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医
云杉镇，镇长的府邸。
这府邸有前院和后院之分。
前院的门户就是这府邸的大门，门楣之下挂着红字牌匾，辉煌大气。门前有两只年代久远的大石狮矗立，见证着寻常百姓的来来往往，也审视着每一个人。真是将这府衙的‘浩然正气’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走进门，两侧分别是东朝房和西朝房，是府衙官员办公之地，兼存放地方志和年鉴。东朝房的前面有一面大鼓，凡是有冤情或者有纠纷者，皆可击鼓鸣冤，让镇长老爷为民做主。
正厅就是审理案件的地方，既是大堂，又是衙门。有十几根粗大的红柱立于其间，声势特殊。大堂正中，镇长大人的高座之后是一副麒麟云兽图，云海翻滚，麒麟威严。最高处还悬挂着‘天下为公’的匾额，金字黑底。站在门外，便觉得气势恢宏，庄重森严了。
不过今天，府衙的大门紧闭。
镇长宋规正捧着一摞册子，恭敬地站在堂下。而本该属于他的高座这时候却被一个少年给占据了。只见这少年神色倨傲，仪态威严从容，恰似平日里这位镇长大人。不过现在身份却是调换了过来，站在下面的是宋规。
宋规小心地将册子呈递给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请大人过目。”
少年抬起阴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与审问犯人的时候无异。这样僵持了良久，宋规心惊胆战，恨不得当即跪下磕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更何况这个少年乃是奉命而来。说得好听一点，是来协助他治理云杉镇的，可是再说的明白一点，是来督查他的。能否接着当这个镇长，全都仰仗这个少年的一句话了。
少年横眉冷目，厉声斥责道：“宋规，不消用这些漂亮的账簿来糊弄我了！欺上瞒下的事情我在天穆城见多了。你自己想想，你这些年干的好事啊！”
宋规终究是抵不住压力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年近四十的他就这么跪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面前：“大人，宋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大人指出来啊！”
这句相当犯冲的话一出来，宋规立刻就后悔了，这时候了还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岂不是错上加错？
“哈哈，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少年将身前的一本册子扔到宋规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山贼十四人，半数都是曾经的佃农！你这云山镇真是海晏河清啊！”
宋规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人，这些佃农都是贪心不足又好吃懒做的人。因为···”
少年大骂：“放你娘的屁！你给老子看清楚这些供词！你摸这良心说，这一条条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山贼说谎，诬陷了你，我立刻处死他们！可如果你拒不承认，欺骗于我。要是被我查出来···呵呵，你一家老小，都等着受刑吧！”
话已至此，宋规哪里还敢狡辩，当下就五体投地长跪不起了。那一册供词他没有看，也不需要看。这少年手中若是没有铁证，断不会这样勃然大怒问罪于他。现在他只能祈求这少年能够网开一面了。
宋规紧紧地等候发落，这正厅安静地令人发指。
突然从后堂之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在少年的身边耳语了几句，这少年顿时脸色大变。他强压下心中的盛怒，语重心长对跪在堂下的宋规说道：“宋规，你这个官儿如果不好好当，能够顶替你的还有一大堆。你心里想必也明白得很。但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这次是奉命而来，如果我完不成任务，受了罚，你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你记清楚了吗？”
“小人知道！”宋规连连磕头。
“你就跪一个时辰吧。看看这些供词，在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想清楚，想明白！”少年从走过宋规的身边，用严厉的与其命令道。
“是，是。”宋规赶紧点头。
待到少年李开，宋规立刻摊开十几页的供词。
一行行字出现在眼前：
‘全家皆被云杉镇王家所害，告状无门，才落草为寇，只等有一天能杀了王家的狗贼’
