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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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知在他们的老家,是否人人都知道人人的想法?

甲笑,“幸亏不是,地球人的思想,比较容易接触。”

为什么?

乙说,“你们的思维强烈:爱起来,燃烧到尽,恨的时候,你死我亡,悲哀来临,刻骨铭心……太容易接收了。”

振川觉得他们说得对。

感情实在放得太尽了,一般都鼓励这样做,美誉为真性情。

甲又说:“我们的感情比较冷淡,电波微弱,难以侦察。”

医院到了。

振川与如瑛先走,甲乙两人跟在后面。

医生很不满。

他发牢骚:“平时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儿?待他病了,操兵似前来轮队探访;其实是骚扰病人,还得提起精神招呼你们。”

振川看如瑛一眼。

如瑛看向窗外。

柏如珏已在这间病房内躺了十来天,瘦成皮包骨。

看到妹子,他叹息:“你终于来了!”

如瑛吓一跳,平日英俊倜傥的柏如珏看上去像绝症病人。

如瑛向甲与乙投去求援的目光。

他们点点头。

跟着各自伸出一只手,放在柏如珏肩膀上。

柏如珏即时发出舒畅的一声“啊”,像是服下一帖对症的药。

振川觉得神秘又有趣。

他右臂关节,每逢阴雨天会得酸痛不堪,不知可否请教甲乙他们,代为医治。

如果他俩决定不回去了,振川愿意自荐为他们的经理人,领导他们行侠仗义,这比在一间中型机构内作人事斗争有意义得多了。

振川随即怪自己在这种关口还异想天开。

也许就是这样的性格,使他夹在几个非我族类,来历不明的人当中,尚能神情自若。

十分钟后,甲乙两人的手离开了柏如珏的肩膀。

柏如珏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十分安静,嘴角如笑非笑,沉沉睡去。

振川暗暗为他祝祷,但愿柏如珏不要再梦见狮子老虎,让他好梦连连,让他不后悔这一场噩梦。

甲乙两人向柏如瑛点点头,表示大功告成。

振川看到他俩气定神闲,可见并无消耗太多功力。

医生进来催,“说完话没有,快走、快走。”

在门口,他们碰见柏如珏的母亲,她也瘦了许多许多,松松皮都在脖子上打转,愁眉苦面。

如瑛把她当透明,目光看穿她,也无低头转头或是仰头,只是直勾勾射过她的身躯,向前走去。

振川不忍,对她说:“令郎没事了,好好休养吧!”

如瑛一手拉着他便走,振川没有机会再说话。

走到停车场,已失去甲乙两位先生的踪迹。

如瑛说:“请送我回家。”

“什么?小姐,我还有数百个问题要请教阁下。”

如瑛狡猾地说:“没有时间了。”

“谁说的?”

“你要准备起来,人家快要来接你去跳舞,焚香沐浴,需要时间。”

“你——”

“我怎么样?”

“如瑛,你这个人,不可理喻。”

“啊,林振川,原来我给你的印象仅止于此。”

“你要卖关子,你要回家,好,如你所愿。”

如瑛不再说话,登上车子,由振川送她。

振川心痒难抓,忍无可忍,问她:“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认识你?”

如瑛闷声不响。

抵达家门,她调皮地问:“你关心吗?”

振川见她胸有成竹,像是不怕他跳出她的掌心,不禁生气。

他踏下油门,车子飞射而出。

回到家里,他还是气。

客厅完全有如瑛的灵魂,振川坐在珠灰色的沙发里,一边呻吟一边托着头,怎么会插进一个伊利莎白,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区出来张望:“柏小姐呢?”

振川说:“回家了。”

“我做了龙虾汤,还是她给的菜单。”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难以捉摸。”

“女孩子都如此。”

 。

  第8章

老区口气似个过来人,有点唏嘘。

他现在一大把年纪,似块化石,但每个人都年轻过,老区也有伤心事吧,不然怎么会独身至今。

他咕噜着退出去。

老区忘记关上工作间的门,他开着一部小小的无线电。歌声若断若续,隐隐约约地传出来,丝一般钻进振川的耳朵。

——你微笑的影子

在你离去之后

仍使日间美丽

并使晨曦发光

振川苦笑,没想到老区这一把年纪,还未把七情六欲清个一干二净。

甲乙两位先生说得对,人类感情太露太激太强太伤。

但喜怒哀乐若是用不尽,岂非白活一场,不比现款,存在那里又没有利息可收。

还是发挥得淋漓尽致才不吃亏。

窗外一抹红霞,天色渐暗,歌声渐低。

振川听见小机车卟卟的引擎声,伊利莎白到了。

老区慌张地进来说:“吴小姐找你。”

“是,我们有约。”

老区说:“少爷——”

振川挥挥手。

他走到门口,双手插在口袋里。

“上车呀。”那女郎说。

振川低下头。

伊利莎白扬起一条眉。

“对不起。”振川说。

伊利莎白一怔:“我能问为什么吗?”

