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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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空荡的头颅

    我觉得——我们所生活的世界,最恐怖的事,莫过于人类对未知事物无穷无尽的探索。人类愚昧的好奇心,驱使着大脑不断地探索未知领域中的知识碎片。

    但我们人类仅如畏缩在漆黑大海中的一支扁舟,这舟停靠在一片浅滩之上,周围安定祥和,大海中的未知恐怖与我们本相去甚远。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不断推动扁舟驶离浅滩,前进的力量令舟上的人们弹冠相庆、自我陶醉,望不见漆黑大海之上依然哭号着狂风巨浪。

    假如有一天,我们人类通过思维的串联,将黑暗中的碎片逐渐拼凑起来,那么展现在我们眼前的,可能是无限恐怖的“现实”世界。人类会为他们的渺小,为他们的无知,为他们的疯狂,付出无法承受的代价。

    我们人类面对浩如烟海的宇宙,不过只是沧海的一粒尘埃。万年的人类进化史,也只是宇宙的一瞬。

    我本身对探索未知并没有什么兴趣,但偶然一次的亲身经历,却让我对自然、对宇宙、对世界有了新的认识。每每想起,无不汗毛耸立,在疯狂的边缘游走。

    正如我上述所说,我的发现也仅仅是黑暗中的一粒碎片。从这一粒碎片,使我不禁想到不远的未来,科学与技术的发展会不会将我们人类推向黑暗的尽头?面对那未知的庞然巨物。

    故事的源起,来自于2030年的一场实验。

    我的叔叔,孔邦巽死于这场实验。他是国家科学院研究量子领域的权威,他的研究一直引领着量子学科的前进。当时他正在主导一场证明量子叠加状态的实验,实验初期进行的很成功,他们将量子叠加状态施放在一个极小的空间中。

    但在实验即将结束之时,因操作失误,实验空间急速膨胀,辐射随即影响了整个实验室。我的叔叔和他两个学生受到了辐射,起初三人并没有什么异常,但随着安保和医护人员的进入,两位学生陷入癫狂,哭喊着听不懂的话,当场毙命。但我的叔叔并没有如他二人一般,只是痴痴傻傻地被医护人员带走,病逝于第二天正午。他在死亡前没有任何征兆,状态如前,痴傻地看着天花板心脏停止了跳动。

    对于我叔叔的死亡,主治医生并没有找出病因,直至解剖尸体时才发现,我叔叔的大脑消失在他的头颅之中。本应连接在大脑之上的血管与组织,随其一并消失。也就是说,我叔叔的头颅成为一个空壳。

    实验事故发生后的当晚,医院已经对我叔叔进行了周密的身体检查,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却在第二天正午发生了如此诡秘之事,他的大脑在他死亡的一刻不翼而飞。

    我接到死亡通知,已经是叔叔死亡的一周后。叔叔他没有爱人、没有子嗣,他的大哥、我的父亲也远居海外,所以他在实验室的遗物与抚恤金皆由我继承。我非但没有见到叔叔的遗体,也不清楚他死后这一周都发生了什么事。关于他的死亡,大部分内容是我后来从医院朋友的口中听来的。死亡通知书上仅仅写了:实验辐射造成了脑萎缩致使身亡。

    我打开叔叔的遗物箱,只有银行卡、一些衣服和一把家门钥匙。看来叔叔的研究成果我是无缘见到了。我查了一下银行卡,里面竟然有九百六十多万,我深深叹了口气,看来叔叔这辈子都投身于科学研究,消费、享乐这类技能已经在他短暂的人生中进化掉了。简单整理后,拿起遗物箱中的钥匙驱车前往叔叔的家。

    叔叔的家就在国家科学院附近,一座始终没有安装电梯的老旧破楼,印象里我也只来过两、三次而已,我们相聚一般都在我家,叔叔他醉心于研究,经常在实验室中席地而睡。我猜测他自己应该都没有回过几次他的这个家。

    来到叔叔家所在的楼层,打开双扇铁门,步入屋内。我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撇了撇嘴,看来叔叔的同事已经登门游览过了。屋子不大,一室一厅,没有什么家电,灰尘已为房间覆盖了一层保护膜。我来回进出两趟,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值得我带走。便寻了把拖布,想把屋子打扫干净后再离开。