‘遇到大旱，颗粒无收，谢家背信弃义，将我等房屋霸占，无家可归，所以当了山贼’
‘房屋和土地都被叶家给侵吞了，镇长不肯支持公道，反而将我前去告状的老爹打到半死，所以才带着家人躲到山上，靠打劫为生’
······
寥寥十几页，尽是如此。
宋规头晕目眩，心中暗骂：“一个个办事都斩草不除根，留了这么多后患！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一边。
楚逸请来了镇上最高明的大夫给黄莺医治。有‘神医’之名的肖大夫一出手，当真是稳妥得很。不多时，流星镖就已经被取出。
取出了这小小的流星镖，楚逸才知道这个丫头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她背上的伤口虽然不长，但是却相当深，整个流星镖只剩下了一小截儿，其余的全都没入了她的身子里。没有割破脏器，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少爷，这位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要每日服药，半个月就能康复了。”大夫背起药箱，拱了拱手，示意要告辞了。
这位肖大夫也是个奇人，医术高明，被镇上百姓尊为‘肖神医’。他的医馆之中高挂着本镇百姓送上的牌匾，上书‘悬壶济世心，妙手回春艺’，饱受赞誉。不过他又一个规矩，就是只医治穷苦百姓，从不肯出入显赫之家。虽然这一举动被众多纨绔子弟说成是欺世盗名，故作清高。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醉酒之后还常常在医馆门口破口大骂，更有甚者还撩起裤子，‘唰唰’尿上一地。
不过肖神医却从未理睬过他们。这一帮子乌合之众闹腾地再厉害，早晚都有患上疑难杂症的时候。等他们疼得受不了了自然会来医馆中寻医问药。到时候还不是得遵照医馆的规矩，乔装打扮一番，换上平民的衣衫。否则进了医馆都要被赶出去。
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儿楚翊早有耳闻，今天还是头一回见。本来是请不来的，这老头一见到于成福，就大喊送客。不过李傕很干脆地将刀架在了神医那咿呀学语的孙子头上，这老头儿二话不说就就范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破规矩哪里还有孙子的命重要？
眼下肖神医心不甘情不愿地给黄莺看完了病，急着要走。在这府邸之中多呆一刻，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于管家，送肖大夫离开，顺便取五十两银子给肖大夫。”楚逸朝于成福吩咐道。
“是，少爷。”于成福朝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肖大夫稍作迟疑，皱眉道：“少爷，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我可不敢收少爷这么多的银子。”
楚逸道：“神医不必介怀。人命不是银子可以买的。说起来，我用五十两换了个无价之宝，还是我赚了呢。”
肖大夫也是个爽朗的老头儿，当即便释怀了：“少爷宅心仁厚。老朽佩服，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请。”
于成福将肖大夫送至府邸的侧门。
白眉白须的肖大夫疑惑问道：“这位小姐是少爷的什么人？”
于成福曾三请神医无果，最后硬是拖着重病的身子，换上平民服饰，亲自去到医馆才得以痊愈。所以对于这个神医，他是没什么好感的，于是冷冷道：“只是个贴身的丫鬟。”
肖大夫惊讶道：“我还当是少爷的小妹呢，想不到是个丫鬟。这少爷真是仁义，为了一个丫鬟肯这么破费。”
于成福道：“楚家的少爷财大气粗，哪里会在乎这点银子？！”
肖大夫摇头道：“这可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老夫我在王家、谢家也遇到过重病的下人，不过那些当主子的真是把人命看得比草贱。就算是十文钱，都舍不得出！”
于成福嗤笑道：“你说这些当主子的没良心，你要是有心，为什么不免了诊费，替他们治疗呢？在这里大放厥词，有什么用？我看你平时道貌岸然的，说什么终身不踏入贵胄之家，今天不也来了吗？”
肖大夫脾气不小，当下就搁下药箱和于成福理论起来了：“你说老夫道貌岸然，那你想想你背疮发作的时候，是谁给你医治的？老夫行医几十载，何时见死不救？就算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换了身衣服，老夫也只当做没有看见，统统医治好了。老夫发誓不步入富贵之家，只是看不惯那些衣冠禽兽罢了。想当初，那些畜生怕我替他们治好了下人，坐地起价地要钱。宁可眼睁睁看着下人去死，也不让我施救！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下人遍地都是！反正在他们眼里，别人的命，就不是命。老夫当年为了救人，还偷偷地溜进别人家中，结果被抓住了，就是一顿狠揍。你看老夫手上这条疤，就是在救人的时候被打的！”
