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族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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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与黄雀

    螳螂与黄雀

    贾皇后坐在红木云纹长案后面,那一张黑胖的脸上挂着肃杀之气,底下几个身着劲装的男子跪在下面,正等着她的指示。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贾皇后这才站起来,挥一挥身上的凤袍。

    “皇后娘娘,一切都备妥了,贤王殿下已经带人包围了洛阳城,太师大人更是亲自镇守着内城,宫里也是铁网一片,禁卫军全按我们的安排布署妥当了。”

    贾皇后微微一笑,看在别人的眼里特别寒碜,她弯腰拿起桌子上的白瓷瓶子,忍了那么久,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只要事后再收拾贤王,那么将万无一失。

    “我贾家多年所做的努力又岂会被你们三言两语就瓦解了?等解决了那个白痴,就轮到姓王的老牝妇及那个贱丫头,洛阳尽归我,天下也尽归我。”贾皇后仰天大笑三声,然后才大踏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走,到白痴的寝宫去。”

    深秋的夜里,宫里的回廊处没有一个宦官及宫娥走动,到处都只有身穿铠甲的禁卫军跑动的声音,带着那强劲的秋风,回廊处只有贾皇后带着穿着一身铠甲的桓衡等大批人杀进了司马哀的寝宫。

    此时的司马哀哀正与谢芙玩着棋子,只见他把白棋落在一个角上,然后大笑道:“阿芙,你输了,我的黑棋赢了。”

    谢芙却笑着反驳,“舅舅,你耍赖,举手无回大丈夫,你可是悔棋了。”

    “没有,没有,朕说没有就没有。”司马哀拼命摇头道,死活不肯承认自己刚刚下了两步的事情。

    “阿芙不管,舅舅就是耍赖。”谢芙笑着指责道。

    甥舅两人正因为一步棋互相笑闹着,贾皇后早已是听闻了这笑声,颇为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伸手大力的推开宫门,一把将那上前正要问询的宦官推开,带着风声跨进这偏殿之内。

    “陛下与阿芙倒是好兴致,深夜仍在此下棋取乐?”她拍了拍手,那大殿的门又关了起来。

    司马哀一看到皇后的黑脸,就怒道:“皇后,你的嫌疑还没有洗清呢,怎么就敢私自出椒房殿?哼,你居然把朕的命令当成了耳边风?”然后又看到她身后站着的桓衡及一干身穿铠甲的兵士,他就气得上前指着桓衡,“朕不是说不许他再进宫的吗?皇后,你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朕?”

    贾皇后冷笑地挑了挑眉道:“陛下,臣妾就是私自出椒房殿了,你能拿臣妾怎么办?”瞄了一眼脸带嘲讽地桓衡,“臣妾许他进宫的。”然后怪笑了一会儿,“陛下,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你,你,你,朕要废了你。”司马哀被她的态度气得跳脚起来,又嚷出了废后的话,贾皇后从来未试过这样与他说话。

    贾皇后逼近司马哀,“陛下,现在是臣妾要废了你,你这个白痴凭什么坐在皇位上,当年没有我,你那死鬼老爹也不可能让你继位,你能有今天,都是靠我,居然还敢甩脸色给我看?司马哀,你就是一个道道地地的白痴。”她肥胖的手指不停地戳着司马哀的胸膛,逼得他节节往后退。

    “你!你……你这个恶妇。”司马哀怔了怔,然后才怒道,从来没有人这样与他说过话,父皇临终时说过他是帝王,所有人都要听他的话,“朕……朕饶不过。”眼前这个肥黑女人一口一个白痴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小的时候他就常听宫人们在背后这样议论他,但当时那些人都被父皇赐死了。

    “哈哈哈,陛下,现在是你要跪下来求臣妾饶了你的时候。”贾皇后猖狂地笑道。

    谢芙看到舅舅那怒急而胀红的脸,正要上前去支援他,桓衡这小人却上前挡住她的路,“谢芙,你我之间的账是不是要算一算?”

