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往事如潮
wed jan 14 23:05:47 cst 2015
日宿夜行，第七日傍晚，才抵达渝州城。
火红的霞蔚晕满了天边，萧萧的竹林里，几个晚归的农夫荷着锄慢悠悠地向城门口踱去。
幕北一边走着，有些失神。
那是渝州城的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父母都以种田为生，膝下有一子一女。虽然日子贫穷了点，却也其乐融融。
那是家的味道，家的温暖。
小婉蓦然回头，“幕北，你不正是渝州人吗。这次路过，要不要去伯父伯母坟头去拜拜。对了，我忘了你还有个妹妹的。”良久，她似乎犹豫要不要问，最终，还是问道，“你妹妹是怎么……”。
幕北不尽伤感。“死了。”
小婉和谢珂不约而同惊呼，均皆恻然。自到达渝州的时刻，他俩就感觉到幕北很少说话，且神情黯然。
傍晚的渝州城的大街小巷，从两旁的店肆里投射出的昏黄灯光，铺泄着温暖，却凭地平添一番凄怆的味道。
往事如潮。
那一年，正值仙魔大战，战争的烟火自青城山开始蔓延。不久，渝州城迅速遭到波及。动荡中的人们，托家带口，四散以避战乱。一个月后，幕北和妹妹在爹娘的牵携下已达楚地凤丘边境。听陆续逃亡人们的倾诉，才知此时的渝州城已成一座空城，数百万人一散而光。
楚地虽太平，不过，这样的日子却没能持续多久。
青城山被魔界侵占后，战火的硝烟迅速扩及其余三大仙山，齐云，武当，龙虎。
因本就贫穷，逃亡路途中，幕北举家乞讨度日，安居凤丘时，已是靠啃树皮和挖野菜充饥。那时，妹妹身子弱，经此颠簸，终于大病了一场。再次的逃亡，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隐隐的酸痛弥漫着幕北的眸子。他只知道随着小婉和谢珂进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可是，那些往事一刻也未稍停。
第二次逃亡途中，因妹妹的身子日渐不堪，再加上爹娘经不起长途颠簸，风吹雨淋，饥寒交迫之下，都落了病根，也因此都倒下了。那半个月中，一行人暂宿在巫山脚下的的被唤做石头庙的破庙里，虽得以巫山派接济些薄粥，另加上幕北每日刨树皮挖野菜，一家四口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薄晚。
幕北兴奋的拎着一只野兔。撒着轻快的步子。这只兔子是他刨野菜时猎到的，想到爹娘妹妹身子初愈，正好靠这只兔子补一补，他的心就兴奋得快要蹦出来。
当他翻过最后一个山头时，入眼却是冲天的大火。那是石头庙的方向。那里，完完全全被熊熊烈陷吞噬。
他张着嘴，却怎么也出不了声。好几次，他都差点晕了过去，为了不让自己晕过去，他以尖棱的石头划割了手臂，鲜血淋淋下滴，他才清醒着，无比清醒着，不顾一却向山下奔跑冲刺。
石头庙的周围，密密麻麻铺陈的都是尸体，有道人的，逃亡百姓的……
石头庙已成一片废墟，尸体的焦臭味熏人作呕。
十根肉指在火烟堆里翻刨着。他能闻到肉味，不管是香的臭的，甚至，他还能闻到自已的双掌被炙熟的味道。刨出了很多尸体，熟烂熟烂的，一堆堆。再也分不清哪是爹娘的，哪是妹妹的。
那一场夜雨，像是老天哭了一夜鼻子。
当残忍而冷酷的雨滴将他从晕死中激醒时，他终究是没有咆哮一声，只紧紧咬着唇，咬得青紫青紫的，还淤着血渍。他不停地收集的尸体，不停地收集着。在庙后创了大大一口坑，将所有的可怜的尸体都埋了进去，一个不落。
做完这一切，极度疲惫的他就睡在那个鼓起的土丘旁，仰躺着，面对着满天的繁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战争，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生活得这么苦，不知道自已的心为什么会如此痛。但他很清楚，埋在这个土坑里的人，再过不太久，即使修真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可是，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了。不管他们是否在修真，他们的故事，在修真里会被人们不关痛痒地淡忘。他倔强地咬着唇，咬出满脸的坚忍与决绝。
那个无月却漫天繁星的夜里。一个巨大的坟场边，一个孩子，冷峻地斥指向天，暗暗下着誓。他需要力量，他渴慕力量，他会将一生都献给力量，在所不惜。他也不再为自己活着，至少，他要作为爹娘妹妹的延续而活着。要让这个修真欠他们一家的，都百倍偿还回来。
如果战争无法消亡，他不再是受害的那一批人。
如果贫穷无法避免，他不再是困苦的那一批人。
不在乎世人，更不在乎自己。
仅仅为一个延续而活着。
“幕北，你怎么不吃啊。”谢珂不停向他碗中挟着油焖豆腐。