    屋子很小,打扫的很快,每一次我扬起尘埃,便想到叔叔与我的过往,鼻子有些酸楚。我儿时家庭条件并不优越,我们一家四口住在两居室的出租房之中。我的父母亲每天早出晚归经营生意,日常时间只有叔叔和我两人在家,他每天都俯首在饭桌之上,研究那些奇怪的书本。我便在他脚边玩耍。

    清风拂过吹落几页他的文稿,我就一屁股坐在上面,等叔叔来寻。

    “孔歆,把稿给我,一会叔叔给你做饭”

    窗外的鸟鸣声将我从记忆中拉回现实,拿着拖把,想到叔叔的种种我有些待不住了。起身准备离开,刚来到门口,猛地被一细小的声音所吸引,声音就在我的周围,像是金属摩擦产生的。我检查了铁门一番并没有发现奇异,便关了第一层铁门。正准备关闭第二层时,声音又再次出现了,是金属物体滑落地声音。这次我很清晰的听到声音的来源。就在两层铁门之间的夹层门框之中。

    我俯下身,仔细瞧了瞧,生锈的门框上有一扇铁窗,因锈迹斑斑已经与门框结合的十分完美,如果不是这金属滑落声,我完全注意不到。我打开小铁窗,里面黑洞洞的,我拿出手机照了照,一个漆黑的小铁盒映入眼帘。我拿出这滑落下来的铁盒,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后,将铁盒揣入怀中。锁好门,径直下了楼。

    在回家的路上,我摸了摸怀中的铁盒,想起叔叔的身影,定了定神。

    当时,如果我知道叔叔留下的铁盒,终将引领我进入极致可怕的现实世界,我一定不会把铁盒取出。而且我相信如果叔叔在世,他知道今天我将取出铁盒,定然会提前将铁盒彻底销毁,从此不再提及铁盒中的任何事物。

    回到家。拿出这漆黑的铁盒。铁盒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扣便打开了。里面有一块残缺不全的徽章和一本笔记。笔记本是由牛皮纸订制而成。在我的记忆里,叔叔并没有在我面前使用过这类型的笔记本。

    从笔记本最后几页上的笔迹来看,应该是刚刚写完没有多久。笔记中还夹杂着很多印刷文稿,年代旧些的文稿,上面的字已经不是很清晰了。

    我简单看了看,笔记本的前半部分都是叔叔的研究内容。我物理出奇的差,完全看不懂叔叔所记录的内容,但后半部分,有一个词频繁的出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边缘协会,我从未听叔叔谈起过这个组织。

    边缘协会这个词汇在叔叔的笔记中第一次提及,是在他记载的一个故事之中。

    我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开始读起叔叔的故事。

    “2020年5月2日,一位艺术系学生拿着自己的画作“梦中”,战战兢兢地跑来见我。说自己梦到一个奇异的世界,梦中世界的物理规则完全混乱,他在网络上搜索了很久才找到我的学术文章,并通过阅读我的文章了解到自己梦中的世界,竟然和我所设想的量子叠加状态如出一辙,接着便旁若无人地讲起他的梦,而且他的讲述不断被他自己打断,语言组织地越来越混乱。

    我听着学生“梦幻”的描述,实在不明所以,不禁板起脸打断了学生的话。并告诉他,我们二人所处在不同的世界,我理解不了学生的感性。作为一名科学家,要秉承着严谨的数据和理性的思维来进行探索研究,我会考虑和他探讨关于梦的话题,但不在今天。

    说罢便送走了这位学生,但还是在学生的强烈要求下,留下了这副名为“梦中”的画。

    同年7月8日,我的研究有了质的飞跃,突破了困禁多年的技术钳制,人类终于可以尝试通过数字模拟构架出量子叠加状态。当天晚上,我十分激动地与同事庆祝了一番,足足喝掉两箱啤酒。酒足饭饱后,为了准备两天后的实验,我便没有回家,在实验室找了处干净的地方,委身睡了。

    这一夜很长,梦也很长。我竟然在梦中来到了那梦寐以求的量子世界,这个世界让我熟悉又陌生,我激动万分地观察这个世界、学习着这个世界。

    但在这个梦里,我始终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仿佛来自混沌的量子世界深处,又感觉是从自身耳膜中传出。

