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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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红颜

    望着这个心思越来越深沉的男孩,谢芙突然笑了出来,与他一道看着窗外那来来往往的行人,

    “若藏娇馆的人不合作,阿攸尽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不过要记得恩威并施那才是驭下的手段……家里我已经安排了彩妾侍成为贵妾,往后她会帮忙管内宅,但你要记得自己才是主子,不能不闻不问……父亲那儿我也安排妥当了,他爱做什么都由他,不要抱怨父亲,他终究给了我们血脉……还有我已经暗中招人进府培养我们自己的人,你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看,我已经让大伯父派了几个可靠的人来调教……”

    只为红颜

    “袁女郎,若你对我家郡主一再口出狂言,老奴不会再容忍你的,定把此事告之谢氏的大家长,老奴倒有看看你是否还能站在谢家的地盘上。”汤妪对这袁女郎已经出离愤怒了,刚开始她尚能忍耐,毕竟这样会让郡主与大夫人的关系闹僵,可现在很明显有人给脸不要脸。

    袁珏狠狠地瞪了汤妪一眼,“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

    谢芙冷笑一声,“看来五百遍的《道德经》还是少的,阿珏是不是想要加重刑罚?我可不介意帮你一把。”

    袁珏咬了咬牙,然后才带着侍女转身离去。

    谢芙冷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身带着汤妪等侍女往回廊的另一头而去。

    “这个袁女郎真真可恶,大夫人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侄女?郡主,其实王家三郎也是个好人选,况且还不用到北地那么远的地方去?要不郡主考虑一下?”汤妪的心不免有几分动摇,同为正妻也是可行的,重要的是玉真子不会还俗。

    “袁珏到大伯母身边也是这几年间的事情,她的性情看来也是在南边养成的。”谢芙回头冷冷地看着汤妪道,“妪,我说过世间再多的好男儿也不及一个他。”

    “郡主息怒。”汤妪道,“老奴也是为郡主的终身幸福着想。”看来郡主是认死理了,“只是这事不好办啊。”

    谢芙这才脸色缓和了一些,她没有再多说,而是在回廓的尽头等待了起来。

    王恺出来的时候看到她身上鹅黄色的裘衣在寒风中起舞,神情凝重,看来她是在等他,于是朝父亲说了几句,他这才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近她,“阿芙?”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欲伸手握住那双柔软的小手。

    谢芙把手一背,避开他的碰撞,一脸怒容地道:“三郎,你这是在干什么?是什么使得你居然上门向我求亲?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招惹过你王三郎这种仙人。”她的语速又快又急,并且满是讽意。

    这话令王恺略微有些尴尬,他走近她的身边,同她一道看着那肃杀的秋冬之景,“阿芙,或许你现在无法理解我的做法,但是我王恺可以对天发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转头看着她一脸柔情地道。

    “三郎,我现在终于认可阿钰说过的话,你们王家的人都太自以为是了。”谢芙毫不退让地道,“你这样的做法与三年前太后娘娘对阿钰的做法有何不同?看来你也是想逼我向阿钰看齐吗?”

    王恺想过她会愤怒会难过会抱怨,就是没有想过她会说也学玉真子一般做个女冠的话,脸上的柔情瞬间变成愤怒,他双手突然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阿芙,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我为什么这样做?你看不到吗?正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我才会上门提亲,我不想看到你万劫不复……”

    突然,谢芙正要挣扎,突然身体被人往后一拉,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熟悉的气息传来,是她的冉叔叔,她这才没有再挣扎,而是很自然抓着那个人的大掌,在众目睽睽之下宣示着她的选择。

    王恺的脸色又羞又怒,他的双手落空了,尤其是谢芙的手与冉溥的手紧紧相握的一幕,他真的很想不顾礼仪上前打散他们相牵的手。

    “什么叫万动不复?王大人,没想到你是一个这么肤浅的人。”冉溥冷冷地道。

    “三郎,我的心里没有你。”谢芙很干脆利落地道,“况且阿钰一直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你这样做不但是在伤害我,还伤害了阿钰,若三年前你拒绝了太后娘娘的提议,那么就不会有一个叫玉真子的道姑,三郎,你从来就没有反省过你自己。”

