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树林里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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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第 36 章

    我竭尽全力,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声音,却无法控制盈满眼眶的泪珠,它们最终还是悄然滴落。

    我掩饰转身,垂首擦拭,好在张绪背对着我,久久没有回首。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根本没时间悲伤。

    次日上午,听说我生病住院,公司专门派人来看望我。下午还有自发相约而来的同事们,以及好友娟子。她们带来欢颜笑语及祝福,让我不得空闲独自悲戚伤怀。

    何颂天没有再来,但他连着两天派他的秘书带补品过来慰问。

    医生和护士时常过来嘘寒问暖,态度很热情,很周到。

    住了两天医院,我极力要求出院回家。张绪问过医生,得到我身体没有大碍,回去静养也行的意见才帮我办出院手续。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父亲和宝宝。经历过生死劫,我再见他们,觉得像是在梦里,很不真实。

    我很珍惜来之不易的剩余时光,很想同他们住在一起,享受天伦之乐。我婉转告诉父亲,张绪买的房子已经装修完毕,希望他和我们一起住,彼此有个照应。可父亲执意说,宝宝现在上的幼儿园接送方便,这里老邻居也多,他一点都不想离开这里。

    我很无奈,又不愿勉强父亲,让他改变主意。

    其后,我做的第二件事,就是我把工作辞了,理由是我身体不适,还要静养一段时间。同事们闻讯后很惋惜,相约今后有空再聚首。

    紧接着,我还有刘祥的事要处理。他的父母在他成年后相继离世,他是独子,没有其他亲人,现在只有我和宝宝是他最亲近的人了。

    刘祥的尸体经过法医解剖后,可以火化了。我带着他的骨灰回到我们曾经的家,在那我给他布置了一个灵堂做七,教宝宝给她爸爸磕头上香。

    父亲听到刘祥的死讯,很惊讶,问我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勉为其难地回答,是意外。这个回答太过简单,父亲想细问详情,但看到我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只得作罢。

    除此之外,我还要配合司法部门走法律规定的一套程序,把案子了结。

    忙过这一阵,我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噩梦般的记忆有些淡漠了,但我们夫妻生活依然不能正常进行,一到关键时候,我就本能抗拒。我很自卑,尽管张绪极力安慰我,但我难以原谅自己,总觉自己脏。

    张绪不强求我,他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渐渐又恢复忙碌的工作节奏。

    这天早晨,张绪刚去上班,我到厨房里关照李阿姨多做点食物,等会我给父亲带去。客厅里的电话响了。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区阿姨焦急的声音:“小艾,你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刚才你爸爸看到报纸,急得晕过去了……我吓坏了,打了120,急救车马上过来。”

    我急了:“区阿姨,麻烦你照顾一下我爸爸,我马上赶过来。”

    我奔下楼拦车。此时是上班高峰,一辆辆出租车里都坐着人。我六神无主,只能给张绪打电话,“张绪,你在哪?”

    “我堵在路上呢,你有事吗?”

    “爸爸晕倒了,我赶去看他,可我现在打不到车。怎么办?”

    “别急,先打120叫急救车。”

    “已经打了。”

    “那你别担心,我这里离医院近,现在就赶过去。你呢,就直接打车到医院。我们在医院里碰头。”

    我听他这么说,心略微安定。

    想了想,我又给区阿姨拨电话,可是电话响了没人接。也许急救车已经到了,他们都去了医院。

    我站在路口,拼命挥手,好不容易叫到一辆车。

    出租车跟在蜿蜒的车龙后,走走停停。

    我很不安,但又不敢跟张绪再通电话,怕影响他开车。

    我心急火燎赶到医院,询问门卫急诊室在哪。这当口手机响了。我急忙接听:“张绪,爸爸怎样?”

    “你到了吗?我在门诊大厅等你。”他的语气平和,看来没出什么大事。我放心了。

    我走进门诊大厅,一眼就看见张绪。他面色凝重,语气严厉对着电话讲:“……马上和这家网站交涉,叫他们立即删除。”

    他见我走近,结束通话,迎上来搂着我,神情哀伤,语气也变得沉痛:“小艾,救护车赶到,爸爸已经……已经去世。”

    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连连摇头,魂不守舍地低语:“不会,不会,爸爸不会离开我的。他在哪?我要去看他。”

    张绪担忧地看着我,“他已经停放在太平间。”

    我的心凉透了,张绪何曾说过假话,难道父亲真的离开我了。“快带我去。”我身体微微打颤,无助地看着他。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跟我来。”

    我恍恍惚惚,任由张绪牵着我的手,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来到人流稀少的独立平房。

    此时此刻,我彻底绝望了。我亲眼看到父亲一动不动躺在白色布单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爸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不行了?昨天还好好的,我们通了电话,说好,说好今天我去看他的。”我自言自语,语无伦次。

    张绪神情悲伤,垂首不语。

    “区阿姨呢?她来了吗?”

    “她很难过,这里不方便,我谢过她,让她先回去。”

    我伤心地责备他:“你怎么不让她等我来再走?我要问她,爸爸怎么会……”

    张绪不等我说完,插话说:“如果你想知道爸爸的死因,我可以告诉你。他是突发脑溢血死亡。”

    “区阿姨说,爸爸是看了什么报纸,急了才晕倒的。”

    “爸爸一直患有高血压,身体比较虚弱,最近天气又不是很好,忽冷忽热的,他可能一时适应不了……跟报纸没什么关系。”张绪这样解释。

    我悲痛欲绝,没有心思追究下去。

    我脑子里空荡荡的,唯一的念头就是,往日我对父亲关心太少了,以后再也没机会孝顺父亲了。我沉浸在悲痛和懊悔中,呆呆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医院里的事全由张绪一个人处理。

    我下午去接宝宝,宝宝睁着天真的大眼睛问我:“外公呢?他怎么不来接我?”

    我把头埋在她身体里:“外公跟爸爸一样,到天上去了。”

    “呜~~~~,”宝宝扭着身子哭闹:“宝宝也要去,宝宝也要去嘛。”

    “别哭,听话,外公是没办法才去的,他一定不想离开宝宝,天上一点都不好玩。”

    “外公会飞才会到天上去,很好玩的。”宝宝依然哭闹:“我要去,我要去嘛。”

    “宝宝去了就再也见不到妈妈了。这样你也愿意?”

    “妈妈也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

    “呜呜~~~~”

    我很伤心,没精力奉陪,由着她又哭又闹,路上的行人朝我们看过来,我低着头吃力地把她抱回家。

    保姆看到我,迭声惋惜说:“老先生昨天还蛮好,今早送宝宝上学,回来后也没事。吃完早餐他看报纸,看着看着就倒下去了。区阿姨正巧过来,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唉,可惜啊,人还是没救过来。”

    “什么报纸?快拿来给我看看。”

    保姆在身前身后找了一圈:“好像是晨报快讯。刚刚放在这的,怎么就不见了?”

    “你帮我照看宝宝,我去买一张看看。”

    我一路小跑到报摊。

    “有今天的晨报快讯吗?”

    “你也要买?呀,这张报纸真紧俏,全卖光了。”

    “哦,”我转身要走,打算去小菜场那边的报摊看看,是否还有晨报快讯。

    “别的报摊也没有这张报纸了,听说有人收购,有多少要多少,全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