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丛林沉浮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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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折磨

    sat nov 14 13:14:02 cst 2015

    父亲领着小佑灵报了名,因为农村户口,他整整花了一个半月的工资,才把入学手续顺利办下来。

    开学这天,天朗气晴,小佑灵和父亲早早来到了日仲小学。学校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家长们个个都带着自家的小孩,一窝蜂似的往一年级的教室区聚集,小佑灵开心极了,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父亲在来的路上告诉过他∶“读书报名花了好多钱,要认真读,不然将来就要回乡下放牛种地了。”小佑灵默默记着。

    转眼一年过去,小佑灵总算在一些鄙夷的眼光中安然度过,其中大部分同学还是很友善的,与他和气相处。升上二年级,班里来了一个留级生,叫宋伟,比小佑灵高半个头,在整个班级中算是人高马大,虎头长脸、粗眉细眼,脸上僵直的肌肉一笑,整个的面部表情透着不可思议的狡黠,这与其本身的年龄段所应有的纯真显得极其不符。

    宋伟一来就被班主任老师安排在小佑灵的后面,小佑灵坐在教室后面倒数第三排,宋伟倒数第二排,两人算是亲密临桌。从第一眼碰见宋伟的眼神、样子开始,小佑灵打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忌惮,不是他害怕,是长期处于弱势阶层中的一种本能反应,他知道,这个新同学对自己缺乏友善。

    正式上课第三天,小佑灵上学有点晚,到了教室,里面早已是嘻闹声一片,当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时,发现自己的位置只有一点点宽,连书包都通过不了,他知道是后桌把桌子往前移了好多,心中怒火燃烧,他见后桌宋伟不在,就用力把后桌往后移了一点,自己这才平复了下心情,顺利把书包塞进课桌,坐了下来。上课铃响了,同学们回到了教室,宋伟与几个同学打闹着冲进教室,宋伟经过小佑灵身边时,用力拍打了一下小佑灵的课桌,还冲小佑灵努了努鼻子扮鬼脸,小佑灵当场气的目光狠狠瞪着他,紧接着后面跟上的另一个同学也学着宋伟,往小佑灵课桌上猛拍一下,迅速逃离,那个是坐教室最后排的一位高个子疤脸同学,右脸颊不知是打架还是撞到什么东西,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他们回到座位上,小佑灵身后霎时传来了一阵哈哈哈的哄笑声。小佑灵满脸通红,他知道,这是他们戏弄自己所发出的恣意笑声,他强忍心中的怒气,想到为了好好读书,忍一忍吧!打架是要挨老师批评打手板的,甚至可能被学校开除,爸妈为了让自己读书,花了好多钱,不能惹他们伤心。想到这里,他便默不作声,端坐位子,拿出书本等待班主任老师的到来,希望快点开课。

    宋伟坐下不一会,便按捺不住了,对着小佑灵的后脑勺斥喝∶“土黑仔,干嘛把我的桌子移这么后来?你肥猪啊?这么小的身子占这么大地方?”说完直接把课桌往前推去,撞上小佑灵的后背,小佑灵“唉呀”一声,顿时一阵剧痛从后背传来,上身往前扑倒了一下,他刚想起身发作,这时班主任老师进来了,一身中年妇人装扮,齐眉短发,个子不高,身子呈现出雍胖,脸上乏着油光,透着几许文化人的气质。 随着班长的一声”起立!”大家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小佑灵咬咬牙,眼泪流了出来。待问好礼毕,他复站起来哽噎着对班主任说∶“老,老师,后面这位同学用,用桌子撞我。”

    班主任老师听了,凝视了一下这边,径直从讲台上走下来,教室里一片安静,随着老师的步履越来越近,宋伟终于发声了,他也站起来,指着小佑灵说∶“是他,是他把我的桌子推到后边后边来,我都没位置了,才轻轻移前了一点,不小心撞到他。”小佑灵忙解释道∶“没有,我没有把你的桌子移到那么后边,是你先,先移这么前来的。”宋伟一时无语,装着无辜的表情盯着班主任老师,小佑灵则低着头,也不作声,眼眶含着泪,等待老师的发落。

