没想让她活着。”

    “溪客,你怎能如此对你师傅说话。”玉珠子生气地说。

    “不好意思,我要申明一下,你现在不是我的师傅,我也不是昆仑派的弟子了。”张溪客冷漠地说。

    “你?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冒出的这种想法?”玉珠子愤怒而又羞愧地问。

    “在你刺红凤仙那剑的时候。”张溪客说,。

    “好,好。”玉珠子怒极反笑道,“算老夫瞎了眼,竟收养了你这个不孝之徒。今天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以后你的死活与我无关。”玉珠子一甩手转身离开。

    张溪客环视了众人说﹕“人都已经死了,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没人言语,张溪客接着说﹕“她需要清静,你们快给我走,不然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要我们离开也可以,不过你先把那本书拿过来。”玉虚子说。

    “书?什么书?”张溪客问。

    “什么书你会不知道?你师叔为了这本书已经死了,如果我不拿走对不起你师叔。”玉虚子说。

    “是对不起我师叔还是对不起你自己?”张溪客问。

    “少废话,赶快拿出来。”玉虚子大怒。

    “给你倒也可以,不过不能在这里。我要换个地方。”张溪客说。

    “你要去哪里?”玉虚子看了下自己身边的昆仑弟子,他料定张溪客插翅难飞,是以也就不怕他耍什么手段。玉虚子身形一让,张溪客站起身来领着他们朝东方走去。

    走了约有三里的路程。张溪客带他们到了一悬崖处。他站在悬崖边朝下面望了望,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然后他又回头看着跟着他的人。“都给我站在那里,不要过来。”张溪客说。

    玉虚子停住脚步问﹕“那本书那?”

    张溪客从怀里拿出一本破旧的书,众人看到后都不自觉向前靠,张溪客大喊﹕“你们再向前来我就把它扔下去。”

    他边说边把拿书的手伸出悬崖。玉虚子紧张地问﹕“你想怎么样?说个条件?”

    张溪客鄙视地看着他说﹕“没想到一本小小的《毒经》竟然使高高在上的昆仑掌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可笑啊可笑。”

    玉虚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干咳一声,双袖朝后一甩,又恢复了平日威严的面孔。“张溪客,本掌门看在你过去并无恶劣表现的情况下劝你一句,赶快回头吧,我会向你师傅说情,让他重新收留你。”

    张溪客不屑的说﹕“你要搞清楚,不是你们嫌弃我,是我不想回昆仑。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已经看透了,所以,以后还是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玉虚子深思片刻说﹕“好,人各有志,你不会去就算了。只要你把《毒经》交出来,我保证以后昆仑弟子再也不找你的麻烦。”

    张溪客冷笑道﹕“听你话里的意思如果我不给你你就会让你的昆仑弟子永远不放过我。”

    “玉虚子”再也忍受不住张溪客的冷嘲热讽了。他目带凶光地说﹕“不要说以后,你若不交出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日。”

    “看来你对《毒经》是志在必得了。”张溪客说。

    “玉玄子就是因它而死,拿回《毒经》就是对玉玄子最好的安慰。”玉虚子说。

    张溪客凄凉地笑了笑说﹕“只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然后他转过身,面朝悬崖,对着远处的山峰大喊﹕“仙儿,我来陪你了。”说完便纵身一跃,带着那本《毒经》跳了下去。……

    当张溪客醒过来时,感到全身的疼痛。他动了动手指和脚趾,还有知觉。难道自己没死?他心想。不可能,他随即又否认了之前的念头,这个悬崖的高度他是知道,不要说人了,就是铁片掉下来也要摔个七八半。或许自己已经进了地狱,又或许自己是在做梦,从一开始就是在做梦。他暗暗地用手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有疼痛的感觉。自己真的没死。随即,他开始回忆跳崖时的经过:

    先是像脱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往下掉,然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之后又直直地往下掉,又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最后自己就没有了知觉。