他一怔，才从思绪纷纭中抽脱。饭桌上，大家的兴致似乎都不高昂。草草用罢饭菜。小婉瞧着幕北黯然的神情，心情也有些不佳。不过，却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唤小二摆上一桌楚地毛尖茶。
沸水冲过一溜精巧的瓷盅。毛尖在水面漂浮着，待完全泡透，才缓悠悠沉到底。她一人分一杯，“这毛尖虽产自楚地，却是驰名整个修真。你们不妨试试，这种茶虽价钱低廉，却有一桩妙处，吃过它的人，不管你有多伤忧的事，吃过之后，都不再伤忧。”
幕北“哦”了一声。他并不相信她的话，却仍旧掇向唇边，味甚淡，却有淡淡的甘甜。再掇过一盅，略觉有些汗意。
小婉和谢珂盯着他，急切地问，“怎么样？”
幕北浅浅搁下杯，低了头。再抬头时，眉间已舒展。
“果能解忧的。”
谢珂满脸不置可信，忙自冲了几杯，几杯下肚。
小婉笑说，“这茶对于有忧之人才见效，至于你嘛，喝再多也是无用的。”
幕北向小婉望了颇久，虽然不知这毛尖是否真能解忧，不过。对他似乎并不见效用。只是，他知道大家都在为他担忧，他不想这样。她们都是他很在乎的人。
小婉和谢珂回房后，幕北在窗前驻了回，望着如水的苍穹中那团团的月，浓浓的伤逝又弥漫而起。虽然，迷哥又给了他一个家，他也很珍惜，可是，曾经的那个家，却永远也没有了。虽然，如今，战争再也给不了他伤害，贫困再也不会来到他的身旁，可是，他依旧很不快乐。他一直都相信着，这一切，都是那大概已入轮回的爹娘和妹妹用她们这一世所受的伤害和贫苦换给他的。
他久久凝望着那深不可测的夜穹。那里是否也有个主宰，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可不可以用他的苦难换回爹娘和妹妹的快乐和幸福。只有这样，他才会快乐啊。
一颗泪，滚落脸庞。一颗颗。
“爹爹，快点。这边这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过。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他全身悸动，猛然掀开窗户，向街上眺望。在人群中搜视。
是幻听，却如此真实。
那个声音，分明是妹妹幕南的声音。
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仅仅想再做一场梦，不知不觉，披了袍，出了房。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将自己置于人潮之中，心还是泛出丝丝失落。
日宿夜行，第七日傍晚，才抵达渝州城。
火红的霞蔚晕满了天边，萧萧的竹林里，几个晚归的农夫荷着锄慢悠悠地向城门口踱去。
幕北一边走着，有些失神。
那是渝州城的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父母都以种田为生，膝下有一子一女。虽然日子贫穷了点，却也其乐融融。
那是家的味道，家的温暖。
小婉蓦然回头，“幕北，你不正是渝州人吗。这次路过，要不要去伯父伯母坟头去拜拜。对了，我忘了你还有个妹妹的。”良久，她似乎犹豫要不要问，最终，还是问道，“你妹妹是怎么……”。
幕北不尽伤感。“死了。”
小婉和谢珂不约而同惊呼，均皆恻然。自到达渝州的时刻，他俩就感觉到幕北很少说话，且神情黯然。
傍晚的渝州城的大街小巷，从两旁的店肆里投射出的昏黄灯光，铺泄着温暖，却凭地平添一番凄怆的味道。
往事如潮。
那一年，正值仙魔大战，战争的烟火自青城山开始蔓延。不久，渝州城迅速遭到波及。动荡中的人们，托家带口，四散以避战乱。一个月后，幕北和妹妹在爹娘的牵携下已达楚地凤丘边境。听陆续逃亡人们的倾诉，才知此时的渝州城已成一座空城，数百万人一散而光。
楚地虽太平，不过，这样的日子却没能持续多久。
青城山被魔界侵占后，战火的硝烟迅速扩及其余三大仙山，齐云，武当，龙虎。
因本就贫穷，逃亡路途中，幕北举家乞讨度日，安居凤丘时，已是靠啃树皮和挖野菜充饥。那时，妹妹身子弱，经此颠簸，终于大病了一场。再次的逃亡，无疑是天大的打击。
隐隐的酸痛弥漫着幕北的眸子。他只知道随着小婉和谢珂进了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可是，那些往事一刻也未稍停。
第二次逃亡途中，因妹妹的身子日渐不堪，再加上爹娘经不起长途颠簸，风吹雨淋，饥寒交迫之下，都落了病根，也因此都倒下了。那半个月中，一行人暂宿在巫山脚下的的被唤做石头庙的破庙里，虽得以巫山派接济些薄粥，另加上幕北每日刨树皮挖野菜，一家四口这才勉强活了下来。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薄晚。
幕北兴奋的拎着一只野兔。撒着轻快的步子。这只兔子是他刨野菜时猎到的，想到爹娘妹妹身子初愈，正好靠这只兔子补一补，他的心就兴奋得快要蹦出来。
