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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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第四十五章:千乘万骑动地来(一)

    就算不用清醒过来,我也知道葛仙翁又来给我扎针了。我疲惫的睁开眼皮,看着长长的雪白银瀑挂在仙翁的嘴上,忍不住想去揪一揪,却不料带动了胳膊上的银针,“嘶……”让我倒吸了一口气。

    “姑娘别动,你这次毒火攻心,来势汹汹,可千万别再动气了。”仙翁的嘴巴一张一合,银瀑也上下律动起来。

    “心儿姑娘你可醒了,二爷差点没急死,我这就去通知二爷。”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看到龅牙叔叔了。

    我太饿了,只能勉强扯出一丝笑,示意大家我很好。牙叔刚出门,杜氏鉴就冲了进来,不管不顾的坐在床上,握着我的手嘀哩咕噜的说了好多,总结起来就是:谁给你下的毒,我要找他算账。这些话就像倒带一样提醒着我他失忆了,提醒着我他和喜儿……,我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他将我扶起,轻拍我的后背,由于神经太大条,差点把一根银针给我拍进身体里,吓得葛仙翁赶紧清理干净我身上的所有银针,方才安心离开。

    “心儿,你看,这是我给你绣的荷包。”杜氏鉴说着就把一个荷包递给了我,我惊讶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杜氏鉴啊杜氏鉴,我没死于地伏罗,可别死在你一句话上啊。

    我接过那个荷包,研究了半天,问道:“一朵祥云?”

    他瞬间泄气,脸拉得老长:“喜儿还说我绣的比她这个师傅还好,根本就是骗我的。”什么?原来喜儿只是教他刺绣,并不是我想的那样,有些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就一定是真的。

    我想鼓励鼓励这个受伤的大孩子:“真的绣的很好,比我绣得好,我就绣不出你这么复杂的……图案。”由于我还是没看出来,所以不敢轻易乱说。

    “这不是个图案!这是你的名字‘心儿’。”他憋着嘴,拿着荷包在我眼前使劲晃着,不满的向我发泄为什么我就是看不出来。“这样我就不会忘了你了。”

    “那应该你自己留着啊,怎么送给我呢?”失忆又不传染。

    “我也有一个。”说着他又掏出一个,很自豪的向我展示。我太惊讶了,他会不会从此不爱武功爱女红,这还绣上瘾来了。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这次绣的像水母,怪不得喜儿会笑成那样。

    我看着那一汪清浅,开心的说道:“谢谢,我争取以后也给你绣一个。”

    没想到他脸色大变,赶紧推辞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知道你不爱干这些女活,喜儿说你以前缝个衣服愣是把左手和右手缝到了一起,光拆就拆了半天,如果你以后想要什么,你可以跟我说,我现在一回生二回熟,做的挺顺手。”他像个小媳妇似的说着。

    我脑海里立刻涌现出一幅画卷,青山绿水间,我早上砍完柴,中午下完地,晚上带着猎物回家,推开门,就看到婀娜多姿的他坐在床边挑灯做着绣活,抬起害羞的眼眸,冲我微微一笑:你回来啦。

    妈呀,吓得我赶紧摇了摇头,日子过拧了吧。他敲了我脑袋一下:“怎么了,头疼?”

    “恩,疼,你以后可别跟我抢干这些活了,不适合你,你这双手适合拿剑,或者锄头斧子之类的,就是别再拿针了。”我不要回到母系社会。

    “你要是愿意干也成,咱俩一起还有个伴。”他笑的洋洋得意。

    我晕,这孩子还真犟,怎么就扳不回来了!最近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开始练葵花宝典了?

    就在我努力想要说服他放下绣花针这门手艺的时候,南风爵急匆匆的回来了。看到这场景后,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站到床边,端详了一下我的脸色确定已无大碍之后方才冲杜氏鉴说道:“请出去。”

    杜氏鉴很生气他这么霸道的口吻,可我却受宠若惊,他居然对杜氏鉴用了‘请’,他不再仇视他了吗?

    “我不出去,我要陪着她。”杜氏鉴自从失忆后,越发孩子气了。这场景很像是孩子非要跟妈妈睡,让爸爸很头疼不能按计划行事。

    美瞳开始不愠了:“她自然有我陪着,你回别院绣花去吧。”他此话一出,杜氏鉴好像还挺骄傲,我为了憋笑肚子都快痉挛了。

    以免他俩发生争执,我劝说道:“杜氏鉴,我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忙你的吧,等我可以下床后,我会去别院找你的。”

    他不舍地看看我,又看了看南风爵,趴在我耳边轻轻的说道:“我会偷偷遛来的,绝不会让这个阴阳怪气的再给发现。”然后就大步流星的出门了,当然路过南风爵的时候还不忘冷哼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我感慨万分:到底谁现在开始阴阳怪气了。

    南风爵坐在了刚才杜氏鉴的位置上,将我轻靠于他的身侧,用手试了试我额头的温度,终于放下心似的玩起了我刚才放在床上的荷包。

    “他绣朵祥云给你干嘛?”南风爵的这个疑问又让我笑出了声。

    “这是我的名字,不是祥云。”南风爵顿时惊讶无比,一直在怀疑这是商汤时候的文字吧。

    “对了,怎么连你都知道杜氏鉴绣花的事?难道是喜儿跟你告的密?”我有点不高兴,如果住在这里就注定要天天被人监视,我宁愿杜氏鉴离开,过自由的日子。

    “不是,那天他突然问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的时候,我就骗他说因为我很会刺绣,我只是想找一个他永远都不可能触及的领域,谁知道打那之后,他就天天缠着喜儿教他刺绣,还放话说非要绣出个《清明上河图》给我看看。”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好笑。

    等等,我转过身正对着他:“谁让你跟他说我喜欢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你昏迷之前说的啊,你说你喜欢我,从第一次看见我就倾心于我。”我懵了,我怎么记得是他跟我表白的啊!导演,能给倒个带吗?

