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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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夕阳渐远,岩川刚到风吟居的游廊上,便感受到一阵奇怪的灵力,是从未有过的那种。他忽然跳上房檐,奚江虽不明所以,还是跟着上去了。



    岩川看着不远处,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颇为显眼,她似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却又毫无目的。岩川极少见到持剑的女子,他断定这个女子不一般。



    奚江疑狐看了一眼,问道:“主人,那个女子有什么问题吗?”



    岩川收了收目光,摩挲着下巴思考,很有磁性的声音道:“有问题。”



    奚江问道:“有何不妥?”



    岩川望着越来越近的女子,只道:“暂时还不能确定,你…去把她请进来不就知道了?”岩川嘴角微上扬,颇诱人。



    “是。”



    只听奚江应了一声,便不见人影。



    凌寒站在风吟居门前,望着面前分岔的路,有些不知所措。正在纠结,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抬眼见一黑衣男子,举步向她走来。



    “姑娘,我家主人请姑娘进屋喝杯茶。”



    那男子直盯盯地看着凌寒,凌寒四下张望,却发现身旁并无他人。于是指着自己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



    奚江眯了眯眼,“是。”



    凌寒心想:莫非他认识斐鸢?如此一想,便没有推辞,随着奚江进去了。



    凌寒被带到游廊上,在游廊的中央出口处,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因他背对着凌寒,故而看不清他的面容。



    凌寒心想:不是说进来喝茶么?站在这里喝什么茶?算了,只要他有斐鸢的消息,也顾不上这些。



    凌寒只见奚江走到那人身后,喊了一声“主人”。



    他转过身来,凌寒微扬起头看他,他的头发并没有盘起,而是很杂乱的披在肩上,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吸引了凌寒的注意。在那双眼里,凌寒看不到任何东西,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在此之前凌寒还从来没有怕过什么。那双眼里,没有欲望,没有情感,什么也看不到,一片空洞。



    凌寒本能的想要躲,可转念想到斐鸢,还是鼓起勇气站在原地。



    岩川终于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凌寒愣了一瞬,才答:“没。”



    “哦?”岩川怀疑地看着凌寒,上下打量着她,一身素衣,身上并无体现身份的挂饰。



    岩川又道:“看姑娘的衣着,不像是庭州人,不知姑娘来自何处?”



    凌寒却像是没有听到后半句一般,反问道:“这里是庭州?”



    “是。”岩川将双手背在身后,朝凌寒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凌寒低头似在思考,没有注意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岩川。



    声音是从凌寒头顶传来的,“姑娘如不嫌弃,大可在我府上住下,天色渐晚,姑娘只身在外,须得注意安全。”



    凌寒也不知为什么,神使鬼差的就点了头。



    岩川轻扬嘴角,唤来奚江,“去整理一个客房,让姑娘住下。”



    凌寒盯着奚江的脚后跟随他走,突然回头道:“我叫凌寒,不叫姑娘。”



    背对着凌寒的他,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做任何回答,便一直朝游廊的那头走去。



    “真奇怪,连个名字都不告诉别人。”凌寒对于这一行为,有些不悦,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不巧被奚江给听见了。



    奚江颇有意味地看了凌寒一眼,道:“我家主人不希望别人记得他的名字,凌寒姑娘请随我来。”



    凌寒不好再说什么,跟紧奚江的脚步,生怕跟丢了一般。



    那游廊可真长,走到尽头处凌寒回头看了一眼,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长的游廊。



    漆黑又孤单的夜里,凌寒难免想起些往事,她原本不该来到这里的,她原本可以像以前那样安稳生活的,昔日的好姐妹,究竟在哪?



    凌寒和斐鸢来自雪山,由师父墨云淇抚养长大,师父和斐鸢都是灵物雪猁,雪山上还有很多兄弟姐妹,皆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唯独凌寒,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师父也不知道,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



    师父自幼告诫她们,要远离人类。可斐鸢倒像是与师父作对一般,竟跟着一个男子走了,就这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雪山,离开了她们一起生活的地方,离开了凌寒。



    凌寒不服,自幼她便与斐鸢要好,从不撇弃另一个只身去哪,凌寒不明白,为何只是为了一个男子,斐鸢竟舍得抛弃原来的一切。她向师父立誓要找回斐鸢,不仅是为了斐鸢的安全着想,她更想当面讨个说法。



    凌寒跋山涉水,终于到了人间,让斐鸢忘记过去的地方。一路上,凌寒向走过的人打听着斐鸢的消息,都没有人见过这样一个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及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笑起来像月弯那般可爱。有人见过这样的女子,但他们说的和凌寒要找的,却不是同一个。



    以前凌寒从来不会做噩梦,这个星光灿烂的夜里,她却做噩梦了。



    斐鸢就在她面前不远处,手里拿着剑,却满脸都是害怕。她与斐鸢从小习剑,斐鸢总是嫌剑太重,不肯好好学。凌寒头脑比较死板,师父说的,她不敢不从,她的剑法和轻功很好。



    斐鸢曾说:“我不习剑嘛有你保护,我不练轻功嘛你带我飞!”