    耳畔的低语始终萦绕在我的梦中,但我却始终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直到一个声音清晰地读出“阿米达贡”这个词汇之时,我猛然惊醒,回想到两个月前的艺术生,是有提及过此词的。我慌忙地在实验室中翻找,寻找当时学生留下的画作。终于在杂物间的一处找到了它。这画作之前看并没有什么奇特,无非是千奇百怪的形状和星星点点的背景,俨然一副抽象派无人能懂的样子。但今天再看,却可以与我的梦一一吻合。

    实验进行的很顺利,我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量子叠加领域的第一人。但是梦中的低语,时常扰乱着我的心神。哪怕在醒着的时候也恍惚间可以听到。每当我全神贯注、神游量子世界之际,低语便如一把利剑,将我刺穿,体内的鲜血无穷尽地迸发出来。这种恐怖的体验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日常生活中,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存在这种现象,不断地寻着那名学生,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些有价值的信息,但始终杳无音信。

    后来这种状况不断加剧,严重干扰了我的正常工作与生活,我只好向医生寻求帮助。但经过一番检查后医生也没有提出有用的建议,医生认为我精神压力过大导致出现幻听,让我多多休息,强健体魄。精神科的医生甚至给我开了些花色药丸,企图让我依靠这些“糖豆”保持清醒。

    两个星期后,我终于收到了关于艺术生的消息。我接到了一份关于艺术生的死亡报告。我曾在实验结束后,委托调查部门找寻他,只希望能再见一面。苦苦的等待却换来这份打碎我希望的死亡报告书。

    死亡报告的时间是我俩见面后的一个星期,那位学生便在宿舍发疯,随即跳楼自杀。我拿着调查资料,苦涩的舔了舔嘴唇,双眼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不知等待我的未知究竟是什么。

    自此,我的病症愈发严重,已经达到无法生活的地步,只能躺在医院的病房中。”

    读到这我愣了一下,这一段我是有记忆的,当时正处在二十出头的我,随父亲去看望叔叔,以为只是常规重疾,当时看到叔叔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以为他将不久于人世,回家后还偷偷悲伤了很久。看到笔记的记载,才知道当时病床上的叔叔到底经历着怎样的痛苦。我恍了恍神,接着读下去。

    “我逐渐丧失了活动能力,每天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距离我的实验成功仅仅过去三周。我心有不甘,但面对这无边的恐惧与那越来越大的低语声,令我完全无法思考,甚至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说出有逻辑的语序。在医护人员的眼中,我已经沦为一个彻底的疯子。

    科学院十分重视我,毕竟优秀的青年学者是珍贵无比的,单位求助了很多组织与机构,但始终也没有拿出什么有意义的解决办法,只能为我提供最优越的医疗条件。每天有数位主治医生,来自各个国家。他们拿着永远正常的身体检测数据,不断地讨论着我的病情,但却始终诊断不出到底是何种原因致使我如今的状况。

    随着我语言能力的彻底丧失,躯体也如干枯的朽木,科学院与医生们也只能做好,我将随时离世的准备。

    人往往在绝望的泥沼中挣扎,才能对生存如此渴望。

    在入院的第八天夜晚,如植物一般的我痛苦地在病床上扭动着,我是如此绝望。绝望到对周围没有任何的感知力,哪怕房间里突然走进三位客人我也丝毫没有察觉。

    借着夜光,我用余光注意到床边的三人,但我看不清三位客人的面貌,只能看到他们三人皆穿着一袭黑皮衣,头戴怪异帽子。他们围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绝望的样子并不作声,似嘲笑一般。

    我停止扭动,紧紧盯着他们,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

    突然中间为首一人弯腰低首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仅仅这一句话便让我重新点燃了原本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阿米达贡,祈求您宽恕他“

    说罢,三人便转身离去,留下一枚残破的徽章和一张纸条。

    第二天一早,医院被护士匆忙的跑步声吵醒,早班的护士发现我消失在病床之上,急忙通知了医生与安保部门。

    医院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被命令寻找我这位“重要人物”。

    最后他们在医院外的草坪长凳上找到了已经恢复神智的我。

    我望着清晨的太阳,泪水不住地从眼角滑落,如新生儿一般,贪婪肆意地大口呼吸着空气,手中紧握着那枚残破的徽章。纸条已经被我撕个粉碎,上面的内容早已深刻在脑海之中。”

    “边缘协会,木马皮米盆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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