    “桓衡,你这个小人。”谢芙冷笑了一声。“走开,别挡我的路。”

    桓衡却一把抓住谢芙的手腕,恶狠狠地说:“谢芙,你居然设计陷害我,毁我的名誉?那天根本就是一个圈套,你这个恶毒心肠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是又怎么样?”谢芙挑眉看着那张令她恶心的脸,不退反进,“你桓衡哪算是什么名士?不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小人?你想要杀我来获得权力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桓衡怔愣了一会儿,她什么时候知道的?“谢菱告诉你的?”

    “是老天告诉我的,小人。”谢芙趁他怔愣,用尽力气甩开了桓衡的手,“这笔账你不跟我算,我也会跟你算的。”撂下这句话,她冲到司马哀的身边,看到舅舅被贾皇后攻击得没有还口之力,她忙把舅舅拉到身后,“贾皇后,你别开口闭口骂我的舅舅是白痴,你这个矮胖痴肥的黑女人。”她毫不留情地揭她的短。

    “谢芙,又是你这个贱丫头。”贾皇后脸上的猖狂转而变成了狞狰,“好,你这贱丫头也在,那我就把你们这对甥舅俩都送到黄泉去做伴。”她从袖子里拿出那个瓷瓶子,温柔而恐怖地抚着那瓷瓶子,然后那双小眼睛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地道:“这是上好的鹤顶红,你看我对你们多好。”

    “阿芙。”司马哀忙把谢芙护在怀里,这个时候他又记得他才是长辈,“来人,快来人,贾皇后要谋杀朕……”

    “你喊吧,尽管喊,现在整个宫里没有人会听你的。”贾皇后朝后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抓住司马哀及谢芙。

    谢芙看到舅舅那变得苍白的脸,心里一疼,这个时候,他仍要把她安置在怀中,是哪个混蛋说他是白痴的?她感动地抬头看着司马哀,道:“舅舅,别怕,阿芙会保护你的。”她说着曾经的许诺。

    “阿芙,是舅舅没用。”司马哀抱着她退后一步,就连他也感觉到这次凶多吉少了,就连平日里的贴身侍卫荆楚也不见了。

    “舅舅是陛下,又怎么会没用呢?”谢芙给他鼓励。

    “都快要死了,还有那么多废话要说?到黄泉去再说个够吧。”贾皇后讽笑道。

    谢芙一把将司马哀拉到身后,挡在他的身前,笑看着贾皇后,“那可未必,舅母,你这人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开心得太早了。”

    “贱丫头,就是这张嘴最讨人嫌。”贾皇后沉着道,挥一挥手,示意那些人快点把这对没有反抗能力的甥舅抓起来。

    “娘娘,谢芙那个贱人可否并由我来处置?”桓衡恨恨地看着谢芙道,他会想尽办法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贾皇后瞄了一眼桓衡那张因恨意而扭曲的脸,“也好,那个贱丫头就交给你吧。”

    “还没抓到人,就开始讨论分配的问题,我说你们两人真的高兴得太早了。”谢芙拉着司马哀往后退了退,摇着头笑了笑,然后用手拍了三掌。

    荆楚突然从藏身处跳出来,挡在司马哀与谢芙的身前,与那几名冲上来的兵士交起了手,刀光剑影中,他很快就占了上风。

    贾皇后与桓衡都怔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突然一张大网从高处落下,把她们及所带来的人都网了起来,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把那网一收,让桓衡等人都没有拔剑的机会瞬间就倒在地上,然后网越收越紧。

    贾皇后懵了,肥胖的身躯在网中挣扎,怎么会这样的?谢芙与司马哀的声音渐渐地传到她耳中。

    “阿芙,舅舅演得怎么样?”司马哀笑着想要赞赏地看着谢芙。

    谢芙笑道:“舅舅真棒,现在舅母原形毕露,看她还往哪逃?舅舅,你说她的脸这回是不是要黑绿黑绿的?”