    凌寒很愿意一辈子保护斐鸢,一辈子带着她飞,可是她走了,谁来保护她?



    她大声叫着斐鸢,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凌寒越来越害怕,怕斐鸢受到伤害,她拔出剑冲向斐鸢,额头却一下子撞在床边,把自己给撞醒了。



    她眼角还带着泪水,却什么也顾不上,拿起剑便向外冲。她还记得昨夜来时的路,很顺利的走到游廊,一阵悦耳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凌寒从未听见过如此美妙的声音,不禁止住了脚步,细细品味。



    笛声戛然而止,凌寒这才回过神来,还在回味方才那动听的声音,却听闻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她闻声缓步向前,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走到昨晚与那奇怪男子见面的路口,只见一白衣翩翩男子,背靠假山,一只腿抬放到假山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有一丝丝微风,轻轻吹动他的衣襟。那男子手里拿了一只长长的竹竿一样的东西,轻轻放在嘴边,他很投入,眼睛轻闭,很深情。他的手可真好看,如女子的手一般,纤细修长,皮肤皙白得似落白拂面。



    男子发觉了有人偷听,将那竹竿一样的东西轻轻拿开,便没有了声音,朝凌寒的方向望过来。原本以为是自家的下人,定睛一看,惊觉居然是个女子!便从假山上下来,缓步走向凌寒,目光一直盯着她,从未离开。



    男子走近了些,凌寒才发现,他一直微笑着,那笑容如沐春风。



    凌寒本以为男子要问她是谁,正在想该要怎么回答,却听男子温柔地问道:“你醒了?”



    凌寒深感好奇,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可能,还是问了出来:“你是昨天那个人?”不然他怎会认识自己!



    男子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非也。”盯着她仔细看了看,像是在自言自语,“果真如此!”



    “什么?”继而看见男子手中的玉笛,好奇心一上来,还没等他回答又问道:“你方才发生声音的东西是这个?”手也随即指向玉笛。



    男子看看玉笛,笑着问道:“姑娘没见过笛子?”



    凌寒摇摇头,“声音真好听!我从未听过如此清澈明快的声音,这还是第一次呢!”



    男子看着凌寒莞尔一笑,却不言,那眼神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凌寒想了又想,对了!昨日岩川便是那样看过她,只是这个男子的眼中有许多复杂的情感。就在凌寒差点以为那男子和昨夜的男子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奚江出现了。



    “二公子。”声音来自昨夜岩川离开的那个方向。



    凌寒心想:昨夜他叫那个男子叫主人,这个叫二公子,那是他的弟弟?



    男子道:“大哥呢?”



    奚江道:“随后就到。”



    男子又应了一声:“好。”



    此后便无人说话,凌寒站在一旁也不知要做什么,还好岩川赶到。



    当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凌寒很怀疑,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一对兄弟么?一个黑衣乱发,双眼无神,浑身充斥的煞气;而另一个则是白衣翩翩的贵公子范,眼神亦是如此清澈,一眼看过去就能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见男子对岩川会意地点了一下头,岩川转身道:“你在这里等一下。”那语气,全然没有了前一日的客气感,听起来倒像是命令,恍惚间竟和凌寒的师父有些相似,凌寒不敢违,站在原地,望着那两个男子的背影,奚江也站在她身侧没有上前。



    风戚和岩川虽是亲生兄弟,但岩川做的事,从不让风戚参与,他希望风戚在世人眼中是个好人。这才使得两兄弟形成如此之大的差别。



    风戚自己有个药铺,对药类灵物比较敏感,岩川不能确定的东西,自然问风戚,每一次,风戚总能给到答复。



    岩川道:“知道是什么?”



    风戚道:“应该是来自雪山不假,感觉跟之前父亲身上那种很相似。”



    还是不能确定……岩川闻言,皱了皱眉头。



    风戚忙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岩川摇摇头,又道:“那她…就先交给你吧,先确定好灵力有多强,能不能为我所用。如果不能,就当做是大哥送你的美人!”这样一说,岩川才回头仔细打量了凌寒的周身,长得还算灵气,浑身上下透着些死板的气息,和风戚在一起也算是般配。



    风戚无奈道:“大哥!”



    岩川回头冲风戚笑笑,他只会对风戚一个人笑,他所做的一切也只为了他这个弟弟。



    岩川转过身,笑容亦随之不见,凌寒自然不知道在此之前他会有那样的笑容。随之而来的是戾气,岩川虽然并没有凌寒做什么,但凌寒就是没由来的觉得这个男子很可怕。



    岩川对凌寒道:“这是我弟弟,风戚,这里是他的住处。你可以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毕竟你在这里也无亲无故的,对吧?”这句话,像是把她整个人都看透了。



    凌寒一阵懵,反应过来的时候,岩川又要走到游廊尽头了,想都没想地大喊:“今天连你弟弟我都知道了,可我还是不知道你。”是在说他的名字。



    岩川离开之前,很轻的两个字飘到凌寒耳朵里: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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