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狼恋——千古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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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章 狼王

静谧的夜晚,白玉兰翻来覆去久久难眠,儿子的鼾声均匀而恬适,她爱恋地握住他的小手。他是极好侍奉的孩子,胖乎乎的小脸上经常挂满了笑容,一天到晚坐着咿呀学语,偶尔身体不舒服有些哭闹,抱到玉兰树下就会看着花儿舒适地笑。她悄悄翻身起来,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人说儿女是债,是来报恩或者还债的,这样想,炎是来报恩的好孩子。她轻轻起身,立到窗前去,白色的衣袂和乌黑的长发随风轻轻飘拂,如梦似幻。啊!窗前这一簇簇摇曳着的曼妙的花影啊!多么惹人怜爱!和她有缘的人,都酷爱玉兰花,未婚前的公孙轩辕;跟九黎螭游私奔前的莺儿;和她生生世世母女情深的莫娘;小小年纪的炎;记忆里前世的狼王年……她的心突然抖了一下,玉兰花树!年!炎!她心痛地揪紧了胸口的衣襟,头脑里恐惧地回旋着清晰的语言:“天帝不会这么残忍,把生生世世深爱的人,降生作母子吧!”她不敢回头去看炎,感觉脊背越来越冷。公孙轩辕和伊耆石山对她人生意念的打击,几乎使她对爱情万念俱灰,而年,是她残存的一星点爱情火花,如果……

她轻轻叩响奶妈的门,唤她去自己房间照顾孩子,然后,她被无法抑制的心烦意乱绞缠着,信步走向神农庭外。

弯月如钩,风吹草动,一望无际的草地里,她扬声轻歌:

“悠悠白云下,一朵玉兰花,

朝饮坠叶露,夕沐楚楚风。

芳亦芳兮逸,清亦清兮雅,

尘间多芳泽,只她最无瑕。”

很快狼群和声一片。她唤道:“有认识我的狼吗?”

雄浑的声音回答:“后!”

“你是谁?”

“精卫狼群的狼王!受后生生世世的差遣!”

白玉兰惊喜无比,唤道:“你来!”

草丛窸窣有声,一匹英俊而伟岸的狼王出现在她的面前,它的身高到她的前胸,她看着它,心里充满了隔世的久违感,爱抚着他的头,温存地问:“为什么以前不来找我,精卫狼王?”

“我听过后的歌,就一直留在后的附近,后从来都没有呼唤过我。”

白玉兰摇头轻叹,嘲笑着自己的愚钝,她久久地审视着它,希望它就是自己一直期盼着的年,这种心思的迫切甚至使她不敢开口去问。她的声音缥缈:“你看过我几次的转世?”

“只有这一世。”

白玉兰诧异地:“你不是受我生生世世的差遣吗?”

“这是精卫狼族代代传下来的古训。”

“你怎么会认出我来?”

“只要后呼唤,狼都会凭听力和嗅觉认出你的转世。”

她举目四顾,渺茫地问:“年,他在哪儿?”

“年是远古狼王,他生生世世都战胜了不了远古猎人王。”

“我是你们的远古王后吗?”

“是。”

“谁是猎人王?”

“猎人王是陶饰的主人,不管经过多少年代,陶饰都会找到他的主人。”

白玉兰倒吸了一口冷气,想不到这生生世世的变幻,竟是如此莫测,如今这陶饰,经过几番易主,不是稳稳地挂在她继子伊耆石年的颈上吗?如果伊耆石年是猎人王,而炎是狼王,这一对兄弟,今生又会演绎什么样的悲惨故事!争夺即将统一华夏的神农王位,手足相残?她恐惧地按住了自己的胸脯。

预感的残酷使她不想再追究前世的故事,那一切过往的情感,过往的人,她都不想再记起了,她拍拍精卫狼王的头,无声地离开了它。高草丛丛簇簇的暗影压过来,使她苦闷得无法呼吸,她虚弱地往后仰身,躺倒在草丛间,对于生命,已经完全失去了意念。现在,她不愿去想任何事情,那两个她深爱着的儿子,她一个都不想记起。

隐隐传过来蛇的游身声,是久违的彤鱼的脚步声。她不想再反抗,如果她能杀死她,对她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她再不想纠缠在猎人王和狼王之间,生生世世痛苦了!彤鱼妖曼的身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有着极度迷人的身材,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和圆润结实的臀,应该能迷恋住所有的男人,可是公孙轩辕和伊耆石山为什么都对她不够珍惜呢?彤鱼看着躺在草地里的白玉兰,她那一脸的憔悴,触动了她脆弱的心情,她一歪身体,躺到她身边来,两个人一起默默地看着乌蓝天上的弯月。彤鱼凄凉的声音:“你见过他吗?”

“孩子的满月酒见过。”

“他,还好吗?”

“好,他现在是伏羲族长了,嫘素给他生了个儿子。”

“他想念你吗?”

“他想念你吗?”

“他不会想念我,我不是男人喜欢的类型。”

白玉兰诧异地轻锁眉头:“你有这么妖艳的容颜和身材,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我的前生是蛇,永远脱不了蛇腥的,睡在枕边,这种气味会最终影响他们的潜意识,使我失去他们的爱恋。而你是玉兰花啊,男人会永远爱你。”

“别把人类的爱情相像得那么美好,公孙轩辕也好,伊耆石山也好,都不爱我,他们只是在玩,我对他们来说是玩具。他们喜欢我,是因为没有遇见更好的玩具。”

“即使轩辕把我当玩物,我也开心啊,我好想他!”

