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工作量巨奖
2140年6月4日晚，“圣巴蒂安……艾曼……艾曼……”有些光在眼前闪烁，雷声，伴着呼啸的空气隆隆地袭来，渐行渐近。
这一次，他终于睁开了双眼，闪电正划破布满乌云的暗夜，朝着远方的山脊劈将下来。身边的一切如此真实却又无比陌生，他站立起来看着四周，身旁堆着破旧的衣服，破败的房屋挤压在皲裂的柏油路面上，那些连根拔起的树木在闪电中狰狞地显现着，一切显得阴森诡异。
雨，落了下来，从零星的几滴变成瓢泼大雨，他用手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已不是熟悉的那个模样，他在布满废墟的公路上走着，雨水浇灌着他黑色的头发，身上的蓝色衬衣湿哒哒地帖服在皮肤上，他不知道是谁带他到了这里，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底是谁，艾曼还是和尚口中的投胎转世，抑或是一个--人造人。
雷鸣声愈加剧烈起来，他四处寻觅着可以躲雨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块篷布。远方的公路上，一个米黄色的身影若因若现，“嘿....“他朝着那影子招手，大声胡喊着，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暴雨中，所幸的那影子渐渐地靠近他，是个穿着雨衣骑车的中年警察。
“下大雨了，你在这儿干吗？”
警察竭尽全力大声问道，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快被强风吹跑的警帽。
“这是那儿？”“你听不懂日本话吗，鸡畔！偷q。“这蹩脚的英文比和尚的还差，但他还是听懂了，他现在身处日本，那警察匆匆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雨衣递给他，
“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很危险！”警察比划着说着什么，但却依然无法和眼前的年轻人沟通，他无奈地骑上车，捂着自己的帽子离开。
艾曼，现在还是艾曼，至少对他的灵魂来说。他穿上那件雨衣，透过闪电，拖着泥泞的步伐，往公路尽头的高楼走去，城市，也许安全一点，他此刻饥肠辘辘，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起来，似乎有一家日式的酒馆，还亮着灯。
然后，他感觉脑子像被一群蜜蜂围住，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
酒馆门前一个扎着白色头巾的女孩远远地看着艾曼趔趄地走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慌忙冒着雨跑上去，可现在没有帮手，东京的那场灾难后，再没有人关顾这家古老的酒馆，她只能一步一步地拖着他到了酒馆。
这个男人可能发烧了，女孩翻箱倒柜地找着可用的药片，可始终找不到，她这才想起电几个月来，因为地陷，人们把药都捐了出来。现在她只能用祖母教他的一些办法了，她热好毛巾敷在艾曼的额头上......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艾曼逐渐恢复了过来，全身上下一阵酸痛，“你醒了，来吃口东西吧。”一碗热腾腾的拉面摆在了艾曼面前，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自从那起爆炸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吃东西了。
他吃完饭，把碗递了过去，不住地感谢着。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让他愣愣地看了好久，她好像那个照顾他的人造人。女孩望着男人盯着自己的样子，尴尬地收拾着碗筷走出了房间。
雨停了，东京的天空又变得晴朗起来，女孩坐在酒馆的木质地板上抱着膝盖仰望着雨后的星空，艾曼从身后这样望着她的背影，多像达娜啊，上大学时，她就经常这样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望天。
他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会说英语吧？”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淋湿的烟，试着点燃，“嗯，我有个人造人在印度工作，禁烟大使。”艾曼有些尴尬地把那根原本就没法儿抽的烟丢到一旁。“印度吗？那个地方对女孩来说可太危险了。”
“是啊，不过上次遇到一个好心人解围呢。”她垂下双腿在空中轻松地摆动着。
“是吗？”艾曼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但却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巧合
“但他却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呀。“女孩仰着头，有些感慨。
艾曼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心又紧紧地抽了一下。
“你叫什么？”
“优子，你呢？”
艾曼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个飞机失事者的名字，”我叫海德.”
