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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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第四十六章:千乘万骑动地来(二)

    他整了整我散落的秀发,耳语道:“我不是为了那个剑谱才不碰你,我只是不想用二爷的身份强你,心儿,我想要你心甘情愿给我的那天,我会等。”

    我为了不让自己动摇,不断地默念《清明上河图》、《清明上河图》。他看我没有答话,刚想再说什么,就听到了我肚子饿的发慌的咕咕声,我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他宠溺的一笑便往门外走去,应该是去吩咐厨子给我弄点吃的了吧。掩门的一霎那,他又说道:“我会等。”复又离去。

    看着桌子上的这几道素菜,不禁让我想起了释怀,他是不是还在岫云寺混主持或是已经开起了兵器铺。

    “我知道,你喜欢吃鸡,可是大病初愈还是清淡点好。”他说着就往我碗里加了一根青菜。由于太久没进食,我也不顾形象了,三下五除二就将餐桌席卷而空,然后很不好意思的看向对面那满是笑意的美瞳。

    “对了,你怎么会亲自去吩咐厨子呢?聂枭呢?”以我对南风爵的了解,他不会轻饶聂枭的。

    “他受了杖罚,在屋内养伤呢。”果然被我不幸言中。

    “你罚他做什么?他又没做错,酒意上头,就是仙人也招架不住。”我边说边去翻找金疮药。

    “你要去哪?”他一把拉住正欲出门的我。

    “当然是去看聂枭啊,他因为我受了罚,我还能在这好吃好喝跟没事人似的吗?”我想掰开他的手愣是没掰开。

    “他伤在那,你一个姑娘家有什么好看的!”他满脸写着醋意。

    “我又不给他上药,只是去看一看他,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啊?”我有点生气。

    “我可是个男人!”他生气的说道。

    “我也没说你是个女的啊?再说了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啊?”

    “你要去看别的男人,好歹也顾虑一下我的心情吧。”他醋意大发。

    呃……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我昏迷的那几天,到底这个庄子怎么了?周围的人怎么都不一样了,杜氏鉴改变了生活乐趣,整天钻研女红,天天抱着针线篓子。南风爵一改往日矜持,在我的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话语里眼神里宛如正在谈恋爱的小青年。明明受刺激的人是我,怎么他们也像大病了一场。

    “二爷,聂枭于我来说,就像亲哥哥一样。你别这么多心好不好。”我很正式的告诉他,随即打开门,回头补充道:“你要是以后再敢打我哥,小心我……”我做出一个揍他的手势,他的美瞳就像一个哀怨的小媳妇似的看着我,于是我后悔了,再这么泼妇下去,我很快就真的要回到母系社会了。

    走到聂枭的房间外,轻推房门,看到一脸惊讶的他正迅速把自己的被子盖好,脸上还泛起了尴尬的红晕。“心儿姑娘,你怎么来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把药递给了他:“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他一听此话连忙说道:“是聂枭办事不利,没办好二爷交给我的差事,还连累姑娘差点……还好姑娘没事,不然我真是万死难抵。”他懊恼的锤了一下床。

    “嘘!聂枭,这件事莫要再提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庄主肯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又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脊梁骨,人啊,还是得有个东西支撑着才行。

    “姑娘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如若谁敢泄露出去,我聂枭第一个要他的命。”他信誓旦旦,我很欣慰。

    “以后就直呼我的名字吧,你对我来说就像亲哥哥一样,是我敬重的汉子。”

    他听后满脸激动,眼泛泪光:“我聂枭何德何能,能被二爷引为知己,被心儿姑娘喻为大哥,如果为了你们二人以后就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愿。”

    “什么死不死的,没人会死,坏人都还没死光,你抢什么,我更不急。”我和他开起玩笑,他也笑了起来,引动了伤口,哼哼了两声。我就知道自己不适合探病,很容易给患者造成负面影响,所以把药给他后,我就走了。

    我没急着回沁桃居,转而来到别院,很想知道杜氏鉴的伟大工程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真是一幅让人热血沸腾的画面啊:针针上下连,线线左右缝,低眉顺眼,娇羞无限。“杜氏鉴,你还在绣啊!”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的大作。

    “心儿,你看,我绣的怎么样?”他骄傲的拿给我看。

    我被惊艳了:“你这到底是《清明上河图》还是《清明和尚图》啊?怎么人人都是秃头呢?”我指着脑门贼亮的小人们说道。

    “我是觉得头发都是一样的绣法,所以想最后一起绣。”

    我又被惊艳了:“你还是按计划行事的?你还会不同的绣法?”我决定不能让事态再恶化下去了。“杜氏鉴,你没有必要再绣了,南风爵是骗你的,他根本就不会绣花。你是堂堂七尺男儿,应该志在四方。况且就拿你现在的手艺来比,你也已经赢过他了。”