有泪水从彤鱼的眼里缓缓流了下来,白玉兰这才注意到,她的煞气已经极度微弱,以往充满生命力的人,现在失魂落魄。白玉兰问:“你看到过自己前世的结局吗?”

“没有。”

白玉兰忖她即使看到公孙轩辕杀她吃掉,都不会恨他,爱一个人爱到这么纯粹,实在使她无法评价。

星子的光辉一条条挂下来,白玉兰的眼睛里闪耀着星光,澄澈而凄凉。彤鱼翻身起来,看着她白玉一样的脸,说:“为什么不杀了我?我因为嫉妒而杀了你的儿子。”

白玉兰轻叹口气:“曾经一直想杀你,不过前世今生,命运莫测而又苍凉,恩怨又哪会像你我这样的简单呢?”

“是啊,我现在懂得嫉妒你一点用也没有。”

“什么是有用的呢?”

“轩辕才是重要的,嫉妒他身边的女人有什么用呢?嫘素就不这么做。”

“男人的心是留不住的,你不可能杀光他身边的所有女人,嫉妒反而会使他的心更快离开你。”

“是啊,我现在想,我杀死了你的儿子,那也是轩辕的儿子啊!他其实很恨我,但那时候我对他有用,所以他没抛弃我。”

“我现在对伊耆石山不闻不管,给他自由,所以他对我宠爱的时间就长一些。想他将来即使不宠爱我了,也不会抛弃我,因为我根本不妨碍他另寻新欢。女人做玩具,要有自知之明。”

彤鱼长叹一声说:“见不到轩辕,我的人生好寂寞啊!比死亡还要黑暗。我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是为一个人来这世上的。”

“你来这世上究竟是为了恨他还是爱他呢?”

“以前总觉得是为了恨他,但见了他之后,就觉得只为爱他了。我不在乎他利用我、玩弄我,只要我能经常见到他,我就开心了。”

一种彻骨的悲凉沉浸到白玉兰的心底,她对公孙轩辕,仿佛也有着这种痴迷的情愫。彤鱼幽幽地说:“你杀了我吧,为你儿子报仇,我的胆还有着灵蛇的用处,吃掉会医治百病,增加无穷的法力和功力,使人百毒不侵的。”

白玉兰凄冷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的命运更加惨淡的女人,一缕缘于心底的同情使她认真地叮嘱道:“千万不要再告诉任何人这个,不然你会更快地失去轩辕。”

“为什么要帮我呢?”

“不想帮你,但也没有理由害你。”

“我不想再害你了。”

白玉兰讥讽地一笑:“见到轩辕你就会再害我,那是你的本性。”

“我的性情是那么容易变幻的吗?”

“你没有性情,这是你最大的悲哀,你的一切,都会被轩辕所操控,你即使转世为人又有什么用呢?”

“我果真是活得那么没有自己吗?”彤鱼悲哀地说,星辉洒落她的脸上,凉凉的,她仿佛自语一般说,“我一直在这儿,你如果心情苦闷的时候,夜里就来找我聊天吧。”

“我怕你哪天遇见轩辕,蛇性一起,就会害我。”

“遇见轩辕我就告诉你。”

“好。”

两人郁郁地躺着,痛苦在言语间交结游走,形成一缕缕青雾,缓缓升起在草丛中。除了虫鸣,没有任何东西打扰她们,白玉兰感觉更是孤寂了。

有脚步声远远传来,隐隐的,轻轻的,由远及近。白玉兰和彤鱼停止了闲聊,一齐向脚步声响的方向看去,点点星辉下,露凝黄花,霜结长草,有个轻健的身影翩翩而来,衣袂飘飘,悠然若闲云野鹤。他立在了两个灰颓地躺着的女子身旁,面无表情。彤鱼漠然地看着他,他悠悠道:“这位小姐不必担心,你很快会回到心爱的人身旁,并且在成就他的事业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彤鱼的眼睛立刻荧光万丈,翻身坐起,仿佛力量瞬间充满了全身,激动地问:“他会来接我吗?”

“我只是从你头上盘的卦相,占卜到这个,太详细的事,我不会知道。”

彤鱼诧异地看着他:“你是谁?”

白玉兰懒懒地坐起身,绻起一条腿,把一只手垂在膝上,无精打采地说:“他是蓝山,是我的谋士。”

彤鱼立刻眉开眼笑:“那他的占卜肯定很准确啦!”她回过头,拉住白玉兰的手,“我尽量不伤害你,但是跟随了轩辕,那也是很难说的事了。”

说完跳起身来,很快地消失在了草丛中。

蓝山盘腿坐到白玉兰对面,冷傲的神情在微弱的月光下,显得出奇潇洒,他望着彤鱼的背影,缓缓说:“她头上盘的是死卦。”

白玉兰被惊得倒吸一口冷气:“什么?”

“她拼命追逐的,让她充满生机的理想,是死亡。”

白玉兰震惊地看着他:“那我头上盘着什么卦?”

“夫人今晚头上没有卦,一切都会很平静的。”

白玉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他的神情泰然自若,漠然地望着远处点点洒落向草间的星辉。