    王恺从没有试过像现在这般难堪,不但刚刚求亲的对象立刻就与另一个男人亲密接触,而且还有谢芙的话深深刺痛他的内心,玉真子那天落寞的样貌又浮现在眼前,突然记起那晚桂花树下的以琴会友,他真的做错了吗?“阿芙,你不公平。”良久,他艰难地挤出这句话,只是想让她过安稳的日子啊。

    “公平?王大人,世间又岂有真正公平的事情?”冉溥讽刺地道,“若真的公平,那这个世界就会大同了,哪里还有富人与穷人的区分?哪里还有权欲纷争?公平?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溥郎说得对,三郎,感情更是如此,没有公平可言,我在正确的时间里面遇上了他,所以阿芙的心早已不在自己的身上。”她大胆地道,往他的方向挨近了一些,抬头温柔而深情地看着她的爱人。

    “小丫头。”冉溥的眼中有感动,伸出另一只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头顶,一脸的宠爱,“我很庆幸我遇上了你。”

    原本躲在一旁偷看王三郎的仆人们,看到这有着天人之姿的男子被谢芙拒绝掉的时候,不禁在心里为他抱怨,可现在看到谢芙与冉溥之间那不容人插足的气氛的时候,她们的眼中突然又浮上了一层水雾,临川郡主还真的是有福。

    王恺从小到大没有受到过像这样的挫折,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就只有在谢芙的面前他一再的跌落神坛,“阿芙,你还小,只是受他骗了而已,再过多几年,你不会说这样的话。”她那一声溥郎让他感到心里一痛。

    “将来如何我不会保证,我只能说我会很努力的跟他过幸福的生活。”谢芙看着他那一脸不甘而又挫败的表情,“三郎,请你不要再当我们面前的那只拦路虎了,其实这个世上真正适合你的人就在你的身边,你要做的是把阿钰劝回来,而不是揪着我不放。”

    “王大人,你听到了,如果你有自尊心的就会知道该怎么做?”冉溥的大手握紧了那只柔软无骨的小手,神情严厉地道:“如果你还是一意孤行,我可不介意真正的驻守洛阳。”

    这话一出,不止王恺,就连不远处的谢怿兄弟及袁氏等人都震惊了,他居然说出如此威胁的话,他的大军还在洛阳城郊,如果他真要一意孤行,他们也未必拦得住他的铁蹄。

    “冉将军,你这话并不好笑。”王恺这回顾不上感情的事,也是神情一肃地道,这种事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况且感情与朝政之事又岂可混为一谈?”

    “溥生平从不开玩笑。”他微眯眼笑了笑,“你可以把我的话带给太后娘娘,我身边的这朵芙蓉花值得我这么做,一切只为红颜。”

    谢芙因为他只为红颜四个字愣了愣,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会把感情摆在前面的人,所以他一直没有说出会让洛阳众多权贵都担忧的话,眼里有着感动也有几分忧虑,不过在这节骨眼上她没有说话反驳他。

    王恺的俊脸忍不住抽搐起来,这个男子眼里的坚定表明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期待地看了一眼谢芙,希望她能说出反对的话,但是她却紧紧地依偎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不掩饰他眼中的失望,他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

    谢芙抓紧了他的大手,有些担忧地道:“溥郎?”

    “我有分寸,小丫头不用操心。”冉溥笑着宽她的心。

    “我相信你。”谢芙这才笑道,看到王恺已经离开了,她这才踩着坚定的步伐走近谢怿兄弟及袁氏,站在他们的面前,异常坚定地道:“大伯父、三伯父、大伯母,阿芙要嫁的人是他。”

    因谢芙一句话再加上冉溥威胁的话,谢家众人又再度坐回正堂之上,正堂的气氛沉默又诡异,没有人率先开口说话,只有香鼎里冒出袅袅烟气,案上的酪浆也没人有兴趣饮用。

    袁氏一脸严肃地打破沉默,道:“阿芙,你与冉将军私底下的来往有多久了?”原本她想拖拖看,衡量一下两家,谁更占优?

    “阿芙认识冉将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宫宴之时互相倾心,阿芙相信他会是我的良人。”谢芙没有畏惧地开口道,“刚刚我不是告诉大伯母,阿芙仰慕的人是冉将军吗?”

