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牧在硕大的圆桌前坐下，黎炜晖照例贴心地先帮她将风衣挂在椅背上，然后才在她的左侧坐下，将手轻柔地搭在她的背后。
“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啊小牧，我们以前可真是看走眼了，啊……”何岸那夸张的笑立时将双眼挤成两道内凹的细缝，两颊上的肥肉更是突将出来，将他那原本就已呈现滚圆状的大脸，支撑得更加接近一个标准的圆形。“……真是太便宜了黎炜晖了！是不是？”
小牧蹙眉轻笑，略微侧身，斜眼过去看着黎炜晖道：“某些人可从来不这么认为啊！”
小牧向来讨厌何岸那样的眼神和笑容，在她看来，任何一种正常的笑，在何岸那张多肉的脸上表演出来之后，似乎都会附带上一层猥琐的特效，每次都会让小牧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式电影里，各式各样的色棍邪魔在作案前都会刻意挤出来的那种程序化的奸邪表情，充满了舞台剧式的荒诞和不真实感。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同样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原本十年前仅仅可以勉强形容为壮实的青年男子，是得要付出多么重大的努力，才能够在这短短的十来年间，成功地让自己从脸型到身材都魔法般地进化成为球体。当然，何岸此时这样的奉承，她听了倒也并不会觉得特别的讨厌。
而身旁的黎炜晖只是仪式性的笑了笑，照例并没有说话。
坐在何岸边上的程哲文用力拍打何岸的肩，“你小子到现在还是贼心不死啊，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惦记着人家唐晓牧呢是不是？”
何岸夸张地向下缩着肩，五官向中间聚拢，两侧的眉毛皱得几乎连结成一个一字形，肥厚的眼睑压迫着细而窄小的眼缝，一副受了巨大内伤的痛苦表情：“哪里有，我只是观察力比你们敏锐一点点而已，这也犯法吗？”
“哦，原来我的女人味是要观察力足够敏锐才能看得出来啊，你看看你的那些场面话有多么的不值钱了吧！”小牧咯咯轻笑着，“不是说，嫌人长得丑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讲的时候，才会用有女人味这类的话吧？”
“得了吧，你要是也算长得丑，那我们还用活着吗？”林沐妍转过身来，一脸的鄙夷，却又混合了亲昵的眼波看着她，“你少在那里假了……”
小牧正要作势回敬回去，一转眼却瞥见孟亦轩正好走进房里来。
“都到齐了吧？”孟亦轩快速地环视一圈后问道。
“差不多了，除了总也不会来的夏栎……嗯，”李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凡是在家的……能联系上的……应该基本都到了吧？”
李琪所说的“在家的”，大家当然都明白，那是指到现在依然还留在本地，没有外漂的同学。高中毕业后，上了一流大学的，毕业后多半都是到更大的城市去寻觅他们认为的更有滋有味的生活去了。上了普通大学或压根就没可能上大学的则多半留在了本地。当然，像罗近这样，读了一流大学最后也还是选择回来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李承瀚也还没到呢！”左逢泽补充了一句。
“李承瀚在路上快到了，刚发信息给我了。”孟亦轩道。
这个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的同学聚会，一共来了十五六人。孟亦轩为此特地安排出来一个有特大圆桌的僻静套间。
孟亦轩家的这家饭店名为“榕间堂”，主打本地菜，从他父亲选择这片地开业，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自从开业以来，生意就一直不错，不过孟亦轩接手后的几番大折腾，在市区连续开出五六家连锁分店，才真正让榕间堂声名鹊起，现在已是本地最具知名度的饭庄之一。四年多前，孟亦轩家就已经卖掉了老城区那栋原本祖辈三代住过的老房子，搬进了在东北郊新购置的上下四层的北欧极简风格别墅。小牧去过一次，到现在她都还清晰地记得从那面宽大到夸张的落地玻璃窗向外看出去，一眼就能收入眼底的青峦叠嶂之下的碧绿的悦河。
“十年的时间，大家的变化可真大啊！”
“是啊，我也有好几年没见你了……”
“怎么样，最近这两年？”
“还是那样，上班，下班，拿点小工资，过点小日子，养着小孩子……”
“哈哈……是啊……对了，孩子多大了？照片赶快的拿来看看啊……”
