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代田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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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我妈在我搬出来住之后,偶尔也会过来给我做一顿好的。收拾屋子的时候,我妈告诉我,她辞了原来的工作,想自己单干。

    我觉得这事儿挺悬的,我妈大学毕业后,被我外公找人托关系进了工商局做文秘工作,这一做就是二十年,事业单位待遇高福利好,再加之外公那时的权高位重,我妈的青春年代几乎没受过什么坎坷,直到嫁给我爸。

    我问她:“为什么?之前那工作薪水不是挺高的么?”

    我妈摇摇头,“高什么高?还比不上你爸的一双皮鞋。”

    我笑了,想安慰她,“你跟他比什么啊?”

    我妈说了一句话,说完我心里就凉了。她看着我,口气坚定,“不是跟他比,是觉得如果跟你爸分手,我必须得有更好的条件去养活你。”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有些陌生,不再是那个朝九晚五上班回家,以丈夫为天,操持家务的弱女子。那时候,我知道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临走前,我妈摸了摸我的头发,对我说:“女儿,你踏踏实实学习,考上好大学,妈妈就跟你一起离开这个城市。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妈妈都会把你留在身边。”

    我看着我妈,心里汩汩地泛酸,我也纳闷,想不通。一直都觉得就算全世界的夫妻都有离婚的可能,我爸我妈绝对不会走上这条道儿。可是,怎么说来就来呢?

    我妈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跑到阳台上背了两个小时的英语单词,抽了半盒云烟,又接着做了两页函数题。中途我有意无意地扫了两眼对面五楼的窗台,看见他背对着我出现在对面的窗台。

    他手里捏着一直茶杯,像是在和家人交谈着什么,时而低头轻笑,时而微微点头,只是突然的一个轻微侧身,我感觉他好像是看见我了,竟像一个做贼心虚的小偷一样,极快地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扔掉。

    耳边他的那句“只是单纯地反感碰烟的女生”又莫名响起,我皱眉看着他消失的那个窗口,心想还怎么这么邪乎。

    周末的时候,我拿着我妈留给我的那张卡,去商场刷了一条ck的牛仔裤,两件t恤,一黑一白,我不变的选择。从一楼出去的时候,路过护肤品专柜的时候,看见一支熟悉的产品,专柜的女服务员看到我脚步停住,立马和我热情地介绍起来,“小姐,您需要什么样的产品?我可以为您介绍。”

    我指了指那一小支液体,她立刻敬业作答:“这是我们今年新推出的祛疤产品,提取来自法国的薰衣草精油和纯天然植物精华,祛疤效果非常明显。”

    我扫了一眼标签上的价格,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走了。服务员鄙夷地看了我两眼,小声地嘀咕了两句不太顺耳的话。我却无暇在意,只是在想一个脸撒谎都撒不好的人,是怎么做到站在领奖台上代表年级优秀学生发言的呢?

    今年的新款,他母亲怎么去年没用完来着?价格还不低,想起他那天把东西给我的时候,脸上那副极不自然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最后还非常不屑地反问我会不会是觉得他对我有意思?想到这里,我不禁轻轻笑,想来他也着实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

    从银行里出来,我的钱包了多了几张人民币,这是要还给他的。我这个人一旦知道自己欠了别人,心里就会感到特别的别扭。

    我把这几张人民币装进了一个牛皮纸质的信封里,用蓝色的钢笔在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他的名字,“骆恒”收。上午第二节课下的时候,我揣着信封去他们班级找他,教室外的走廊上人来人往,调皮的坏男生在拥挤的过道里高呼而过。

    过去的路上,我就在想一会儿见到他,我就直接把信封拿给他走人。可是还没有走到他的班级门口,我就听见前面传来阵阵热闹的起哄声。挤过人群,我探头向人群中央看去。

    真巧,程冉也拿着一个信封来找他,情书。

    周围的男生不断起哄,“答应了吧!赶紧的……”身后的一群花痴嘴里嘀嘀咕咕地羡慕嫉妒并恨着。

    前面的男生,个子太高,已经完全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偏过头去,看着程冉那张娇柔妩媚的脸,在骆恒面前更是娇小可人。

    我觉得挺意外,一直觉得程冉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秘人物,却没曾想她也有如此情种的一面。人哪,最终还是敌不过爱情的力量。

    我抬眼看向骆恒,他似乎被周围起哄的同学挤的有些不悦,低着头对程冉说了几句,转身就要往教室里走。

    人群里又有人喊:“情书还接不接啊?你不收我可就收下来了!”

