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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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莫名信函

我忍俊不禁,嘴里的酒扑地喷了出来。坐在旁边的蓦然吓了一跳,赶紧拿出帕子为我擦拭。我眼里蕴满笑意,脸上更是一片灿烂,兴致昂然地看向刚刚在对面坐下的青衫男子,压低声音道:“你来得正好,才说到你呢!为人风流,常常流连花街柳巷,哈哈……”我双瞳发亮,幸灾乐祸,这楚桐可真是艳名远播呢。

    楚桐剑眉一挑,直接挑开我语中的讽刺,勾唇道:“好说好说,本少年风流天下第一,业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承让承让了。”

    我止住了笑意,眼一眨,朝他勾勾手指,他听话地把俊脸凑了过来,我低笑:“还真是风流天下第一呢,不过目标还挺专一的嘛。连送上门的暖床丫头都不要,直盯烟花巷呢。”我声音不大,却已经足以让身边的小姑娘红了脸,头低到地上找蚂蚁。

    楚桐的嘴角的弧度更弯了几分,乖乖地不答腔,噫?看来这小子今天心情不错啊,前几天才刚跟他闹了个大红脸,这下就风吹云开见天明了?我抬眸扫了一下天色,月上柳梢,很正常嘛。

    “楚公子,小女子前些天误会了您,还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小女子在这里向您赔礼了。”我施施然赔礼,嘴角弯出一抹不察的弧度。

    楚桐神色一怔,瞳亮如星,虽然笑容不变,语气里却多了几丝警觉:“你又想干什么?”

    坐下,耸肩,倒酒,饮下,我转头对蓦然道:“蓦然啊,你看看这世风日下的,姑娘我诚心想道个歉都没人相信,我看啊,咱们以后就不要给这种人好脸色看了。”

    蓦然皱着一张小脸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楚桐,深深吸了一口气,柔柔开口:“楚公子,姑娘她是真心想跟您道歉的。”

    我眼儿扑闪,感激涕零啊!这小姑娘真肯为主子说话,虽然她说那话我都不相信。

    某人哼哼:“你这老师当得不错,这么早就把她拉开你的船。”

    “楚大公子的夸奖,小女子愧不敢当呢。”娇笑中……

    马车正颠簸在回安府的路上。不算华丽却耐看实用的车厢里,我紧抱怀里熟睡的云犬,神秘兮兮地凑近了楚桐:“你那个皇妃姑姑跟你父亲有什么过结吗?”

    楚桐觑了我一道,折扇敲上我后脑:“别想从我嘴巴里讨生意。”

    “什么生意啊?小女子我只是好奇呢,好奇。”我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奇?”某美男低笑,“不知道这是你哪一天的八卦节目?”

    我略顿,吐了吐舌头,再次伸出小指一勾:“楚公子,你猜猜昨天晚上我卖的八卦是什么?”

    “……什么?”某人神色一紧。

    “大家捧场,人家讲了以前在邰州发生的趣事呢。”

    “你讲了什么?”某人额际青筋开始跳动。

    “讲了什么?”我伸指轻点嘴唇作沉思状,“我想想,好像是怡春院……啊,不对,我好像忘了呢——啊,楚桐你干嘛?你放手你……你不能把我扔下去!!!”

    某男轻拂青衫宽袖,无谓浅笑:“忘了啊?你看这月色正浓,姑娘留下来赏月可正合适啊!燎原,走。”

    我哇哇大叫:“燎原,你不能这样……蓦然——”

    车上丢下一个绝世无双的微笑,惊得凉风也起了倦意,嬉闹着贴上马车绝尘而去。

    “楚桐,你个笨蛋混蛋傻蛋乌龟王八蛋!我咒你眼瞎手断脚断胳膊断!……”

    “楚桐,你个进化不完全的生命体,路边那根草都好你千倍,这笔帐我记下来,我夏宜家跟你没完!!!”

    三更时分,一声女子的尖叫响彻整个安府,安府千暮阁旁树林里的鸟儿首当其冲,几道小黑影扑腾几下便没了踪影。

    见我进门,蓦然赶紧过来为我披上一件外衫:“姑娘小心着凉。”

    着凉?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娇滴滴的小姑娘,吹几下风还不至于这样。我嘴一撇拿下外衫气呼呼地扔到床上,完全把那当成姓楚的某欠揍人。

    蓦然已经铺好了床,浅绿色的床缦挡住了外室的烛光,迈着细小步子走了过来。

    “姑娘,你先别生气,楚公子不过开开玩笑。”

    我披开及腰的长发径自坐到内室的茶桌旁,暂且把这事掠过一边,有帐也改日再算。我以手撑额,闲月楼里那个空置的房间又缠上我的神经,那个房间难道有什么隐情吗?要不怎么那么神秘。

    蓦然看我没上床休息的意愿,跺了跺脚,从旁拿出一条毯子披在我身上,秀眉攒起:“姑娘还在生楚公子气吗?”