在酒馆昏暗的洗手间里，他借着浑浊的月光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或者说这副新的皮囊，这张脸要比艾曼年轻一些，右眼角留着一个浅浅的刀疤，看起来像是街头殴斗的痕迹，不仔细看你很难察觉。鼻梁略高，看起来是一张帅气的亚洲人的脸。他放了些水，一遍遍地洗净自己的脸，直到现在对这个皮囊他还是有些陌生。
“怎么不开灯呢？”优子抚摸着洗手间的门框，白色的睡衣借着身后的月光勾勒出迷人的轮廓。
海德有些出神地看着她，洗手间突然亮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注视着，一切都有似曾相似的感觉，”我们，“海德靠近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优子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话。
“哇呜..........”窗外的野狗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
“你现在.....该走了。”
优子推开他的身体，她心里现在一团乱麻，那个叫艾曼的男人还一直在她的心里住着。
海德略微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农夫与蛇里的那条毒蛇，现在竟想着咬一口自己的恩人，想到这里，他再次谢过了优子，向她辞别，脸上带着愧色。
优子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就像方才遇见他时一样，人，可真是矫情的动物，她有些怅然的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酒馆的背景音乐里，回荡着那曲被人翻唱无数遍的中文老歌：”回忆是抓不住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转，像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他一直向前走，现在越来越靠近城市，雨后的黎明。
阳光、空气，一切舒畅地让人忘记时间，城市看起来重新休整了一遍，只有那些忙碌的搬抬着倒塌物品的人造人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遭遇了一场浩劫。
他们是那么勤劳地生活着，匆忙地来来回回，扮演着曾经人类扮演过的种种角色。
“嘿，哥们，过来哥们。”空1区的栏杆上，一个戴着圆顶帽子的年轻男子冲他招着手，他张望四周，确定自己是被呼喊的对象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男子眼球鼓鼓地眼球突着。他先是张望了四周，谨慎地从外套里掏出几个蓝色的方形u盘，递到他的手里，身体靠过来，拉扯着衣服像是要护住什么。不一会儿，一个果体的女郎从其中一个软盘里冒出来，形成3d的图像，艾曼懵懵懂懂地对着方块上的按钮按了下去，可能是操作不当的原因，那女郎骤然间变成了3米多高的巨幅影像，在海德的手上撩弄着身姿，那男子赶紧用衣服包裹住海德的手，“搞什么，你想害死我啊！要不要？”男子的眼睛鼓得更凸了。女郎锁回到u盘里，路人们呆呆地望着他们。
“这是什么？”海德问道。
“h虚拟女郎，.盗版的。50个lgjm工作证明“男子压低声音悄悄说着。
海德翻出空荡荡的口袋，只有一个方方正正印着日文的小u盘，无奈地耸耸肩：“你看我现在像买的起的人吗。这是什么东西？”
男子听他说着英文，拿过u盘，看了一下，“阿西，穷鬼。这是一张彩票，彩票，lottery ticket，懂吗，年轻人要好好工作，别整天想这没用的。”说完，他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海德呆望着这个日文的方块u盘，走进一家便利店，望着满超市的货品，肚子又开始饿了，心里咒骂着，和尚给的这个皮囊想必是个流浪汉，不知道饿了多久了，可身上一个工作量都没有，该怎么活下去呢。
“欢迎光临，”服务员亲切地招呼着。
海德怯怯地拿出u盘，“额……这个能帮我查一下吗？”
服务员拿过u盘，盯着眼前的数字，错愕地张着嘴巴，然后又拔出u盘，再次确认一遍，连续试了三次。
“怎么了？”海德皱着眉头，心想5个工作证明都没有吗？太坑了吧
“您，您中了，中了8000万个工作日证明。”
服务员看着落魄的海德说道，手还紧紧地捏着u盘。
“什么？这货中了8000万，哦不是，我中了8000万？”海德看起来比服务员还要惊讶，他手指溜过台面一把夺回u盘，并再次确认了一下。那服务员用松开的手，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有那么一刹那，她脑海里浮现过怎么杀掉这男人的念头。”是的，恭喜您。
