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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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蓬芦?在哪?”

“在……”他一脸哀怨地叹口气。“妳连蓬芦是我经营的茶肆都不晓得……”

尽管两人住在同一个城镇里头,知道她肯定不会在意他,即使有他的消息,她也会充耳不闻,但……怎么能连这么一点事她都不知道?

好歹,他也知晓她在城里经营了一家客栈。

啐,这女人专会伤他的心。

“那又怎么着?”她摆了摆手。“我正忙着,晚些再提吧。”

“不准!”

“你!”傅珏凰蓦地抬眼与他对视,细长犀利的眸从帷帽里头进射出骇人的凌厉光芒。“我说了我正忙着,难道你听不懂?”

难道他不知道眼前有个外人在吗?一旦惹恼她,教她管不住自个儿的脾气而害他丢了脸,她可不负责。

“我只是同妳说一声,不管妳到底是允不允,反正我定要妳同我一道去!”撂下话后,他拍桌即定。

睇着他离去的背影,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百般不解他一早跑来找她耍什么威风。

以为有外人在,她便会任他予取予求?

哼,做他的白日梦。

“别理他,咱们方才谈到哪了?”她把目光调回到账本上头。

“二小姐,二姑爷方才提到的文叙会,表面上说是舞文弄墨,实际上,那天却是江南一带的商贾聚集之日。”车坊掌柜好心地提醒着。

“你的意思是说……”她顿了顿道:“打着风雅之名,行商叙之实?”

这是近来行商之人的新点子,没想到他倒提供了好场地。

见车坊掌柜点了点头,她挑起眉思忖。

真是如此的话,参加文叙会,对她而言非但没有半点麻烦,说不准还可以让她结识各方商贾,正合她意啊!

第四章

蓬芦

位于城南一隅,就在城南大街最尾段,却是人潮最为汹涌、市集最为稠密的地段。

蓬芦的前身是一座豪宅,豪宅的主人在多年前由于经商失败,遂将豪宅给卖了,几度转手卖到臧彧炎的手中,他便将它整修一顿,里头充斥着假山流水,花园竹林遍立,杏团柳荫锦簇,将整座宅子妆点得美不胜收,压根儿不似蓬芦二字这般清雅。

踏进大门,便看见一座穿厅,过了穿厅,映入眼帘的是名家设计的上等红砖石道,往东边衔接着人工湖泊,往西边衔接着楼台,还有北方的水榭。

不管身处哪里,皆有林荫蔽日,皆可嗅得花香,若是等到入夜,亦可于水榭楼把酒赏月,在此道尽风花雪月,享受软玉温香……虽然名为茶肆,里头卖的不光是茶,更有唱曲的倌伶。

再加上这茶肆后头的大老板是市舶司使,于是乎,在这儿走动的人,不是达官显贵,也肯定是富商名流。

这时,有座轿子就停在门前,轿内的人却始终没有下轿。

守在门前的小厮走上前打招呼。“爷儿,今儿个蓬芦办了场文叙会,不收外客,只有持帖人才得以进入。”

“放肆,你以为轿内的人是谁?”轿夫低声斥道。

小厮好奇地问:“是谁?”

“是……”

“得了,别吵。”轿内传来傅珏凰有些不耐的口气,不一会儿便见她掀帘下轿,一身夏衫襦衣,前襟微敞,露出大半片的雪脂凝肤和一小片的粉色肚兜,外头罩了件青色比甲,下头搭了件罗裙,纤腰束上腰带,腰带上头还串了金锁。

如此露骨的衣裳,却将她的身形点缀得婀娜曼妙,教在场所有男人莫不看傻了眼。

“瞧什么?”惊觉周遭投射而来的热烈目光,她拧起柳眉。

这衣裳简直是伤风败俗,可是她却非得穿这行头出门不可,谁教当初成亲时那妆奁拿错了,妆奁里头装的不是她的衣裳,全都是大姐的,而她又不能回府拿衣服,就怕坏了礼节,而前几天要织造厂替她缝制的新衣,至今仍未好,要她穿成这样出门,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小厮发傻地盯着她精致的五官。

“我家夫人是你家老板的妻子,还不赶紧请人?”轿夫在旁尽忠喊道。

“咦?”他一愣。“可是方才有好几位自称是我家老板的妻子已经入内了,我家老板到底是娶了几个老婆?”

没想到老板如此的了得,不娶则已,一娶便娶了五、六个。

“你在胡扯些什么?”

“是真的,至少都走进去五、六个了。”他是据实以告,绝对没有谎报。

“荒唐!主子只娶了一名妻子,怎会跑出五、六个?你居然连查都没查便放行,你根本就是……”

“发生什么事了?”里头走出一个人。

“贾管事……”小厮一脸求救地看向他。“外头说是来了个老板的妻子,可我一早至今已经放行了好几个,怎么眼前还有一个?”

