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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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一百O七

“阳,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应该闭上眼睛?”琉玚半合着眼睛,结束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喃喃地问。

    陌阳的脸一下充血过耳,急忙闭住眼睛,然后又为自己的顺从而气愤,就在琉玚的唇再次落下来时奋力回吻。

    琉玚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有深色的液体从唇上流下来。他用手背抹了抹,发现是血。

    陌阳吃惊地僵在原地不敢靠前,不明白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没有关系,阳,别担心。”琉玚连忙出声安慰重又抱住他,为陌阳的惊吓感到抱歉。

    陌阳仰头默默地望着他,忽然抱住了琉玚的脖子拉下他的头轻轻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却只是贴着一动也不敢动。

    琉玚的眼眶慢慢湿润,用力搂住陌阳的身子开始温柔地亲吻他。

    陌阳被动地接受,谨慎地尝试回吻。俩人小心翼翼地深入进彼此的温热里去。

    亲吻着面前这个已经决定相伴终生的爱人,紧紧地拥抱,不自觉地抚摸,直至心跳如雷呼吸困难,渴望如野火般烧透了他们的身体及意识。

    琉玚微喘着移开一点距离,用舌尖描画陌阳的唇形,沙哑着嗓子说:“咱们,到你房里去?”

    陌阳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拽住琉玚的领带将他拖出去

    俩人半扶半抱,磕磕跘跘,比平日花了更多的时间才来到陌阳卧室。

    关上门,彼此撕扯着对方衣物,脚下忽然跘了一跤一起摔在了床上。

    浅蓝的床帐被放下,衣物一件件丢出,凌乱地纠结在一起分不清各是谁的,正如此刻他们彼此的身体。

    非是爱纵欲,只因你是爱着我的你,我也只是爱了你的我,痛并快乐是我们彼此相爱的姿势。

    等室内的旖旎风情最终结束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陌阳推推琉玚,哑声说:“去,打开窗子透透气。”

    琉玚答应一声,吻吻他的脸,也不着衣下地趿上鞋推开一扇窗户。

    微寒的夜风夹杂着浓浓的湿意扑面而来,令琉玚忍不住打个哆嗦。他转身跳回床上,陌阳已经张开薄毯在等他。

    “阳,阳,你真是太温柔了,我卫琉玚是赚到了。”琉玚顺势抱住他汗湿的身体,满足地叹气。

    陌阳拍掉他的狼爪,低声说:“别闹,我想闻闻土腥味儿。”

    琉玚收了手翻个身,将后背贴上陌阳的胸膛,拉他的手臂环住自己的腰,掀了掀鼻子。

    夜风进得更多,虽然有床帐挡着,方才的兽香也被慢慢驱散。潮湿的空气里,果然有淡淡的土味儿传来。

    这种味道琉玚不知在无意间闻过多少次,但现在同陌阳在一起却令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原始而粗犷的味道平凡无奇,代表的则是整个人类赖以生存的大地的呼吸。

    琉玚喜欢陌阳呼吸的味道,现在竟觉得两者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相似。

    静静地躺在陌阳怀抱里,和他共同呼吸沉思,琉玚的心情渐渐变得沉静,一种陌生的着陆般的安详开始渐渐充盈在他的心头,令他感动和惊讶。

    不知过了多久,琉玚转回身和陌阳脸对脸。

    月夜下陌阳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让琉玚疑惑刚才的激情只是他一个人的想象。他凑过去,轻轻吻陌阳的嘴唇。

    陌阳翻身压在琉玚身上捧住他的脸努力回吻,动作已经相当熟练了。

    俩人快喘不上气才分开,琉玚大口呼吸问:“阳,为什么喜欢闻土味儿,是不是这让你想起了家乡?”