右边座位上的林沐妍和另几位同学早已聊得火热。但每次听到别人提到孩子或是生孩子，小牧就会极力把目光避往别处，极力逃离这样的对话。小牧和黎炜晖结婚四年多了。从高中时代的相恋，到各自上大学后那场一言难尽的分离，再到四年后两人同时毕业，不约而同地选择回到故乡工作后的再相遇，两人略显曲折但并不复杂的感情，才最终得以修成正果。这在他们高中时期的同学里，也是并不多见的。
但黎炜晖和她始终没有过孩子。
今天应约而来的都是当年的同班同学，但也只有他和黎炜晖是夫妻，是以二人同行，而其它人都是只身一人前来赴宴的。毕竟说好是同学聚会，如果把大家缺乏同窗经历的另一半或男女友也都一起请来，那一旦到了兴致高处，老同学之间相互忆故情揭旧短时，就没办法那么放肆和畅快了。
“夏栎最近有谁见过？”是左逢泽在问。
“他啊，就算见了也会装作没看到我们吧！”何岸忿忿地道。
“听说他生意做得还不错，几个月前有见过一次，说是已经开了二十多家店了。”孟亦轩补充着。
“其实也难怪，当年那些破事之后，他也真的是受到很大的打击了，也不能全怪他冷漠。”程哲文接过话去，“一门心思把生意做好，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情。”
“哎，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应该让它过去了！”主人孟亦轩叹了一口气说，“毕竟都十几年过去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那李承瀚呢，现在还是那样子吗？”还是左逢泽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应该还是在莫楠声家的贸易公司做采购吧！”何岸回答。
“莫楠声啊！说到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李琪转过话题。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程哲文回答，“人家那是过的何等样的日子，无非是鲜花又着锦，锦上再添花呗！”
“看来……看来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好啊！”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罗近第一次接上话，轻度口吃的毛病看来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那是！怡憬集团的实力在那里摆着的，想不厉害都不行啊……”何岸的声调又上扬起来。
“那也要看自己的好不好，也得要自己长得成那块料才行啊！”林沐妍依旧惯性地话中带刺。何岸只能用眼神抗议，圆桌畔的众人却都纷纷看着何岸哄笑起来。
热菜纷纷上桌了，可李承瀚还是没有到……
(本章完)
“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啊小牧，我们以前可真是看走眼了，啊……”何岸那夸张的笑立时将双眼挤成两道内凹的细缝，两颊上的肥肉更是突将出来，将他那原本就已呈现滚圆状的大脸，支撑得更加接近一个标准的圆形。“……真是太便宜了黎炜晖了！是不是？”
小牧蹙眉轻笑，略微侧身，斜眼过去看着黎炜晖道：“某些人可从来不这么认为啊！”
小牧向来讨厌何岸那样的眼神和笑容，在她看来，任何一种正常的笑，在何岸那张多肉的脸上表演出来之后，似乎都会附带上一层猥琐的特效，每次都会让小牧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式电影里，各式各样的色棍邪魔在作案前都会刻意挤出来的那种程序化的奸邪表情，充满了舞台剧式的荒诞和不真实感。她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同样想不明白的是，那个原本十年前仅仅可以勉强形容为壮实的青年男子，是得要付出多么重大的努力，才能够在这短短的十来年间，成功地让自己从脸型到身材都魔法般地进化成为球体。当然，何岸此时这样的奉承，她听了倒也并不会觉得特别的讨厌。
而身旁的黎炜晖只是仪式性的笑了笑，照例并没有说话。
坐在何岸边上的程哲文用力拍打何岸的肩，“你小子到现在还是贼心不死啊，这么多年了，现在还惦记着人家唐晓牧呢是不是？”
何岸夸张地向下缩着肩，五官向中间聚拢，两侧的眉毛皱得几乎连结成一个一字形，肥厚的眼睑压迫着细而窄小的眼缝，一副受了巨大内伤的痛苦表情：“哪里有，我只是观察力比你们敏锐一点点而已，这也犯法吗？”
“哦，原来我的女人味是要观察力足够敏锐才能看得出来啊，你看看你的那些场面话有多么的不值钱了吧！”小牧咯咯轻笑着，“不是说，嫌人长得丑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讲的时候，才会用有女人味这类的话吧？”
“得了吧，你要是也算长得丑，那我们还用活着吗？”林沐妍转过身来，一脸的鄙夷，却又混合了亲昵的眼波看着她，“你少在那里假了……”