    谢恪却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他两眼圆瞪地道:“冉将军,你真的要驻守洛阳?”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即使你能守得洛阳一时,却守不了太久,王家不会坐视,我谢家同样也不会坐视。”

    冉溥无意得罪谢氏一族,这毕竟是阿芙的族人,“谢太守,溥说过一切都是为了阿芙,只要娶得阿芙为妻,我即刻就撤兵回北地,这是我的承诺。”他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小丫头,“即使我守不了太久,但是让王家的嫡系瞬间倾灭也还是可行的。”他的眼角余光看向那两个因他这句话而面色苍白的男人。

    谢怿没想到这个一脸沉稳的男人也能如此猖狂,他朝谢芙看去,女人真的是祸水,他能对付王家,谢家就更不在话下,“冉将军,儿女婚事而已,何至要兵戎相见?”

    谢芙却听出他不会动舅舅的意思,心里不禁柔情万千,但是这于他于舅舅都不会是好事,开口道:“若刚刚大伯母用我的话来答应冉将军的求亲,那么就不会让这件事麻烦至此,阿芙这一生非他不嫁。”

    袁氏的脸瞬间苍白起来,她不但错估了谢芙这个女郎的意志,还有没想到她居然大胆如斯,当众就拒绝了王恺。

    “溥并不想用出这最后的杀手锏。”冉溥又直视谢怿道,“王家树大根深世人皆知,但是现在就算他是一棵参天大树那也只是有虫洞的大树,现在溥却是那手执锯刀的人,谢大人,我也只想与阿芙欢欢喜喜地把婚事办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必须答应?”谢恪跳起来道,“阿芙,你就由得他这样威胁你的族人?”

    “三伯父,若他真的有意威胁,刚刚就会当着王太傅的面把这番话说出来。”谢芙直视谢恪,“正因为不想与王家为敌,从而让舅舅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所以才会在我们谢家私下里相商这些话。”王恺带话回去与亲自当着王太傅的面挑衅还是有区别的,毕竟还有回旋的余地。

    “谢太守误会了,溥并不想威胁谢家,而是陈述心中所愿。”冉溥伸手握紧谢芙的手,“若我他日平定北地,能与我分享的人就只有阿芙一人,我必以北地一半土地相赠给阿芙做为迎娶她的凭证。”他掷地有声地道。

    谢恪有些震惊地坐回原位,回头看了一眼大哥大嫂,他们也与他一样的表情,他们看中的是冉溥的潜力还有那广袤的北地,如果真如他所言,谢氏一族的手就能伸到那么远去,这比王家所谓的同为正妻有份量得多,即使是王家的当家主母也不可能拥有王家资产的一半,更何谈惠及族人?

    “此话当真?”谢怿一脸急切地问,他真的心动了,再多的猜测不如真正的许诺,给阿芙就等于给了谢家,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的抛离族人而单独存活于世的,阿芙需要谢家,谢家也不会放弃这个有份量的嫡女。

    谢芙也是一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她从未想要从他身上得到这些东西,她要的只是他这个人,对北地她不了解,但她却是知道土地的重要性,哪个世家都会牢牢地把土地握在手中,这也是王权积弱的原因所在。

    萧先生仍是一脸平静地摇着羽扇,跟着进来的阿一听到将军这些话下巴都掉下来了,捅了捅萧先生,小声道:“将军是不是疯了?”即使是妻子,也不能与丈夫平起平坐。

    萧先生却是看了一眼那登对的男女,用羽扇拍了拍阿一的手,“阿一,这只是开始,往后谢氏阿芙能得到的只会多不会少。”什么叫天作之合,往后的史书对此也会大书特书的,他的嘴角微微一笑。

    “溥说过从不开玩笑。”冉溥刚毅的脸现在越显严肃,“溥可以对苍天发誓,此生必不负我妻谢氏阿芙,更不会悔今日之承诺。”

    “溥郎……”谢芙突然觉得眼中一热,即使他不发誓,她也会信他的,“傻瓜。”她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小声的、甜蜜地“抱怨”了一句。

    “为了你,我甘愿做一个傻瓜。”冉溥紧紧地抓着那只柔荑道。

    谢怿与谢恪的眼中都有着热忱,他们谢氏一族不论在地位上还是实力上都比不上王家,王太傅口中的同为士族顶上的明珠是抬高他们的话,但是将来在实力上却未必就会输给王家。

    袁氏从震惊中回地神来,她复杂地看了一眼谢芙眼中的深情,这个小女娃是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现在由不得她不承认,她低头细思了一下,然后才抬头犀利地看向冉溥,“冉将军,若你将来并没有能力完全掌握北地呢?那样一来王家可要比你有优势得多。”

