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坊沉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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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叁十章

    tue feb 24 09:00:00 cst 2015

    碧玉女两清情债,拂云叟一招嚇敌

    词曰: 往昔复道,残阳如血。

    宏奇远影,破空冷月。

    寄遥兮与,长作离别。

    凄凄相伴,仃伶黄泉。

    聊兮前尘焚,弥兮梦如烟。

    毁兮泣无声,今兮离恨天。

    风流云兮霞光现,空守望兮君不见。

    愁兮,愁兮,何可言?

    哀兮,哀兮,未安闲。

    君兮杳杳长命绝,妾兮此时尽断弦。

    音冷花残为兮何?多情乍遇无情剑。

    芜繁小恨怜,情难似当年。

    为复来生愿,再不信姻缘。

    流年所写的这首离骚体诗,思之回味,君若命损,妾当断弦,隐约间竟有相殉之意,今世为情所累,来生当不信姻缘。一来一往,皆命中所定。苦矣!一般这世间女子如若要以身殉情。最多不过三尺白绫系颈,一粒断肠绝命。还有一种女子,为爱已成痴狂,所做之事,令人骇闻,情毒深入人心,身不觉切肤之痛,体难察剜心之疼。好似唯有疼痛,才能慰藉自已的悲伤失落,于生不做留恋之想,对死毫无畏惧之感。旁人看来实属可怜。

    来人正是无痕二人,只因一路寻访右灵双踪迹,反倒落于步非烟后面。那步非烟一见无痕,仓惶来于跟前,“姐姐,白衣师兄已被那龙画儿刺死,现在却是如何是好。你能否救他回来?”说罢双手抓住无痕袖口,一脸乞求,直把无痕当做神仙一样。要知正常之人绝不会祈盼他人有起死回生之能。只这步非烟已如颠狂,在心爱之人身死重创之下,渐入魔怔,痴心妄想。

    无痕听得龙画儿在此,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人倒地,想是布非烟师兄无疑,另一人站于一旁,呆若木偶,不是那龙画儿却又是谁。再见四处空空荡荡,已无他人。心中大喜,当得天赐良机,途中得遇大敌势单,正是绝命之机。面上却不动声色。用手抚住布非烟双手道,“妹妹,我非大罗金仙,哪懂回魂返命之术,不想那龙画儿如此心狠,杀了你师兄,你当不可放过她。以报血仇。”这无痕自是心计满腹,竟欲使借刀杀人之计,当真狠毒之极。只可惜遇了一个痴人。

    那步非烟听得无痕也无他法,心中一凉,眼中泪流不止,缓缓抽过双手,“我为何要杀她,杀了她好与我那师兄在那黄泉地府做那同命鸳鸯吗?”这话一出,倒让无痕一愣,不知如何作答。那步非烟又解下香囊,掷于地上,对无痕冷冷说道,“这个还你罢。”说完转身往白衣而去,双眼直盯白衣尸身,空洞无神,步履沉重,一步一挪之间,已然失了三魂六魄。

    待到的白衣身旁,望着白衣的尸身凄然一笑,“师兄,你刚心痛么?那点痛又算什么?你可知道,从你走后,我每日每夜心痛如绞,这颗心啊,早都麻木了。忘了心痛是何滋味。不信我吃给你瞧瞧,呵呵呵。”说罢,扔掉长剑,从怀里取出那个小瓶,咕噜噜把那药全倒于手心之上,约有七八粒之多。一口全吞了下去。俯下身去抱起白衣,说道,“师兄,我们走。”便一步一步往渡口而去,龙画儿在旁见步非烟如此模样,竟也不敢阻拦,望着那背影呆呆出神。无痕何尝又不是这样,见得布非烟一口气将一瓶锁魂儿尽数吞下,心下也是骇然,与空谷二人已是痴了。

    那锁魂儿之厉又岂是凡物可比,常人只须一粒入腹就已忍受不住,这布非烟吞了七八粒下去,药入腹中化为七八条长虫咬心噬肺。她仗着性子坚韧竟也坚持下来,一直走到河滨之畔,那七窍之中都已流出血来,再也支撑不住,仰天长啸一声,“天啦。”翻滚于地,犹紧抱着白衣不放,只见两个身子在黄土中挣扎翻腾,哀嚎之声不绝于耳,龙画儿见此人间惨事,不忍再看,转头闭目。

    布非烟挣扎半晌,钻心之痛已深入骨髓,生命渐渐耗尽,见黄河之水就在眼前,心一发狠,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抱着白衣就地一滚,落入滔滔黄河之中,几个沉浮,已然不见。

    龙画儿听得卟嗵一声,转头看来,见布非烟抱着白衣投入黄河,心中大惊,待跑到河畔之旁,那白衣二人己做黄河河伯府上之宾。鱼虾蚌蟹腹中之食,哪里还能看见,只觉悲从中来,跪于地上,俯面大哭,恼天道无情,从此人鬼殊途,情缘两字,就此绝矣。

    无痕见得布非烟如此,心中也是一震,难知此女子是受了何等苦楚,才能如此惨烈。半晌回过神来,趁龙画儿痛哭不备,疾身飞至,使出罗刹销魂指,一指往龙画儿后颈要穴大椎穴点去,恨不得立马毙她于指下。却见那无痕身形在半路一滞,再难前进一步,无痕心中也是一惊,细看之下,手腕之上不知何时缠绕一道银丝,竟是渔翁钓鱼的鱼线。顺着鱼线看去,不远处一个稍公正执一钓竿,双目烔烔有神,正望着自已。

    无痕见此人一根钓丝就能阻住自已千钧之势,不敢异动,只得强压心中怒火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阻我?”那人把钓竿一抬,银丝收去,无痕右手始得自由。龙画儿此时已然惊觉,见救命之人正是刚船上那位稍公,心生感激,跑于稍公之前,施礼道,“多谢老丈相救之恩。”

    那老丈用手扶起龙画儿,转头上下打量无痕,一捊下颌长须道,“我的姓名许久未用已是忘了,现在别人都叫我拂云叟,你若不嫌弃,也如此叫我罢,我见你出手太过狠辣,出招就欲制人死地,可知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人当留一丝余地,不然阴德一失,大限就至也。”那无痕哈哈大笑,“我学武不杀人,那学来何用?她是我大敌,不是她死,就是我亡,跟我谈什么上天,阴德,当真可笑。”

    那老丈微微一笑,“你非中原客,乃是苗家人,她与你又有何仇?你刚那一招指力虽说巧加掩饰雕琢,但难脱本源。我年轻之时在苗疆也曾见识过。你族中大巫师玄功参天,妙术无穷,我那时得他点化,从此放下屠刀,只做这山水闲人,溪松醉叟,才发现比原来那刀口舔血的日子要快乐百倍。今日看在大巫师面上,你且去吧。”无痕听那人一语道破自已来历,心中惊疑不定,自忖又敌他不过,只得作罢,“你要做那山水闲人,自由得你,我却是红尘俗人,难沾这山野之气。且看你能保她多久。”说罢长笑三声。和空谷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