贾若阴抬眼一瞧,惊讶地行礼,“夫人。”

“若阴。”傅珏凰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

“她真是夫人?”哇,那他先前放行的……

“你到一旁守着。”贾若阴挥了挥手,随即引领傅珏凰人内。“夫人往这儿走,爷儿已经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已经有那么多名妻子先行入内了,他还等我作啥?”她不着痕迹地冷哼一声,柳眉微挑,清冷的面容似笑非笑。

早听说臧彧炎这个人不正经,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放肆到这种地步。

哼,他可真是懂得享齐人之福啊!虽是小官,但在这附近的商贾莫不敬他三分,虽然富不足以敌国,但想不无忧无虑过三代、想不妻妾成群都很难。

不过无论如何,他的正室妻子是她,其余的二房三房只能是妾,这一点,她非同他说清楚不可。

“夫人千万别误会了,其实那不过是一干花娘或者是……”

“觊觎他的姑娘要的把戏?”她接着道,清冷的细长美眸睇向远方拱门,瞅见拱门那头沿着人工湖泊列了排长席,每个人皆席地而坐,而前头的矮几上头摆满了美食佳肴,身后皆有几名丫鬟打伞或扬风。

哼,倒挺像是一回事的。

“夫人,这边请。”贾若阴见她目光飘远,也不再多说什么,引领着她继续往前走。

傅珏凰缓步定着,摇曳生姿,不忘微拉起曳地的裙襬,方踏进湖畔,坐在湖畔的人们纷纷投以惊艳的目光,紧接而来的抽气声几乎快要将人声淹没。

突见数十步远的主位,有一抹伟岸身影如雷电似地朝她飞奔而去。

“妳……”

“哇,你跑得挺快的。”她佯装讶异。

臧彧炎喘着大气,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彷若快要暴凸,眨也不眨地瞪着她一身露骨的打扮。

“妳……”他咬着牙压低嗓音道:“谁要妳穿成这模样的?”

“我没别的衣裳可穿。”傅珏凰状似散漫地回应,细长的美眸闪过他愤怒而扭曲的表情,睇向后头一干如痴如醉的傻脸。

看来大姐所言甚是,偶尔以色惑人,肯定能得一些好处。

她今儿个算是压对宝了,只是大姐的衣裳可真是……唉,罢了,凑合点吧!

“妳没衣裳?”臧彧炎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嗓音再压低,凶神恶煞地低喊:“妳不是有一大箱妆奁吗?”

他明明记得这几日,她都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怎么今天就穿得如此清凉,连胸前的整片雪脂凝肤几乎都快要暴露在外。混蛋,难道她不知道这个场合会有多少男人?

这是怎么着?她是特地来此卖弄风骚,还是同他杠上了?故意当着他的面在外头招摇。

在他面前包得像颗粽子,在外头就穿得这般清凉,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横竖那一箱衣裳是廷凤的,不是我的。”傅珏凰耸了耸肩,从他身旁横踏出一步。

“八成是轿夫弄错了,难道妳就不会差人去换回来吗?”他快一步地挡住她的去路,眼里彷佛快冒出火来。

她缓缓转回眸子,似笑非笑地掀唇道:“现下成亲都未满一个月,两个同时出阁的姑娘家不便见面,哪还有交换衣物的道理,弄不好会犯了煞……这道理,你该是懂得的。”

这男人真是太碍眼了,老是挡在她面前,教她看不清楚来的一干商贾到底有哪些人。她今儿个特地走这一趟,可不是为了他而来的。

“妳……”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再张开眼时,漂亮的桃花眼里泛着熊熊炉火。“好,就算真是这样子,那妳的帷帽呢?妳连在府里同车坊掌柜见面都会戴上帷帽的,为何妳出来却没有戴上帷帽?”

她根本就是风骚!

“我瞧你对我招人在府里商谈的事不怎么介意,所以我想……你该是不在意的吧!再说,我已经出阁了,已算是妇人,没道理走到外头还戴着帷帽。”

她说得头头是道,教他驳斥不了。

可不是?以往戴着帷帽出门是因为未出阁,是不想让容貌给夫君以外的男人瞧见,如今她都出嫁了,她的脸,她的相公也都瞧见了,往后自然没有再戴着帷帽的必要。

而且她今儿个会到外头抛头露面,还是他央求的呢,她不过是顺了他的意罢了,他干嘛还对她凶?

傅珏凰不着痕迹地四处张望,发觉这场宴会名为文叙会,却好似纯到此地玩乐罢了,这算哪门子的文叙来着?

就算不吟诗作赋,好歹也要搬出文房四宝摆个样子才是,怎会一点风雅都没有?

“臧大人,这位是……”

臧彧炎瞇起黑眸瞪向身后发问的男人,不悦地说:“她是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