    “我看也要。”司马哀点头同意。

    贾皇后的脸色大变,果然就是黑绿色的,“你们这两个混球,以为这样就有用了吗?我们贾家现在把整个洛阳城都包围了,我劝你们快点放开我……”

    谢芙上前蹲下来,伸手从网中把贾皇后手中的白瓷瓶子抢在手上,摇了摇,“这可是舅母要弑君的证据,阿芙替你保存起来。”然后又看了眼被缴了长剑惨白着脸色的桓衡,“小人,你现在还是为自己的小命多多祈祷吧。”

    “贱丫头,你最后快点放了我,我还可以饶你一条命。”贾皇后色厉内荏地喝道。

    “舅母,你以为我在这里布了局,外面就会没有布署吗?”谢芙摇着头笑了笑,“舅母真不知道你以前的聪明劲儿到哪去了?”

    贾皇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明媚的少女,外面渐渐传来打杀的声音,听得她的心这回也在打颤,这臭丫头如何得到她的计划?“贱丫头……”

    “舅母真吵,舅舅,让人封了她的口。”谢芙建议道。

    洛阳城外,王谢两家接手的护城兵一分为二,互相对峙着,一部分站到那长得如光华霁月的贤王司马觉的身边,而另一部分却围在王恺及谢恪的身边,王谢两家都把重要的人派到这个关卡上。

    贤王的脸上满是微笑,“谢兄,阿恺,看来我要赢定了,贾家在这个位置上经营多年,这么短的时间内你们根本就不可能拿得下这控兵权,我劝你们还不如归顺我,他日我登基为帝,肯定少不了你们俩的好处。”

    谢恪本来就是个血性的汉子,虽然知道司马觉要谋反,但没想到他是自己想称帝,“贤王真是有愧先帝给的称号啊!你要我投降,还不如杀了我比较快,我谢恪是不会放过你这乱臣贼子的。”他把手中的长剑挡在身前,骑在马上眯着眼道。

    王恺绽出一抹令天地失色的笑容,“我王恺虽然没有谢叔那般的气魄,但也不是孬种,贤王殿下,看来你的好意,恺终要拒绝了。”

    “好侄儿。”谢恪拍拍王恺的肩膀,这种情况在他们的意料当中,时间过于紧促,能获得一半的兵力已经很理想了,现在就看能不能坚持到暗中调派的兵马赶来回救洛阳。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客气了。”司马觉的俊脸一沉,然后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谢恪大笑出声,然后一马当先冲了上去,长剑当空,几次挥舞之下有几名兵士就死在他的剑下。

    贤王司马觉骑着马退后一步,然后噙着一抹笑看着眼前这一幕,两军交战,就算谢恪再如何勇猛,王恺再如何有谋,这结局已经是定了的。看了一眼战局,他朝身边的谋士道:“冉将军到了没有?”

    “殿下,按时辰,他应该要出现了。”

    “那就好,有他的支援,我就可以杀进洛阳,就以清君侧为名把贾家都一网打尽,那个白痴一死,我自然就是新的帝王。”贤王的眼睛闪着贪婪之光。

    洛阳城里也是一片战火纷飞的样子,所有的人都缩在家里,连窗都不敢打开,听到外面的喊杀声,纷纷找那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朝廷的三公都带人打了起来,贾太师的人节节败退,不敌王谢两家联手的势力。

    “报,大人,我们在皇宫西门的人都被打败了……”

    “报……”

    贾太师听着这一条条不利的消息,骑在马上的肥胖身躯也震了震,与身旁桓衡的父亲道:“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

    “看来有人泄密了。”桓衡的父亲脸上也有几分紧张与难看,若这次谋反输了,那桓家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看来我们也不能守在这里。”贾太师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然后派人支援其他地方的人。

