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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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一百一三

多日不见的意中人忽然登门请他救人,丛放心情很复杂。

    “他是小秋什么人,你这么着急地要救他?”他望着焦急的素秋,胸中涌起无数疑问。

    “是异姓哥哥,对我很好的。”素秋急忙回答,奇怪他在这个当口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又补充一句,“请大帅一定要救他。”

    丛放只觉头痛,苦笑:“你怎么知道我会帮忙?”你又为什么多日不见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求助。

    “咦?大帅不肯么,大帅不是说过要保长沙一方百姓平安吗?”素秋惊讶地睁大了漆黑的眼睛,满脸困惑。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丛放觉得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点点的痛。

    她信任着他每一个承诺,没有想到那也许只不过是为赢得民心而做的粉饰。她什么也没有多想就来了,怀着一定会得到帮助的信心,而他却在这里怀疑她的动机和理由。

    他短促地笑了一下,披上斗篷向外走:“你等在这里,我现在就去找秦五!”

    他一定得去,为了那个无限信任的眼神,哪怕他现在去救的也许是自己的情敌。

    素秋惊喜,急忙将陌阳的名字身份告诉丛放。

    出乎丛放预料,救人的事情竟是异常顺利。

    秦五听明他来意,客套几句就让带人。当那个一身冷漠的清秀青年出现在丛放眼前时,他更加确定对方是素秋的爱人。

    这个青年的气质和余艳春是如此相似,虽然是手艺人,却在骨子里带着股傲然不群。

    丛放的目光停留在他右手渗血的绷带上,不悦地问秦五:“他怎么有伤?五爷不会是动私刑了吧。”

    秦五爷年纪在五十左右,却保养得像刚交四十,体态富态,相貌斯文,和他黑社会老大的身份极不相称。

    在丛帅来之前,秦五正在烦恼。好容易发现个称心的美人,刚刚不顾一向自诩只要对方自愿的风范将人硬绑了回来,美人居然抵死不从,还用花瓶砸断手骨以明志。

    他那群私宠也不同意再添新人,联合起来同他闹,扬言若是留下美人他们将全体离开秦府。

    正在骑虎难下时,丛放就来要人。秦五倒暗自松了口气,觉得终于可以有一个堂皇的理由放人,而自己还做了顺水人情。

    现在听丛放发难,秦五爷不禁淡笑:“不关秦某的事,是他自己砸的。”

    丛放略闻秦五特殊的爱好,闻言心中一动,转头去看陌阳。

    陌阳面不改色地轻轻颌首承认,心里对丛放的出现极是诧异。他是银匠,废了手就等于砸了饭碗。丛放不晓得,秦五却是知道的,所以在陌阳作出此举之时他就已经没了再私藏的心思。

    从秦府出来坐车驶回大帅府。陌阳一路保持沉默,待车停在大帅府门前,他才开口询问:“感谢大帅援手,不过大帅为什么会救我?”

    “当然是有人请我。你的手需要立刻治疗,本帅的军医已经久候了。李先生请。”丛放跳下车,领先走进帅府。

    陌阳慢慢跟上丛放,心里惊疑不定又挂念琉玚,神思恍惚地走到医务室时竟然记不得自己是如何走过去的。

    德国医生解开陌阳手上的绷带检查,摇头说着俩人都不懂的德语,神情居然是愉快的。

    丛放再次被这个外国佬的神经质惹得郁闷,踱到室外等候。德国医生检查完毕,走出门脱掉手上染血的手套。

    “他手上的筋扭伤,食指、中指第二指节断裂。大帅准备怎么办?是恢复原状,或是改造得更加灵活,再或者……”他脸上显出跃跃欲试的兴奋。

    “……”丛放这才明白这个医生刚才又在琢磨改造人体了,不由轻蹙了下眉头,沉吟片刻后说,“只要完全恢复原状就好,不用再改造。尽快让他恢复正常。”

    医生失望地摇头回去工作。丛放继续等在门外,不时抬头去望渐渐黑下来的天空,琢磨着心事。

    手术做完后,陌阳手上打着厚厚的石膏走出医务室,看了眼黑透的天色心里更加发急。

    “大帅,我想见见那个请你救我的人。他,他是谁,在哪里?”

    丛放微觉诧异,眼神异样地盯住他的脸问:“你猜不到她是谁吗?”

    陌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虽然猜测请他救自己的是琉玚却不便说,只得含糊回答:“我想要见他,他在哪里?”

    “不知阁下同余小姐是什么关系?”丛放误会,心往下沉眼神慢慢变得锐利。

    “余小姐?”陌阳一愣,纳闷地回答,“她是我东家世交的小姐,我很敬重她。不过,丛大帅为什么会问起她?”