“哦谢谢你了。”海德捂住滚烫的u盘转身就要走，生怕让第三个人知道，刚走几步路，又慌乱地回来，咧着嘴呵呵地问道：”那个，小姐，奖金怎么提取呢？我没买过彩票，不对，我没中过彩票。”
“不用提取，我刚才已经帮您申领了，您现在只需要用指纹在u盘上识别一下就好了。”
“哦好的，呵呵.”海德开心地把u盘往兜里装着，又觉得不*全，旋即又攒回手里。
“不过您需要向政府缴纳50%的税收。”服务员微笑地说着
“什嘛？！”海德刚才一直在笑，过于夸张的笑容让下巴险些脱臼，不过听到这个噩耗，立刻不治而愈，止住了笑。
“您别担心，刚才就已经扣掉了。”小姐继续宽慰道，海德点了下头算是感谢，便匆匆地离开了便利店，原本咕咕直叫的肚子竟也不饿了。
“五千万，他现在有五千万，他现在不再是一个穷酸的科学家了，五千万足够他和达娜去火星往返10次了，那可不是虚拟旅行，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得告诉达娜……”他紧紧地抓着u盘，想起了妻子，正抬起手臂准备给妻子打电话，才想起，达娜已经死了，就在一星期前。而自己现在是个流浪汉，没有电子产品的流浪汉，他依靠在身旁冰冷的墙壁，脑袋重重地磕在上面，眼眶有些湿润。
“达娜死了，有再多财富又有什么用呢。”他缓缓地向前迈着步子，他现在真想回到澳大利亚的家里，坐在温暖的炉子前听着歌，看看达娜在歌剧院前穿着高跟鞋跳芭蕾的视频，而不是在这个说着鸟语的过度匆匆老去，守着，五千万的数字。
“小心点，混蛋!”忽然，一辆喷气车擦着他的头皮，呼啸着飞过，车上传来几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们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回过头向他比着中指。这个世界现在看起来糟透了，除了给他这张彩票，那个“神”还有那个奇怪的和尚究竟想要他干吗，他得试着回去问问，于是海德跨开步子，使劲地闭起眼睛，集中注意力，然后睁开，什么也没变化，不行，再来一次，他不断地这样试着，站在东京的某个十字路口。
那姿态，着实有些扭捏，一旁的路人纷纷停下来看着他，连那些专心扫地的人造人都忍不住停止了工作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突然，海德感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卖h虚拟女郎的圆顶帽，他捂着肚子哈哈地冲他笑着，眼珠因为过度的兴奋显得更加突出了。
“我说，哈哈，你这是在干吗，穷疯了是吗？”圆顶帽搭着他的肩膀“没事，走吧，哥们，我请你吃饭去，我说你这是干嘛呢......哈哈.”
圆顶帽说的请吃饭，原来就是坐在中国餐馆的后门，等待着客人吃剩的残羹冷炙，海德望着吃得正香的圆顶帽，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盒饭，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真的把自己当流浪汉了。“你快吃啊！”圆顶帽鼓着眼睛催促他，嘴里塞满了饭，“我刚吃过，给你吧。”圆顶听完海德的回答，斜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盒饭便吃了起来。海德现在是真饿了，但对于眼前的食品，他却没有什么食欲，他很难理解圆顶帽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呢？”海德的话刚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他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一个流浪汉。
“工作，呵呵，我曾经是个控人，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唤着hmh开始他一天忙碌的工作，然后我自己窝在虚拟显示器后边盯着着他正常作业。他可厉害了，我告诉你哈”，圆顶帽凑了过来，神情有些兴奋，“他从一个小职员变成公司中层，一步一步，都快当上副总经理了，身边那些女人造人也很喜欢她，争风吃醋，公司内斗。”圆顶帽回忆着自己的人造人，眼睛鼓得厉害。
“可是那场该死的地陷，我的ht1440，他就呆在那列磁浮列车里......。说没就没了，”他拉低了自己的帽檐，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又什么都不会......”