振川答:“我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女郎神色立即黯下来,垂低双眼。

“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同别人去跳舞,但实际上做不到。如果伤害了你,不知如何赎罪;或者,你会愿意在舍下喝龙虾汤,作为轻微的补偿。”

伊利莎白难堪地维持沉静。

她坐在小小机车上,走也不是,下来也不是。

振川非常内疚,开这种玩笑太过不当,对象又是如此可爱的女郎。不过,他又庆幸自己有胆临崖勒马,同她开心见诚,说个明白。

伊利莎白维持那个车上姿势,吸一口气,问道:“她是一个标致的女子?”她们都喜欢问同样的问题。

振川微笑,“在普通人眼中,也许不,在我眼中,绝对是。但这不是理由吧?主要是,我爱上了她。”

伊利莎白笑了。

她又问:“将来,会不会有人那样对我?”

“当然,”振川肯定,“更好十倍,千依百顺。”

她又再笑,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毕竟与振川并无深厚情谊,失望一会儿,也就恢复自然。

“多可惜你不能赴约,我都准备好了,有一队四人爵士乐队、香槟鱼子酱,可以跳舞到晨曦。”

振川听着都向往。

假使把持不定,作为吴小姐的座上客,今夜一过,情况完全不同。

振川问:“进来喝杯茶吗?”

“不了,”伊利莎白摇摇头,“就此别过。”

振川拉住她小机车的把手,“对不起,伊利莎白。”

“不要紧。”

她发动引擎,小车子卟卟的循私家路离去。

真是个大方的好女孩子,将来不知谁有福气得了去。

“啧啧。”

振川心中一喜。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那是柏如瑛,他的克星。

振川没有回过头去。

“爵士乐队,噫,金色式士风,热情的鼓,奏出我不能停止爱你那样的曲子,一边喝玫瑰香槟,看今夜星光灿烂,为什么爽约?”

振川转过头来,看到如瑛双眼中充满喜悦。

他答:“我不知道,我若知道,早跳上机车,天涯海角跟了去。”说的真是肺腑之言。

“男人都是这个样子。”

振川问:“你来干什么?”

“聊天呀。”

“你知我一定有空?”

“你没空,老区也有。”

这个调皮鬼,还在施展她那滑不溜手的泥鳅功。

“进屋里来吧。”

老区闻声迎出来,看到如瑛,即时挤眉弄眼,振川想,原来是你搞鬼,把她引来,弄得不好,两女相见,说不定厮打起来。哗,振川飘飘然,这是做男人的最高境界,有女争风。

如瑛看他一眼,“不会的。”

振川的秘密被窥,耳朵发烧。

他说:“如瑛,你这门功夫不去,谁敢娶你?”

如瑛不理他,“人家吴小姐不是那么浅薄的人。”

若非有威胁,如瑛此刻一定尚与王约瑟埋头苦苦公干,她才不会跑来闲聊。

“公司上了轨道吧?”

“嘿,趁柏如珏在床上不能作恶,我们不知办妥多少正经大事。”

振川感觉有点寒飕飕。

如瑛的意思是,她趁柏如珏大病,把他生意抢过来。

无论如何,乘人之危是有点歹毒的。

如瑛说:“商场如战场,振川,相信你也明白。”

老区在这时候端出龙虾汤来。

振川说:“好香”,又问,“加了鲜芦笋是不是,这绿色好别致。”

如瑛低下头,想起往事,曾经有人孤陋寡闻,以为这汤会毒杀人。

当然,这也不过是借口,一个人要丢弃一个人的时候,必然有一千一万种借词。

“来,”振川也知道如瑛触景伤情,“享用蒜茸面包,我可以吃足一整条。”

如瑛吁出一口气。

振川说:“现在,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如瑛说:“太难以令人置信。”

“试试我。”

“是因为车子失事。”

“这我已知道。”

“撞到我车子的,不是什么重型货柜车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