    “什么是政治与家族的未来?溥年轻力壮,你们看中的不就是将来吗?比起王家,我能带给你们的利益将要大得多,这是明眼人都能分辩得清的。”冉溥冷笑着道。

    “阿芙会帮你的。”谢芙也开口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是我们夫妻都要共同努力的目标。”

    “小丫头。”冉溥看着那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庞,夫妻,没有比这更美妙的话,这种相知相许的话真的触到他心中最深处的那根弦。

    这是一场豪赌,所有的人都明白,赌赢了,那就能获得最大的利益,赌输了,谢家就会损失能换取最大利益的族女。

    袁氏沉默了,做为一个女人,她不如阿芙有胆量,所以她老实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族长夫人的角色,阿芙,还是令女人羡慕的,深呼吸一口气,她朝丈夫的方向道:“夫主,阿芙许给冉将军看来是老天做的媒,我们还是答应吧。”然后又看向谢芙,“阿芙,是大伯母做错了,若刚刚我没有我硬是把你的话改了,现在也不至于有可能得罪王家。”

    谢怿原本的心情是火热的,但是听到要得罪王家几个字就犹如一盆冷水浇到火热的心上,瞬间冰火两重天,“拒绝王家的提亲,必然会落得他们的埋怨,天下事没有两全的。冉将军,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好好地待阿芙。”

    至此,冉溥才舒了一口气,这艰难的求亲之路已经走到了终点,他与谢芙的一生也将连在一起,于是郑重地躬腰道:“多谢谢大人成全溥与阿芙。”

    谢芙的脸上也不禁笑开了来,不过想到王家,她却道:“大伯父、大伯母,拒绝王家提亲之事暂时不表,不能因此让两家交恶,此事尚需回旋的余地。”得罪王家最为不利的就是舅舅,加上废太子司马憨就要回来了。

    谢怿看了眼谢芙,这丫头说话也不顾虑一下未来的夫主,“冉将军怎么看?”

    冉溥却是一脸宠溺地看着谢芙,“阿芙想怎样就怎样。”

    谢恪却大笑地朝冉将军道:“侄子,叫你一声侄子不为过吧?你这样将来会被阿芙踩在脚底下的,男人不能太宠女人的。”

    “三伯父,你究竟是谁的三伯父?”谢芙佯装一脸怒容地看向谢恪,况且他若真能把他踩在脚底下不就是这几只老狐狸最希望看到的吗?

    冉溥却笑着道:“当然,我不如也随阿芙唤你一声三伯父吧,阿芙就这小孩心性,溥毕竟虚长几岁,不宠她能宠谁?”

    “谁是小孩心性了?瞎说。”谢芙噘着红唇抱怨道,第一次在这些人的面前展现她那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属于情人式的打情骂俏,还有那娇俏的女儿家的撒娇,袁氏突然万分感慨直上心头,这样的谢芙是陌生的,但是这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应有的娇态,当世的世家女儿哪个没有这样的娇气?“冉将军,将阿芙托付给你,我们也可以放心了。”

    因为婚事暂时已经定了下来,所以谢怿倒是高兴地命袁氏摆席庆祝一番,席间气氛倒是颇为和谐,很多谢氏的子侄也出席了晚宴。

    等那月上中天的时候,冉溥才起身告辞,谢芙忙道:“我送你。”

    时下之人对礼节倒不是太注重,纷纷拿此事取笑谢芙,谢芙却娇俏地道:“要你们多管,大伯母?”她看向袁氏。

    袁氏欣笑着摆摆手,然后才看着她与冉溥走出去,回头朝丈夫道:“夫主,阿芙这孩子倒是眼光不错,将来这冉将军若能成就一番大业,阿芙能带给谢家的只会更多。”都非池中物啊。

    “夫人会不会想得太过长远了?”谢怿道。

    “虽然洛阳城是一派的祥和,但是这个世道毕竟不太平。”袁氏道,“只可惜阿珏没这福分。”

    “把她许给冉溥为贵妾,不知夫人觉得如何?”谢怿想到袁氏说过袁珏也是死心眼的。“男人三妻四妾其实很正常的,兴许也可成就一段佳话。”

    袁氏却摇摇头,给丈夫挟了一箸子菜,“夫主这想法于我说说即可,提都不要提,阿芙那孩子不会是个心眼宽的人,只怕将来冉溥想要纳妾也只得做梦才有了。”