    陌阳看他一眼,躺回枕上平复呼吸说:“卫大少莫非忘了,陌阳从不知道家乡在哪里。”

    琉玚转头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歉意。

    并非不记得陌阳的事情,只是觉得如果真那样的话陌阳就太可怜了,所以希望那不过是他不愿意透露给卫家的托词而已。但这种可能极其微小,陌阳只是一名普通的小乞儿,哪里会有必要隐瞒什么,都是他关心则乱地猜测。

    陌阳没有听到琉玚的回话,看了看他,却正对上他的目光,里面充满怜惜和爱意。他的脸不由又热了一下,默默靠进琉玚怀里去倾听他的心跳。

    琉玚欣慰地笑了笑,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轻轻地一下下从额际顺到脑后。软软短短的头发因为出汗有些涩意,在手指间滑动,带给琉玚一种宁静的安慰。

    慢慢的,琉玚的心思开始飞得很远。

    人在快乐时常会恐惧,常会害怕陷回到过去的噩梦中去。这完全是一种不由自主的行为,琉玚也没有办法控制。

    听琉玚又是半晌没有动静,陌阳奇怪地抬眼发现他在恍惚,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琉玚眨眨眼睛回神,低头看看他,将已冰凉的胳膊缩回被子,笑:“在想留洋那回事。”

    “是想外国美人吧?”陌阳出口气,鄙夷地说,离开他些。

    “我早没那个心思了。”琉玚笑着伸手去抓陌阳的头发,被他甩开了,琉玚只得老实地说,“我在想巴黎见过的河。那里晚上很热闹,有许多游河的人。都乘了各式船只在河上唱歌跳舞、吟诗弹琴,那里是所有巴黎人和游客的最爱。”

    “还有呢?”陌阳主动靠回些,抬眼望向琉玚,目光中有好奇。

    “就是这样,当时我就靠在河边围堤上想,我是多少失败的一个人。”

    “……”陌阳眼中的好奇变成了愕然,还流露出不赞成的神气。

    “我不是一个好兄长、一个好未婚夫,我的妹妹、未婚妻遭遇的不幸,我明明有机会去避免却因为轻信和软弱而错过了。我所有的亲人都在大洋的这一边,只有我在那里。我不知道未来的路怎样才可以走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跳进面前的河里。那条河虽然美丽,被无数诗人赞美过,每天却都会吞掉不止一条人命,有□□、孤独的老人、残疾人、走投无路的、失恋的、受骗的、愤世的、赌气的、无知的……它向所有人张开怀抱,从不拒绝,用脉脉温情溺毙投入它的人。

    “我和那些人有什么不同呢?都是被社会、家庭所抛弃的,没有人需要他们,还有我。妹妹恨我,奶奶对我失望,其他人也觉得我是个废物加怪物。但它不会,它只会无条件地接纳我,不管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在我攀住栏杆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先我一步下去了。人们围拢过来,等把那女孩子被捞上来时已经没气了。她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却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在那时,我忽然真正发现死亡是如此简单、如此简短。死去的人将自己交给了死亡,却将问题留给了仍然活着的人。我是个废物,因为我在逃避自己应尽的义务,自杀就是最终极的表现。

    “最终我没能跳下去,但又跳下去了。我把那个软弱无能的卫琉玚留在了河底,将自认重生的我带回了国。

    “可,还是不行,玟……我早就应该赶那个混帐走路的!却顾虑到他是玟唯一可以接受的琴师而一忍再忍,终于酿成了大患。”

    琉玚咬牙切齿,搂住陌阳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深深勒进了他的肌肉,如那天痛揍李仰泉般忍无可忍。

    陌阳没有推开琉玚,忍痛回抱住他:“不对,你说的不对。卫家若非你,早就衰败了。大小姐的事,也不是你的一个人的错。她二十岁了,有决定自己行为的能力,你不可能护她一辈子!”

    琉玚瞪他,陌阳毫不畏惧地回瞪。

    半晌,琉玚终于清醒,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瞪的究竟是什么人。

    “谢谢。”他低声说。

    陌阳没有问琉玚在感谢什么,是对他的安慰,还是对他的回护。

    “还有,你不是废物,也不是怪物。以后我不想再听你这么说!”他板脸继续说。

    琉玚没有回答,只是搂住陌阳轻轻揉按他方才被抓痛的部位,手势小心温柔。

    “睡吧,开门前你回自己床上去。”陌阳脸色和缓一些,将头埋在他胸前轻声嘱咐。

    “嗯。”琉玚略微顿了一下手,停半拍才回答,吻吻他的发顶,“晚安。”

    “晚……安。”陌阳不习惯地回他一句,闭上眼睛。

    夜凉如水,明月皎然,床帐轻微地波动,一切都渐渐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