于成福愣愣出神，似乎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种种，羞愧不已。肖大夫不屑于和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多说，于是拱手告辞：“要我说，这小少爷虽然年幼，但是是个好主子，你也算有福了。”
不多时，肖大夫便消失在了街上，楚家府邸的门轻轻关上。
(本章完)
这府邸有前院和后院之分。
前院的门户就是这府邸的大门，门楣之下挂着红字牌匾，辉煌大气。门前有两只年代久远的大石狮矗立，见证着寻常百姓的来来往往，也审视着每一个人。真是将这府衙的‘浩然正气’给表现得淋漓尽致。
走进门，两侧分别是东朝房和西朝房，是府衙官员办公之地，兼存放地方志和年鉴。东朝房的前面有一面大鼓，凡是有冤情或者有纠纷者，皆可击鼓鸣冤，让镇长老爷为民做主。
正厅就是审理案件的地方，既是大堂，又是衙门。有十几根粗大的红柱立于其间，声势特殊。大堂正中，镇长大人的高座之后是一副麒麟云兽图，云海翻滚，麒麟威严。最高处还悬挂着‘天下为公’的匾额，金字黑底。站在门外，便觉得气势恢宏，庄重森严了。
不过今天，府衙的大门紧闭。
镇长宋规正捧着一摞册子，恭敬地站在堂下。而本该属于他的高座这时候却被一个少年给占据了。只见这少年神色倨傲，仪态威严从容，恰似平日里这位镇长大人。不过现在身份却是调换了过来，站在下面的是宋规。
宋规小心地将册子呈递给眼前眉清目秀的少年：“请大人过目。”
少年抬起阴沉沉的眸子盯着他，与审问犯人的时候无异。这样僵持了良久，宋规心惊胆战，恨不得当即跪下磕头。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更何况这个少年乃是奉命而来。说得好听一点，是来协助他治理云杉镇的，可是再说的明白一点，是来督查他的。能否接着当这个镇长，全都仰仗这个少年的一句话了。
少年横眉冷目，厉声斥责道：“宋规，不消用这些漂亮的账簿来糊弄我了！欺上瞒下的事情我在天穆城见多了。你自己想想，你这些年干的好事啊！”
宋规终究是抵不住压力了，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年近四十的他就这么跪在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面前：“大人，宋规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还请大人指出来啊！”
这句相当犯冲的话一出来，宋规立刻就后悔了，这时候了还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岂不是错上加错？
“哈哈，宋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少年将身前的一本册子扔到宋规面前，痛心疾首地说道：“山贼十四人，半数都是曾经的佃农！你这云山镇真是海晏河清啊！”
宋规诚惶诚恐地说道：“大人，这些佃农都是贪心不足又好吃懒做的人。因为···”
少年大骂：“放你娘的屁！你给老子看清楚这些供词！你摸这良心说，这一条条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山贼说谎，诬陷了你，我立刻处死他们！可如果你拒不承认，欺骗于我。要是被我查出来···呵呵，你一家老小，都等着受刑吧！”
话已至此，宋规哪里还敢狡辩，当下就五体投地长跪不起了。那一册供词他没有看，也不需要看。这少年手中若是没有铁证，断不会这样勃然大怒问罪于他。现在他只能祈求这少年能够网开一面了。
宋规紧紧地等候发落，这正厅安静地令人发指。
突然从后堂之中走出来一个中年人，在少年的身边耳语了几句，这少年顿时脸色大变。他强压下心中的盛怒，语重心长对跪在堂下的宋规说道：“宋规，你这个官儿如果不好好当，能够顶替你的还有一大堆。你心里想必也明白得很。但还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这次是奉命而来，如果我完不成任务，受了罚，你也绝对不会有好日子！你记清楚了吗？”
“小人知道！”宋规连连磕头。
“你就跪一个时辰吧。看看这些供词，在想想你的所作所为！想清楚，想明白！”少年从走过宋规的身边，用严厉的与其命令道。
“是，是。”宋规赶紧点头。
待到少年李开，宋规立刻摊开十几页的供词。
一行行字出现在眼前：
‘全家皆被云杉镇王家所害，告状无门，才落草为寇，只等有一天能杀了王家的狗贼’
‘遇到大旱，颗粒无收，谢家背信弃义，将我等房屋霸占，无家可归，所以当了山贼’
‘房屋和土地都被叶家给侵吞了，镇长不肯支持公道，反而将我前去告状的老爹打到半死，所以才带着家人躲到山上，靠打劫为生’
······
寥寥十几页，尽是如此。