    谢怿也只是随口说说好让袁氏的心里平衡一些,现在看她拒绝正中下怀,哪还会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冉溥把萧先生等人支开,然后才一把抱住谢芙,带着酒香的唇就吻了上去,一吻过后,他才抚摸着那娇丽的容颜,“小丫头,你终于是我的了。”

    “溥郎。”谢芙也紧紧地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胸前,“我还真怕你会误会我暂时不让家族把我们订亲的消息发放出去。”好在她的冉叔叔深明大义。

    “傻丫头,废太子就要回来了,等洛阳的事彻底了了,我们就起程回去,我带你去见识一下北地的风光,阿芙,那并不是你想象当中的穷山恶水。”

    谢芙却笑着掂起脚尖地啄吻他的唇,“我从来没有多想,况且跟着你,在哪儿都一样。”

    世上没有哪一句话能如此打动一个男人的心,无论贫与富,当他的女人表明了会坚定不移地跟着他时,男人的自尊与满足就会无限地放大,冉溥也是一样的,他感动地抱起她,咬着她的唇道:“阿芙,我不会让你后悔今天这个决定的。”

    她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他张唇与她在这暗黑的夜里翩翩起舞。

    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冉溥才舍得放开她,毅然地转身离去,离别只是暂时的,他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谢芙在秋风中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然后才准备回袁氏为她准备的居所住一晚。

    汤妪慢慢地现身,“郡主,夜深了,是不是该歇息了?”郡主的婚事已定,她也就没有必要再拦着他们两人的亲热。

    谢芙的脸有些红,不过晚风一吹倒是消散了不少,“阿攸呢?听说三伯父让他到去野外行猎,回来了吗?”

    “郡主寻他?我待会儿让人去问问。”汤妪道。

    “我离开洛阳的日子不远了,有好些事也该做好布署,这样我才能安心。”谢芙看着这黑影憧憧的洛阳,还没离去,她就已经有了一丝丝的离愁别绪。

    谢蔷笑着从那暗处过来,拍了一下谢芙的肩膀,“阿芙,在想什么呢?”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谢芙抚了一下被吓着的心脏,伸手捏了一下谢蔷的嫩脸蛋。

    谢蔷左右瞄了瞄,捅了捅她的腰,促狭道:“阿芙,你的情郎呢?说实话,你选他我还吃了一惊呢。”

    “走了。”谢芙并不会因为她的话而脸红,大方地回答,反正现在他与她已经有了正式的名份。

    “哎,快说说,你们是怎么暗通情曲好上的?”谢蔷缠着谢芙要听她的情史。

    “……”姐妹俩笑闹着往前而去。

    天一大亮,藏娇馆的大门就被人敲开了,这让刚刚入睡的红姑心烦气躁起来,着人去把门打开,这世道还让不让人过了?没有了贾家这后台,她现在的日子正难过着呢,谁也不敢得罪。

    大门拉开,红姑从回廊处迎了上来,斜睨了一眼,居然是一个年方十二三岁的小郎君,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被头纱遮面的少年郎,她不禁撇撇嘴道:“一大早的,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家家赶紧回去,还有,我这儿一大早不接客,统统赶回去。”

    谁知那些个正要去赶人的打手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人打倒在地,吓得红姑躲到一旁,抖着声音道:“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谢芙拉着一脸严肃的谢攸缓步走进去,这是她第二次踏进藏娇馆,一大早的藏娇馆倒是份外的冷清,她上前站在红姑的面前,“你是红姑吧?你这家藏娇馆要换新主人了。”

    红姑愣了愣神,吞了口口水,“你们是什么人?”

    等到坐在屋子里的木榻之上时,红姑已经弄明白了这两人的身份,天哪,那个女扮男装的人居然是临川郡主,而那个一脸严肃的小男孩却是谢家的人,亲自奉了两碗酪浆在两人面前,腆着笑脸道:“郡主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小郎君喝碗酪浆暖暖身子。”

    谢芙一把撩起面纱,看着那似乎没变过的红姑,不过她身上的香味仍是浓得很,“红姑,你们原本依附在贾家之下,现在我们谢家愿意做你的后台,当然你要按我们的吩咐行事。”

    红姑看着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是听到谢芙的话,谢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谢氏,怎么会对青楼也有兴趣了?“郡主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红姑,一大早的怎么就有客人上门?”藏娇馆的头牌阿嫣打着呵欠进来。

    红姑忙拉着她一道跪坐,“阿嫣,这可是贵客,要有礼貌。”

    阿嫣赶紧正襟危坐,看了眼谢芙,瞟了眼谢攸,“你们要掌控藏娇馆?”

