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蒲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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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认尸

    此时,大家才察觉到少了一个人。张笃庆笑道:“欧阳俊为人素来神秘,平时来去无踪影,大家不必惊叹,应该又是不辞而别。”

    蒲松龄道:“昨夜他表演的幻术真让人惊叹不已,古今高人皆有异人秉性,笃庆兄言之有理。”

    我们刚出县衙没多远,两名小吏从后急忙追来,到了众人面前,拱手道:“诸位请留步,我们家大人有请。”

    蒲松龄诧异道:“刚出来就请回去,莫非你们家大人反悔了?”

    小吏道:“这点小的不知,只是要请你们回去。”

    张笃庆道:“走吧,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小吏带路,我们从县衙侧门进去,绕过一段小路,来到后院一座单独的小房前,门旁写着“停尸房”三字。里面站着几个人,正围着议论纷纷。

    小吏道:“大人,人已全部带到。”

    一个穿着九品官服的人,转身走过来。此人身体瘦削,双脸较长,留着八字须,双眼不大,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此人道:“不知蒲松龄是哪位?”

    蒲松龄双手作揖,行了礼,道:“在下就是淄川蒲松龄。”

    这人脸上露出不易察觉得的笑容,道:“久仰大名,幸会。我是淄川知县段清明。方才,多亏毕际有先生一封书信,我才知道你在大牢里,让你们吃了苦,都是那捕头莽撞,回头我一定好好收拾他,怎能无凭无据就随便抓人。”

    我心里暗自觉得这县令可笑,哪能如此直接地要人情,这样不但不能引起他人好感,反而会让人心生腻烦。

    蒲松龄轻松一笑,道:“捕头执法办案,理应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我等几人既有嫌疑,暂时被关也是应该。”

    段知县连说几声“好”。

    停尸房很简陋,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副木制的架子放在角落里。地上放着一具尸体,正是昨夜的死者,叫万启远的人。此时,尸体面如黄土,肌肉已由僵硬回软,身体被人穿上了衣服,正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再呈现发现时的狰狞模样。一位腰圆膀粗的男人,双手扶腰站立,睥睨着外面。一个女人正坐在地上痛哭。

    “这两位就是死者的亲属。”段知县指着里面道,“万掌柜,这几位就是昨夜第一个发现贵公子尸体的人。”

    万洪山鼻子里发出“哼”一声,凄然道:“我儿子天性善良,交友谨慎,更无不良嗜好。如今突然身亡,一定是有人故意所为。万记商铺偌大家业已经后继无人,日后让老夫如何度日。你们必须严厉查处,早日查明到底是谁杀了我儿子,一定要让凶手付出同样的代价。”

    我认真打量起这个叫万洪山的男人。中等个头,身材偏胖,肥胖的肚子往外凸起。一身的绫罗绸缎,十根手指带着九个亮晃晃的戒指,腰间皮带上挂个一块硕大玉貔貅,浑身上下无不彰显富贵荣华。我心生感慨,从古至今有些东西真是永恒不变的,就像这富人的装扮,无论哪朝哪代,他们永远都会闪耀着金光宝气。

    万洪山看起来十分悲痛,这个可以理解,毕竟中年丧子乃是人生大不幸。但是,那张富态的肉脸,我隐约感觉参杂着一些不真实。那个十七八岁年纪的女子不知是死者何人,脸色苍白,神情悲伤,泣不成声,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玄素悲凄道:“万先生,我未能照顾好万公子,实在无颜以对。一直以来,万公子在青云寺都是三更起五更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功名本已在望,现在却发生这种不幸,唉。我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万洪山面色冷清,眼望着他处,没有言语。

    趴在地上多时的仵作,起身道:“大人,经仔细检查,死者身上没有伤痕,绝非被凶器所伤,体内也没有下毒迹象,死因暂时无法查明。”

    女子听后,哭泣的声音变得更大,直接趴在尸体上埋头痛哭起来。突然,万洪山手指向我们,道:“段大人,青云寺地处偏僻,外人又少。我儿子死时正值深更半夜,他们为何会第一个出现,这几人佯装无辜,我看不过是掩人耳目,凶手一定就在他们之中。”

    李尧臣喷然道:“请你不要血口喷人。无凭无据,随意栽脏,你以为自己是谁?”

    万洪山嘴角上扬,道:“我是谁?整个淄川城谁人不识我万洪山?”

    “呵呵!”李尧臣不屑地笑了笑。

    段知县讪笑道:“万掌柜,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请把心放肚子里,本官一定秉公办案,调集精干力量,迅速查清事实真相,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为贵公子沉冤昭雪。”

    万洪山凌然道:“知府大人,不能光说,要尽快行动起来啊。”

    段清明连着点了几下头。然后,对一名衙役说:“先带四位去书房,我过会就来。”

    接着,衙役带着大家到了另一个房间。张笃庆笑道:“看来这个段知县对咱们蒲哥照顾有佳。”

    我附和道:“真是没想到县令对我们这么客气。”

    蒲松龄抚了抚胡须道:“哪里是对我客气,我一介书生无权无势,犯得着吗?我看这段知县为人圆滑,一定是想借此次机会,拉进与毕际有的关系。刑部左侍朗高珩大人又是我的亲家,他心里一定琢磨着如何牵上这条线,实现自己的升官梦想。”

    李尧臣道:“那个万洪山仗着自己有钱,觉得在这淄川城里挺了不起,就血口喷人,真是让人恼火。还有那个段清明,在万洪山面前,明明一个九品知县,却像一个缩头乌龟。”

    张笃庆“哈哈”大笑起来。

    蒲松龄道:“心有所图,自然便会心有所惧。一个堂堂知县每月朝廷俸禄能有多少,要想维持上流生活,必须有大量收入来源,万洪山之类恰恰就是这些钱财的出处。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搜刮民脂民膏那是最低级手段,不仅会背上骂名,还有可能因此丢乌纱帽,甚至掉脑袋。而与当地财主套上关系,接受他们的上供,这种方式既安全又保险,何乐而不为。拿人手软,吃人嘴软。段清明能有那样的表现自在情理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