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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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wed apr 22 16:52:12 cst 2015

    (十四)

    时间过得愈发的快了。

    陶清浅已有半月未见过自己那个名义上的“哥哥”。不过不见也好,不见便也不念,便也不必去想那些惹人烦心的事情。

    只是,自打她当了这名义上的“大小姐”,原本清闲的日子也腾地变得忙碌了起来。

    以前那些原本连她是谁都不知的夫人小姐,在这短短的半月里,简直都快踏破了魏府的门槛,连带着她的门都生生被磨得光滑了许多。屋子里摆满了那些人的礼品首饰还有许多至今她还没碰过的盒子。

    说到这,不得不说说如今陶清浅住着的新院子。

    魏府的小姐是断不能住在那荒凉的偏院里的,遂而宴席过后没几日,魏夫人便遣人将陶清浅的物件全部搬进了临近魏府主院的一处园子里。

    这房子虽是不比主屋气派,却也精致大方,她原来住得那个小院子是连这一半都比不得的。如今这院子里配了专门的花匠仆从,光粗使丫鬟便遣了三个。

    当然,陶清浅是用不惯下人的。只是没几日,魏夫人便将春璃调在了她身边,说是觉得二人很是投缘,素日里又走得近,索性便成全了她们。

    只是于身为丫鬟的春璃而言,跟在夫人身边和跟在一个名义上的大小姐身边是断然不同的,就比如那夏裳,现在看到她更是恨不得只用鼻孔对着她说话。可春璃依旧不在意,反而对陶清浅伺候得更加尽心,二人的关系也是愈发得亲近了。

    而就在陶清浅换院子的那一天,魏府的聘礼也浩浩荡荡的出了门,敲锣打鼓地送往了云府。在府里所有人都无暇理会她这个“新晋大小姐”之时,某只自己偷偷地爬上了房顶,坐在屋脊上远远的望着那人。

    看他身穿锦衣,骑着枣红色的大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地扛着一个个绑了红绸的箱子的身着红衣的仆从。

    看那满目的红色,看着他随风飞舞的墨色长发,瞪得眼睛生疼,却又被晃得睁不开眼。

    她听下人们说,这叫十里红妆。

    他们说,魏府真是威风;

    他们说,云府真是有面子;

    他们说,魏少爷果真一表人才;

    他们说……

    只是,这些都与她无关。

    那人就像是春璃给她念的话本里的如意郎君,只是这郎君,不是她的。

    魏府的门匾上挂着大红色的绸子,窗上贴着大红色的喜字,到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大红色的毯子从门口台阶一直铺到大堂。全府的人忙得是不可开交,所有人皆是满脸喜气。

    今天,是魏府公子的大婚之日。

    且不说那些与魏家云府熟识的亲朋好友,生意伙伴。如今就连那些普通人家和街边乞丐也跟着沾了光:一大早,魏府的铺子非但没有歇业,反而全都打了折扣。同时还有一众丫鬟小厮在府外施米布粥,为那些风餐露宿的乞丐发放了吃食和新衣。

    现下整个京都大街小巷说得全是魏府公子与云府小姐的天作之合,魏府的风光与大气,婚礼的气派与隆重云云。

    而我们的新郎官,身披红绸,一袭大红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愈发的清新俊逸。只是身处迎亲队伍之前骑着枣红马的他面上却无一丝喜色,反而是阴沉得快要能滴出水来。

    身后敲锣打鼓,两边的路人也是满眼羡慕。只是,他却根本笑不出来。那身后的喜庆热闹仿佛将他生生隔离开来,后面是热烈如火,他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身上的大红喜服,刺得他双目血红;耳畔的马蹄铮铮,每一声,都仿若踏上了他的心脏,血肉模糊。

    “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一帮孩童欢呼着围着花轿和迎亲队伍打转。站在魏府大门迎接宾客的老管家老远看见自家少爷的轮廓,立马遣了随身的小厮,“安子,快去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少爷到了,”一边回身对另一个仆从说道,“你这孩子楞什么呢!还不赶紧点炮仗去,误了时辰,小心打断你狗腿!”