    “有何不可?你们不过是低贱的妓子,我阿姐与你们说话都是纡尊降贵了。”谢攸圈着双臂道,若不是阿姐带他来,他才不会到这种地方,简直有辱身份。

    “阿攸,不许这样说话,若她们有路可走也不会沦落风尘。”谢芙板着脸训了一句。

    “阿姐息怒。”谢攸拱手道。

    谢芙的话触动了那两个沦落风尘的女人的心,从来没有人会这样为她们说过话,红姑更是掏出那红红的帕子抹了抹泪水,“郡主真的不愧洛阳城众所说的那样,是大大的好人。”

    阿嫣的眼里是有泪珠闪过,但她更是警惕地看着谢氏姐弟,“郡主既然知道我们的处境凄凉,又何必学那些人一般来压迫我们?”

    “不是压迫,是合作。”谢芙道,“我需要洛阳城最新的消息,而这正是你们藏娇馆最拿手的事情,不是吗?贾家之前要你们做什么,往后照做就是了,只是换了个主人,况且有我们在背后撑腰,你们不也可以放开胆子吗?”她的手拍向谢攸,“他往后就是你们的新主子。”

    谢芙已经把这件事跟他说过了,于是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看着怔愣的两个女人,“我阿姐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们不要你们上贡什么金钱,只要你们把每日的消息送来,让我知道洛阳城最近发生的事情,当然你们若惹了麻烦,我们谢家也会暗中帮你们解决的。”

    红姑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从天而降,以前贾家还要他们上贡金钱,现在他们却不要钱,“当真?”她不禁有些疑问。

    阿嫣也愣了愣神,若是这样,姐妹们可以多分点钱,重要的是有后台那样才好行事,“郡主说的话可以保证?”

    “当然。”谢芙笑道。

    双方谈妥了之后,谢芙才带着谢攸离开,坐在马车上,谢攸道:“阿姐,你真的要跟那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当他听闻谢芙的婚事已定了之后,脸上就没再笑过,她就这样走了。

    谢芙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他往后就是你姐夫了。你是大男孩了,往后这些事情都要交给你做,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要知道只要掌握了人的秘密才能让他们为你效忠,父亲那儿我会去为你说,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一房的继承人,三伯父也开始慢慢地确立了你的地位,阿攸,如果你要报答我这个阿姐,那就要强大起来,知道吗?”

    男孩的狼眸中闪着坚定的目光,“阿姐,我说过不会让你后悔选择了我。”

    望着这个心思越来越深沉的男孩,谢芙突然笑了出来,与他一道看着窗外那来来往往的行人,“若藏娇馆的人不合作,阿攸尽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给她们一个下马威,不过要记得恩威并施那才是驭下的手段……家里我已经安排了彩妾侍成为贵妾,往后她会帮忙管内宅,但你要记得自己才是主子,不能不闻不问……父亲那儿我也安排妥当了,他爱做什么都由他,不要抱怨父亲,他终究给了我们血脉……还有我已经暗中招人进府培养我们自己的人,你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看看,我已经让大伯父派了几个可靠的人来调教……”

    谢攸听得很仔细,不敢有所遗漏,知道她在洛阳的日子不会久了,所以才会急着安排一切,让他在谢家的地位更为稳固,悄悄地看着她的侧面,他在心里刻画着她的容颜,“我会记住你说的话……”

    还没有离别,却感觉到了那离别的愁绪,在谢攸的记忆中这个冬日并没有色彩,他的路还漫长,但他与她相聚的时光实在太少了。

    因为冉溥一句只为红颜的话,王太后气怒地拍向长案,“这个冉溥太嚣张了,他把我们王家当成什么?随意可以欺负的人?我们调来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到达洛阳?”