    班主任老师狐疑地看着两人,还有他们各自的桌子,用严肃的口吻质问宋伟∶“宋伟同学,是不是这样?你先把桌子靠太近佑灵了?”宋伟更显无辜,细小的眼睛睁地大大,坚决否认道∶“没有,不信你问问其他同学。”说完,撅起嘴扭头用目光瞥了一下右边最后一排的疤脸同学,那同学好像会意,忙扯开嗓子∶“是的,上课前我就看到宋伟的位置很小很小。”小佑灵很气愤∶“胡说,你撒谎。”老师“嗯”的点了下头,问其他同学,其他同学有的一开始就没在意,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谁是谁非;有的则忌惮宋伟是老一级留级生,人高马大,不敢得罪,就装作不知道了。其实,童年最具人性,特别是城里成长起来的小孩,他们知道,做个好孩子,不惹是生非,少管闲事,离坏蛋远点。在这样的一种场景,他们的这种自我保护意识展现地淋漓尽致。

    老师最后无从定论,来个一并受罚,小佑灵和宋伟双双被叫到讲台上的黑板两边站罚,一直到下课铃响后。再叫到办公室给他俩做思想教育。小佑灵这次受的委屈也着实够冤,可这种委屈和冤仅仅只是个穷苦少年遭受折磨的开始。

    平静的学习生活三天过去了,现在正是下午四点后,学子们像放出牢笼的鸟儿,从宽敞的学校大门四散离去,他们一路上嘻嘻哈哈、打闹追逐,无不流露着年少的童真和无忧无虑。

    这是一条通往小佑灵回家的必经马路,从学校出来右转就是。小佑灵独身背着一个星期前母亲洗的干干净净的军绿色书包,一身蓝白相配的短袖校服,脚上穿着双几近赊了后底的人字拖,若有所思似的盯着马路上的人来车往,在慢悠悠地往家方向走。

    身后传来了一阵嘻笑打骂声,忽然小佑灵一阵趔趄,身子往前冲出一米多,狠狠摔在地上。他直感双手一阵灼疼,猛然回头,是宋伟和那个疤脸同学,以及另外两个,其中一个不认识的,四个人围着他在那嘻哈笑,宋伟先装出愁眉脸埋怨道∶“土黑仔啊土黑仔,我以为你多壮呢?没想到我只轻轻一脚就把你踢趴了,真是没用。”疤脸同学也附和着∶“是哦是哦,乡巴佬就是乡巴佬,长的又黑,力气也没有,肯定是家里穷的饭没吃饱。”哈哈哈……几个人纵情奚落着摔在地上的小佑灵,小佑灵忍着疼痛站了起来,一把冲向最近的宋伟,他狠咬着牙,开始脸红脖子粗的与宋伟扭打在一块,旁边三个看了,忙过来解架,三个人除了那个不认识的别班同学装着拉开宋伟外,疤脸和另一个同班同学使劲拽开小佑灵,宋伟趁机又给小佑灵腰部、头上补上两脚三拳,小佑灵真的哭了,从小在农村长大到现在还没受过这样的欺辱,若在乡下,他至少还有疯狗(胡锋)助阵,可现在自己力单势簿,只有被辱虐的份了。

    小佑灵眼泪吧嗒吧嗒直落,哭声凄厉,宋伟几个见状,把他放开了,一溜烟胜利似的跑开。小佑灵蹲在原地,哭着用左手背抺着眼泪,另只手在胸前摊开,目光透过模糊的泪眼,打量着掌上的斑斑血迹,声音在不住地颤抖。

    周围看热闹的学生和路人指指点点,开始纷纷散去。歇了一会,小佑灵终于缓缓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书包,把脱落一旁的一只拖鞋穿好,揉了揉受伤的额头和腰部,心疼地往家走。夕阳余晖照在他身上,显得单薄又苍凉。这件事,小佑灵没敢告诉爸妈,他不希望父母为此而伤心难过。

