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方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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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农夫三拳 上

    马步。沉臀振臂,双腿微分大于肩宽。然而今天方明做的姿势却与以往并不相同。他双腿微分站立,双脚踩实,恨不能脚趾抠进地面,这才让臀缓慢向地面坐去。

    任何修士或是武者,都要遵循真元在体内的运行轨迹。它们并不想通,而道门的“遇水搭桥”,兵家的“逢山开路”可谓通络宽脉的至强法门。或者修炼之人有大机缘,遇到几个强的不像话的老家伙甘愿为你付出生命,交出一生功法强行为其打通。

    然而体内筋络应该在什么位置,它是扭曲或是笔直却生而注定。要让真元按照自己的意愿多些停留,便要将笔直的经络扭曲成环。反之,真元想更快由扭曲的经络传输至脏腑,便要将它掰直。

    人体内,即便你熟知一条条筋络的位置,但它们毕竟不是头顶的发丝,可以任你处置。想要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志变化,便要由外而内,强行将身体按照自身经络的相反方向,针对性的作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姿势,从而达到目的。

    方明现在所作,便是因此。当他的臀逐渐贴上沙地,他的双膝已如塔尖耸立。几次往复,已经汗流浃背。腿酸痛颤栗着,却顽强不肯倒下。只是瞬间,方明就有些晕眩,感觉眼前如蒙上一片朦胧的薄膜。

    方明自十岁开始,痛苦之时,趴地喘息悲愤,望着一个个漠然走过的镇民,喘息吹着沙砾。欣喜之时,趴在一片苍茫黄沙,望着一件件蒙尘“丧家货”揣进怀中,喘息吹着沙砾。然而即便他对沙的熟悉已经有了五载,却不曾想会有一刻是这般真实与清晰。

    他在修习沙风决。蓄风于外,积沙在体。这是沙风决纲要,不难理解。虽然在一次次交替重复的动作中,他开始隐约明白手指如何可以爆出一缕沙暴,但是依然不理解……为何周济却说这门神通,是偷袭,下绊,敲闷棍的最佳法门。

    对手直面于我……难道我要绕到他身后去打?要是对手这般弱小可任我到他身后都不察觉,我正面与之捉对厮杀有何不可?为何沙暴不在粗,却在细?为何这一式最强那招需要轻勾手指?然后要死不死的再说一句“你过来呀”?

    方明对风沙决依然还有许多的不解……更不明白为何周济摇头晃脑说的什么“一捧细沙迎面来,冲天而起迎雏菊”是风沙决的精要……老周起的这些招式名目,显然都被他改的面目全非,一如往常恶俗啊!

    风起,沙舞。

    这股轻风荡起一千三百沙。

    风停,沙歇。

    我股下坐着三万七千五百。

    周济望着少年起落往复的身影,慢慢转身。方明领悟之快并不出乎他的意料,如果傻乎乎的摸不到门路才最奇怪。这些年自己看似玩笑胡闹的教少年那些莫名其妙的姿势,其实何尝不是缎他筋骨?如果他熬不下来,或者当初根本没有这个天赋,自己何故教他?不过,还是挺天才……就比老子当初差那么一点点。

    要不要正式收个徒弟?周济回首,望着一片土坳摇头。脚步蹒跚,步子加快。心想当师傅的都是黑锅……

    ………………

    …………………………

    三个少年趴在一块凸起的土坳,望着周济远去的身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纯武修路数,他在马步”。叫李夔的少年道“先别过去,看看再说”。他一边说话,一边扒拉着地上的石,自己倒漠不关心,根本没有去看的兴趣。

    “感觉像拉屎……马步是身体不动,哪有他这么跟裤裆钻耗子似得不停抖腿”?说话的是马侯,这时候他疑惑的道“你看他一会起来一会坐下,就差脱裤子”。

    “那就打的他成泡稀屎”!一个少年眯着眼,望着方明逐渐平稳于马步的身姿,道“找个借口……打残他”!

    “田冲,是不是太狠了”?李夔歪着脑袋,一副灿烂笑容却是语出惊人“不如打死吧。打残他看着怪可怜的”。

    “嘿嘿……我是无所谓”。田冲望着马侯,道“你怎么说”?

    马侯摇头道“虽然镇子不管咱们这年岁的事,没啥后顾之忧。但是不是有点过”?

    “我看小花还是天天瞄着方明犯花痴……他不死不残,你哪来的机会”?田冲瞥了马侯一眼,道“人高马大,胆子这么小”!

    “嗯……打残”。马侯双眉微挑,道“再废话我先打残你”!

    三个少年站起,缓步向方明走去。他们逐渐分开,呈品字将方明夹在当中。他们再刚才议论中,已经订好了策略。

    方明此时于马步姿势歇停。这时望着三个缓慢走来的同龄人,没有开口,没有躲避。其实他现在开不了口,一股气悬在胸口。他也无法躲避,双腿早已在方才原地升降的挤压过程中变得麻木。酸楚与痛苦在肌肉与筋络间徘徊,让他十分辛苦。

    “我爹说外面的人都会飞,剑也会飞。天天蹲马步有啥用?就我这身材,让目标再大点”?叫马侯的少年有着一副魁梧身材,黝黑的脸膛透着紫红色,像极了耕作于烈日风雨中的辛勤农夫。此刻正无比敦厚淳朴发问,如同疑惑于一个富家子弟竟然不懂五谷何物这种粗浅的常识。

    李夔哀叹声,颇有些无奈解释道“俺娘总说,天下武夫扎马,那是起高楼的地基,就是这功夫叫马步不对,应该叫“惧内”才对”。

    马侯叹气,心想这要打就打,何必设计这么多没用的台词。然而虽然他心中颇为无奈,还是问道“外功之根本,内劲之往返。这马步即便寻常人都能蹲会。是不是那些修习不上高深道决法门的人在酸”?

    李夔的脸瞬时如同爬上几只虫,扭曲的厉害。良久喏喏道“本来我也不懂的。那天晚上我爹出去喝酒回来晚了,俩人在床上也不知道商量啥子嘞,动静挺大,转瞬风平浪静。然后俺爹就被俺娘一脚踹下了炕,顶着尿盆醒了一晚上的酒。喏,就马步这个姿势”。

    哈哈哈哈

    伴随一阵粗豪笑声,马侯道“你爹出去喝酒是看老板娘去了吧”?

    “去去去”。李夔恼火的骂道“这话传到我娘耳朵里,就不是顶尿盆是顶菜刀了。”

    正是言谈无忌时。然而话题逐渐开始跑偏,并逐渐转移。方明的双眼紧眯,忽然意识到以往实在不够注重这些同龄少年。今日这般难以奔跑只能面对的处境,无奈而被迫仔细去看充满敌对的这些同龄少年,才突然发觉今日他们的强大与平日里的不同。

    田冲早有领教,功夫都在下盘。马侯身材壮硕,虽然年少,但一言出,已经隐约有金石互磕之声。然而他身形虽然巨大,每一次踏步却谨小慎微。想来一身气力皆在手上……是一力降十会的横练?

    可李夔……他到底会什么?这个看似无害的同龄少年,以往最爱的就是摸着头顶的发簪,腼腆爱美的像个小姑娘,就连现在都不曾停下,难道这就是他赖以依仗的法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