    王太傅也皱着眉道:“还要一段时日才能来,姑姑,远水救不了近火,若他真的攻进洛阳,我们并不能抵抗。”顿了顿,“若谢家当面拒绝我们的提亲,我们王家也会颜面扫地,为了王家的名誉,绝不能允许谢家随意行事。”

    王恺闭了闭眼睛,“姑婆,父亲,此事都是我有欠思量才引起的,是我让家族一再的蒙羞,之前是阿钰,再来就是阿芙,也许她们都说得对,我太过自以为是了。”

    “阿恺,你岂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王太后站起来怒道,“阿芙那小丫头真的不容人小觑,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才造成这样的局面。”

    “姑婆,看来要与冉溥正式谈判了,他最大的目的是粮食,所以我们才会一直把他晾在一边,给他利诱让他主动放弃谢氏阿芙的婚事,我们王家丢不起这个脸。”王太傅一脸沉重地道,“尤其是现在洛阳城里的人都传遍了我们向谢氏提亲的事情,如果我们输给了冉溥,那王家的面子就真的要贴地了。”

    在这个重门面重门风的时代被人拒婚就是一个家族的耻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王家最重要的嫡子。

    王太后连手上的玉碗都摔到地上,两眼圆睁地道:“怎么会这样?求亲之事不外乎就是我们三方知晓,怎么会传得满天下都知道?”

    坐在马车里往皇宫而去的谢芙听到外面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议论着王家与冉溥同时向她求亲之事,眉尖紧皱了一下,这事越闹越大,谢家拒婚的事情就越会让王家难以下台,不成亲家必定成冤家,这不是她乐于见到的局面。“妪,查到是谁把消息放出去的吗?”

    “还没有查到,这个流言不但挑起几家的争端,而且还对郡主的名誉有损伤,放流言之人用心真的很歹毒。”汤妪皱着眉头道。“大夫人那天夜里就下了封口令,现在也不知道是哪方泄了消息?”

    “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谁用心这么恶毒。”谢芙脸布寒霜地道。

    “诺。”汤妪道,“一旦查到这个人绝不能轻饶。”

    玉真子坐在这三清祖师的神像面前已经很久了,但她的心里还是难以平静,无论如何想要冥想也无法入定,自从那天与王家的人相谈不欢之后,她就住到这宫里的小观内,意图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

    “阿钰,出了那么大一件事你都没有事先派人通知我一声,亏我们还是好姐妹?”谢芙挥手让那小道姑出去,俏脸含霜地道。“他们说你同意了,阿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同意了?”

    玉真子知道她会来找她,回头看着谢芙那一脸的不高兴,叹了一口气,推开窗户,任寒风吹进来,让头脑更为清醒,“阿芙,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祖母老了,那天我真的看到她佝偻着腰走路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真的老了。”

    很不搭边的话,但谢芙却能体会到玉真子的心情,爱与恨交织在她的心中,所以她才会在最后的关头没有与王太后唱对台戏,也知道她不会答应王家的求亲,事情不会起大波澜,苦笑了一下,“阿钰,你知道这求亲惹出了大事吗?若你事先派人通知我,我也好早做准备,不至于现在处于被动的局面。”

    她把那场求亲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看到玉真子脸上的惊讶,“王家丢不起这个人,为他们继承人求亲居然还遭拒。舅舅是怎样的人你也清楚,其实我的婚事若让他圣旨一挥就可以达成,阿钰,你也知道,即使是司马氏的公主也并不比这些大世家的嫡女高贵多少,舅舅若这样做,对他并没有好处,所以我实不愿意让舅舅过多的参与我的婚事。”若她还是以前那个不懂世事的女郎,她的家族不会对她的婚事感兴趣,可惜在她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引得家族瞩目之时,一切就不同了。

    “怎么会?”玉真子一脸的错愕,“我真没有料到他们两家居然同时登门向你求亲?阿芙,我……”她真的觉得内疚了,若她不是太笃定王恺求婚肯定当场就会被拒,谢芙一早就已经定婚给了冉溥,王家也就不存在什么丢脸不丢脸之事。

    谢芙却苦笑一下,“他还有正事要处理,我想着等他办完了正事,我们再来谈婚事,只是天算不如人算,终究造成了这个局面,现在能把这个结解开,又能全了两家脸面的就只有一个办法。”她紧紧地盯着玉真子如黑夜一般的眼睛看。

    “什么办法?”玉真子下意识地就问出,她突然有不好的预感,谢芙的要求会是她很难办到的事情。

    “我们还是好姐妹吗?”谢芙突然问。

    “阿芙,我什么时候没有帮你?”玉真子反问,她回洛阳城一部分为父亲,另外一部分却是因为她。

    “那好。”谢芙的脸上无比的郑重看着玉真子,“两个字,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