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蒲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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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缙绅隐士

    何所忆神态仙气十足,又显出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和稳得,缓缓道:“自上次随你们从青云寺回来,有一事我始终不解,青云寺乃佛门净地,僧人诵经,俗人许愿,香火缭绕,本来就应该是一个祥和之地,为何那天死者屋内会阴气重重?”

    张笃庆悠悠地扇着纸扇,不解道:“一般来说,但凡死过人的地方自然就会阴气重些,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的确是那么回事儿,死人的屋子本身就令人疹得慌,当然会觉得阴气密布。

    何所忆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道:“不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或许认为自己能感觉到阴气,那不过是一种常见的心理暗示。一个地方若充满不祥,一般人都会觉得阴气森森,但这纯属感觉。我说的阴气可不是凭空臆想,而是经过道术清晰检测出的,你们也曾亲眼看过。”

    蒲松龄不置可否,抚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

    何所忆低头自语道:“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可惜我现在实在想不通哪里有问题。”

    蒲松龄抱拳道:“何姑娘,命案话题咱们隔日再聊,欲查真相肯定需要你的参与和帮助。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之事,我们几人就先行告退,谌姑娘还留在你这里养伤,有麻烦之处请多见谅,拜托你了。”

    何所忆摆了摆手,笑了笑,没有言语。彼此告别后,我们四人乘着两匹马迅速钻进了夜色中。

    路上,张笃庆道:“大哥,咱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蒲松龄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执鞭,望着前方高声道:“咱们在正式彻查万启远死因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万洪山处处与我们作对,这个蠢人保不准哪天头脑发热再做出什么蠢事。果真如此,咱们兄弟倒没甚害怕,只是现在谌姑娘和你们大嫂牵涉其中,为了她们的安危,万洪山这个结必须首先解开。”

    李尧臣以同样姿势骑着马道:“哥哥已经想好怎么办吗?”

    蒲松龄道:“万洪山虽然十分可恶,但是我们不能以牙还牙,以恶制恶,毕竟人命关天。咱们兄弟之手都是用来拿笔,拿刀岂不相当于侮辱自己。经过几次接触,我发现万洪山表面上看起来逞凶极恶,实际却是一个欺软怕硬之人。万记商铺作为淄川第一大铺,财势力在本地皆无人可比,但是若没有官府作背后靠山,仅朝廷‘坐税’一项就足以让万记生意不堪重负。所以,万洪山一定犯怵朝廷中人。淄川西坡村毕际有乃是我至交,他虽然辞官归家,但是交友广泛,家资雄厚,在淄川地区有很大的社会影响力。高珩、唐梦赉等人都是其府上的坐上宾,山东学政施润章也与其有往来。现在,咱们过去拜访毕际有,让他出面化解咱们与万洪山之间的那个结,应该不会有问题。”

    张笃庆高声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这件事一旦得到解决,以后就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由衷佩服蒲松龄的缜密思维,这种把事情参透、看明白的能力绝非一般人所能拥有。

    言罢,众人快马加鞭,急忙奔往西坡村。一个半时辰,我们行了大约百十里地。前面出现一片辽阔的水域,在月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如梦亦幻般美丽。清风拂面,夹杂着水草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蒲松龄驻足在湖边,看着前边不远处道:“前面就是西坡村!”

    借着月光,我大致扫视了一遍周围,这里相当偏僻,远处高大的黑影应该就是巍峨的群山。根据龄哥口中所言,那人最起码也应该是个社会名流,怎么选择住在这个地方,距离淄川城那么远,又没有汽车等现代交通工具,出来进去多么不方便,于是随口道:“这个地方可真够远的,怎么住得如此偏僻?”

    蒲松龄大声笑道:“远离尘嚣才是真君子的表现。毕际有是明末户部尚书毕自严的仲子,顺治二年考中拔贡,顺治十三年任山西稷山知县,两年后晋升为江南通州知州,后来因为实施惠政得罪幕僚被罢官。他不顾好友挽留,以看透官场本质为由,径自回到淄川老粗过起自由自在的田园生活。犹如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但是,他豁达开朗的情怀和古代隐士有所不同,闲云野鹤的生活未能泯灭风雅之心。他广泛结交诗人墨客,社交活动仍然比较频繁,缙绅名流纷纷来访,当地官员也是频频拜会,是当今淄川名符其实的社会名流。西坡村看似偏僻,毕家却是府邸宽敞,有园林之胜,我曾在此坐馆,深受其恩惠。”

    张笃庆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隐士,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啊!”

    蒲松龄笑起来,策马扬鞭,朝村里奔去。

    时间已近午夜,西坡村一片宁静。踢踏的马蹄声惊起沉睡中的家禽,传来一阵鸡鸣狗吠。村庄依山傍水,在村边与湖水相接处,一处宅院正灯火通明,完全没有午夜将至的迹象。

    蒲松龄指着宅院道:“那里就是毕家,现在咱们来的正是时候,看样子今晚其他客人也不少。”

    刚才我还觉得大半夜里去别人家,连个招呼都未打,显然不太礼貌。但看到眼前景象,我知道自己多虑了,里面的喧哗鼎沸早已传出墙外。

    行至宅前,旁边的马桩上已经拴着不少缰绳,门头上方挂着两个鎏金大字“毕府”,一派富丽堂皇的模样。蒲松龄上前敲门,咚咚两声后,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开门出来,看样子是个仆人。一身灰白色短褂,用粗麻布制成。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麻布裤子,脚下一双黑布鞋。

    那人看到蒲松龄,便开心地笑起来,拱手道:“原来是蒲先生?!真没想到您会过来,赶快进屋吧!”说着,给我们让出一条道。

    看到里面景象的那一刻,我整个人都被震惊了。院外是一片祥和宁静的夜晚,院内却是皆然不同的热闹景象,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透明玻璃罩大油灯照得周围明晃晃的一片,两条长桌“二”字排开,上面摆满水果、肉食、点心、酒水……院中人群涌动,有男人也有女人,有人端着酒杯四处搭讪,有人笑语频频地站着聊天,有人托着大盘子穿梭,有人当众挥毫泼墨……眼前景象简直就是清朝party,我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