宋规头晕目眩，心中暗骂：“一个个办事都斩草不除根，留了这么多后患！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一边。
楚逸请来了镇上最高明的大夫给黄莺医治。有‘神医’之名的肖大夫一出手，当真是稳妥得很。不多时，流星镖就已经被取出。
取出了这小小的流星镖，楚逸才知道这个丫头究竟受了多大的罪。她背上的伤口虽然不长，但是却相当深，整个流星镖只剩下了一小截儿，其余的全都没入了她的身子里。没有割破脏器，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少爷，这位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只需要每日服药，半个月就能康复了。”大夫背起药箱，拱了拱手，示意要告辞了。
这位肖大夫也是个奇人，医术高明，被镇上百姓尊为‘肖神医’。他的医馆之中高挂着本镇百姓送上的牌匾，上书‘悬壶济世心，妙手回春艺’，饱受赞誉。不过他又一个规矩，就是只医治穷苦百姓，从不肯出入显赫之家。虽然这一举动被众多纨绔子弟说成是欺世盗名，故作清高。这些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醉酒之后还常常在医馆门口破口大骂，更有甚者还撩起裤子，‘唰唰’尿上一地。
不过肖神医却从未理睬过他们。这一帮子乌合之众闹腾地再厉害，早晚都有患上疑难杂症的时候。等他们疼得受不了了自然会来医馆中寻医问药。到时候还不是得遵照医馆的规矩，乔装打扮一番，换上平民的衣衫。否则进了医馆都要被赶出去。
这脾气古怪的老头儿楚翊早有耳闻，今天还是头一回见。本来是请不来的，这老头一见到于成福，就大喊送客。不过李傕很干脆地将刀架在了神医那咿呀学语的孙子头上，这老头儿二话不说就就范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破规矩哪里还有孙子的命重要？
眼下肖神医心不甘情不愿地给黄莺看完了病，急着要走。在这府邸之中多呆一刻，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于管家，送肖大夫离开，顺便取五十两银子给肖大夫。”楚逸朝于成福吩咐道。
“是，少爷。”于成福朝大夫做了个‘请’的手势。
肖大夫稍作迟疑，皱眉道：“少爷，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我可不敢收少爷这么多的银子。”
楚逸道：“神医不必介怀。人命不是银子可以买的。说起来，我用五十两换了个无价之宝，还是我赚了呢。”
肖大夫也是个爽朗的老头儿，当即便释怀了：“少爷宅心仁厚。老朽佩服，既然如此，那在下告辞了。”
“请。”
于成福将肖大夫送至府邸的侧门。
白眉白须的肖大夫疑惑问道：“这位小姐是少爷的什么人？”
于成福曾三请神医无果，最后硬是拖着重病的身子，换上平民服饰，亲自去到医馆才得以痊愈。所以对于这个神医，他是没什么好感的，于是冷冷道：“只是个贴身的丫鬟。”
肖大夫惊讶道：“我还当是少爷的小妹呢，想不到是个丫鬟。这少爷真是仁义，为了一个丫鬟肯这么破费。”
于成福道：“楚家的少爷财大气粗，哪里会在乎这点银子？！”
肖大夫摇头道：“这可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老夫我在王家、谢家也遇到过重病的下人，不过那些当主子的真是把人命看得比草贱。就算是十文钱，都舍不得出！”
于成福嗤笑道：“你说这些当主子的没良心，你要是有心，为什么不免了诊费，替他们治疗呢？在这里大放厥词，有什么用？我看你平时道貌岸然的，说什么终身不踏入贵胄之家，今天不也来了吗？”
肖大夫脾气不小，当下就搁下药箱和于成福理论起来了：“你说老夫道貌岸然，那你想想你背疮发作的时候，是谁给你医治的？老夫行医几十载，何时见死不救？就算是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换了身衣服，老夫也只当做没有看见，统统医治好了。老夫发誓不步入富贵之家，只是看不惯那些衣冠禽兽罢了。想当初，那些畜生怕我替他们治好了下人，坐地起价地要钱。宁可眼睁睁看着下人去死，也不让我施救！天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下人遍地都是！反正在他们眼里，别人的命，就不是命。老夫当年为了救人，还偷偷地溜进别人家中，结果被抓住了，就是一顿狠揍。你看老夫手上这条疤，就是在救人的时候被打的！”
于成福愣愣出神，似乎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种种，羞愧不已。肖大夫不屑于和这个臭名昭著的家伙多说，于是拱手告辞：“要我说，这小少爷虽然年幼，但是是个好主子，你也算有福了。”
不多时，肖大夫便消失在了街上，楚家府邸的门轻轻关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