海德侧着身子听着，看着身旁沮丧的新朋友，无力反驳，他知道，对于一个控人来说，失去唯一的人造人是极其痛苦的，那意味着他之前所积累的一切知识和经验都化为泡影，重新融入社会体系对控人来说太难了，就像20世纪那些玩网游入迷的孩子一样，太难了。
“等会儿，1440，”他现在对14这个数字特别敏感，“你是说你的人造人编号是ht1440？“海德追问道：“抱歉，有出厂证明吗？”
“有，你还不信怎么地，这是我的虚拟人账户号，这是他的出厂证明，不过已经是废纸了。”圆顶帽从上衣兜里掏出了证明，脸上挂着忧伤。
1440，这个数字似乎在哪里出现过，海德反复地回忆着，14....kt14850，那个便利店的人造人杀人案！”
海德站起来，一边思考着，一边急速地往街上跑去，
“嘿，你去哪儿？”圆顶帽看着突然起身离开的海德，捧着盒饭跟了出来。
海德，现在需要一点点地把线索连接起来，那个数字既然和这么多死亡案件联系在一起，那一定和妻子实验室的爆炸案有关，只要找到这种关联，就一定能找出那帮混蛋。他气喘嘘嘘地跑进一家数字产品商店，圆顶帽也跟了进来。
“四台外星人电脑，2个数据分析屏，还有5个终端机……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对了，还有这个，数字屏蔽装置。”艾曼指着店里的电子产品对店员说。
店员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一阵狐疑，和海德身后的圆顶帽一样的眼神。
“是都要吗？先生？”服务员想再次确认一下。这时，圆顶帽走到海德跟前，拉扯着海德的衣服冲他使着眼神，意思应该是，咱别闹了行吗。
“是的，都要。”海德没有理会他，继续调试着设备。
“额……好的，一共是4300个工作量，这边付款。”服务员打开了付款接口。海德放入了那个u盘，圆顶帽则捂着脸侧向一旁，他觉得这个在十字路口撅着屁股的疯子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请，请输入您的指纹。”服务员盯着眼前那数不过来的数字，一时有些语塞，这个漂亮的人造人，准确的说她的控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庞大的数字，圆顶帽看得蹊跷，也凑近吧台偷看，这一看，下巴立刻脱臼了，重度脱臼，艾曼按下了指纹，交易达成。
“另外，我要一套400平的3d房子，和一辆雷诺4引擎喷汽车，全款，今天都送到房子里?”海德继续说着，强装镇定，他知道自己现在有点像个暴发户。
“可……可以，我们尽快安排。”服务员变得殷勤了不少。“只是现在地皮不太好买，得预约。”服务员有些为难的说道，“地陷区附近就成，那儿应该比较便宜。”“行.”
“另外......这个gun4变形棍可以送吧?”他有点嚣张地贴近服务员的瞳孔，像是在她跟背后的控人说话。
这一次，他终于睁开了双眼，闪电正划破布满乌云的暗夜，朝着远方的山脊劈将下来。身边的一切如此真实却又无比陌生，他站立起来看着四周，身旁堆着破旧的衣服，破败的房屋挤压在皲裂的柏油路面上，那些连根拔起的树木在闪电中狰狞地显现着，一切显得阴森诡异。
雨，落了下来，从零星的几滴变成瓢泼大雨，他用手擦拭着自己的脸颊，已不是熟悉的那个模样，他在布满废墟的公路上走着，雨水浇灌着他黑色的头发，身上的蓝色衬衣湿哒哒地帖服在皮肤上，他不知道是谁带他到了这里，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底是谁，艾曼还是和尚口中的投胎转世，抑或是一个--人造人。
雷鸣声愈加剧烈起来，他四处寻觅着可以躲雨的地方，哪怕只是一块篷布。远方的公路上，一个米黄色的身影若因若现，“嘿....“他朝着那影子招手，大声胡喊着，但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暴雨中，所幸的那影子渐渐地靠近他，是个穿着雨衣骑车的中年警察。
“下大雨了，你在这儿干吗？”
警察竭尽全力大声问道，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快被强风吹跑的警帽。
“这是那儿？”“你听不懂日本话吗，鸡畔！偷q。“这蹩脚的英文比和尚的还差，但他还是听懂了，他现在身处日本，那警察匆匆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雨衣递给他，
“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很危险！”警察比划着说着什么，但却依然无法和眼前的年轻人沟通，他无奈地骑上车，捂着自己的帽子离开。
艾曼，现在还是艾曼，至少对他的灵魂来说。他穿上那件雨衣，透过闪电，拖着泥泞的步伐，往公路尽头的高楼走去，城市，也许安全一点，他此刻饥肠辘辘，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起来，似乎有一家日式的酒馆，还亮着灯。