    战况异常的激烈,谢恪与王恺的脸色越发凝重,之前还是小估了这贤王,看来他要谋反的准备也不是这一年来的事情,应该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可恨的是他们居然并未察觉。

    王恺的长剑刺死了一名兵士,那鲜血喷洒到了他的身上,在白衣上开出了朵朵的血花,骑马与谢恪会合,“谢叔,看来事情不太妙。”他俊美如谪仙的脸庞从所未有的凝重起来。

    “可恶,如果我们早有所备,又岂会被他逼成这样?”谢恪转手,长剑往后刺中了偷袭他的人,然后收剑回前,同样沉着脸道。“现今之计就是守住,皇宫与洛阳城都不用我们担心,若我们拦不住贤王的人马,那就真的是糟了。”

    贤王司马觉的神情一直都是轻松愉悦的,想当年大多数的人都不赞成司马哀继位,主张应传位给他的大有人在,没想到皇兄最后还是选了那个白痴,这口气他忍了几十年,今天终于可以出了这口气,俊目看到不远处有大军开来,更是一亮,哈哈大笑道:“本王劝你们还是投降吧,本王可以保证不要你们的命。”

    王恺也看到有大军到来的痕迹,“不妙,司马觉还留有后手。”

    谢恪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大队人马靠近,紧握住手中的长剑,神情凝重地看着那群人奔进,带头的人坐在马上显得十分高大,渐近,他越能看清他的脸孔,皱了皱眉,这人他印象不深,“阿恺,贤王从哪找来的帮手?”

    王恺一看到来人,俊美的眉就紧皱起来,“他叫冉溥,是陛下亲封的抚远大将军。”他居然带着大军杀到洛阳城郊?想到谢芙那天的话,他略微有些放心但又不是十分放心,这人究竟有何心思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看来又要有一场厮杀了。”谢恪冷道,“冉溥,北地的战神,原来司马觉居然与他勾结。”

    王恺伸手按住谢恪的手,“谢叔,先别急,我们看看再说。”

    “阿恺?”谢恪有些诧异,看到王恺命令己方的人都回防,暂时休整,而对方也暂停了下来。

    贤王司马觉看到冉溥靠近,上前拱手道:“冉将军来得真及时。”

    “贤王久等了。”冉溥也作了个揖回礼。

    “有冉将军的接应,本王就放心了。”司马觉笑道,“将军放心,你所求的事情,等此事一了,本王即刻兑现。”哼,等他坐上了帝王,又岂会真的答应他所求之事,上回筹的粮食都被他敲走了。

    冉溥笑而不答,转身看向另一边绷着脸的王恺及谢恪,“王郎君原来也在此啊?溥来得真是巧了。”

    “冉将军可要明辨是非才行。”王恺也笑道。

    谢恪看了眼对面长相刚毅的年轻人,大哥对他颇为推崇,说此人沉稳,他日必定不会是池中物,现在看来倒有几分道理,不过如果他参与到造反,那就得另当别论了,“我谢氏一族也愿与冉将军交好。”

    因为谢芙的原因,冉溥刻意看了一眼谢恪,微微一笑,然后恭敬地拱了拱手,对他的态度,谢恪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仍礼貌的回礼。

    “冉将军,何必与那些人再多费话?我们现在就攻进去,一举拿下洛阳城。”司马觉眼看天色就要亮了,不能再拖延了,还是速战速成决为好。

    “确实,天色快亮了。”冉溥抬头看了眼那泛着鱼肚白的天色,他的小丫头想必也等得着急了吧,还是速战速决的好,他也能快点见到她。

    他抽出腰间的步光剑,在贤王一脸笑意的情况下,突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了贤王的心脏,贤王错愕之下,手只来得及碰到剑把上,口吐鲜血指着冉溥那颇冷的神色,“你……你违……反了我……们的协……议……小……人……”

