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楚陆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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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濮阳鬼戏

    这一年我才五岁,正是91年的年关,按照往年的惯例,我爹需要带着我还有我母亲回老丈人那里拜新年,而今年,我姥爷家里出了一件大事,故而在今年二十九,我父母以及爷爷便匆忙赶往我母亲的老家——濮阳。

    九几年年关的火车上是十分热闹的,但是到我们这里气氛就很是紧张,我爹和老头子一语不发地望着外面,母亲不时看看我,又神色紧张地望着爷爷,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花样那么多的玩具,我也只能手里拿着个纸飞机晃来晃去,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对爷爷说,“爹,你说这事儿咋整?”

    爷爷抿了抿唇,“这还得去了看……清海过去了吗?”

    “当天就已经过去了。”

    爷爷点点头,“这事不用担心。”

    当我们到达濮阳已经是夜里九点,又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到姥爷家门口,就见姥爷一脸丧色地在门口相迎,看到了爷爷,脸色才稍微好些。

    “开始了?”,爷爷问。

    “已经开始了。”

    “清海呢?”

    “在那边打点。”

    爷爷点点头,姥爷招呼我母亲说,“你今天这里也是疲倦,带仨儿先进去休息吧。”

    “爹,我想……”

    母亲还未说完,爷爷便打断了她,“休的胡闹!鬼戏是不能有女人在场的,本来夜间阴气就重,你再过去,小心连带你一起中邪!”

    母亲只好作罢,却又忍不住问,“我娘呢?”

    “太晚了,你娘已经歇下来了。”

    姥爷又说道,“你别去招惹你娘,好好呆在房间里,二更天我让清海去接仨儿。”

    我不知道为什么二更天来接我,我问母亲,母亲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年纪虽幼,还是明白中邪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词。

    二更天的时候,母亲叫醒了我,“仨儿,醒醒,你舅舅来接你了。”

    我点点头,也是很茫然的样子,舅舅干脆一把把我抱了起来。我们到的地方是村里的一个戏台,这里听说是清朝建立的,当时是一说濮阳生了个闺女,听说生的十分貌美,夸张到所有的男人都在等她成年,然而和折子戏里的故事一样,美人和一个戏子相爱了,但是因为当地地主的阻挠,活活当街将戏子乱棍打死,美人一咬牙一头撞死在了戏台上。从那儿以后,这里夜夜都能听见女人的哭声,往年姥爷吓唬我说,这是鬼在鬼唱戏,不能晚上出去,会被鬼抓取,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戏台也就废了。

    今天呆在这里,还是三更半夜,我还是很害怕的,耳畔传来凛冬呼啸的风声,似乎带着咿咿呀呀的声音。

    “害怕吗?”

    我点点头。

    “有舅舅在。”

    我点点头,仿佛胆子又大了点。

    爷爷走过来,看着我半梦半醒,又很害怕的样子倒也一点也不避讳,“祭品都准备好了,这些戏子收足了钱,也都明白鬼戏怎么个唱法,马上快到三更天了,你让陆月三抱着灵位过去。”

    “仨儿还只是个孩子……”

    爷爷打断道,“这是规矩,他虽是王家的外系,但也是最小的一个,你一生克妻克子,又是阳历阳时阳分阳秒出生的,你抱着的灵位可是承受不住。”

    舅舅不再说话,只好带着我跟在爷爷后面,不一会儿姥爷过来了,拉着一个脏兮兮,衣衫破烂,头发脏乱的妇女,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知道那是我姥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中邪,也叫鬼上身。

    我偷偷听到大人说的,是腊月祭祖,姥姥姥爷去祭祖,路过别人坟头不小心碰掉了一户人家祭的香炉,便省的一股怨气惹得如此,开始高烧不退,再过些天病突然好了,但是昼伏夜出,白天躲在房间里用黑布遮住屋里所有的阳光,晚上跑到戏台上不知道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成天什么也吃不下,逢夜里抓起香灰便往嘴里塞,剩下的便是这副模样,本来就皮包骨头的身子变得更加瘦骨嶙峋,身上还带着阵阵恶臭。

    眼看快三更天了,舅舅将灵位交给了我,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腿都在害怕地颤抖,抬头看了一样姥姥,看见了她对着我笑,还挂着口水,眼睛上蒙着一层乳白色的东西,吓得我手一抖差点把灵位给扔了。