当他翻过最后一个山头时，入眼却是冲天的大火。那是石头庙的方向。那里，完完全全被熊熊烈陷吞噬。
他张着嘴，却怎么也出不了声。好几次，他都差点晕了过去，为了不让自己晕过去，他以尖棱的石头划割了手臂，鲜血淋淋下滴，他才清醒着，无比清醒着，不顾一却向山下奔跑冲刺。
石头庙的周围，密密麻麻铺陈的都是尸体，有道人的，逃亡百姓的……
石头庙已成一片废墟，尸体的焦臭味熏人作呕。
十根肉指在火烟堆里翻刨着。他能闻到肉味，不管是香的臭的，甚至，他还能闻到自已的双掌被炙熟的味道。刨出了很多尸体，熟烂熟烂的，一堆堆。再也分不清哪是爹娘的，哪是妹妹的。
那一场夜雨，像是老天哭了一夜鼻子。
当残忍而冷酷的雨滴将他从晕死中激醒时，他终究是没有咆哮一声，只紧紧咬着唇，咬得青紫青紫的，还淤着血渍。他不停地收集的尸体，不停地收集着。在庙后创了大大一口坑，将所有的可怜的尸体都埋了进去，一个不落。
做完这一切，极度疲惫的他就睡在那个鼓起的土丘旁，仰躺着，面对着满天的繁星。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战争，不知道有些人为什么生活得这么苦，不知道自已的心为什么会如此痛。但他很清楚，埋在这个土坑里的人，再过不太久，即使修真会为他们主持公道，可是，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了。不管他们是否在修真，他们的故事，在修真里会被人们不关痛痒地淡忘。他倔强地咬着唇，咬出满脸的坚忍与决绝。
那个无月却漫天繁星的夜里。一个巨大的坟场边，一个孩子，冷峻地斥指向天，暗暗下着誓。他需要力量，他渴慕力量，他会将一生都献给力量，在所不惜。他也不再为自己活着，至少，他要作为爹娘妹妹的延续而活着。要让这个修真欠他们一家的，都百倍偿还回来。
如果战争无法消亡，他不再是受害的那一批人。
如果贫穷无法避免，他不再是困苦的那一批人。
不在乎世人，更不在乎自己。
仅仅为一个延续而活着。
“幕北，你怎么不吃啊。”谢珂不停向他碗中挟着油焖豆腐。
他一怔，才从思绪纷纭中抽脱。饭桌上，大家的兴致似乎都不高昂。草草用罢饭菜。小婉瞧着幕北黯然的神情，心情也有些不佳。不过，却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唤小二摆上一桌楚地毛尖茶。
沸水冲过一溜精巧的瓷盅。毛尖在水面漂浮着，待完全泡透，才缓悠悠沉到底。她一人分一杯，“这毛尖虽产自楚地，却是驰名整个修真。你们不妨试试，这种茶虽价钱低廉，却有一桩妙处，吃过它的人，不管你有多伤忧的事，吃过之后，都不再伤忧。”
幕北“哦”了一声。他并不相信她的话，却仍旧掇向唇边，味甚淡，却有淡淡的甘甜。再掇过一盅，略觉有些汗意。
小婉和谢珂盯着他，急切地问，“怎么样？”
幕北浅浅搁下杯，低了头。再抬头时，眉间已舒展。
“果能解忧的。”
谢珂满脸不置可信，忙自冲了几杯，几杯下肚。
小婉笑说，“这茶对于有忧之人才见效，至于你嘛，喝再多也是无用的。”
幕北向小婉望了颇久，虽然不知这毛尖是否真能解忧，不过。对他似乎并不见效用。只是，他知道大家都在为他担忧，他不想这样。她们都是他很在乎的人。
小婉和谢珂回房后，幕北在窗前驻了回，望着如水的苍穹中那团团的月，浓浓的伤逝又弥漫而起。虽然，迷哥又给了他一个家，他也很珍惜，可是，曾经的那个家，却永远也没有了。虽然，如今，战争再也给不了他伤害，贫困再也不会来到他的身旁，可是，他依旧很不快乐。他一直都相信着，这一切，都是那大概已入轮回的爹娘和妹妹用她们这一世所受的伤害和贫苦换给他的。
他久久凝望着那深不可测的夜穹。那里是否也有个主宰，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可不可以用他的苦难换回爹娘和妹妹的快乐和幸福。只有这样，他才会快乐啊。
一颗泪，滚落脸庞。一颗颗。
“爹爹，快点。这边这边。”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过。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他全身悸动，猛然掀开窗户，向街上眺望。在人群中搜视。
是幻听，却如此真实。
那个声音，分明是妹妹幕南的声音。
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仅仅想再做一场梦，不知不觉，披了袍，出了房。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将自己置于人潮之中，心还是泛出丝丝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