然后，他感觉脑子像被一群蜜蜂围住，嗡嗡作响，一阵天旋地转。
酒馆门前一个扎着白色头巾的女孩远远地看着艾曼趔趄地走来，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慌忙冒着雨跑上去，可现在没有帮手，东京的那场灾难后，再没有人关顾这家古老的酒馆，她只能一步一步地拖着他到了酒馆。
这个男人可能发烧了，女孩翻箱倒柜地找着可用的药片，可始终找不到，她这才想起电几个月来，因为地陷，人们把药都捐了出来。现在她只能用祖母教他的一些办法了，她热好毛巾敷在艾曼的额头上......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艾曼逐渐恢复了过来，全身上下一阵酸痛，“你醒了，来吃口东西吧。”一碗热腾腾的拉面摆在了艾曼面前，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自从那起爆炸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吃东西了。
他吃完饭，把碗递了过去，不住地感谢着。眼前这个人如此熟悉，让他愣愣地看了好久，她好像那个照顾他的人造人。女孩望着男人盯着自己的样子，尴尬地收拾着碗筷走出了房间。
雨停了，东京的天空又变得晴朗起来，女孩坐在酒馆的木质地板上抱着膝盖仰望着雨后的星空，艾曼从身后这样望着她的背影，多像达娜啊，上大学时，她就经常这样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望天。
他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你会说英语吧？”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淋湿的烟，试着点燃，“嗯，我有个人造人在印度工作，禁烟大使。”艾曼有些尴尬地把那根原本就没法儿抽的烟丢到一旁。“印度吗？那个地方对女孩来说可太危险了。”
“是啊，不过上次遇到一个好心人解围呢。”她垂下双腿在空中轻松地摆动着。
“是吗？”艾曼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但却觉得一切来得太过巧合
“但他却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呀。“女孩仰着头，有些感慨。
艾曼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心又紧紧地抽了一下。
“你叫什么？”
“优子，你呢？”
艾曼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那个飞机失事者的名字，”我叫海德.”
在酒馆昏暗的洗手间里，他借着浑浊的月光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或者说这副新的皮囊，这张脸要比艾曼年轻一些，右眼角留着一个浅浅的刀疤，看起来像是街头殴斗的痕迹，不仔细看你很难察觉。鼻梁略高，看起来是一张帅气的亚洲人的脸。他放了些水，一遍遍地洗净自己的脸，直到现在对这个皮囊他还是有些陌生。
“怎么不开灯呢？”优子抚摸着洗手间的门框，白色的睡衣借着身后的月光勾勒出迷人的轮廓。
海德有些出神地看着她，洗手间突然亮了起来，他们就这样注视着，一切都有似曾相似的感觉，”我们，“海德靠近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优子情不自禁地说出了这句话。
“哇呜..........”窗外的野狗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号。
“你现在.....该走了。”
优子推开他的身体，她心里现在一团乱麻，那个叫艾曼的男人还一直在她的心里住着。
海德略微有些尴尬，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农夫与蛇里的那条毒蛇，现在竟想着咬一口自己的恩人，想到这里，他再次谢过了优子，向她辞别，脸上带着愧色。
优子站在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就像方才遇见他时一样，人，可真是矫情的动物，她有些怅然的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酒馆的背景音乐里，回荡着那曲被人翻唱无数遍的中文老歌：”回忆是抓不住的月光握紧就变黑暗，等虚假的背影消失于晴朗，阳光在身上流转，等所有业障被原谅，爱情不停转，像开往地老天荒，需要多勇敢......”