    杜氏鉴惊讶道:“他不会?我以为他阴阳怪气的应该会才对啊。”

    “他到底哪里阴阳怪气了?只不过就是长得好看点罢了。还有,我不是因为他会绣花才喜欢他的,呃……不对,我不是因为他不会绣花才不喜欢他的,呃……也不对。我不是……,总而言之,他不会绣花,我也不喜欢他。”

    我以为杜氏鉴会高兴,可是他的眼神一暗,透着一股哀伤:“心儿,其实我能看的出他很喜欢你,你也是对他有意思的。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应该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吧。可惜我却重新出现在你的生命里,带着残缺的回忆,让你进退两难。”

    我眼前一热,上去抱住他,哭着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动摇。我应该守住这颗心,守住你的。”

    他拭去我的泪,疼惜的说道:“我听说了,是他救了你,把你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是他要了你,让你成为享受被爱的幸福小女人。他待你好,让整个庄子为之惊讶,心儿,你配拥有这些,你需要被人呵护被人爱。”

    我抬眼望着他,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人:“你曾经说过只有你才会让我幸福,你会呵护我爱我一生,为什么现在要说这种话!尽管我的确无法忽视他对我的好,我的确在最无助的时候动摇过,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在一起,你为我跳崖,为我失忆,为我做这做那,我更感动于我们的真心相爱。为什么现在却要把我推向他,为什么?”我哭岔了声,哭岔了气。

    他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哽咽道:“心儿,对不起,我也不想把你推给任何人,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想起以前的事,就是没有办法想起我们的爱有多深,誓言有多重。我懊恼明明自己先认识你,先和你相爱,却因为破败的记忆输给了南风爵。牙叔跟我说,爱情没有先来后到,我终于信了。”

    依偎在他的怀里,我无力的说道:“所以你累了,要放弃了是吗?”

    他猛地推开我,坚定地说道:“我虽然回忆不起细节,可是那种感觉却始终萦绕在心头。看到你,我就会心跳加速,我知道我们以前一定很相爱。我只是觉得这个不完整的我配不上你,我弄丢了我们最宝贵的回忆。”

    那坚定的眼神亦让我心坚定,我又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从现在开始,让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你不用回忆,我也不会动摇,我们从头开始,重新爱过,好不好?”我看着那幽深的眸子,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眼前一亮:“你真的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可是我答应过南风爵和他公平竞争的,他……”我以吻缄口,没有让他说下去,我害怕在心意已决的时候再听到那个名字。南风爵,对不起,你等不到了。

    他略有惊讶,复又热情回应我,深吻之后,红着脸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吗?”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只是红着脸没有说话,想到了茂陵定情,想到了那日早上的晨光万国红,云霞洒满天。

    我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和莫名的背叛感回到了沁桃居,庆幸的是他不在。无聊的我就跑去练起了书法,写起了唐寅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一阵风吹来,把桌子上的宣纸吹了个七零八落,我慌忙蹲下去捡,无意中看到了上次南风爵扔掉的纸团。我好奇的打开一看,彻底的怔住了,那清秀的字迹工整的写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睛莫名的湿润,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在这个时候看到这个?你要折磨死我吗?

    “你怎么坐在地上?”南风爵吓到般的跑过来抱起我,放置榻上。“怎么还哭了?”他慌乱的给我擦着眼泪,不经意间看到了我手里的东西。

    “因为这个?”他拿起我手里的那张纸说道。我没有说话,因为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怒气,他是绝对不会认为我是因为感动而哭的。

    “我对你的爱就让你这么为难吗?”他受伤般的说道。“如果是这样,我……”说啊,说下去啊,说你不要我了,说你不爱我了。让我死心,好让我一心一意去爱杜氏鉴。求你了,说吧。

    “二爷,朝廷来人了。”门口的牙叔略有惊慌的说道。

    我立马哭意顿消,看着南风爵皱眉凝思的神情。朝廷怎么会派人来呢?南风家和朝廷素无往来,井水不犯河水。难道是他们发现我了?

    “是哪个大人?”南风爵问道。

    “是李卫李大人。”

    “李卫?”我惊呼出口。

    南风爵疑惑的看着我:“你认识?”

    “不,不认识,听说过,是个好官。”认识徐峥算不算?

    “你在这里,不要出去,我很快就回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说。”他说完就走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心思想感情的事了,到底朝廷为什么会派李卫来这里?是来抓我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事?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决定去耳房偷听一下,如果真是冲我来的,我必须得走。我不能再连累南风爵了,我欠他的已经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