小牧正要作势回敬回去，一转眼却瞥见孟亦轩正好走进房里来。
“都到齐了吧？”孟亦轩快速地环视一圈后问道。
“差不多了，除了总也不会来的夏栎……嗯，”李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凡是在家的……能联系上的……应该基本都到了吧？”
李琪所说的“在家的”，大家当然都明白，那是指到现在依然还留在本地，没有外漂的同学。高中毕业后，上了一流大学的，毕业后多半都是到更大的城市去寻觅他们认为的更有滋有味的生活去了。上了普通大学或压根就没可能上大学的则多半留在了本地。当然，像罗近这样，读了一流大学最后也还是选择回来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李承瀚也还没到呢！”左逢泽补充了一句。
“李承瀚在路上快到了，刚发信息给我了。”孟亦轩道。
这个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的同学聚会，一共来了十五六人。孟亦轩为此特地安排出来一个有特大圆桌的僻静套间。
孟亦轩家的这家饭店名为“榕间堂”，主打本地菜，从他父亲选择这片地开业，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自从开业以来，生意就一直不错，不过孟亦轩接手后的几番大折腾，在市区连续开出五六家连锁分店，才真正让榕间堂声名鹊起，现在已是本地最具知名度的饭庄之一。四年多前，孟亦轩家就已经卖掉了老城区那栋原本祖辈三代住过的老房子，搬进了在东北郊新购置的上下四层的北欧极简风格别墅。小牧去过一次，到现在她都还清晰地记得从那面宽大到夸张的落地玻璃窗向外看出去，一眼就能收入眼底的青峦叠嶂之下的碧绿的悦河。
“十年的时间，大家的变化可真大啊！”
“是啊，我也有好几年没见你了……”
“怎么样，最近这两年？”
“还是那样，上班，下班，拿点小工资，过点小日子，养着小孩子……”
“哈哈……是啊……对了，孩子多大了？照片赶快的拿来看看啊……”
右边座位上的林沐妍和另几位同学早已聊得火热。但每次听到别人提到孩子或是生孩子，小牧就会极力把目光避往别处，极力逃离这样的对话。小牧和黎炜晖结婚四年多了。从高中时代的相恋，到各自上大学后那场一言难尽的分离，再到四年后两人同时毕业，不约而同地选择回到故乡工作后的再相遇，两人略显曲折但并不复杂的感情，才最终得以修成正果。这在他们高中时期的同学里，也是并不多见的。
但黎炜晖和她始终没有过孩子。
今天应约而来的都是当年的同班同学，但也只有他和黎炜晖是夫妻，是以二人同行，而其它人都是只身一人前来赴宴的。毕竟说好是同学聚会，如果把大家缺乏同窗经历的另一半或男女友也都一起请来，那一旦到了兴致高处，老同学之间相互忆故情揭旧短时，就没办法那么放肆和畅快了。
“夏栎最近有谁见过？”是左逢泽在问。
“他啊，就算见了也会装作没看到我们吧！”何岸忿忿地道。
“听说他生意做得还不错，几个月前有见过一次，说是已经开了二十多家店了。”孟亦轩补充着。
“其实也难怪，当年那些破事之后，他也真的是受到很大的打击了，也不能全怪他冷漠。”程哲文接过话去，“一门心思把生意做好，对他来说也是个好事情。”
“哎，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应该让它过去了！”主人孟亦轩叹了一口气说，“毕竟都十几年过去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下来。
“那李承瀚呢，现在还是那样子吗？”还是左逢泽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应该还是在莫楠声家的贸易公司做采购吧！”何岸回答。
“莫楠声啊！说到他，他现在怎么样了？”李琪转过话题。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程哲文回答，“人家那是过的何等样的日子，无非是鲜花又着锦，锦上再添花呗！”
“看来……看来下辈子投胎……一定要投好啊！”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罗近第一次接上话，轻度口吃的毛病看来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那是！怡憬集团的实力在那里摆着的，想不厉害都不行啊……”何岸的声调又上扬起来。
“那也要看自己的好不好，也得要自己长得成那块料才行啊！”林沐妍依旧惯性地话中带刺。何岸只能用眼神抗议，圆桌畔的众人却都纷纷看着何岸哄笑起来。
热菜纷纷上桌了，可李承瀚还是没有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