他一直向前走，现在越来越靠近城市，雨后的黎明。
阳光、空气，一切舒畅地让人忘记时间，城市看起来重新休整了一遍，只有那些忙碌的搬抬着倒塌物品的人造人在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遭遇了一场浩劫。
他们是那么勤劳地生活着，匆忙地来来回回，扮演着曾经人类扮演过的种种角色。
“嘿，哥们，过来哥们。”空1区的栏杆上，一个戴着圆顶帽子的年轻男子冲他招着手，他张望四周，确定自己是被呼喊的对象后，慢慢地走了过去。
那男子眼球鼓鼓地眼球突着。他先是张望了四周，谨慎地从外套里掏出几个蓝色的方形u盘，递到他的手里，身体靠过来，拉扯着衣服像是要护住什么。不一会儿，一个果体的女郎从其中一个软盘里冒出来，形成3d的图像，艾曼懵懵懂懂地对着方块上的按钮按了下去，可能是操作不当的原因，那女郎骤然间变成了3米多高的巨幅影像，在海德的手上撩弄着身姿，那男子赶紧用衣服包裹住海德的手，“搞什么，你想害死我啊！要不要？”男子的眼睛鼓得更凸了。女郎锁回到u盘里，路人们呆呆地望着他们。
“这是什么？”海德问道。
“h虚拟女郎，.盗版的。50个lgjm工作证明“男子压低声音悄悄说着。
海德翻出空荡荡的口袋，只有一个方方正正印着日文的小u盘，无奈地耸耸肩：“你看我现在像买的起的人吗。这是什么东西？”
男子听他说着英文，拿过u盘，看了一下，“阿西，穷鬼。这是一张彩票，彩票，lottery ticket，懂吗，年轻人要好好工作，别整天想这没用的。”说完，他便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海德呆望着这个日文的方块u盘，走进一家便利店，望着满超市的货品，肚子又开始饿了，心里咒骂着，和尚给的这个皮囊想必是个流浪汉，不知道饿了多久了，可身上一个工作量都没有，该怎么活下去呢。
“欢迎光临，”服务员亲切地招呼着。
海德怯怯地拿出u盘，“额……这个能帮我查一下吗？”
服务员拿过u盘，盯着眼前的数字，错愕地张着嘴巴，然后又拔出u盘，再次确认一遍，连续试了三次。
“怎么了？”海德皱着眉头，心想5个工作证明都没有吗？太坑了吧
“您，您中了，中了8000万个工作日证明。”
服务员看着落魄的海德说道，手还紧紧地捏着u盘。
“什么？这货中了8000万，哦不是，我中了8000万？”海德看起来比服务员还要惊讶，他手指溜过台面一把夺回u盘，并再次确认了一下。那服务员用松开的手，尴尬地捋了捋头发，有那么一刹那，她脑海里浮现过怎么杀掉这男人的念头。”是的，恭喜您。
“哦谢谢你了。”海德捂住滚烫的u盘转身就要走，生怕让第三个人知道，刚走几步路，又慌乱地回来，咧着嘴呵呵地问道：”那个，小姐，奖金怎么提取呢？我没买过彩票，不对，我没中过彩票。”
“不用提取，我刚才已经帮您申领了，您现在只需要用指纹在u盘上识别一下就好了。”
“哦好的，呵呵.”海德开心地把u盘往兜里装着，又觉得不*全，旋即又攒回手里。
“不过您需要向政府缴纳50%的税收。”服务员微笑地说着
“什嘛？！”海德刚才一直在笑，过于夸张的笑容让下巴险些脱臼，不过听到这个噩耗，立刻不治而愈，止住了笑。
“您别担心，刚才就已经扣掉了。”小姐继续宽慰道，海德点了下头算是感谢，便匆匆地离开了便利店，原本咕咕直叫的肚子竟也不饿了。
“五千万，他现在有五千万，他现在不再是一个穷酸的科学家了，五千万足够他和达娜去火星往返10次了，那可不是虚拟旅行，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得告诉达娜……”他紧紧地抓着u盘，想起了妻子，正抬起手臂准备给妻子打电话，才想起，达娜已经死了，就在一星期前。而自己现在是个流浪汉，没有电子产品的流浪汉，他依靠在身旁冰冷的墙壁，脑袋重重地磕在上面，眼眶有些湿润。
“达娜死了，有再多财富又有什么用呢。”他缓缓地向前迈着步子，他现在真想回到澳大利亚的家里，坐在温暖的炉子前听着歌，看看达娜在歌剧院前穿着高跟鞋跳芭蕾的视频，而不是在这个说着鸟语的过度匆匆老去，守着，五千万的数字。
“小心点，混蛋!”忽然，一辆喷气车擦着他的头皮，呼啸着飞过，车上传来几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们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回过头向他比着中指。这个世界现在看起来糟透了，除了给他这张彩票，那个“神”还有那个奇怪的和尚究竟想要他干吗，他得试着回去问问，于是海德跨开步子，使劲地闭起眼睛，集中注意力，然后睁开，什么也没变化，不行，再来一次，他不断地这样试着，站在东京的某个十字路口。
那姿态，着实有些扭捏，一旁的路人纷纷停下来看着他，连那些专心扫地的人造人都忍不住停止了工作看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突然，海德感到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卖h虚拟女郎的圆顶帽，他捂着肚子哈哈地冲他笑着，眼珠因为过度的兴奋显得更加突出了。
“我说，哈哈，你这是在干吗，穷疯了是吗？”圆顶帽搭着他的肩膀“没事，走吧，哥们，我请你吃饭去，我说你这是干嘛呢......哈哈.”