    第二天上学,一切像往常,小佑灵见到宋伟心里就怒骂却不敢言。没事,一切是那么风平浪静,宋伟几个更是得瑟的不行。

    第四节课是体育课,外面下着绵绵细雨,老师吩咐学生们在教室里自习,不准走动、出去。于是,学生们个个都自觉拿出书本、作业,在各自的座位上学习。小佑灵也一样,他拿出图画本开始认真画起了画。他喜欢画画,父亲在开学时给他买了一盒彩色水笔,他喜欢那色彩缤纷的水笔,喜欢那赤橙黄绿的颜色。上课老师在班里逗留了一会,吩咐了一下班长后出去了。小佑灵刚画不久,宋伟又开始捣腾他了。他俯在桌子上睡觉,一只脚不住地在桌子下方挥舞,一下一下打在小佑灵的凳子上、屁股上,小佑灵回头看他,他都趴在那装睡,于是佑灵用恳求的口吻对宋伟说∶“别这样好不好?”宋伟根本就不屑,当没听见,继续着他的小把戏。小佑灵气的不知如何是好,思虑再三,决定用手去顶他撞过来的脚。宋伟察觉小佑灵有异动,停止了摆动脚,抬起头,对小佑灵用死气沉沉般的怪调说道∶“土黑仔,叫你不要把座位靠这么前来,你就是不听,土黑仔。”说完,即刻睁大着小眼睛,对转过头来的小佑灵怒目而视,小佑灵怯生生地回应道∶“哪有,我这位置很少了。” “哼,别废话,把你的水彩笔借我用用,土黑仔。”宋伟蛮横地说道。“哦。”小佑灵为了不想与这个嚣张跋扈的同学起争执,于是示好地把心爱的水彩笔借他了。宋伟接过小佑灵送过来的水彩笔,这才得意的收敛起戾气,拿出簿子在上面胡乱画,他不是画正常的一些东西,在画符,一张张阴阳怪气的鬼符在他笔下应运而生。小佑灵的画笔不管哪支只要经过他的手基本不是水没了,就是笔蕊坏掉无法使用,小佑灵伤心的几乎要哭出来,他用极度焦急痛惜的表情眼睁睁望着宋伟把自己心爱的画笔一支支毁坏,却无可奈何。

    一本子的鬼符画好了,宋伟放下彩笔,心满意足,他看了看脸色惨白的佑灵,好像猜出了什么,假装好意安慰他∶“这种垃圾彩笔,真不经用,坏了几支,下次赔你盒新的,土黑仔,还你了。”说完,把彩笔丢给小佑灵,小佑灵看着那些被糟蹋地乱七八糟的的水彩笔,心里真不是滋味,伤心填满了整个心房,他此刻希望宋伟说的是真的,下次赔他盒新的。可是这个希望很渺茫。

    中午放学回家,一路上不少同学在他旁边经过都用诧异的眼光打量着他,有的女学生捂着嘴在笑,有的议论纷纷,小佑灵没多在意,他要赶着回家煮饭,也早已习惯了同学们各种各样的鄙夷言语。到家了他缷下书包才知道,上面被人贴了几张怪符,妹妹还告诉他,背上也有一张,上面写着“乡八老土黑子”。

    小佑灵又被整的一头雾水,这个宋伟简直就是个泼皮,他气的牙痒痒。

    下午到了学校,教室里同学们像在开杂技表演,到处贴满了宋伟画的鬼符,宋伟、疤脸同学几个为首的在教室里横冲直撞,小佑灵一进教室,首先就是疤脸同学撞了过来,一支胳膊肘硬生生击在佑灵身上,剧痛袭来,小佑灵混身酸软,可是,没有道歉,没有人在乎,他是人穷身贱,无处诉苦啊!他的座位也被粘了好多鬼符,上面写什么都有,最多的就是“乡巴佬”“土黑子”。宋伟等几个人轮番在他课桌上扭屁股蹦跳,椅子上踩踏,戏虐与疯狂演绎到了极致。

    小佑灵能怎么样?伤心?绝望?无奈?上天赐予他的尽是贫苦人家流落异乡来自于上层子弟挤压的频频折磨,是否这个世界注定穷人的孩子不好过??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