    唱戏的人都从后面出来了,爷爷恭恭敬敬地对着戏台下的座椅烧了一堆纸钱,又让我爹将扎好的纸人放在座椅上。这纸人是真的是扎的栩栩如生,有男有女,有黄发小儿,也有须发老人,有模样年轻的妇女,也有清朝模样发髻的老太太,只是所有的纸人眼眶里都没有眼睛,顿时我更加害怕了,不止是这些纸人,台上的那些戏子也画的十分骇人,颜色更加浓了几分,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穿着戏服,今日点的戏曲是唱《霸王别姬》,这是祖上喜欢听的曲儿。

    三更天到了,老爹敲响了锣鼓。爷爷看了我一眼,舅舅说,“把你祖宗的灵位放在最前面两个,你左手边那个椅子的纸人手上,然后磕个头。”

    固然害怕,我还是这样做了,恭恭敬敬地将灵位放在纸人上,此时一阵风吹过,似乎有什么,我安放的第一个灵位是追溯到宋朝的,灵位名是王为之,也是族谱的开始。姥姥又开始躁动了,或者说那个不干净的东西,老爹按住了姥姥,将她绑在了椅子上。

    照旧安放好了所有先人的灵位,我退回到了爷爷的身边,舅舅牵起了我的手,跪在了所有灵位前,爷爷用笔在纸人上画眼睛,又是一阵阴森的风吹过来,似乎那些纸人都还了魂,耳边传来一些细语,仔细听却又听不懂。

    姥爷又烧了更多的纸,带着我们磕了三个头说,“各位列祖列宗在上,晚辈王世安,无意叨扰祖宗安宁,只是内子近日被邪灵侵体,故而今日请您们看戏的同时,也希望列祖列宗能庇佑子孙,保住内子的身体。”

    说完又是三个响头,磕完后爷爷挥挥手,示意我们可以离开了,只留下了老爹,还有姥姥。舅舅牵着我往前走,我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台上的人已经开始唱了,和之前我听过的戏都不一样,兴许是夹杂了凛冬的风声,一切都不是那么清晰,后来别人告诉我,这叫鬼语。

    我们暂时呆的地方是姥爷租用的一个小宅院,我坐在椅子上馋瞌睡,不一会儿就被舅舅晃醒了,“仨儿,醒醒,还困吗?”

    我点点头说,“困。”

    “再坚持一下,我们把祖宗的灵位请回来就好了。”

    我点点头。

    请回来也是这个理儿,磕几个头,再由爷爷说几句话,就恭敬地将祖先的灵位捧在手里,三更天的时候长孙扶着灵位磕头“请”祖宗们看戏,办大戏的祖宗坐上位,然后其他若是想看“请”祖宗看戏的,可以掏钱卖个位置,俗称“买票”,没有钱用一袋米、一袋面也行,主要是图个孝义,让祖宗在天之灵福佑子孙。

    四更天便要接回家,中间不能呆在外面,必须要在家里,要不然在属于死人的时间出来是很危险的。至于唱大戏的人倒是有一套自己的法子,也是脸上画的鬼都认不出来,至于他们的法子,我也不是太清楚。接回祖宗后,那些个唱戏的人也都在做最后的收场,似乎看见我的目光了,一个角儿抬头看了我一眼,这目光有些深邃,在我欲对着他脱口而出说些什么的时候,爷爷急忙捂住了我的嘴,爷爷说,“你个混小子,唱完鬼戏的人不一定是人,是不能同他们交谈的。”

    就这一句话吓得我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是第二天姥姥的病开始有所好转,吐了一天的黑水,那臭气熏得我一天没吃下去饭。到了年三十,姥姥可以坐起来了,我们一家子在大厅里坐着,开开心心吃了个年夜饭。?年三十我年纪尚小,母亲便不让我守岁,快些让我去休息了。

    大年初一早上起来的时候,在枕头下面掏出来了三十块钱,这压岁钱是很多了。年初三我便开始发烧,一下子39度,吓得我妈差点儿以为我又中邪了,哭爹喊娘,只是我爷爷无动于衷,让我妈给我物理降温,等年初五,我便好了,活蹦乱跳的,要不是我妈按着,我就可以出去和隔壁李狗蛋出去放鞭炮了。

    我听见半梦半醒我母亲问我爷爷怎么回事,爷爷说,这是将中邪之人的污秽转移到了年轻一辈上来,这样才能救奶奶,而且毕竟是亲血脉,有祖宗护着,顶多就是生个小病罢了,不会有什么事。

    正月十五一过,十六我们就坐上了回程的火车,少年的悲哀毕竟是易消得残雪,这一篇也是我童年故事的一个小小插曲,回到了家乡又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学习生涯。

    呃……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就笑一个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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