圆顶帽说的请吃饭，原来就是坐在中国餐馆的后门，等待着客人吃剩的残羹冷炙，海德望着吃得正香的圆顶帽，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盒饭，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真的把自己当流浪汉了。“你快吃啊！”圆顶帽鼓着眼睛催促他，嘴里塞满了饭，“我刚吃过，给你吧。”圆顶听完海德的回答，斜了他一眼，抢过他手中的盒饭便吃了起来。海德现在是真饿了，但对于眼前的食品，他却没有什么食欲，他很难理解圆顶帽怎么做到的。
“你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呢？”海德的话刚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他忘了自己现在也是一个流浪汉。
“工作，呵呵，我曾经是个控人，我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使唤着hmh开始他一天忙碌的工作，然后我自己窝在虚拟显示器后边盯着着他正常作业。他可厉害了，我告诉你哈”，圆顶帽凑了过来，神情有些兴奋，“他从一个小职员变成公司中层，一步一步，都快当上副总经理了，身边那些女人造人也很喜欢她，争风吃醋，公司内斗。”圆顶帽回忆着自己的人造人，眼睛鼓得厉害。
“可是那场该死的地陷，我的ht1440，他就呆在那列磁浮列车里......。说没就没了，”他拉低了自己的帽檐，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又什么都不会......”
海德侧着身子听着，看着身旁沮丧的新朋友，无力反驳，他知道，对于一个控人来说，失去唯一的人造人是极其痛苦的，那意味着他之前所积累的一切知识和经验都化为泡影，重新融入社会体系对控人来说太难了，就像20世纪那些玩网游入迷的孩子一样，太难了。
“等会儿，1440，”他现在对14这个数字特别敏感，“你是说你的人造人编号是ht1440？“海德追问道：“抱歉，有出厂证明吗？”
“有，你还不信怎么地，这是我的虚拟人账户号，这是他的出厂证明，不过已经是废纸了。”圆顶帽从上衣兜里掏出了证明，脸上挂着忧伤。
1440，这个数字似乎在哪里出现过，海德反复地回忆着，14....kt14850，那个便利店的人造人杀人案！”
海德站起来，一边思考着，一边急速地往街上跑去，
“嘿，你去哪儿？”圆顶帽看着突然起身离开的海德，捧着盒饭跟了出来。
海德，现在需要一点点地把线索连接起来，那个数字既然和这么多死亡案件联系在一起，那一定和妻子实验室的爆炸案有关，只要找到这种关联，就一定能找出那帮混蛋。他气喘嘘嘘地跑进一家数字产品商店，圆顶帽也跟了进来。
“四台外星人电脑，2个数据分析屏，还有5个终端机……这些都给我包起来，对了，还有这个，数字屏蔽装置。”艾曼指着店里的电子产品对店员说。
店员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一阵狐疑，和海德身后的圆顶帽一样的眼神。
“是都要吗？先生？”服务员想再次确认一下。这时，圆顶帽走到海德跟前，拉扯着海德的衣服冲他使着眼神，意思应该是，咱别闹了行吗。
“是的，都要。”海德没有理会他，继续调试着设备。
“额……好的，一共是4300个工作量，这边付款。”服务员打开了付款接口。海德放入了那个u盘，圆顶帽则捂着脸侧向一旁，他觉得这个在十字路口撅着屁股的疯子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了。
“请，请输入您的指纹。”服务员盯着眼前那数不过来的数字，一时有些语塞，这个漂亮的人造人，准确的说她的控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庞大的数字，圆顶帽看得蹊跷，也凑近吧台偷看，这一看，下巴立刻脱臼了，重度脱臼，艾曼按下了指纹，交易达成。
“另外，我要一套400平的3d房子，和一辆雷诺4引擎喷汽车，全款，今天都送到房子里?”海德继续说着，强装镇定，他知道自己现在有点像个暴发户。
“可……可以，我们尽快安排。”服务员变得殷勤了不少。“只是现在地皮不太好买，得预约。”服务员有些为难的说道，“地陷区附近就成，那儿应该比较便宜。”“行.”
“另外......这个gun4变形棍可以送吧?”他有点嚣张地贴近服务员的瞳孔，像是在她跟背后的控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