    “其实楚公子只是开开玩笑。”

    “刚刚马车驶出不远楚公子就叫燎原回去看着姑娘了呢。”

    噫?有问题!我抬眸看向旁边喋喋不休的小丫头,眉眼绽起一抹笑,盯着她尖尖的小脸,调侃道:“小姑娘春心萌动了。”

    小姑娘脸上红云乍现,声音细若蚊虫:“……没有。”

    “你刚刚三句不离楚桐。”

    “我……”

    “你现在脸红了。”

    “我……”

    “一提到他你就一副小媳妇的样子?”

    “我……”

    得得,哑口无言了吧……我玩味地盯着她,突然觉得这小姑娘真有趣得紧。该不会真的被我的暖床丫头笑话给说真了吧。

    “不说话等于默认。”我饮下一口茶,啧啧,这江南新出的茶就是好,清香宜人,沁人心脾,若是配上更好的水,这味道想必更佳上百倍。

    “姑娘别开玩笑……我……姑娘还没吃宵夜……”小姑娘手足无措起来,人开始向房门飘去。

    这小姑娘,我可从来没吃宵夜的习惯。我摇了摇头,勾着笑继续品茗。安广这总管当得可真是尽责,刚出没几天的茶叶就送到这里来了,看来明天得跟安广好好讨论一下这个江南的茶叶生意。

    “啊——”千暮阁旁树林里的小生灵们再次惨遭厄运。

    我脑中的生意经被震飞了十万八千里,我瞪向大开着的房门,眉头不自觉地纠起来,怎么啦怎么啦?见鬼了吗?

    一双白头玉靴出现在门角,我抬眼一瞄,一下悲喜交加。

    哟哟,这鬼可真够大的。

    我故作优雅地从竹椅上起身,整了整弄皱的衣衫,朝着立在门口的青衫男子福了福身,柔声道:“楚公子,这三更半夜的,到小女子闰房有何重要的见教啊!”

    言下之意,要是不重要的话就把你以夜闯女子闰房之罪论处!

    “那小丫头怎么好像见鬼似的?”楚大公子直接把我的“质问”抛到后方。

    我娇笑:“楚公子自认为是鬼,宜家也无话可说。”我低头作温婉状。

    “你……”

    “我怎样?”

    楚桐一撩青衫坐下,沉眸未动,抬手掷过来一封信。

    “你又惹了什么麻烦?”

    “没惹什么麻烦啊……不过是听公子的吩咐,月下漫步,前脚刚要就寝,公子你后脚就跟来了。”

    言下之意,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别吵姑娘我睡觉,今晚的事明天再算!

    “……”

    吵啊吵啊,看谁吵得过谁。

    “……”锐利的视线钉向我,脸上写着“少啰嗦”三个大字。

    我赶紧低头作样子。那是一封看似很普通的信,信封上书:夏宜家姑娘亲启。是很陌生的字迹。我疑惑地开了信口,从里拿出信纸,黑墨白底,字里行间,处处圆滑礼数作尽。

    楚桐很自觉地拿起桌上的点心放进嘴里,吃着吃着猛然一顿:“什么味道?”

    “点心味啊。”

    “不是,好像有股药味。”

    有吗?我抬头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好像真的有股药味,还有点熟悉。我猛然醒悟过来:“哦,这几天我经常会无故睡着,这是广叔给我的药。”可能是今天早上的药留了味道在这房间里。

    一道强劲的力道袭上手腕,我一吃痛下意识地抬眸,接到楚桐双瞳迸出的两道火花:“你说什么!无故睡着?什么时候的事?”

    我的挣扎在他的强大的力道下显得苍白无力,我怒容瞪他:“你先放手,放手啊……疼——”

    我一声□□,楚桐神色一僵,总算放了手,我揉揉已经泛紫的手腕,冷眉竖起:“你疯了啊!我不过是太累了……”

    “说,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三天前。”我举白旗,老实回答。

    “吃药了?”

    “……嗯,”我不情愿地应道。心里却暗骂,不过是件小事,这家伙有必要那么紧张吗?难不成他被软禁出病了?

    得到我的肯定答复,楚桐神色稍微有些许缓和,沉声问道:“信上说什么?”