    现在想来,那个阻挡自己往下坠的东西一定是悬崖上的树了。想明白后,他感到生命的无耐,想死却死不了,这或许就是命运。

    他睁开眼,看到一个胖胖的青年坐在自己身旁。青年看到他睁开眼很是高兴,他长出一口气说﹕“你总算醒过来了。”

    “你救了我?”张溪客问。

    “不是。”青年说,“我只是帮你赶走了两只狼还有一只野猪,之后就是坐在这里等你醒。”

    “谢谢你,恩公。”张溪客说,“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我是‘解剑山庄’二当家解杰。”青年说。

    “恩公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实乃万幸。”张溪客谦逊地说。

    解杰笑了笑,因为他从张溪客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崇拜。他也不好意思说开,忙转移话题说﹕“你命真够好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都没有事。”

    张溪客无耐地笑了笑说︰“是吗?我感觉我的命是最糟糕的。”

    “看的出你不想活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解杰问。

    “哎!”张溪客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

    “是因为《毒经》?”解杰问。

    张溪客听到“毒经”二字,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幸好《毒经》还在。解杰不削地说﹕“如果我想要《毒经》,我就不会在这里守着你了。”

    张溪客一阵尴尬,他自解地笑了笑说﹕“恩公也知道《毒经》?”

    解杰说﹕“当然,江湖**红凤仙带着本《毒经》横闯武林已是人人皆知,我自己也略有耳闻。”

    张溪客不悦地说﹕“红凤仙是我老婆。”

    这回轮到解杰尴尬了,好在张溪客明白他的感触,忙替他解释道﹕不知者无罪。”解杰呵呵地笑了笑。

    两人沉默片刻,张溪客说﹕“恩公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解杰道﹕“我来昆仑山是找一种草,据说这种草能长于干旱与严寒之中。”

    张溪客道﹕“恩公找的莫非就是‘铁心兰’”?

    解杰兴奋地问道﹕“你也知道。”

    张溪客笑了笑说﹕“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据说这种草要以酒来浇灌。不过这也只是听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见过它。”

    解杰得意地说﹕“我这里就有。”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包,剥取三层才露出一株及其普通的小草,张溪客看到它怀疑地问﹕“这就是‘铁心兰’?”

    解杰道﹕“就是它。”

    张溪客摇头说道﹕“这草虽说性情与众不同,但也没有什么用途,恩公不远千里找它又有何用?”

    解杰笑了笑说﹕“实不相瞒,我喜欢莲花,总想培育一种能长于旱地的莲花。”

    “哦!”张溪客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恩公是要用莲花与它杂交,呵呵,好主意,不瞒恩公,在下也喜欢莲花。”

    “是吗?那咱俩有时间可要交流交流了。”解杰说。

    “我对莲花只是皮毛的了解,哪能与恩公交流,恩公见笑了。”张溪客谦逊地说。

    解杰抬头望望天说﹕“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张溪客感动地说﹕“恩公的救命之恩在下还未报答。”

    解杰无所谓地说﹕“我救你可不是要你报答我的。”

    张溪客点头说﹕“我知道,可是若不为恩公做点事情在下心中不安。要不这样,在下于此发誓,以后恩公有事要在下帮助,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并且于你我存在之日决不为所做的事情反悔。”

    解杰走后,张溪客又摸了摸胸部的《毒经》。松手时,《毒经》掉了出来,一阵风刮过,翻去书皮,张溪客看到《毒经》上部有几个大字:毒经之一“万箭穿心”。此刻,他又想起红凤仙说的话﹕“毒虽能杀人,但也能救人。关键在于掌握毒术的人。世人皆避毒,其实是在避他们心中的为恶之心。真正毒中高手则一生用毒而不杀一人。”

    “毒能杀人也能救人。”张溪客心想,“此话果然不假。”蓦然,他心中打起一个主意,刚才我跳悬崖而不死,是上天救了我,我为何不用余下才残生去就其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