    冉溥冷酷地收回步光剑,看着他那临死前带着灰蒙蒙不甘的眼睛,道:“贤王,你从来就没打算要履行与我的协议,又如何能怪得我出尔反尔?更何况我的小丫头可是巴不得你死,要不她不会心安,她不心安,我又如何能把她拐回去呢?”他的眼中突然起了一抹戏谑之色,“要怪就怪你得罪她好了,那小丫头的心眼很小的。”

    司马觉又吐了一口鲜血,这人居然找了这么个可笑的理由,他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分明就是王谢两家提前拉拢了他,他都要死了,他还这样嘲笑他。

    冉溥身后的阿一见状撇撇嘴,“将军说的是实话这人偏不信,活该他死。”

    这一幕让在场敌我双方的人都怔愣了,这变故太大了,贤王司马觉居然死在不设防之下,直到冉溥高举着染血的长剑,朗声道:“贤王已死,投降者皆可不杀。”

    这声音在周围回荡着,众人的耳朵里似乎都回荡着冉溥的那句话,再看着他举剑那气势如虹的样子,顿时就摄住了众人的神志,有很多人自觉地放下武器,跑向冉溥这一方阵营。

    但是仍有一部分抵抗的人,这些人都是贤王的嫡系,即使贤王死了,他们仍没有选择放下武器。

    谢恪率先哈哈大笑,催马上前,拍着冉溥的肩膀,“冉将军,这些小虾就交由我们来负责吧。”

    冉溥朝谢恪作了个揖,既然他们要自行解决,他自然也同意,挥手示意大军原地以待,顿时所有的人都动作一致地把武器举起做好随时准备攻击的样子,那一声“诺”极响。

    王恺的目光不禁停留在那整齐的军容上,这人治军还是有一套的,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紧闭着嘴唇的冉溥,他的眼中开始有些掂量起来。

    天色已经大亮了,外面的厮杀声不停地传入耳中,但谢芙与司马哀两人状若未闻一般继续在下棋,看得那堵着嘴的贾皇后和被缚着的桓衡等人心里暗骂不已。

    “阿芙,天亮了。”司马哀伸了个懒腰。

    “舅舅,才一夜未眠,就累了?”谢芙笑着把棋子收回盒子里,“下回阿芙再也不与舅舅下棋了,舅舅尽悔棋。”

    “别啊,除了阿芙,与别人下棋忒没意思了。”司马哀苦着脸道,“上回皇叔又给送来了只大将军王,阿芙,我们斗蛐蛐吧。”

    谢芙把棋盒收起来,笑道;“好啊。”

    “郡主,外面的激战似乎停下来了。”荆楚透过窗格看了眼外面血流成河的战况,回头朝谢芙道。

    谢芙皱了皱眉,即使这样现在仍不能掉以轻心,这场谋反布局就以宫中最为惊险,所以绝对不能输。

    “阿哀、阿芙。”门外传来了王太后的声音。

    “郡主,下官去开门。”荆楚正要把那横梁挑开。

    “啊,朕的大将军王?”司马哀正准备放出那只蛐蛐儿,谁知那只蛐蛐儿却从门缝处跳了出去,“朕要去把它捉回来。”说完,就要抬脚出去。

    谢芙却一把拉住舅舅的手臂,声音有些冷凝地道:“舅舅,别急,阿芙下回给你送一只比大将军王更好的蛐蛐。”然后朝荆楚道:“先别开门。”

    司马哀看到侄女的神情清冷,于是在一旁闭着嘴不再打扰,在他的心里侄女比那只弃他而去的蛐蛐儿重要得多了。

    “阿哀、阿芙。”王太后又再喊了一声,这声音焦灼了许多。

    “母后在外面唤朕呢。”司马哀凑近谢芙小声地道。

    谢芙安抚了一下舅舅,她在等,等那个真正可靠的人来才能打开大门出去,抬手示意那群侍卫做好准备。

    王太后又喊了第三声,谢芙仍未有所动,两边都有些静悄悄的。

    直到玉真子那独特的声音道:“阿芙,父皇没事吧?”

