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与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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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身世之离奇

    sat may 02 21:05:54 cst 2015

    凌抹秋揉揉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道:“哥哥,你现在讲这个故事确实不大有趣……”任雨纷看着她无邪的眼神,苦笑一声,道:“困了就睡吧,改天给你讲个有趣的。”凌抹秋睡前听故事只是一个习惯,其实跟故事本身并无多大干系,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任雨纷听着山野猿鸣鸦啼,却久久难以入睡,因为他刚才说那个故事中的孩子就是他自己。他傻傻看着那无尽的黑暗,过了好久好久,终于沉沉睡去,而那故事,却还在梦中继续:

    任雨纷爬上床,正睡得昏昏沉沉,忽听任父大吼了一声,叫道:“坚决不可!吴兄弟,我还是那句话,此乃大逆不道,卖国卖家之行!无论当今朝廷如何昏庸无能,无论我等与之有多大的血海深仇,但国家大义是不能违背的!”吴祥冷笑一声,道:“任大哥,你知道卫大哥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了么?其中关系,小弟口水都说干了,已详尽为你说得一清二楚,却到底还是无法打动与你,你是铁了心么?”

    却听任母说道:“吴兄弟,我与你大哥一条心,你就不要再说了。我想卫道青大哥是再了解你任大哥不过了,何必再派你来作此说客。”一阵沉默。听他们吵架,任雨纷不知道为何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又起身爬到璧缝偷看,见他娘跟那吴祥脸色铁青,仍是坐着,他爹却气得浑身发抖,来回不停地走动。

    吴祥慢慢站起身,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忽地又像下定了决心,道:“任大哥、任大嫂,那就怪小弟得罪了!”任父脸上大变,惊道:“吴祥兄弟此言何意?你,你是要杀我们?”吴祥缓缓而又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大嫂说得对,卫大哥早料到你多半会拒绝,却仍盼着你经历了如此大仇大难,又过了如许载,当初那性子会有所改变,没想到任大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既然大哥你性子没变,那不帮忙自不必说,经过一番思想挣扎,你极大可能还会向朝廷告密,是以卫大哥与小弟我只等痛下狠心,下此杀手了!”

    任父摇着头,瞪着眼,道:“胡说!你胡说八道!我与卫道青大哥从十三岁就结识了,在边关、在朝中,出生入死,共患难这么多年,他怎会如此心狠手辣?!我不信,你带我去见他……”说着去拉吴祥的手。任母起身挡在任父身前,道:“大哥,你别自欺欺人了,卫大哥都变得此般走火入魔了,更何况杀个如蝼蚁的我们?”

    任父忽然冷静了下来,看看窗外,又看看吴祥,道:“是的,其实卫大哥在乌台诗案受贬以后人已经开始变了。吴兄弟,你要取我夫妻性命,我等手无缚鸡之力,你尽可拿去,但请放过你的侄儿,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却见吴祥泪水从那只唯一完好的眼睛中流了下来,咬牙道:“大哥,对不起!谁知道你孩子有没有偷听,有没有看到我的真面目,更何况卫大哥已经吩咐了,如若你有子女,务必斩草除根!”一说到任雨纷,任父任母都慌了,一齐跪倒在地,任父连连哀求。吴祥缓缓摇头道:“对不起,大哥大嫂,你们走了我会马上送侄儿来见你们,不会让他受半点苦楚!”

    任母叫道:“我儿不过五六岁,即便听到了又懂什么?更何况他还是个天生的瞎子!一个瞎子能看见什么?这么命苦的孩子你也不愿给他一条活路么?”

    任雨纷虽然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他爹娘如此模样,心痛如绞,目瞪口呆,又听他娘说他只有五六岁,还是个瞎子,更是不知所以。吴祥迟疑道:“他,是个瞎子么?”口气似乎有点松动。任父任母连连称是,任母道:“就因为他是个天生残疾,我们都把他宠得不像样了,说来惭愧,这一带乡亲们都知道我这顽劣的儿子……吴兄弟,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侄儿又天生命苦的份上,你放过他吧!”吴祥不说话,似乎在考虑。

    任母泣不成声。任雨纷早就不敢再看,蹲在墙角,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了,泪水不住往下掉,心中只想:“爹娘怎么了,爹娘怎么了……这人刚才还说是爹娘的好朋友,现在就要杀他们……”忽听任父叫道:“纷儿呐,你天生是个瞎子也好啊,没有看到不该看的,是个聋子就更好了,也许今天就能保你一命了……”

    任雨纷拼命擦眼泪,心道:“娘说我是瞎子,现在爹还希望我是聋子,为什么,为什么……”任雨纷本是聪慧之人,加之天性顽劣,心思比寻常小孩多得多,听到任父最后一句话,忽地明白了一些:“爹娘是让我装瞎子保命么?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么……”

    又听吴祥说道:“好,大哥大嫂,待我送走你们,确定了侄儿是不是瞎子再做定夺!”只听任父任母闷哼两声,再无声息。任雨纷感觉到了什么,叫道:“爹!娘!”猛地冲出去,掀开了生与死相隔的那仅有的一道布门,见父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半分。

    他明白了,他爹娘走了,他站在门边,瞪大了眼睛,呆呆站着,泪水决堤。但,他的眼睛没有眨动半分――因为他见过村口的李瞎子,瞎子是不会眨眼的!

    吴祥瞥了眼任父任母,心道:“可怜你们费心编制的谎言!这孩子这么可爱,我都快下不去手了……”可是他拳头在慢慢捏紧,向任雨纷走去,问道:“孩子,你看到了什么?哭什么?”

    任雨纷忍不住要眨眼了,低头抹了一把泪,道:“我听见我爹娘在哭,我心中难过……呜呜……爹!娘!你们在哪?你们说话啊……”紧接着,他却做出了一个决定他生死的举动,他昂首迎着吴祥摸索过去。

    吴祥停下脚步,吃惊地看着迎面而来的任雨纷,他相信即便一个小孩能假装一个瞎子,也断然不会大胆、机智到敢直扑凶手,所以他此刻已经断定任雨纷确实是个瞎子。他心中却仿佛轻松了,一块重石落地。毕竟他刚杀了一个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还要令其绝后;毕竟他自认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大势所逼,成大事不拘小节。

    任雨纷此时此刻心里也已经要崩溃,他到底是个孩子,还看不出此刻“胜利在望”,眼看已经要摸到吴祥了,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办,突然脚下被一个小凳子绊住,头重重磕在地上,血流不止,任雨纷尖声哭了出来,随着所有的悲痛一起哭了出来。这下却不是假装被绊倒,他是真没看见。

    此情此景,吴祥不忍再看,轻声一叹,转身出门,隐没在了黑暗里。任雨纷不敢抬头看他走了没有,只能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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