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时光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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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过往种种,过眼云烟

    窗外的天空还是和儿时的那片天空一样,相似度可以达到99.99%。从六块格子状的玻璃中向外望去,青灰色的如同布景般的天空。只有铅块似的云朵“摆放”在上面,纹丝不动。阳光穿不透,飞鸟进入,半晌也不见飞出来,许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又是这样一个阴气沉沉的日子,天空中也没有半点暖色,到处弥漫的都是青灰色的色调。



    真讨厌这样的天气。林夕坐在窗前,呆望着窗外,思绪也变得灰暗下来。



    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孩,身上偶尔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文艺气息,喜欢说一些伤感,凄婉的话语。



    林夕常常在想,这一切要是一场梦,那该有多好。反正人生就是在梦境和现实中徘徊,让梦境所占的比例多一些,有何不可呢?



    其实她的姓名,“林,夕”,加在一起就是“梦”。是一个“梦”的名字,是一个总爱做梦的人。在梦境中寻找现实,在现实中找寻梦境。



    久而久之,便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悠然咖啡店关门近半个月。倘若未曾发生那起事件,今天刚好是林夕在店里兼职的最后一天。她原本一直构思着离职前的种种,一切的情感,悲伤都做了最好的安排。现在猝不及防,所有的程序全部打乱。或者说是直接进入了下面的流程。



    何莉莉庭审的那天,林夕和柯小可都去看了。至于周潮,刚好在前一天出国。不过就算周潮真的去了,那他应该抱着怎样的心态呢?毕竟他一手经营的咖啡店是由于何莉莉的缘故而毁于一旦。尽管她也是受害者,但这都跟他无关了。同情心不必泛滥,即使泛滥,亦无法成灾。



    受审台上的何莉莉一言不发,她把心里所有想说的话都以眼泪的形式转化出来。汩汩如泉,泪流不尽,显然是在诉说着千言万语的悲伤。



    在被押送去监狱的时候,何莉莉看到站在门边的林夕,动了动嘴唇。



    神色豁然,她终于解脱了,不必继续扮恶来隐藏真实的善良。她原本就是一个温柔敦厚的人,甚至用人淡如菊,亦不过分。



    “她说了什么?”柯小可摇了摇林夕,疑惑不解。



    林夕的视线一直随着消失在门另一边的何莉莉,定格在那扇土黄色的门上。过了好久,她才弱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其实何莉莉说的不止这三个字,可能后面的内容,林夕也没有看清楚,但是从她的眼神里可以读懂一二。



    



    不知道在过了多久之后的某一天,林夕突然从一个梦境中看清了后面的几个字。梦境里,是跟何莉莉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温柔得像一汪涓涓的溪水,清澈得可以看见河底的卵石,还有躲藏在缝隙中的小鱼。



    在这样的世界里,永远都是微风细雨,阳煦山立。



    “谢谢你!”



    



    窗外是一轮残月,羸弱地穿过黑夜的云层,把光轻飘飘地撒到地面上来。



    也分不清到底是月光还是路灯照亮的窗子,两种几乎一样昏黄的光,胡乱地涂抹着一切悲伤的事物。



    林夕弟弟的手术很成功,尽管母亲一再冷颜,冷言相对,面对割舍不断的亲情,她悉数忍耐。盼望时间冲淡冷漠,岁月褪去余痕。



    林夕和弟弟的感情很疏阔,从小接触的机会,基本是在餐桌上。或许是十岁之差,造成一定的隔阂,代沟,一道天堑的形成,非人力所能为也。弟弟很调皮,总是欺负姐姐,林夕只当他年纪小,不予计较。可恶作剧慢慢进化升级,比如会在她的书本上洒水,比如故意剪坏校服,比如在鞋子里放蟑螂,比如……真的因年幼而隐忍不发吗?答案是肯定的。佛说“因果报应”。今生享福的人,一定是前世积德行善;那今生受苦受难的人,定是前世为非作歹;而他和他还有她前世必定是自私自利的一个人,所以今生无缘享福,还要承受这么多的苦难。如此看来,其实不用去嫉妒有钱人,因为那是他上辈子积德积来的;同样也不用去施舍可怜人,因为他是在为上辈子的所作所为赎罪;所以更不用做发财的美梦,因为上辈子没有为这辈子积福积德!



    



    选秀节目上总是会有几个单亲或者是穷困潦倒的家庭,一上来就各种煽情地哭诉。而这个时候,场外会合时地响起叫不出名字的悲伤的背景音乐。所有的人,包括导师都感动地潸然泪下,甚至会有观众泣不成声。



    林夕幼时会因为自身的遭遇,把这些类似的经历都统统和自己归为一类。而现在的她只觉得这些哗众取宠的人就像跳梁小丑。先不说这些事情的真假,单凭把自己的不幸遭遇拿来做比赛取胜的筹码,就是一种无耻的作弊行径。



    作弊可耻,谁都知道。呼吁公正,谁都希望。能有绝对的公平吗?恐怕连相对的公允都不见得有。并非世界冷酷无情,天道法则,命数使然。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



    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



    



    林夕看了看熟睡的室友,厕所里的灯还亮着,不知道是谁忘了关。她穿上外套,拨弄了两下有些散乱的头发,缓缓地走下床。



    拉灭了灯,走到阳台,抬头望了望斜上方的天,比起从窗户中看出去的是宽敞了一些。吹来的风令她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冷缩了一下。



    她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黢黑的四周,转身回了房间,然后又再一次钻进了梦境里。



    梦境里是和杨光小时候的那些打散的片段,她把这些破碎的记忆像拼拼图般拼凑起来。只不过有些已经碾压成粉末,随风而逝,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没有拥有过,最多是失望、郁闷、沮丧。



    拥有过了,再失去。就是在抽自己身上的血,割身上的肉,使劲拉扯头发,无数的隐翅虫啃咬,全身里里外外都找不到一寸完整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