    谢芙的脸上方才绽开一抹笑容,示意荆楚打开大门,携着舅舅的手就走出了大门,然后看了眼那满地都是血水与死尸的地面,朝太后王氏行礼道:“太后娘娘请恕罪,阿芙这么迟才打开大门,实因阿芙担心舅舅的安危,过于谨慎了。”

    王太后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并不是太过于信任她,所以当玉真子赶来之后,她才会让人打开大门,不过她的脸上仍挂着一抹慈蔼的笑容,“阿芙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无罪可咎。阿哀,没事就好。”

    司马哀却惊叫道:“母后,朕的蛐蛐儿跳走了。”

    王太后愣了愣,然后才笑道:“下回我给你一只好的。”然后才拉着司马哀往里面而去,瞥了贾皇后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谢芙这时才能与玉真子说话,“阿钰,宫里都肃清了吗?”

    玉真子拨了拨肩上的秀发,“当然,昨天夜里禁卫军与我们调动的护卫军大战了一场,今晨方才稳定了局势,据外头传来的消息,贾太师及其他的乱党都全部生擒了,就等洛阳城外的消息到来了。”

    “看来洛阳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了。”谢芙又笑得异常笃定地看了一眼远方的云彩。

    “哦?你就对他那么有信心?”玉真子也与她一道看着天上的云彩。

    谢芙笑了笑,“他是我看上的男人,又岂会对他没有信心?况且他这次隐得很深,谅贤王千猜万猜也猜不出来,那又怎能不赢?”

    “阿芙,你惨了,在我眼里,你真的爱他极深了。”玉真子颇有些同情地道,女人一旦陷入情网,往往就会失去很多立场,就像当年的她一样。

    谢芙掠了掠那几条调皮的鬓边发丝,自信地道:“我相信,他也会爱惨了我。”

    玉真子定定地看着她,她脸上光彩很耀人,就像沐浴在爱河中的女人一样,全身泛着迷人的味道,颇有些羡慕地道:“阿芙,你还是幸运的。”

    “阿钰,如果你放下心中的篱笆,那么你也同样是幸运的。”谢芙道。

    玉真子笑了笑,并未回答,情之一字,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洛阳城的清晨格外的清冷,太阳虽然早早出来,但仍未散发出热气,大街上也满是血水,并没有一个行人敢在这天出门,只有那些兵士在清理着血水,打扫着街面。

    冉溥吩咐军队驻扎在洛阳城外,然后才骑着马进到洛阳城内,与王恺、谢恪并驾往皇宫而去,虽然他表面异常平静,但他的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担心谢芙,没见到她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安心的。

    帝王议事的大殿之上,贾皇后、贾太师、桓衡及其父等直接参与谋反之人都被押在大殿之上。

    贾皇后那双小眼睛看着端坐在高台之上的司马哀,两旁坐着的王太后和谢芙,嘴角冷笑,听着谢芙拿着那个小瓷瓶来历数她的罪过,她站了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成者王候败者贼,我皇后贾氏愿意就此引颈而死。”

    “死到临头,仍不知悔改。”王太后首先站出来怒道。

    贾皇后抬高头,看了一眼王太后,“老牝妇,你也别叫嚣,你以为我是输给了你吗?我是输给了她,我不如的是她不是你。”她的嘴往谢芙的方向一努,“你这老牝妇有何资格痛打落水狗?”

    王太后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谢芙的方向。

    谢芙微眯着眼看着贾皇后那一脸倔傲的面容,这个舅母还真的是可恶,在这节骨眼居然挑拨她与王太后的关系,想要引她们互斗,她嘴角带笑,上前朝王太后行了个大礼,“太后娘娘,莫要听这小人离间之计,若昨夜没有太后娘娘坐阵在宫中,也不能肃清这一群乱党,太后娘娘是皇室的顶梁柱。”

    至此,王太后的神情才和缓了一些,然后才优雅地坐回原位,“临川郡主言之有理,哀家乃当朝太后,又岂会听信那不忠不义不贞不节之人的乱吠?”