    那个傻站着的仆从立马从怀里掏了火折子,一溜烟地奔到门口高挂着的鞭炮下边,点了炮捻,噼里啪啦,震耳欲聋。

    众人捂着耳朵,丫鬟搀着魏老爷魏夫人走到门前,二人皆是满脸喜色,身后跟着一干宾客同去迎接新人。

    魏夫人一直笑着,微微侧头低声问道,“清浅那丫头呢?”

    “回夫人,一早便未见到小姐。春璃姐姐也找着呢,”夏裳伏首悄声回道。

    “这丫头也忒不懂事!竟连义兄的婚礼都不来参加,果真是我抬举她了!”魏夫人地声音里透着不悦,余光却看见儿子已至门前正准备下马,身后的花轿也停了下来,她连忙转了笑脸迎上前去,边向夏裳使了个眼色。

    夏裳会意,立马上前在随轿子而来的喜婆的手心里偷偷塞了些银子,那婆子瞬间便眉开眼笑:“新郎踢轿门嘞――”

    所谓踢轿,是指一个随行的男童手捧一只红漆喜盘,内装两个大红桔站在轿门口,准备献给新娘,敬请其下桥。而未等新娘露面,新郎必须抢先上前,对着轿门狠踢一脚,意在新娘面前显示丈夫的权威,使其今后百依百顺。

    只是那男童等了多时,却发现身边的新郎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旁的喜婆咳了一声,拿着粉色的帕子捂着血盆大口,“呦,新郎官这是欢喜得傻了,赶紧踢轿门啊,可别让咱们新娘子等急了啊!”

    “枫儿。”魏老爷远远地叫了一声,声音虽然低沉,魏景枫却还是听到了。

    他握紧了拳头,却还是抬脚踢了踢漆红的轿沿,“哎,新娘子进门后百依百顺,夫妻和睦嘞~”喜婆拉着长音掀开了帘子,轿旁的翠竹和绿意连忙上前将自家小姐扶出了花轿。

    大红喜帕下的云静和抿着唇,满心的欢喜和娇羞。白皙的手指伸出宽大的袖袍,攥住了喜婆递过的绑着大红绸花的缎子的一端,透过喜帕的缝隙,她看到了另一端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继而用目光偷偷打量着那人笔直修长的身躯,脑海中刹时浮现了那人刀镌般的眉眼,心中说不出的满足:这人,百转千回,终究还是她云静和的夫君。

    枫哥哥,我早说过,你魏景枫的妻,只能是我云静和。

    她看着那人,满目柔情。

    而与新娘的欢喜不同,此刻的魏景枫拽着红绸的一端,看着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迈出了轿门,看着那只细腻的手接过了绸花的另一端,他竟觉得有些恍惚,甚至心里开始暗暗期待,这个身披嫁衣,隐于喜帕下的女子有着一双灵动的眼,有着一头墨色柔软的长发,有着如花瓣般粉嫩柔软的唇瓣。

    于是,他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红绸攥得更紧了些。浅浅,傻桃子,是你么?

    可是,短暂的怔忡过后,那泛白的指节开始慢慢松开,红绸滑腻的触感让他觉得内心发凉。魏景枫面无表情的脸上染了一丝苦涩:不,不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浅浅,我忘了,现在你是魏府的小姐,是我魏景枫名义上的妹妹。

    他腾地笑了,眼里满是自嘲和悲凉。

    一段红绸将这一男一女牵在了一起,从二人跨过火盆迈过魏府门槛的那一刻开始,身后传来了喝彩声,道喜声,孩童们的欢呼嬉闹声。

    这是一场众望所归的婚礼。

    这众,并不在乎那一人两人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