    “仅仅如此吗?”丛放低声问,声音都欢喜得发抖了。

    陌阳见他如此总算明白过来。他已经听琉玚提到过丛帅对素秋有意的事情,现在听他这样问明显是在试探不禁拂然不悦起来。

    “我东家在哪里,我要见他。”他冷冷地说,不想再同他周旋。

    丛放终于大笑起来,一面喊卫兵派车送人一面说:“你东家自然在他家医生那里,怎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么?”

    他觉得自己实在糊涂,卫琉玚都为了这个人被打成重伤了,他却只怀疑他是素秋的爱人,一叶障目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卫兵带陌阳离开后,丛放快步回到议事厅。

    素秋已经等得不耐烦,见他进来急忙跳下椅子问:“怎么样,怎么样?”

    “一切顺利,刚送他去找卫少爷。”丛放心情愉快地回答。

    “太好了,谢谢你丛大哥。我也要回去了。”得到这个喜讯,素秋高兴地就想走。

    “小秋,等一等。”丛放叫住她。

    素秋停下脚步不解地回望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

    丛放一指外面黑下来的天空,诚恳地说:“用过晚饭再走吧,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素秋这半天惊怒交加,早忘记了晚饭这回事,现在经丛放提醒她才感到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了。

    想到是因为她所请求的事情丛放才也耽搁了晚饭,素秋不由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丛大哥,我只想着自己的事了,你也饿了吧。”

    丛放脸上忽然展开一个爽朗的笑容,为她第一次关心自己而高兴:“干嘛这么客气?来,坐下吧。”

    素秋也笑着落座。勤务兵将迟到的晚饭摆在小桌上,候在一边准备替他们添饭盛汤。

    丛放摆手让他们退到厅外,自己陪素秋安静地用饭。

    因素秋留饭事出突然,炊事班并没有来得及准备,所以伙食仍是丛放平常的。

    饭是红豆糙米饭,菜是过油豆腐、素炒萝卜。唯一一份荤菜是香糟鸡瓜,也是临时将过节准备的这道小食加来的。大碗里的榨菜粉丝汤上只漂着几点油花,蛋黄若有若无,倒是滚烫的。热气将围着议事长案而坐的两个人都笼罩住了,室内平添出一份温馨。

    素秋一手执箸一手托住青花小碗斯文地用餐,对这餐军队里的简单伙食并不挑剔。

    丛放一边吃饭一边和她闲聊,偶尔帮她挟菜,觉得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

    用了晚饭再喝过茶,时针已经指向八点。丛放披上斗篷准备送素秋回学校。可是等他要招呼素秋出门时,竟然发觉她倒在沙发里睡着了,不禁愣住。

    陈忻然施施然踱进议事厅,嘴上叼根雪茄笑着说:“美人沉睡,大帅不要辜负春宵。”

    听了他的话,丛放脸色就是一变,急忙大声命令卫兵请医生过来。

    “你少用自己那套来帮我的忙,小秋我自己会去追求!你知不知道,她有先天心脏病,对很多药物都过敏,特别是像麻药这种类型的!你竟然给她乱下药,你,我真该毙了你!”

    丛放大吼,手按到腰间□□套上去,眼睛都气红了。

    陈忻然被他骂得半天没有回过神,过了片刻才自嘲:“大帅这是第一次冲我发火,居然还是为了个女人。”

    “闭嘴!她是我的爱人,不是你嘴里的什么女人!”

    丛放继续怒道,狠狠瞪他一眼去看素秋,发现她呼吸还算平稳,内心的愤怒才算是稍微平息了一些。

    陈忻然将雪茄从嘴上取下,默默走至议事厅门外去等医生。

    德国医生很快就来了,陈忻然将事情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才放他进去。

    进到议事厅,医生从随身医疗箱里取出听诊器,弯下腰准备去解素秋衣裳领口做检查。

    “别动!你只看就好,不要碰她。”丛放忙拦下他的手,瞪起眼睛。

    医生诧异,抬眼从眼镜上方望着发出如此古怪命令的大帅:“我是医生,她是病人,不碰怎么检查?”

    “总之不能动。”丛放也觉得自己命令荒唐,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这个外国佬去碰素秋。

    医生回瞪了一眼丛放,无奈。

    他抱臂和丛放一同蹲在沙发前仔细打量素秋面色,再听听她的呼吸声,然后摊手表示没事不悦而去。

    忻然忍笑坐到一边看热闹,根本不愿意再出主意,以防再挨骂。

    丛放搔搔头扭脸瞟他一眼,命令卫兵喊秀儿来,再多叫几名妇人。

    不一会儿,秀儿带着侍候温逸的三四个仆妇来了。她们看到在沙发里躺着的那个小姑娘,不由都怔住了。

    “将余小姐好生送到夫人那里,晚上就住净室,不许任何人打扰。”丛放咳了一声,吩咐。

    秀儿点头,默默和仆妇们将素秋移到后院,妥当地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