    谢芙这才起身,坐回自己的原位,底下的大臣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议事大殿的少女,听贾皇后的口气,这少女还是保卫陛下有功之臣,不禁侧目了几眼,尤其是她的芙蓉脸上非常平静,原本对她有些不屑的人也带了几分赞赏。

    “哼,惺惺作态,本宫斗输了,你们要判刑就快点,莫阻了本宫到黄泉去的时辰。”贾皇后高仰着头道,她在这议事大殿上作威作福多年,即使是今天成为阶下囚,她仍不减她的傲气。

    谢芙看着她那神态与贾太师等人一做对比,隐隐有些赞赏之意,世间都道女儿不如男儿,殊不知有时候女儿比男儿强百倍,尤其是桓衡的开口更能证明这观点,“阿芙,我知错了,你就原谅我吧,阿芙,念在我们曾是未婚夫妻的名义上,你就饶了我吧。”

    这话一出,令所有人都对他不齿,更有那高傲的官员朝他拂了拂袖子,真丢士族的脸。

    司马哀看了一眼谢芙,看到她点点头,他才又装得一脸正经地道:“皇后贾氏意图弑君,又祸乱宫闱,自今日起废去皇后之位,赐毒酒一杯……”

    王太后的眉尖不禁皱了皱,尤其是听到除了几位主谋被判斩立决之外,其族人都被流放的时候,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主张是要诛三族才能起到杀鸡警猴的作用,但现在的量刑明显过宽,她的老眼在谢芙的脸上打量了一下,看来是这丫头的主意,她心中的提防之意更为浓烈。

    “陛下,这是不是过宽了呢?”王太后反对道。

    “母后,朕觉得当事人有错罚他们就对了,关其他人什么事?再说他们的家人也是无辜的。”司马哀振振有词地道,说完,朝谢芙看了看。

    谢芙暗暗地扬着赞赏的笑容,斜睨了一眼王太后那突然黯沉下来的目光,这老太后对她的防心越来越重,这刑罚是她的主张,毕竟罪不及无辜啊。

    贾皇后被押下去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就算是死,她也要带着傲气离去,惟有桓家父子低垂着头,押错宝的他们有这样的下场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桓衡更是再度开口向谢芙道:“阿芙,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

    谢芙朝那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即会意地拿出破布堵住他的口,然后把他拖了下去。

    正要踏入大殿的冉溥正好与桓衡擦肩而过,斜睨了一眼被堵嘴拉下去的桓衡,他冷笑了一声,这龌龊的小人得到这下场也是应份的,听到王恺与谢恪正在禀报昨日的战况,还有拖回来的贤王司马觉的尸体,他这才上前朝帝王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一旁。

    众臣又哗然,谁也没料到贤王居然也谋反,他一直都表现得极为安份,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众人都唏嘘了一场。

    王太后首先开腔,“抚远大将军诛杀罪臣有功,应当受赏。”

    冉溥拱手道:“臣只是为君分忧而已。”但那眼睛还是悄然的看了眼谢芙,匆匆掠过,看到她笑得甜蜜,一身安好的样子,这才放下心,专心看向王太后那张老脸。

    王太后略微沉吟后,又站起来冷冽道:“抚远大将军,虽然你解了洛阳之围乃大功,但是一码还一码,你私自派兵前来洛阳,就是犯了大忌,这你做何解释?这又哪是为臣之道?”