    “呃?”我这才想起他来的初衷,“只是封邀请信。”

    楚桐的视线在我脸上定格了半响,聚起满脸的不信任。

    我没好气地把信往他身上一扔,在心里咒了他一百遍,这男人全身上下除了样子对得起大众之外就没一丁点优点,情绪就像那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一下笑若春风一下恐如阎罗。风流成性不说,还野蛮不讲理,再加一条,多疑!真不明白蓦然究竟看上他哪一点。

    “奇怪,哪有用剑钉在门上的邀请信……”正在阅信的男人发出一串嘀咕。

    “什么?”我睁大眼睛,“用剑?钉在门上?”真是处处圆滑处处威啊。

    “姑娘,你真的决定要去?”蓦然小心翼翼地替我把及腰的长发全部梳到脑后,拿过一条白丝带绑好,再为我理了理前额散下来的碎发。

    我在镜子里审视了片刻,确定满意之后再接过蓦然递过来的白色长衫换上。“去,当然去。有人请不去白不去。”

    “可是那醉艳楼可是……”小嘴又开始喋喋不休。

    “放心,姑娘我面子可大得很,有楚大公子作陪呢!出不了事啊。”我系上腰带,很满意地看到旁边的小嘴在听到“楚大公子”四个字时霎时闭得严谨。

    我甩了甩折扇,敲了蓦然脑袋一记,无限风流地说:“娘子,乖乖得着相公我回来疼你啊!”转身一甩长袍,打开折扇,吊儿郎当,无限风流地出了千暮阁。

    “这位公子,敢问可有订座啊?”

    订座?来青楼还得订座?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目光含笑对着眼前风情万种的醉艳楼老鸨,后者一接到我亲切的视线,脸上的花笑得更开了。

    “妈妈,鄙人姓夏,受朋友之邀而来。”

    “哦,原来是夏公子啊,您的位置早就安排好了。请上二楼。”窈窕身影徐徐挪动,莲步乍现,飘飘然到了二楼的雅间。

    我客气地道谢坐下,那老鸨笑意盈盈地绕着我一看了一圈后再转到我身后的楚桐身上,顿时惊为天人。

    “这位公子是……”

    “哦,”我斜眼倪楚桐一眼,他一身玄色长袍,浓墨似的长发整齐地挽在脑后,神色平静地静坐在窗边,也不怪那老鸨反应迟钝了,这楚桐一静下来,反倒比平日里眉目轻挑的他要冷峻得多,更迷人了呢。

    “他是我的小厮。”

    “……”这神仙般的人儿怎么看都不看小厮啊。

    “这位妈妈,”我读懂了她眼里的疑惑,勾指示意她附耳过来,“麻烦你替我这位小厮找几个漂亮的姑娘来……”

    “……夏宜家……”低沉的嗓音徐徐过耳。

    “去罢。”我摆摆手示意老鸨快去快回,低下一双眼眸正视玄色男人,低笑:“楚公子,别忘了你可是风流天下第一呢……”

    “我说不要你来,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哟!”

    “当然你也可以现在回去!”

    楚大公子未及答话,一堆脂粉味飘过,莺莺燕燕悉数到来。

    “公子,你长得真俊啊……”

    “公了,咱们来喝酒……”

    男人一双漆黑的眸子投过来,威胁,不屑,我尽数接过,抿着笑,一一拆招。楚大公子眼里突地闪过一抹笑意,我略愣,他已经长臂一伸将两边的莺莺燕燕纳入怀中,恢复风流公子的轻挑模样。

    哟哟,那两位姐姐腻进美男的怀里,好像都要感动死了呢。

    我启唇叫唤另一旁那个被自己两个姐妹硬挤过一边,此时满眼妒意的玫红纱衣姑娘:“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啊?”

    那姑娘一见自己被点名,双眼放光,扑腾一下跳了过来,腻在我身旁,娇笑道:“奴家叫芊芊……”

    “哟,芊芊姐姐啊……”我一手揽过她的肩膀,“今天晚上这醉艳楼有什么活动啊?”

    一听这个,怀里的美女眼里闪过分明的妒意,声音却维持着千娇百媚:“今天是醉艳楼一月一度的抢花会。”

    “抢花会。”新鲜!

    “这抢花会啊,就是让所有客人竟价争一个仍是清白身子的姑娘。谁出价高谁就胜了。”

    哦,清白身子的姑娘?我暗自哀叹,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又要遭罪了呢?

    “芊芊姐姐啊,今晚的客人那么多,想必这姑娘必是很美啰?”

    芊芊红唇嘟起,满脸隐藏不了的妒意,咬牙点了点头。的确呢,让一个美女开口称赞另一个美女,的确是一件难事。

    我笑得很颠倒众生:“我不信呢,这世上哪还会有比芊芊姐更美的人……”

    “讨厌了!”怀里的娇弱人儿作势捶了一下我的臂膀,脸上泛起两朵红云。

    楼下传来一阵骚动,看来是抢花会要开始了。我示意芊芊去拉起帘子,我和楚桐挪步坐到跟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