    “是啊……收不收啊你!!”

    ……

    骆恒听到这一句,突然又停了一下脚步,程冉也被周围起哄的同学弄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心里还是想听到他的答案,看到骆恒转过身来,她轻轻一下握住他的胳膊,生怕他一回头又往教室里走。

    骆恒怔了一下,程冉抬起头,憋红了脸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勇敢而坚定地开口问他:“骆恒,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答不答应?”

    周围的一些好事之徒立刻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一片喧哗,起哄声顿时此起彼伏,“答应!答应!答应!答应!”

    程冉看着这大好的形势,一副胜利在望的模样看着他,骆恒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凑热闹的同学,吸了口气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握着信封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下。

    时间仿佛像是过了很久,我感觉心里的某一处轻轻跳了一下,细微的疼从神经末梢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我想快点离开这里,低着头转过身从人群中往外退。

    忽然胳膊上传来一道大力,我的胳膊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地抓住。我惊讶地猛一回头,竟是他!

    他低低看着我,微微蹙起的眉头仿佛置身事外般地,语气温柔的让我不愿醒来,“在这看了多久的热闹了?”

    我有点紧张,可是掩饰的很好,摇摇头说,“这回不是偷看。”

    他没理我,视线转移到我手里捏着的信封上,带着微微惊讶的笑意,“你也来送情书?”

    我正要否认,却见他将我手里的信封轻轻一抽,用所有在场人的都能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

    “还不给我?”

    ……

    记得那一天,我过的十分漫长,老师在讲台上高声讲着试题,我便趴在书堆里,握着钢笔任由思绪天马行空。时间久了,具体的感觉早已记不大清,只是依稀恍惚地看到程冉那张伤心欲绝的面庞,以及众人匪夷所思的表情。而我只是悲催地在想,为什么我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打着永远打不完的酱油。

    很快,我便成了传说中骆恒的神秘女友。而导致这一消息飞速传播的重要原因,就是当天晚上放学的时候,骆恒便推着单车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等我放学。

    他看到我时阴着张脸,我本想装作没有看见,推着自行车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但是失败了。

    “王明艺!”骆恒叫住我。

    我握紧了下手中的刹车,我说:“有事儿?”

    他扬了扬手里的信封,“你能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么?”

    我看了一眼那个信封,沉吟了一会儿,“你的成绩那么好应该知道什么意思的,我只是单纯地反感欠别人的东西。”我学着他那天扔我的烟时的那个口气如是说道。

    他听我这么说挺不高兴的,我以为他要生气,他一把将信封塞我怀里来,他不看我,“别恶心我,拿回去。”

    态度很恶劣,不过我更恶劣。“谁恶心谁啊?我替你当了一回挡箭牌,被全校人围观嚼舌根子当话题,我都没吱声,你倒来问罪了。”

    骆恒完全木了,大概是没有想到我竟是这么一不精致的女的,不过到底是拿全额奖学金的优秀生,愣了几秒钟后立马反应过来,“你神经病啊?谁拿你当挡箭牌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呗!还能有谁?我跟你又不熟,你跟程冉的事情扯上我有意思没意思啊?我自己还一大堆烦心事呢,我扯谁去?”

    骆恒突然沉默了一下,再看我的时候,嘴角划过一丝坏笑,“王明艺,你别是吃醋了吧?”

    我被这话听得突然觉得气势灭了一半下去,镇定道:“没有,我们俩什么关系啊我吃的哪个牌子的醋?”

    他倒是回答的干脆,“相好关系。”

    说完他自然拉起我的手向前走去。我另一只手不好推车,撑不起整个车身的重量,连忙想推开他,骆恒却握得更紧。

    他看着我那只手吃力而别扭地扶着车的模样,叹了声气,不大意地说道:“赶明儿找个时间,在我的车后加一座儿。”

    我站在他的身旁,左手被他紧紧握住,心中微甜、微暖、直至满满的踏实感,莫名地,充满整颗心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