    “胡说,我们当时明明在吵架,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我死命回忆着。

    他两眼一弯:“你就只记得吵架?没记着点别的?”看着他的坏笑,我就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什么。

    “不记得了,全忘了。”我故意挑衅道。

    他顿时瞳孔收缩,迅速的吻了我一下,偷香成功般的说道:“记起来了吗?如果记不起来,我还可以……”他又想俯身下来,被我一把推开。

    “我发现你和你弟弟都是一类人。”我严肃的说道。

    可能由于我提到了肇事者,他有些不愠但还是好奇的问道:“哪类人?”

    “贱人。”我可能是病糊涂了,要不就是让他和杜氏鉴的异常举动把我搞得晕头转向了,居然挑战起他的极限来了。

    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生气,只是把我重新揽进怀里:“对不起,是我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伤害,我会补偿的,用一生来补偿。”

    我没有接话,不忍拒绝不忍看他伤心。逼自己只准想那个要为我绣《清明上河图》的人,然后尽量将话题转移开:“南风诺他……他没有来找过你吗?”这件事算是让他们兄弟俩撕破脸了吧。

    “我去找他了。”他丢出这么句话,让我大感意外。南风爵自从鼎风山庄出事之后从来没有踏进过南风堂,对南风诺的手足之情仅限于替他背黑锅,帮他收拾烂摊子。

    “你去找他了?你们没有动手吧?”我明显感觉到他胸口剧烈的起伏。

    “没有,我向他解释了一切,我所知道的一切。”他颇有感伤的说着,将下巴抵在我的额头上,仿佛受伤前的我。

    “你所知道的一切?是什么?”我好奇心开始泛滥,在南风诺那里我已经知道不少了,看来今天我还可以再次大饱耳福。

    他加紧了手上的力度,叹了一口气说道:“心儿,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害怕。现在你看到的那个庄主并不是我爹,他是谁我还不清楚。从你跟我说了你在禁地的遭遇后我就更加怀疑了,那天和诺长谈了一夜,我就越发肯定了我的想法。你还记得诺当时不让你伤害那个你所谓的怪物的事吗?”

    是啊,他当时连命都不要,也不让我放暗器。我拼命地点头,示意他说下去。“那是因为他觉得那个怪物像是我们的爹,他犹豫了。”我倒吸一口气,鼎风山庄的庄主怎么会变成人猿泰山?还是掉进了粪坑里的泰山。

    “其实当年,我和诺都还很小,有一次爹受了重伤回来后,就一直闭关不准任何人打扰。可就在一天夜里,我因为睡不着就去了以前的桃林里玩,也就是现在的禁地,却不料让我看见了一生难忘的画面。爹披头散发跑进桃林,娘在后面也追了过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看到爹像发了疯似的打死了娘,甚至还在啃食娘的身体,最后将娘拖至桃林深处。我吓呆了,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屋的。”他的身体在明显的颤抖,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美瞳被惊恐填充的满满的。

    “第二天,连大哥也失踪了,而爹却恢复成以往,只是闭关的时间多了而已。现在看来,那一夜,不只娘和大哥遭遇不测,就连爹也险些遇害。”

    我抓住他颤抖的手,试图平复他心中的恐惧:“怪不得庄主要把桃林封了,怪不得还要布上迷魂阵。原来不但是怕你们发现这一切,更是怕你们的爹跑出来。”我抬头看着他,看着凄楚的容颜:“那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和诺商量后决定先找到我们家的风灵剑谱,等学成之日再一洗血仇。”

    我大惊:“你不是正在练吗?还为了练这个不得不保持处男之身吗?”我就是因为认定他不会碰我所以才任由他动手动脚的,妈呀,我这是在挖坑给自己跳吧。猛然意识到,赶紧和他拉开距离。

    他仿佛看穿我一般说道:“这是庄主特意放出来的风声,为的只是不想我和诺有子嗣罢了。但他没想到诺为了要证明他根本不会和我争竟然日日纵情声色,天天花天酒地。南风堂除了苏瑾是我派去保护诺的之外,其余的人应该都是庄主的心腹。而且都服食过‘永无膝下欢’,终生不能怀孕。”

    这绝对是个猛料,而且一个比一个猛!“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跟他说呢,何至于让我遭这个罪。”

    “因为我不想让他趟这趟浑水,他每天只要逍遥自在就好,复仇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他深情的望着我:“可是我却没有想到你的到来,就这么活生生的闯入了我的世界,打乱了我原本计划好的一切。让我在目睹了爹杀死娘那一幕之后还相信世间有爱,才知道自己也会爱人。你让我手足无措,想尽力胡你周全,却让你伤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