    谢恪听到王太后这番话,心里不满,昨天夜里如果没有这个年轻人出手,王太后想在此发难也难,于是拱手道:“太后娘娘,抚远大将军毕竟亲自剿灭敌首有功,自当将功补过,要不然洛阳危矣。”

    谢怿也站出来,“臣也这样认为,昨天我们根本顾及不到洛阳郊外的战况,太后娘娘,若追究抚远大将军的罪责,朝廷未免不公。”

    也有更多的官员站出来为冉溥说话。

    王太后的目光一凝,道:“众卿所言皆有理,只是若就此不究,那么是不是他日所有的人也能以此为借口私自派兵到洛阳呢?须知道,有一就有二,哀家也是为陛下的安危着想。”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她瞄了一眼谢芙,只见这个丫头居然只是那样坐着,未发一言,她的猜测难道有错?

    众臣听到她的话,遂都沉默起来,太后这种担忧也是有道理的,这先河不能开。

    冉溥嘴角微微一笑,掏出怀中的一道圣旨,“陛下早已秘密降旨给臣。”还是他的小丫头思虑周详,叫人赶紧给他送来圣旨,这样也算出师有名。

    王太后及众人都愣然了,很快,王太后的声音不由自主有些拔高,“陛下什么时候降旨给你的?”

    “太后娘娘不信,可以验一验圣旨的真伪?”冉溥脸上的表情又冷又硬,“臣解了落阳一大难,居然得到是这种对待,太后娘娘真的让臣心寒至极,若不是有陛下的旨意,臣就真的是实属多管闲事了。”

    王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冉溥说得没错,只是她有她的考量。

    “抚远大将军,把圣旨呈上来,真假一难便知,舅舅,你可记得下了这么一道圣旨吗?”谢芙看到宦官拿着那圣旨过来,接过朝司马哀歪着头问道。

    司马哀连圣旨也没看,忙道:“有啊,朕记得,有下诏让抚远大将军进驻洛阳护驾的。”

    王太后看到司马哀这么随意就回答了,皱眉正想说些别的。

    谢芙却又笑道:“舅舅,真的?没记错?不如让承旨一验,即知是否舅舅亲笔所书?”

    “哼,朕的记性超级好。”司马哀高昂着头道,这道圣旨是谢芙让他写的,不过侄女此刻又让别人验?他有些不解,但看到侄女的神情愉悦,也就不计较这点小事。

    承旨接过,当众检验,果然是帝王亲笔所书,不管司马哀是否正常,他也还是帝王,这圣旨自然是有效的。

    王太后的脸上笑容尽失,司马哀真的有下这道圣旨?看来借此事刁难冉溥是办不到了。

    冉溥嘴角带了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太后娘娘,现在可以证明臣没有私下带兵进驻洛阳了吧?”

    “抚远大将军息怒,哀家一切都是依祖宗的规矩行事,为陛下的安全,哀家不得不谨慎。”王太后很快就摆出了一副和气的样子。

    “我记得太后娘娘说要给抚远大将军奖赏的?”谢芙笑看向王太后,“不知此事还做数吗?”

    “当然,不用阿芙提醒,哀家也会记得的。”王太后道,“来人,赏抚远大将军金银……”

    “太后娘娘,阿芙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谢芙突然打断了王太后的话。

    王太后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细细回想她与冉溥的来往,除了那天之外私下里好像没有什么来往?遂笑着道:“阿芙,有话就直说,莫让抚远大将军笑话我们洛阳小气。”

    “臣不敢。”冉溥应了一句,这王太后也是个狡猾的角色,说这么一句话就是让他不要提过份的要求,也让谢芙掂量掂量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可惜他的小丫头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谢芙笑道:“太后娘娘说得有理,我们洛阳自然不能让人小看,只是抚远大将军这次拯救的不但是舅舅的安危,也让洛阳城免于一场腥风血雨,既然我们要给他奖赏,那么自然就该问问他所需的是什么?急人所急,才显得我们有诚意是要给奖赏啊,太后娘娘,你说是不是?”她的表情一派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